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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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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这样的大刀也对付过爱国学生哩!我就差点没有吃这样一刀。”丁尚武听了立时把眼一瞪:“怎么?是哪个鬼孙干的?我丁尚武把脑袋揪下来也不能干那个!”齐英想了想又问了一声:“同志,是党员吗?”丁尚武懒怏怏地说:“还算是吧!”“怎么还算是?”“受了留党察看的处分。”“为什么?”

“因为耍个人英雄主义,耍军阀作风。”齐英又说:“看来你对自己的缺点和错误还是有认识的。”“咳!就是我这熊脾气改不了。”丁尚武难过地说着,又指着自己的头:“这个脑袋瓜子一热就什么也不顾了。见了敌人我就眼红,大刀一抡,我是一个俘虏也不要!”

这功夫大娘把饭端进来了,齐英没有再接着说,只是笑了笑。

大娘做的是薄片儿汤,还打上了两个鸡蛋,另外还有几个剩窝头,和一盘子咸菜条儿。大娘说:

“武儿,你快吃吧,一定饿得不行啦!”齐英这时候也让着丁尚武吃饭。丁尚武说:

“先给林丽同志吃吧,我不要紧。”大娘说:“傻孩子!有你吃的还能没有她吃的啊!一块吃吧。”丁尚武这才把枪、刀都放好,还洗了洗手,拿起窝头来两口就下去了一个。

这时孙大娘爬上炕来,在林丽头前盘腿坐下,叫了两声林同志。林丽微弱地答应了一声,她的眼睛睁开了,看得出来比刚才的神气大有好转,可是还坐不起来。孙大娘拿着调羹一点一点地喂她。她伸出手来,想要接碗,大娘一看:“哟!

这同志还戴着金戒指哩!”于是仔细地打量起来。她觉着这个同志怎么面熟呢?灯虽然不亮,因为脸儿对脸儿离得近,也还看得出:这个姑娘是上宽下窄的长浑脸儿,小嘴儿红嘴唇儿,鼻梁儿又高又长,两只眼睛多少有点儿弯,还是双眼皮儿,眉毛挺黑,肉皮儿又白又细,有几个浅白麻子儿,刚才给她脱衣裳的时候,就看着她是个细高个儿。这不是何志贤吗?怎么说她是林丽呢?噢!她的姥姥家姓林,也许她改了名字。这几年改名字的人挺多,许是她。大娘想着叫她一声,又一想:别认错了。可是越看越象,就是认错了也不算什么。

于是大娘就问了一声:

“同志,怎么我看你象志贤姑娘哪?”林丽一听就说:“我是志贤啊!大娘。”她这一说把丁尚武给闹楞了,嘴里刚咬了一口窝头,没有嚼就忙咽下去:“什么志贤?”

大娘说:“她叫何志贤,她爹就是何世昌,这是他的老生闺女,你不认得?噢,也许没有见过面儿啊。”大娘说到这儿,忽然想到这话不应该对丁尚武说,这才又急忙补上一句:“这可是个好孩子,从小儿就听说过道儿地招人儿喜欢。”

这时候丁尚武站起来了,他的脸阴沉得可怕,从眼缝儿里看到他的黑眼珠儿,射出了刺人的光芒,他指着林丽:“你叫何志贤?”林丽点了点头。丁尚武又问:“你是何世昌的闺女?”林丽又点了点头。丁尚武急了:“我瞎了眼,才救出你来!咳,我毁了你个狗养的吧!”伸手把刀抄在手里。齐英一看,赶快上来拉住。大娘也战战兢兢地拦住他。齐英说:“你这是干什么丁尚武?刀是杀敌人的!能杀自己同志吗?到底为什么?你说清楚。”

大娘就骂他:“小武儿!你个兔羔子,我看你敢!她爷爷跟你有仇,她也跟你有仇吗?你要跟她过不去,你先拿刀砍了我!

