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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贼-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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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之意如何?”他问也先忽都。

  也先忽都失措无语,唯有诺诺。

  囊加歹下了决断:“传令,传令!告之搠思监,停止搜捕混入我军后方的红贼,整顿军马,即刻准备接应我军后撤!”

  “王爷!撤不得,我军一撤,辽东尽失。”那将校涕泪交下,捣头如蒜,砰砰砰地磕着头,浑不顾血流满面,高声呼叫,“十数万精悍,望风而退,我军一退,徒然成就了邓逆的声势,辽东百姓闻知,奈我大元何?天下百姓闻知,奈我大元何!”

  微斯人,吾谁与归?

  自古曲高和寡,这将校的话,固然至理明言。十数万探马赤军不战而走,辽东自此不复归蒙人所有事小;天下闻知,则必然加深蒙元将亡的印象,定然大涨小明王、刘福通,甚至张士诚、徐寿辉诸雄的气焰。

  囊加歹道:“毋要多言,即刻整军后撤。”

  将令一下,诸将大半松了口气。那将校奋然起身,忿然戟指,斥骂周遭,道:“某与尔等为伍,实在感到羞惭!”他喟然长叹,遥望大都,潸然泪下,“臣欲死战,奈何彼辈人皆贪生,今唯有一死报圣上,报国恩。”挥剑自刎。

  “汉人中,却也有好汉。”

  这自杀的将校却是个汉人,本为汉军将校世家的出身。囊加歹阻拦不及,看他死了,只得吩咐抬下去厚葬。他转望众人,何尝不知道主张撤军的这些人说的话看似忠君爱国,实则无非贪生怕死。

  他安慰自己:“众意不可违。”

  元军全军后撤,城头的潘诚愕然。全速前进的杨万虎、李和尚兵分两路,五千人奔取闾阳,万五千人绕过残垣断壁的广宁。残兵败将的广宁士卒登上城墙,目送龙精虎猛的他们不可一世,连绵不绝的旗帜映红了雾气。

  陆千十二成功会合了佯攻豪州的军马,搅乱了搠思监的后方军阵。邓舍留李邺驻守义州等地,轻兵一万两千,日行百里,奔腾尘雾,横过大河,穿行群山,出现在了仓皇撤退的探马赤面前。

  ※※※

  注:

  1、竹筒外的火药燃尽时,自动发出筒内的小火箭,两次推力,射程极远。

  宋代发明了不用弓弩,改由火药来发射的火箭。这种火箭可以说是现代固体推进剂火箭的雏形,因为它具备了火箭的基本结构和发射原理。

  到明代,又在这种单级火箭的基础上,发明了多级火箭,名叫“火龙出水”。“用一根五尺长的大竹筒,雕刻做龙的形状,龙体外各有前后火箭筒两个,这是第一级。龙体内装置‘神机火箭’,这是第二级。”

  在作战时,“龙体靠第一级火箭的力量能飞行二、三里以外,待第一级火箭燃烧完后,燃线燃着到龙体内的第二级火箭,第二级火箭接着从龙口内飞射出去。”

  火箭在古代的战争中,有着重要的地位。“著名的黄天荡战役,韩世忠就曾以火箭射击金兵战船上的篷橹,配合以小舟纵火,结果八千人包围了金兀术的十万大军达48天之久。”

  在元末明初的鄱阳湖水战中,火箭与火器更是起到了决定战争胜败的关键作用。

  “上(朱元璋)亲领舟师往征,衣甲、铠仗、旗帜、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及以芦席作圈,围五尺,长七尺,糊以纸布,丝麻缠之,内贮火药捻子及诸火器,名曰‘没奈何’,用竿挑于头桅之上,两船相帮,燃火线,烧断悬索”,没奈何“落于敌船舟中,火器俱发,焚毁无救”。

  鏖战激烈时刻:

  “呼声动天地,矢锋雨集,炮炮雷鍧,波涛起立,飞火照曜,百里之内,水色尽赤,焚溺死者二三万人,流尸如蚁,弥望无际”,陈友谅的船只被“焚溺二十只,烟焰障天,咫尺不能辨,声震山谷,军浮水面,波浪漂没”。

  其将士,包括陈友谅的两个兄弟在内,“焚溺者殆六万人”,“至晡,东北风起,上命以七舟载荻苇,贮火药,束草为人,饰以甲胄,命敢死士操之,乘风纵火,须臾抵敌舟,水寨舟数百艘悉被燔,烟焰张天,湖水尽赤,友谅弟友仁、友贵及平章陈普略等皆焚死。”

