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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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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大家一定是急着知道解文华究竟怎么样了?

原来,解文华可真是买药买出了乱子。他一去的时候觉着买点药还会买出问题来吗?他满有信心。于是骑着一匹毛驴,经过了多少敌伪的关卡岗哨,就是过封锁沟过炮楼进入城门,都没有发生什么困难。入城之后,把毛驴牵进一家大车店,交给了店主。因为和店主是朋友,所以照顾得满周到。

县城里没有金店,把金戒指拿到一家熟识的首饰楼去,换了五十二元伪币,这也挺顺利。他又走进一家小药房去买药,掌柜的倒是很客气,可惜要买的这药,凡是重要的这儿都没有。

他不得不找一家大药房去买。怎么也没有想到,问题就发生在这家大药房内。

这家大药房的字号是平民大药房,在东城门里,十字大街以东,座北朝南,和日本的宪兵司令部是斜对过,和猫眼司令的特务机关是前后邻。这个药房看外表真是明明朗朗的买卖,内瓤儿里它是个特务组织。转轴子解文华别看他那样眼宽手大,多朋广友,对这个药房的情形,他可一门儿不摸。

所以当他把药买着走了之后,心里满高兴地走出门来。可是他走不多远,就被特务捉住,送进了猫眼司令的特务机关。这是因为他一买这么多药品,药房里的特务对他就起了疑心。他还没有出门,后头的秘密电话就给特务机关打过去了。所以他很快就被抓住。解文华被抓之后,他奇怪地捉摸了好一会,才感觉到这个平民大药房有点儿不地道,但是已经晚了。

解文华来到猫眼司令的特务机关,他一进门口就觉着浑身发冷,冷得森人!这原来是一家富户的深宅大院,特务机关又一装备,更显得凛凛森严。原来这家大院就是一个背巷,如今在大门上下又修上了炮台地堡,一个个黑洞洞的枪眼比长虫窟窿看着还可怕,岗兵的刺刀阴光显得更是惊心刺目。本来就是里外青砖的围墙高不可攀,这会上边又架上了铁丝蒺藜网,有如监狱一般。

一进大门,又宽又高的影壁墙上画着大幅的海水朝阳,那上边的多半个太阳红得就象一片鲜血!走过影壁,钻进走廊,拐弯儿抹角儿,重重迭迭,门串门,院连院,数不清是几进几出,弄不清东南西北,要没有人领着,你算是走不出来。院子里的房屋数不清有多少间,差不多每个房子里都有动声,这些动声除了有中国人翻译的说话之外,再就是鬼子的叫喊和铿铿锵锵唏哩哗啦的铁木刑具声响,接着就是受刑人的悲哭惨叫,谁也不能说这是人住的房子,简直就是鬼世界的阴曹地府阎罗殿!你说,象解文华这样胆小的人他有个不浑身发冷吗?解文华一想:今儿算是完啦!一到了这里头来,死不了也得把浑身的皮肉扒掉!不觉他的两条腿就打起颤来,越颤越软,软得就迈不动了。这时候,有两个特务连扯带架就把他架到一间房子里去。这间房子的门窗冲着哪面他不知道了。进了这间房子,两个特务把他一推,咚的一声,解文华倒在地下。特务扭头一走,“光啷”一下子把门关上,接着就“卡嚓嚓”地上了锁,然后把窗户也关闭起来。房子里头,立时就黑洞洞的自己连自己都看不见,也觉着热咕嘟的憋气。

解文华在地下躺了一会儿,才多少清醒了一点。他的两手被倒剪着,费了挺大劲才站立起来,用两只脚摸了摸,才发觉屋里任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想:这间房子大概是专门干这个用的,不用问,一会儿准得来收拾我!真是他娘的怪事儿,我买了买药,买出来了这么大的乱子,莫非敌人知道是给八路买的?不会吧?

孙定邦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是深更半夜,还是在我的家里,他把我叫到房门外边,悄悄儿对我说的,连小凤儿和她娘都不知道这个事儿,敌人可怎么会知道的呢?也许是因为我这个维持会的副会长不维持了,他们才抓我来?不一定,要是为了这个,不会把我抓到这儿来。要不就是药房里头有特务?他知道我给八路军办事?也不对。因为从这次反“扫荡”以来,还没有给八路军办过事哩,这回来买药还是第一次。这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们是认错了人错抓了我?哼!