给你,给你!”说着就把头扎到丁尚武的怀里。

丁尚武看见大娘把头扎到他的怀里,就不敢再动,可是他还没有把刀放下,只是气呼呼地站着。这时候林丽说话了:

“丁尚武同志!你救了我的命,我死也忘不了!不过请你原谅我,咱们在一起呆了十多天,我没有跟你说我的原名,因为咱俩过去虽然不认识,我可知道你的名字,我觉着当时对你说了实话没有好处。但是,我的名字也并不是因为怕你才改的。因为我老早就不愿意再姓何了,我恨这个地主家庭,我和何家的关系已经一刀两断了。何家欠你丁家的人命,这是地主阶级欠的血债,不能由我们来还啊!我是一个革命战士。

你救了我的命不错,但这是同志的义务,是战友的责任。”说到这儿她的泪珠儿又滚下来了。

丁尚武听了林丽的说话,觉着有道理,可就是从感情上还不好接受。齐英这时严肃地说道:“丁尚武同志!林丽同志的话对。你应该知道同志这俩字是什么意思!你还应该知道怎样对待同志!她的爷爷是地主,但是,林丽是一个革命同志,她已经背叛了原来的阶级,成为我们革命队伍的一员了,你怎么能叫她再来偿还地主欠的血债呢?你既是共产党员就应该明白这个。脑袋不要又发热,冷静下来想一想。把刀放下,坐下来。”丁尚武这时吐了一口长气,才把刀放下,他往板凳上一坐,低下头,再也不说一句话。看这来头,丁尚武算是明白过来了,可是齐英还在闷葫芦里头。他问大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娘说:“我对你说说吧,话长啦!都是因为俺娘家穷,小武儿他爹给志贤家打长活,那还是在她爷爷手里,因为伙计东家弄僵了,年底算帐的时候打起架来。

他爹的脾气也是倔,谁的气也受不住。可是不想一想,人家那么有钱有势,能闹出好来?志贤家那时候养着好几个护院的,他爹叫人家插上门吊起来打死了!小武儿那时候才几岁儿,他娘一天价领着他去要饭吃,怀里还抱着他的一个妹子。

他娘一听他爹死了,黑夜抱着孩子跳了井!小武丢下就孽障啦!他叔叔在关外受苦受累,没有小孩儿,才把他接出去。都说这孩子跟着叔叔准错待不了,可是,咳!谁成想,日本鬼子占了东北把他叔叔给杀了!要说这孩子也是命大,十多岁的人,一个人要着饭跑回家来了。家来在他舅家住着,住了没有一年,他舅参加暴动,叫人家抓住把脑袋砍下来挂在那大杨树上,真是吓杀人哪!小武那年许是十五岁,本来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因为他长得虎势,人家也把他抓了去,打棍子,压杠子,说他是共产党。要说这孩子从小儿就有骨气,那么死去活来地折腾他,他就没有吐口儿,以后才把他放出来。他一个人跑出去当了兵,到了事变的那年春天,他骑着那马,背着大刀,还带着两个弟兄,家来报仇,把志贤家都吓跑了,好几天也不敢上家。那时候要是看见她家的人,还不定闹个什么样儿呢?

过了没有几个月就事变了,小武他们的军队往南逃,这孩子心里有主意,他没有跟着走,开小差儿回了家。哪有家?不多日子就当了八路军,他老闹着要报仇,要不是咱八路军的纪律紧,他非把志贤家一家子都给杀了不行。可是闹来闹去的,把志贤她爷爷那老东西给吓得天天活见鬼,日子不多就死了。要说那老东西真恨人,咬他两口肉也解不了气,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仇是那个老死鬼种下的,志贤她个小孩子家可知道什么?再说,现在又都是同志,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你是不知道啊!志贤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她娘受气,她也跟着受气,这会儿又病成这个样子。咳!还不够人心疼的吗?”

大娘从开始一说就流下了眼泪,林丽的眼泪也流个不止,再也没有力量说话了,齐英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听着,气得肚子鼓鼓的,心咚咚直跳,脸一阵红一阵白,可是始终他也没搭言。他想:世界上该有多少血泪仇恨被掩盖着!有多少矛盾斗争交织着!在学校、在机关里看不见这样场面,我的知识太可怜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齐英看着丁尚武还呼呼地直憋气,于是对他同情地说了句:

“丁尚武同志,我们要把仇恨的心向着敌人,现在要向着日本法西斯强盗,和他的走狗——汉奸卖国贼!”稍停又接着说:“至于地主阶级,将来我们一定要消灭它!所有的反动阶级,我们都要把它们消灭!咱们共产党员的任务是要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同志,要往远里想,往大里想。”说着他亲切地拍了拍丁尚武的肩膀。他本想继续说下去,但听到外面胡同里有人说话走道,大家都提起了注意。

原来雨早就停了,掀起堵着窗户的被角一看,天亮了,这才急忙把灯吹灭,把棉被摘下来。大娘说:“志贤姑娘,你能穿上衣裳起来吗?这大白天咱可不敢在这屋儿里啊!你要能起来咱下地洞吧,洞里能盛下几个人了,我给你铺上点儿干草,铺上被子,也能够躺着睡觉。”林丽说:“行喽,我这一阵好多了。”大娘这时在躺柜里拿出来了志如的两件衣裳对林丽说:“你的衣裳不干,给你这两件先穿上,就是身限里短点儿,凑合着先穿上吧!”林丽把衣服接过来就穿上了。