  2、实则无非贪生怕死。

  为元尽忠的汉人很多,贪生怕死的蒙人也很多。举一例,刘福通起事,当时的右丞相脱脱“奏以弟也先帖木儿为知枢密院事,将诸卫军十余万讨之”,“总精兵三十余万,金银物帛车数千辆,河南北供亿万计,前后兵出之盛无如此者”。

  也先帖木儿驻军沙河,有一日,“军中夜惊,也先跃马先遁。汝宁守官某执马不听其行,即拔佩刀欲斫之曰:‘我的不是性命。’尽弃军资、器械、粮运,车辆山积,仅收散卒满万人,直抵汴城下。”

  “军中夜惊”,就是自己吓自己,吓得惊了营。也先忽都贵为御史大夫,这个职位是非常高的,非蒙古人不能做,就因了惊营,“跃马先遁”,别人拉住,他就抽刀砍人,质问:“我的不是性命?”

  即便如此,如此的荒唐溃败,得来的结果不过是:“朝廷以为不习兵,命别将代之。也先帖木儿径归,昏夜入城,仍为御史大夫。”

  而就在也先帖木儿兵败之前,还有个一样荒唐的溃败。

  “朝廷闻红巾起,命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领阿速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颍上红军。阿速者,绿睛回回也,素号精悍,善骑射,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

  “三将沉湎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务。赫厮军马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卜!’阿卜者,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至今淮人传以为笑。其后,赫厮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速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

  瞧见红巾势大,一箭不发,转头就走,就这样的军队,还是“素号剽悍”。


  第四卷 回头遥望乡关处

  第一章 深冬(一)

  深冬的早晨,素来清冷,清冷中带着朝气。

  平壤城内,谯楼上寒钟响起,雄浑悠扬。宿在楼中的群鸟惊飞,散满黎明的天空。前两日落了场雪,虽然已经停了,然而俗云“下雪不冷融雪冷”,融雪的时节最为严寒,微明的晨光下,街道上少有人行。

  城外的军营中,号角连连,早起的士卒们排列整齐,跑步出了辕门。按照惯例,他们该去大校场早操,今天却另有任务。一部分人留在了城外,清除积雪;一部分进入城中,打扫街道,设防警戒。

  专有汉卒、丽卒,挨门挨户的通知,说奉平壤翼元帅府的命令,午时前,禁止百姓出行。胆小的窃窃私语,胆大的出言询问,却原来是刚平定了辽东的双城总管府总管邓舍,据说今天要来。

  文华国早早就起了身,由大小官员们簇拥着,守在城门等候。

  纵有门楼的遮掩,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冻得人人脸颊通红,体质差的鼻涕横流。文华国顶盔贯甲,披挂齐全,腰间照例一条金链子,金光灿灿。他呵着白腾腾的雾气,一边儿搓手,一边儿问道:“有消息了么?大将军走到哪儿了?”

  为了迎接邓舍,他派出有探马,三里一报。负责这事儿的军官回答说道:“刚过了城东县城,距平壤不足十里,用不了两刻钟就到。”

  平定辽东后,邓舍先回了双城,十天前开始巡视诸州。他其实昨夜就可进的平壤,悄无声息的,也省事。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就在大张旗鼓,宣扬军威,故此驻扎城东三十里,待到了清晨,这才缓缓而来。

  文华国点了点头。

  邓舍给了他命令,吩咐他大张旗鼓,却没说要全部官员出城迎接。不少低级的官吏,本没资格,列在队伍的末尾,又不比文华国等高官,可以暂时披着大氅御寒,一个个冻得抖抖索索,想跺脚取暖又不敢。

  要说起来,文华国这个人,性格并不严酷,较之陈虎的森冷而言,他几乎可算是宽容的了。只有一点,他粗人有粗道,常常做出奇异的言语举动,颇有点叫人摸不著脾气,无法用常理推测。落在不了解他的人眼中,那就是喜怒无常了。

  比如,随着邓舍的捷报连连,连番开疆拓土,前来投奔的文人士子着实不少。前阵子,来了个高丽世家子弟,自称多才,尤擅经济治世之道,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直说了两三时辰,态度甚是倨傲。