也许,也许。要真是这样,那才好哩!

受点儿罪儿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等着他们来吧。他想到这儿,似乎就不再害怕,心里也觉着清凉了许多,脑袋也不那样发胀了,两只眼睛也觉得有了神,蒙蒙眬眬地也看到了屋里的情形,可以说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不知怎的,解文华又一悸冷,觉着可怕。心里话:不好!

不会是他们抓错了人,那不过是自己的盼望。哼,被抓的原因我明白了:平民大药房里头那些家伙们就是不地道!给我拿药的那小子不象个买卖人的神气。他看药单子的时候老是用眼角瞥着我,在拿药以前他到内柜房去了一趟,随着他走出一个黑胖子来。那小子贼眉横眼的叫人害怕,他的鼻子少了一块,真象是长杨梅大疮烂掉的。他上下打量了打量我,一声不吭很快就又回去了。这个地方好象是离那个药房不远,这个事儿准是坏在药房里了。对哪!越想越明白!象我这样的人,买这么多的西药就是惹人怀疑,一般的老百姓买药,也不过是买一样两样,顶多买上几样,那也是平平常常的药。我这一家伙买这么多的样数,我又不象一个医生,也不象个带洋气儿的买卖人,他们一定怀疑我这药是给八路军买的!平民大药房一定跟这个特务机关有关系。要真是这样,可就糟了!

解文华又听到别处有惨叫的声音,他更觉得可怕,浑身又颤抖起来。他又想:

一会儿要来过我的堂,我可怎么应付呢?说实话?不能够。

说了实话就了不得啦!不说实话,可又说什么呢?要给我一动家伙儿,还不要了我的命?想到这儿他又后悔了,真是不该糊里糊涂地来办这个事儿。孙定邦啊,孙定邦!这一家伙你可把我送到狗肉柜子来了!又一想:

啊!这不能怪孙定邦哟!人家孙定邦嘱咐过我:“要是害怕有人怀疑,你就把这药单子扯成几个,分开买。”看来这样小心是对的。可是我没有当个事儿,觉着我是维持会副会长……

他又暗暗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解文华啊,解老转儿!都说你有七十二个心眼儿,九十六个转轴儿,可怎么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这是闹着玩儿的吗?真是混!混!混!他连着骂了自己三个混,在墙上撞了三头,然后又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下,后脊梁使劲往墙上一靠,心里说了一句:等死吧!他再也不动了。

解文华坐在地下一动不动,忽然间一道光亮,刺得他的眼睛生疼,原来是窗户打开了。紧接着“光啷”一声,门也开了,还是刚才那两个特务,进来说了声:“走吧,相好的!”

一个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就往外走。解文华问了句:“叫我上哪儿去,朋友?”“叫你吃点心去!叫你娶媳妇儿去!尽好事儿,你就来吧。”说着把他架到另一间房子来。

这间房子又宽又大,亮亮堂堂,好象是客厅,屋里桌椅板凳摆列得整整齐齐。又象是教室,靠一头有个讲台,上面放着三张小桌和三把椅子。又一看:台子两边,站着两个持着枪的日本兵,他们直楞着黑乎乎的眼睛,拧着眉毛,稍息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就象是泥胎木偶一般。又见正面坐着一个穿军装的日本官儿,有四十来岁,又粗又胖,脸皮白得没有血色,刚刮过的连鬓胡子紫不溜丢的发青,白眼珠子挺大,闪着阴森的目光。加上两边的两个小鬼儿兵,他真有判官的神态。这个日本官儿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穿便衣的中国人,这人不过三十几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脸儿挺白,没有胡子,带着一副没有边儿的金丝眼镜儿。不用问,准是个翻译官,看样子象是挺文明的。解文华觉着这个中国人有点儿面熟,可是不敢细看,他把眼皮搭拉下来,战兢兢地等待着发问。不过,他没有看到这屋里有什么刑具,心里象是多少还轻松一些。

日本官儿问:“你的什么干活?实话的说,关系的没有;实话的不说,死了死了的有。”解文华刚想说:太君,我的小买卖干活。可是刚刚张开嘴还没有说出来,旁边的那个翻译官说话了:“你听见了没有?太君问你哩。你是干什么的?说实话,没有关系。要敢不说实话,就杀了你!”解文华一听,这说话的声音怎么这样耳熟?他抬起头来,注意一看,那不是何大拿的大儿子何志文吗?他刚高兴得“啊!”了一声,何志文也认出他来了。