林丽穿完衣裳,老向四下里张望,象是在找什么,又见她露出慌乱的样子来。

大娘问她:“你怎么啦?”“我的挎包,我的挎包没有了!丢了!”林丽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差点儿没有哭出来。她的挎包本来没有丢,刚才大娘给她连湿衣裳一块扔在炕沿下地上了。丁尚武知道她把她的挎包看得比枪还要紧,所以给她从地上拾起来放在自己的身旁,这工夫一见她急着找,他就用手使劲一抡,“给!”噗嗤,扔到林丽的怀里。

林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撇了撇嘴,害怕把她的听诊器、体温计、注射器、书……给摔坏了。她打开挎包看了看,又装好,这才慢慢地下了炕来,跟着大娘进了地洞去。

孙大娘带林丽进的这个地洞,地洞口原来是在套间炕下,进去之后,盖上炕席,小屋里炕上地下乱七八糟尽是破烂东西,不知道的人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大娘把林丽安置好了,又回到屋里,叫齐英、丁尚武也下地洞去歇着。齐英说:“我先呆会儿,等定邦他们回来。”丁尚武就说:“我不钻洞,我就在套间的炕上睡觉。”

说着他拉过一条棉被来,抱着他的枪和刀在炕上一躺就睡了。大娘说:“这孩子还是这么牛性子!

你就在这儿吧,要是有了情况,你可下去。”说完之后,她又拿被子给在炕头里睡觉的志如、小虎儿盖了盖腿和脚:“看这俩孩子睡多死,抬着走了也不知道。”她拉了一下志如的胳膊,志如把胳膊一夺又“咯儿咯儿”地笑了两声,可是她连眼皮也没有抬一抬。大娘又顺了顺小虎儿的腿,小虎踢腾噗腾踹了几脚,连叫着:“我不我不。”大娘打了他一巴掌,他倒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仍旧睡他的觉,齐英看着止不住笑。大娘皱着笑意的眉头,轻轻地“咳!”了一声又下了炕来。按说,大娘可真是应该睡会儿觉了,可是她不。齐英知道劝她歇着没有用,于是他激动地看着大娘,就见她:刷一刷锅,洗一洗碗,扫一扫地,又给他们洗晒湿衣裳,嘴里不住地说着:

“找人的还不来,太阳都快出来了,准是还没有——”她不敢往下说了。

正在这时候,有人用暗号叫门,齐英知道是孙定邦回来了,刚想去开门,大娘已经走了出去。他从窗户眼儿里一看果然是孙定邦家来了。

大娘也跟进屋来,孙定邦告诉他们史更新找到了,现在在村北的梨树林子里。大娘和齐英都关心地问:“他怎么样?”

孙定邦说:“不能走动,牙根发紧,浑身打颤颤,说话很困难了,不过心里象是还明白,想法给他把湿衣裳换下来,叫他喝点儿热呼儿汤才好。就是他的伤太重,没有医生给他看,这可怎么办呢?”孙定邦发愁了。齐英说:

“刚来的那位林同志,我看她带着医药器材哩,她是不是医生?

跟她说说,看她有办法没有?”大娘一听心里哄的下子想起来了:“是啊!早就听说志贤学医,也许是医生啊!快叫她给看看吧。”孙定邦问:“哪个志贤?”大娘就把丁尚武和林丽的情形说给孙定邦听了。孙定邦这才急忙同着母亲走下地洞,和林丽见了面,把史更新的情形对林丽说了一遍。林丽自责地说:“史更新的伤我是看过的,可是我现在什么药也没有,可怎么好呢?”她要亲自去看史更新,齐英也要去看史更新,都被孙定邦给制止了。大娘愁得“哼咳哼咳”,可是谁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齐英他们沉闷了一会儿,林丽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给史更新弄点儿鸡汤喝,老母鸡才好,热着让他喝了,停一会儿再给他冲几个鸡蛋吃,等到晚上把他弄到家来,我给他检查检查,然后再想别的办法。”林丽这一说,孙定邦不由得就看了大娘一眼,因为她家还有一只老母鸡,可是大娘待它象个人的孩子,要是把它杀了,母亲心里得多难过啊!大娘说话了:“孩子,去,把我那只鸡杀了去!”孙定邦犹豫了一下,大娘急了似的:“怎么你不去啊?没有听见吗?把我那只鸡杀了!快去!快去!”她这么坚决,把孙定邦给推走了。