  旁听的许多幕僚面现不忿,文华国唯唯点头而已,临了最后,说了一句:“俺有一件古物,弟兄们都是粗人,没人识得。请先生鉴赏。”然后提出一个夜壶。那秀才愕然、愤怒,拂袖而去。

  后来有人问起,道:“将军为何做出这般举动?未免辱人太甚,传出去,怕名声不好听。”

  文华国却有道理,他说道:“听那秀才扯淡半日,除了之乎、就是者也,没半句他个人的话语,号称擅长经济治世,不曾听到一句针砭时弊。俺虽不读书,却也见过老洪、老吴、老姚这样的人物,何尝如他这般空话连篇?如此人才,不过啃书虫罢了,岂会大将军所需用的?

  “至于我为何做出这般举动。

  “大将军派俺驻守平壤,为的保一方太平。平壤为南北之重镇,东西之要道,前镇边疆,后输粮草,左通海路,右连双城,忙得很,事儿很多,俺日过万鸡,哪里会耐烦天天去见这种人?不下重药,治不了泻肚。俺不羞辱他,怎么叫那些门外排队的绣花枕头们知难而退?

  “说到辱人太甚,俺如今脾气好了,要非大将军有嘱咐,不可落高丽人话柄;要非看在他高丽世家的面上,何止一个夜壶打发?还不早乱棍打出去了!”

  观其行为,殊为可笑;听其言论,甚有道理。

  这话传出去,有识人者,私下交口称赞,说文华国虽不习书史,偏有古能臣之风,至而有赞他大智若愚的。跟在这样的上官手下,保命、升官的不二途径,自然老老实实,不耍小心眼,莫要触其逆鳞为上。

  等不多时,哨探快马回来,邓舍的车驾出现远方。文华国忙打起了精神,命令击鼓奏乐。雍容典雅的乐声中,他接过金灿灿的两柄大锤,翻身上马,率队前迎。

  邓舍带了五千骑兵随行,精挑细选出来,一个个士饱马腾。待行到近处,只见旗帜如林,到底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虎贲,纵然缓步慢行,寒风中,雪地上,自有一派剽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文华国奔到近前,一眼看见了邓舍。

  但见他没着戎装,轻裘缓带,腰悬短剑,马挂弓矢,行在军前,身后帅旗映衬。陆千十二、佟生养等武将,以及洪继勋、姚好古诸文臣,分别随行左右。众星捧月也似,好比闲庭信步,端得好一个少年将军。

  文华国好些日子没见过邓舍了,眼见昔日的舍哥儿,如今的大将军,他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欢喜邓舍有了出息,伤感邓三早死见不到今日。

  他丢了金锤,滚落下马,纳头拜倒:“末将,文华国,见过大将军。”

  邓舍慌忙跳下马来,搀手扶起,笑道:“文叔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自家人,不需客气。”他看了看随着文华国一起跪倒的数十文武,不少人他没见过,当下移步过去,扶起了前边几个官位高的,笑道,“地上积雪未化,诸公快快起来罢,冻坏了身子,可就是本将的罪过了。”

  这话一点儿不好笑,难得展现上下融融的场合,不笑难免冷场,数十官员纷纷陪笑。有识趣的,阿谀奉承地说道:“将军仁厚,体贴入微,卑职等诚惶诚恐,叩谢恩德。”不顾积雪,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龙生九子,人有百样。

  为官便如做人,有像洪继勋这样孤傲的,也就有如吴鹤年那般好拍马屁的。邓舍对那官员的奉承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很有大人的气度。他与文华国闲言数句,叙过别情,文华国肃手请他先行,一行人打马陪同,进了平壤城。

  城门口鼓乐齐鸣,邓舍当先而入。

  衙门禁止百姓出行,却不禁止他们趴在窗边观看。住在城中其它地方的居民,大多聚集相识的临街人家里,邓舍除了打平壤时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来。绝大部分的百姓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人。

  邓舍屡战屡胜,平辽阳、收辽左,驱逐元军,尽有辽东,不仅在汉人之间,即便高丽人中也多有种种的传闻,有说他天星下凡的,有说他金甲神转世的。因了白莲教的缘故,想象力丰富的,还有说他会吞云吐雾、撒豆成兵的。