没有等解文华再说话,何志文就把桌子一拍,厉声地喝道:“问你话哩,你看什么?低下头。”解文华吓得立时又低下了头,心里骂了声:

“好小子!乡亲爷们儿,你不认,这样对待我。”又一想:不认不认吧,看这来头儿,认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就回答了一声:“太君,我的小买卖干活。”日本官说:“你的小买卖干活?唔?不对,不对。”他说着还直摇头。又问道:“你的什么名字?家的哪里有?”解文华又回答:“我叫解文华,城东北乡小李庄村的人。”日本官一听就吃惊的说着:“小李庄,唔!小李庄!好人的没有!统通杀头!”

他又使劲地把桌子一拍:“你的说:八路的是不是?你的说?”

解文华一听这话,只得连说:“太君,我不是八路,我可不是八路啊!太君!太君。”

这时日本官儿不来问他,用日本话跟何志文说起来了。

解文华自然是弄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可是觉着自己挺危险!这可怎么办呢?这功夫何志文又把桌子一拍:“早知道你叫解文华,你是小李庄的,你从小儿就没有干过好事儿。你说你不是八路?为什么给八路军买这么多药?你跟八路军是什么关系?有人知道你:你帮助八路军干过许多事,你这一次进城来,一方面是作密探,另一方面是给八路军来买药。八路军的后方医院,没有走出去,我们知道有好多的伤号连医生带院长都分散隐藏着哩。你要老老实实地说,说一句瞎话就活剐了你!”

解文华一听:好小子!

你比日本鬼子都厉害!这时候他想起了何志贤来。心里话:你这样对待我,真要没有办法了,我临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现在我先跟你们对付对付。于是就又回答说:“先生!

我可不是八路军,八路军也不会要我这样的啊!你们要是不信,咱到小李庄一块儿去问问老乡们,要有一个说我是八路军的,你立时就枪毙了我。”何志文一听就又把桌子拍了一下,大喝了一声:“不说实话,打他!”他这话音刚落,后边的一个特务,照着解文华的后脊梁“乓嚓”就抽了一鞭子,打得解文华“哎呀”了一声,疼得他心惊肉跳。

何志文又问道:“说!

你这些药是不是给八路军的后方医院买的?你跟谁接头?

是院长还是政委?”解文华立时没有回答。日本官儿又厉声地说了句:“不说死了死了的有!”何志文又吆喝着:“不说还打他。”后边的特务,更狠地又抽了解文华一鞭子,抽得解文华又“哎哟”的一声坐在了地下,连忙地说着:“我说,我说,我说实话。”“说实话就赶快说,你是不是给八路军后方医院买的药?你跟谁接头?是院长还是政委?这药买回去交到谁家去?说!说。”他一面问着,把桌子拍得乓乓响。解文华心里话:这小子是逼着我承认,这药是给八路军买的。好象是知道我的底细,可是他又说这药是给八路军的后方医院买的。这明明是诈唬我哩!看样子是说了实话也不行,不说点儿实在的也不行。想到这儿,他的心眼儿一活动:哎,我先给他个半真半假的话头,试探试探怎么样。于是他把头稍稍抬了抬,瞟了何志文一眼说道:“你们先别这么打我,我胆儿小,我也经不住打,我说实话就得了。

我这药不是自己的,是别人托我买的。”何志文又追问:“是什么人托你买的?”解文华又说:“我要说了你可别打我啊!”

“说吧,不打你。”解文华这个时候心里跳得特别厉害,又想说又不敢说,又知道不说不行。咳!管他娘的呢!说!想到这儿他把头抬起来,睁开大眼看着何志文:“托我买这药的人,是小李庄村何家大院儿的!”

何志文一听,心里象是有个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浑身一悸冷,没有顾得多想,立时又把桌子一拍:“你胡说!”何志文这一回可跟刚才不一样了!常言说:听话听音,刨树刨根。

解文华一听就又接着说:“先生:我不是胡说,这是实在的,说起来你也许不信,跟我打交道的这个人也不是院长,也不是政委,是个大姑娘。

这个大姑娘有个爹,叫何大拿。”何志文一听,说到他的家去了!这明明又是说他家里的人。没有等解文华说下去,他就两手按着桌子,一窜站起来连声地喝道:“你胡说!混蛋!