孙定邦看见母亲这样真心实意,于是他出来就杀鸡。他知道母亲虽然这样坚决,可是这鸡还连着她的心,他想尽了办法不让这鸡叫出来。

哪里想到,鸡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嘎儿——”最后它还是叫了一声。孙大娘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心里象叫什么抓了一下似地,她直着眼睛呆住了。也只有这一会儿她才没有拾掇活儿。不会儿的工夫,孙定邦走进来:

“娘,你看看怎么把这鸡炖了啊?我弄不好。”大娘说:“我累得慌了,我歇会儿,你就放上水煮吧。”齐英在旁边看得明白:

大娘哪里是想歇会?分明是她不忍看她的鸡死。孙定邦也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于是自己烧火炖起鸡来。齐英也来帮助他,可是他们干这活儿都有点儿外行,水多了水少了,火壮了火弱了,都是放什么作料?该不该搁盐?俩人的意见总不一致。

大娘在屋里听着又不放心了,她急走几步出来,用手拨拉着齐英和孙定邦:“你们都起来。”两个人对着笑了笑,躲开了。

大娘这才自己炖起鸡来。

孙定邦走进里屋,换上了一身干衣服,又套上了一身夹裤、夹袄,又披上了件破棉袍子,找出一条布口袋,又拿过一把镰刀,把带着棉套的茶壶也拿了出来。齐英问他:“拿这些东西作什么用?”孙定邦说:“一会儿把鸡汤放到壶里,一时半会儿的凉不了,使壶嘴儿让史更新吃更得劲儿。我把壶装到口袋里头,搁在胳肢窝里夹着,再拿上这把镰刀。要是碰上人问,我就说,家里没有吃儿了,到地里割点麦穗儿,家来吃捻转儿。”“这棉袍给史更新穿去啊?”“嗯。”“可是要有人问你:这时候怎么还穿棉袍子呢?”“我就说,发疟子了!”

他这一说,俩人一块儿笑了。齐英说:“你想得还是真周到,真仔细。”孙定邦准备妥当之后,看了看鸡汤还没有炖好,他又赶紧拿出木工家具把大门修理好。这工夫鸡汤也做得了。

简单捷说:孙定邦端着鸡汤,来到梨树林内,这时候李金魁还在守着史更新。

四个民兵在周围不远处,监视着各方面的情况。孙定邦赶紧把自己的夹裙夹袄给史更新换在身上,又用棉袍子把他裹起来,这才喂他鸡汤。虽然喂着挺费劲,可是一大壶鸡汤,史更新都喝下去了。

真是好不容易啊,瞪着眼看着太阳从东边慢慢地升起,好象比牛车上坡还慢。都说,老爷儿下坡一出溜就没,可是这一阵儿的老爷儿却改了脾气,就象谁把它给钉住一样,它就不愿意往下走。雨后的太阳多么叫人喜爱啊!可是这一阵儿,孙定邦对它却讨厌极了!李金魁说:“我要能把老爷儿抓住,我把它一下摔到西北山后头去,多会叫它出来再捞它出来。”

他们盼着盼着,总算是把太阳盼下去了。今天的情况还没有看到什么变化,于是李金魁把史更新背上,孙定邦走在前头当尖兵,四个民兵一边一个,后头俩,作为警戒护卫,就奔孙定邦家来。一路走着倒是很静,不大的工夫就到了村头。

孙定邦住的院子,并不是自己的,是何家的大闲院,靠小李庄村的西北角儿。墙外西、北两面是大车道,西边道外是一个大水坑,坑的周围有许多柳树。北边道外有一片打谷场,场的周围和场的北面都是梨树,一块一块的梨林接连得很远,他们就是打北边这梨树林来的,刚刚到了树边,孙定邦说:“我象是看见有两个人影。”

于是他们几个就在这儿搜了搜,可是这样黑的天,这么多的树木庄稼,什么也没有搜见。李金魁说:“你准是看差了,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几个民兵也说没有看见什么。孙定邦也不敢说着见的一定是人,可是他心里老是嘀咕。很快他们就来到房子的外头,孙定邦派两个民兵先进胡同北口,走到南口上去把着,另外两个民兵走到房的西北角下隐蔽地监视着,李金魁背着史更新在梨树底下等着,孙定邦这才走到套间的墙下“登、登登”有节奏地踹了三脚,然后他又转到住屋的墙外有节奏的敲了三下墙,原来这是他家叫门的暗号。里边也用暗号回答了,他们这才走进胡同,来到门下停住。胡同南口的民兵一看没有问题了,就忙着走回家去。墙角下的两个民兵一看也觉着完成了任务,也就走来对李金魁说了声:“俺们回家啦!”李金魁说:“快回去吧。”他俩也走了。