  总而言之,传什么的有,好容易有机会见着邓舍,没人不好奇的。邓舍所过之处,沿街屋舍内男女老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早听说了邓舍年轻,真见到眼前,看他乘肥马,衣轻裘,徐徐而行,时不时与左右轻言欢笑,如沐春风。虽眉目间露出些许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深沉与稳重,携带的短剑与弓矢不免引人想起金戈铁马的沙场,却是丝毫也没有半分想象中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样子,人人不免吃惊。

  “莫看他年小,却比文大人更像个官儿。”有高丽人由衷说道。

  汉人带着自豪:“我双城虎贲百万,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如文大人这般的,数不胜数,像大将军这样的,可只有一个。”这人口中所说的“谋臣如雨,猛将如云”云云,尽为“说三分”里的惯用词儿,套用到此时,倒也极为贴切。

  “听说大将军刚灭了蒙人的探马赤军,八十多万人啊,杀了个干净。有个姓李的将军,叫什么李邺的,本来看守义州,后来蒙人跑的疯了,他也奉命出城阻截,降者无数,统统被他给坑杀了。”

  “坑杀?”

  “活埋!啧啧,八十万人呐,……你见过八十万人么?你知道八十万人有多少么?就这么全被坑了。”说话的是个高丽人,他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卖弄地神乎其神,他接着说道,“知道么?砍下的人头从义州一直铺到辽阳,几百里的路程,大道两边儿全垒满了人头,树上挂满了尸体。血淋淋的,吓死人。”

  有人疑惑,问道:“你不说坑了么?坑了哪儿来的人头?”

  “坑完了,挖出来砍的呗。这叫做伍子胥掘墓鞭尸,李郎君挫骨扬灰。……,对了,前几天勾栏里,上演了一出新戏,叫杨娥冤的,你看了么?多好的一姑娘,硬被逼得逃入了深山,做了野人。这蒙人呀,真不是东西,该杀的混账玩意儿。”

  《杨娥冤》,全名《风雪连天杨娥冤》。

  讲述蒙古恶霸黄帖木儿逼死汉人佃户杨白劳,抢占了他的高丽妻子刘氏,刘氏自杀而死,黄帖木儿又要污辱其女喜儿,喜儿被迫逃入深山成了白毛女的故事。此为吴鹤年聚集人手,新编的十大杂剧之一,分汉、丽两种语言版本。

  演出之后,风行一时,引起了轰动的反响,与另一部热播的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堪称珠联璧合。

  除此之外,十大杂剧中比较成功的还有《邓总管智取永平城》,讲述邓舍八百人破永平城的英雄事迹。

  《双城外红色娘子军》,以王夫人为原型,糅合花木兰、杨门女将以及金末杨四娘子的传说,塑造了一个英勇无畏、拥护邓舍、反抗蒙元的双城女战士的群体形象,其中有汉人、渤海人、高丽人、女真人等各族的女子出场。要说双城军里并没有女战士,之所以虚构,因为百姓喜闻乐见。

  以及《战辽阳烈火金刚》,《东牟山林海雪原》,《平壤城下红旗谱》,《野火春风斗盖州》等等。

  武戏之外,也有抒情的戏,例如《争芳斗艳迎春花》,走的才子佳人的路子,不同之处,这位才子文武双全,参加了双城军,坚定反元。

  《红日映青春之歌》,表现了朴素的高丽人,响应邓舍汉丽一家的号召,从南部偷越边界,历经千辛万苦,来双城认祖归宗。剧中有段歌儿,调寄《普天乐》,有几句是这样的,“双城天,明朗天,千里奔来好喜欢,真个快活煞神仙”。

  词简曲明,脍炙人口,无论汉、丽,不管妇孺,差不多人人会唱。

  这些杂剧,加上一些新编的小曲儿、舞蹈,比如《山坡羊·星星之火》,《得胜令·忆苦思甜》,《端正好·自古汉丽为一家》,《朝天子·岳王》等等,皆为邓舍汉化丽人、女真,争取民意、鼓舞斗志的手段。

  杂剧歌舞的力量不容小觑,潜移默化之下,收效极大。

  邓舍带来的五千人,四千人驻扎城外,一千人随行入城。此时朝阳东升,光芒万丈,街道上金光闪闪,栉比鳞次的街房熠熠生辉。阳光下,红旗招展,将士们鱼贯而行,甲光向日金鳞开,枪戈如林向天举。道畔残雪未融,白皑皑一片,越发映衬的士马精研。