混蛋!胡说!打他!打他!打死他。”解文华这话,连这个日本官儿听着也象是瞎说。于是他冲两边的两个日本兵呶了呶嘴,说了一句日本话,意思是要用刺刀吓唬吓唬他,逼着让他说老实话。两个日本兵一齐“哈意”了一声,端着刺刀来到解文华的眼前“死了死了的有!死了死了的有!”一面说着用刺刀来晃解文华的眼睛。

解文华被特务们抽了好几鞭子踹了好几脚,又看见两个日本兵的刺刀在眼前直晃,可真是吓坏了!他又后悔不该说刚才那话。可怎么办?

今儿是说什么也不行了!哎,我什么也不说了。他在地下一躺翻了白眼儿,紧闭着嘴,从嘴角儿上还往外流唾沫。他装了死儿。日本官儿早就看出他是个胆小鬼,又看他这个又瘦又弱的身体,以为他是连打带吓蒙过去了。这才吩咐:先把他拉下去。等会儿再问他。于是特务们又把解文华架回原来的房子去。日本官儿跟何志文也都走了。

何志文叫解文华这一闹,闹得他也有点儿发蒙。幸亏他躺倒不再说话,要是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呢?刚才说到了自己的亲妹妹,又扯上了自己的亲爹,再说下去,也许把我给扯在里头哩!

日本人不知道何家大院儿、何大拿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要是知道这些真又是个麻烦。

有人要问:何志文既然在猫眼司令的特务机关当翻译,他还能害怕这些事吗?

原来其中有个缘故:何大拿跟何志武不是都叫高铁杆儿给扣起来了吗?高铁杆儿扣他们的原因是因为怀疑他们父子跟八路军有关系。这事儿被何志文知道了,当然他不能不管,他跟猫眼司令的特务机关长说:他爹和他的弟弟受了冤屈,求他给办一办这个事儿。

猫眼司令的特务机关长,名字叫川岛一郎,是猫眼司令的亲信官员,他在猫眼司令的部下是最吃得开的。于是,他往桥头镇写了一封信去,就把何大拿跟何志武都给要到城里来了。他亲自问了何大拿的话,何大拿表示坚决反对共产党反对八路军,并且还非常愿意替皇军作事。

川岛一郎看着他是个有用的人,所以打算要给他办个差事,利用利用他。对何志武,川岛一郎了解他是个国民党的特务,他就更高兴了。因为现在日、汪、蒋三种特务已经合流,那么利用何志武就更加合乎要求了。他打算给何大拿跟何志武办个什么差事,又怎样利用他们呢?正赶上这时候猫眼司令要伪政权取消维持会成立大乡和联保。川岛一郎要借这个机会发展他的特务工作。所以就给伪县政府写了四指长的个纸条,要何大拿到桥头镇去当伪大乡长,并且还要他在桥头镇成立起伪新民会来,让他兼着伪新民会的会长。对于何志武呢?因为猫眼司令为了解决他越来越感到兵力不足的困难,他要成立一个“地头蛇”式的袭击队,用来对付共产党八路军隐密的抗日活动。这个“地头蛇”式的袭击队是什么意思呢?要用猫眼司令的中国话说是这样,他说:“大日本皇军老虎的一样,少少的共产党土八路蟋蟀的一样,老虎捉蟋蟀的干活不行,地头蛇的可以,它可把蟋蟀的统通吃掉。”他的用意很明显:这个袭击队是要最熟悉本地方情况的汉奸特务来干。那么,象何志武这样的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川岛一郎就把何志武介绍到了“地头蛇”袭击队。这一来,何家父子在敌伪这边不是抖起来了吗?何志文他还顾虑解文华的说话干什么呢?这是因为何志文对这些事情小心谨慎,他觉着,他爹跟他弟弟被高铁杆儿怀疑了一阵,这会儿刚刚把这事了结了,要是叫解文华扯上,川岛一郎要是对他们怀疑起来,那可就不好办!所以他才这样。但是他弄不清解文华跟他的父亲是否有关系?因此,他要回去问问何大拿。