这工夫大门轻轻拉开,一看是孙大娘来开门,李金魁就背着史更新走进门口,可是这工夫孙定邦在后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悄声地说:“你来看。”李金魁一听就又转回身来,探头一看:北胡同口的墙角后头似乎有人探着脑袋,于是他俩一片把身子缩了回来,这工夫就看见“蹭!蹭!”两个人影跑过去了。孙定邦说:“这可糟了!咱们的秘密保守不住了!这一定是特务来侦察。这怎么办?”李金魁一见这情形可就火儿了,他把史更新放下来,交给孙大娘扶着他。大娘还不知道哪里事,李金魁掏出枪来说了声“抓住他!”撒腿就跑出胡同追了下去。

真可谓:

战斗生活要时时警惕

秘密工作应处处提防

………………………………………………  

烈火金钢第八回 李金魁抓住解老转 孙定邦跟踪何大拿

要说李金魁可真是有股子什么也不怕的猛劲儿,一看胡同口外两个探头探脑的人,很快地跑过去。他把史更新放下来交给大娘,撒腿就追。

孙定邦本来就老是害怕暴露了秘密,到底这秘密还是暴露了。可是他又觉着要把这俩人抓住,还有挽救秘密的希望,再说,他也恐怕李金魁二二虎虎地把事弄坏了,所以他也跟着追下去了。他们俩一追出去,就只剩下孙大娘扶着史更新,勉强把他扶进屋去,齐英、林丽、丁尚武也都忙着检查,照看,烧水、做饭忙个不停,不必细说。再说李金魁和孙定邦追下那两个人去,追了没有多远,那俩人分头钻进了两条胡同。孙定邦和李金魁也没有来得及商量,就分头紧赶。

先说李金魁:他追到离那个人不远的时候,已经看出了那人的身形,小个儿有点跛脚,知道他是解文华——解瘸子。

李金魁本来可以紧跑几步把他抓住,可是他多了多心眼儿,没有马上抓他。诸位:你别瞧着这个半匹牛李金魁二二虎虎的,真要到了要紧的时候,他可也有点机灵。你看他:放松了脚步,在解文华的后边,悄悄儿的跟踪,出了胡同一拐弯,他故意拉在后面,躲在墙角后边看着解文华。

李金魁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解文华不是个平平常常的人,不论什么事,要一沾上他,问题就要复杂。别看他瘦小得连条枪也拿不动,可是他“眼宽手长”!在过去来说,他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没有不交往的;现在来说,他是各党各派各阶级阶层都要联系联系;乡里村间,有个大事小情儿的,他都要羼合羼合。有人说他能把好事办坏;可是也有人说他能把坏事办好。从小儿他的家当就不多,可是他的生活并不赖,全仗着他,买买卖卖、踮踮跑跑、耍耍把把、说说道道。在这方圆左右,城里乡间,没有不知道他的。要说他人缘坏吗?可是许多人觉着他也还有点儿良心。要说他人缘好吗?可是许多人又觉着他特别难斗。他是软硬不吃,神鬼不怕。要硬,他硬得梆梆响;要软,他软得津津油儿,真是抓一把滑出漓,碰一下滴溜转,都说他有七十二个心眼儿,九十六个转轴儿。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转轴儿。他这个外号是大有年载,后来因为他的年岁大了——现在五十岁,人们对他的外号也加上了三分尊重,所以就都叫起他老转来。

对他这样一个人,李金魁怕他吗?当然不是,那么为什么不抓他呢?李金魁是这样想:从抗日几年以来,村干部区干部都对他教育得挺紧,他帮助干部们干过一些好事,可是从打这次反“扫荡”开始以后,耳闻着他跟高铁杆儿的汉奸队儿有了来往,不过谁也弄不清他的葫芦里头添了什么药儿。

今天他又夜间出来活动,并且还是两个人在一块儿,他是专为了侦察我们的秘密呢?还是有了更大的问题呢?放走他?当然不能够;抓住他,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跟着他,看看他上哪儿去,把他的情况弄清,再抓他也还是手到擒拿。

他要是还有别人在一块儿,那就叫上几个民兵,一窝儿都掏了他。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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