  普通的百姓市民,未曾经历过征战杀伐,不晓得何谓一剑曾当百万师,但联想到邓舍战无不克的传闻,再看到有这样的一支熊罴虎豹入眼,不由赞叹:“所谓的百胜雄师,也只能是这个样子了。”敬畏油然而发。

  见邓舍渐行至街中,停下马来。他神采飞扬,顾盼左右,文武环绕,千骑簇拥,红日之光辉,逼视众人不敢直视。既来此,不可只树立威严,恩威并举,方为治民的上策。他按剑挟矢,朗声说道:

  “天地之性人为贵,夫农,天下之本也。吾之所以起兵,非为己,为父兄安太平耳。男女有帛可暖身,老弱有肉可饱腹,此我之愿也。

  “自中原乱起,波及海东,中外之国结难连兵,我辽左、北界父老,身不离田亩,手不释织轴,而食不过残羹,服不过破衣。至国家费需,军士粮饷,供给无怨。每念及此,吾不由涕零。悠悠苍天,怜民之劳,今既辽东略定,悉去旧时杂税,减赋十三。”

  这是洪继勋起草的《告辽东、北界父老书》,其中大意,怜悯百姓辛劳,如今辽东略定,一概减赋,凡有收获,十成只收三成。

  这减赋十三,前阵子在双城周边实行过,不过因为没有特别的令文,加上连连征战,需要粮草,执行的力度并不严格,也没有广泛地推行。现下邓舍亲口说出,可想而知,必然要做为一项长期的政策,正式实行了。

  邓舍说一句,有传令官大声重复一句,每个字,每句话清清楚楚传入平壤百姓耳中。

  街边巷角的屋舍中,沉默片刻,待再有专人用汉、丽的俗话分别讲述一遍,蓦然间,震天价,爆发出一阵欢呼。有按捺不住的,忘记了禁令,冲出屋门,跪倒街边,磕头高呼,差点万岁都喊了出来。

  邓舍预想到了百姓们会高兴,没料到反应这么大。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夹杂了不同的语言,看着百姓们兴奋通红的面容,他心中感叹,没有因此沉浸满足,反而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触。

  说不清,道不明。

  好学不倦的毕千牛问道:“将军在想甚么?”

  “我在想,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洪继勋笑道:“百姓,主公之百姓也。主公,百姓之主公也。譬如慈母与孝子,主公为父母,百姓为子女。这就是主公与他们的不同。”

  邓舍摇了摇头,道:“天生万物,以人为贵,——这是人说的。我为父母,尔为百姓,——这是我们说的。我与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设若没有永平的侥幸获胜,我不过关平章麾下一小卒,……”他指了指周遭将士,问道,“那么,我与他们有什么区别?”他指了指街边的百姓,“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洪继勋道:“天命所在,主公当为主公。”

  “人生之际遇,莫过于此。”前尘往事,纷沓而来,观望远近,似真似幻。邓舍没有去计较洪继勋“天命”二字后隐藏的含义,他只觉得恍如一梦,慨然叹息,说道:“天命岂在天?人力岂在人?”

  天命由我不由天么?若天命由人,则人力有时尽。

  人的命运究竟把握在谁的手中?在天,又不在天。在人,又不在人。因缘、际遇,能力、机会,多少的英雄出师未捷身先死,多少的小儿辈忽然已破贼。这其中的造化,谁又能说的明白,了解清楚?

  一直不曾说话的姚好古,悠悠说道:“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可知也。”

  百姓的命运,或许掌握在上位者的手中。上位者的命运,一定掌握在百姓的手中。这一句话出自孔子,千载之下,令人闻之惕厉。

  邓舍收拾了心怀,向姚好古拱手,肃然道:“先生所言,我必谨记。”一伸手,道,“两位先生请先行。”洪继勋、姚好古知他要在万民前,显示重文尊儒的态度,以示他并非粗鄙之武夫,当下对视一笑,拨马而前。

  说起姚好古。

  关铎不死,他不降。关铎死了,他也曾经绝食,多亏了胡忠以亲身的经历,告之他辽阳内乱的真相。并有吴鹤年等日夜用圣人爱民的言论,与之畅谈,且列举关铎与邓舍的对比,得出“关铎奢,邓舍简;关铎欺下,邓舍宽容;关铎跋扈,邓舍爱民”的判断。

  这些姚好古亲眼所见的,他很认同,渐渐软化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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