何大拿现在就在何志文的家里住着,明天就要走马上任,到桥头镇去当伪大乡长。何志文有两个老婆,大老婆生了一个小子一个姑娘,在小李庄老家住着;这个小老婆是个妓女出身,没有儿女,带着她的一个妹妹一块儿住。何志文在这儿就是跟他小老婆还有小姨子三个人过。他这个家和这个特务机关离得很近,就在旁边靠着屁股的房子。他很快回到家来,把审问解文华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对何大拿说了一遍。何大拿一听,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不由得他前思后想地捉摸起来了……捉摸来捉摸去,他要献出一个计谋,来对付解文华,并且还愿意亲自帮忙……。何志文也觉得可以,他们父子俩吃着晚饭又商量了一会儿。饭后,何志文就找了川岛一郎去。川岛一郎对他挺客气,坐下就谈起话来。何志文谈起了解文华,他试探着就把何大拿所说的话露出来了。其实,川岛一郎正需要这样的贡献。所以他对何志文更表现了亲切,还要再跟何大拿谈谈。于是就让何志文把他爹请了来,又让当差的摆上了香烟水果,以一种尊敬的神态跟何家父子议论起解文华的案件。何大拿这一回更觉着抖神儿了!他一边吃着就怎长么短地说了解文华的为人,又说出了对解文华的办法……。说得个川岛一郎高兴得象黄鼠狼子听见鸡叫一样。于是就满口允诺地照他说的那样办。

掌起灯来之后,把解文华又提出屋来,由何志文和刚才审判他的那个日本官儿领着他,后边跟着两个拿枪的日本兵,要在这个大院里各处观看。他们先走到一个房子的门外,里边没有刑具声响,也听不到人的声音,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青年的男子,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用豆粒般粗细的弓弦,拴着两个大拇指头,吊在一个高架子上面。他的两只脚尖离地也是就一寸来高,顺着十个脚趾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他的全身就完全成了紫红色的肉酱。他的脸形已经模糊不清,可是还能看到他的两道黑眉拧在一起,闭着眼睛。说他死了吗?出气的声音很大,咬得牙齿咯吱吱的作响。就在他的身边,站着两个象鬼判一样的凶徒,穿着短裤,光着膀子。一个手里拿着一根一把粗的藤棍;另一个守着一个盆,盆里有半盆血染了的水。

他手里提着一条粗绳,那粗绳上边的血水还直往下滴,看得出是蘸着水抽打人的样子。这两个凶徒因为一句话也不说,弄不清他们是哪国人,看着他们累得呼呼直喘气。在两个凶徒的后头,窗户的下边,油灯的后面坐着一个人。他抽着一支香烟,一动不动。这一个可是日本人。说也奇怪:一个中国人落在他们手中,把人吊打成这样。

可是看他们的神态,好象是被这个中国人打的没了办法。这功夫,他说了一句日本话,这两个凶徒就又用藤棍和蘸水的绳子往这个吊着的人身上抽打。只听到劈劈啪啪直响,被打的人仍是一声不吭,就好象不是打得他的肉!打来打去,那个日本人把手一摆,绳棍又停止了。只听那个日本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铁人的一样!”这个时候被打的这个人说话了:“不是铁人!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父母生养的人!也是有骨头有肉的人!所不一样的,我是真正的中国人!”说到这儿他把眼睁开了,他这两只眼一睁开,真是闪闪发光,炯炯有神。

他放大了喉咙,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倍,接着喊道:“中国人哪!

你们知道吗?有四万万五千万!有五千年的文明!现在有了共产党的领导!有数不清的八路军、新四军!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把你们这些野蛮的侵略者消灭干净!瞧吧:这一天就快到啦!哈……”说完之后,他又闭上了眼睛。解文华在旁边一看,暗暗地说:真是一条铁打的好汉子!哎呀!莫非你真的不疼吗?你为什么不会想别的办法来对付敌人呢?这功夫,日本官儿跟何志文说了一句日本话,扭身就往外走。一个日本兵拿着枪杵了解文华一下,叫他跟着出来。解文华弄不清要他到哪儿去,要把他怎么样啊!心里暗想:敌人要是也这样对付我……啊!他这一想可不要紧,立时就觉得心里哆嗦,浑身发冷,喘不上起来,两条腿一软,粘粘糊糊的就瘫在地下了。

诸位:这一笔写不出两个人字来,可是这人的身上长着不同的各种骨头各种肉!在这儿就看到了鲜明的对照。

真是:

硬者比钢铁还硬

松者比粪土还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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