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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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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小桃红却装起病来,说是撞了邪祟,躺在床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唱,一会儿跳……
堂子里的姐妹,十个有九个都知道小桃红玩的把戏,但谁也不说穿,更不愿多管闲事,搞不好会变成把屎盆子往自己的头上扣,弄得个自取其辱,身败名裂。
小桃红是堂子里的摇钱树,一下子病倒了,可吓坏了大本家,更忙坏了小本家,赶紧去请了道士做法场。
道士来了,徒子徒孙一大帮,装模作样,手拿法宝,各执其事。
那道士,白发白眉白胡须,白衣白帽白宫履,一柄佛尘如雪,看上去自然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然而,他虽不食人间烟火,但他却需要人间银子。
那道士一进门,立在大堂之上,一扬佛尘,双目一睁,朝四周扫了一眼,大声道:“此乃地邪赶走了天神,占了香位。不过,又老道在此,一切包在老道身上,保证符到邪除。”然后,老道摆了香案,设了灵坛,口中叽里咕噜念念有词,行起道法来。
念完之后,那老道撒了豆子,左手操起桃木剑,右手操起招魂铃,喝了一口酒喷上去,然后,舞着桃木剑,摇着追魂铃,绕大厅走了一圈;后面紧跟着两个小道士,一人手里拿着神符,一人手里端着神水,走一路洒一路,走一路贴一路。
一圈走完,那老道走出厅子,已有两个小道士提了公鸡,来到小桃红的门前,那老道令小道士杀了鸡,将血点在门上,大喝一声:“天灵灵,地灵灵,太虚撒豆已成兵。妖孽那里逃?茅山老祖在此,快现原形来。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法场做完,相帮子便领了大小道士去吃茶,回来请了老道士去大本家那儿,为她讲道说法。
到了下午,小桃红那边传出话来,说是病轻了些;老道称邪祟已除,需马上迎回天神,占了本位,于是又摆了香案,设了灵坛,上了供品,请各位正神归位。
凡事都得留有余地,不可做得太绝;堂子里,谁不知道小本家的厉害?小桃红的那点小伎俩,小本家也许知道,但无凭无据,也不好揭小桃红的底,只好装模做样的走一回过场,长一回她的脸面;但如果敢得寸进尺,乱了章法,那可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见好就收,过了两天,小桃红的病终于好了,便出屋来接客。小桃红不愧是小桃红,装个病猫像个病猫,脸上一下子少了红润,走起路来弱不经风,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完全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小本家见小桃红的病好了,令人放了鞭炮,摆了花酒,为小桃红冲喜。许多嫖客前来道贺,送上了大小喜钱,乐得小桃红眉飞色舞,给众嫖客一一道谢,眼里是千般柔情;嘴里是万般蜜意;小本家添了些黄,进了些白,更是乐得眉开眼笑,赏了堂子一干人等。
和氏献璧,焉知非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桃红这一装病,虽然受了些苦,却正好应验了这句老话。
我心里清楚得很,小桃红是想和我抢占风头,把我甩在她的马后,从此看她的眼色与脸色;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岂能让她比下去,踩在脚下,矮人一等,永无出头之日?
几天之后,我费尽心思,巧夺天工,制了一则游戏,去献给小本家。这个游戏,有趣而又简单,通俗而不失优雅,凡是来堂子的嫖客,都可以一学就会,一玩就上瘾,就好像抽鸦片、吸大烟一样,想忘也忘不了。
每天早上,由小本家当众抽出幸运的四位嫖客,这些人可免去茶水,代表四季发财;游戏开始,由小本家起头,可四字成语,五言律诗,此为雅赏;如是四字白话,五言俚语,则为俗赏。续接的嫖客以此为准,前句的字尾即为后句的字头,谁先首尾相接,即窜玉环,代表了一枝独秀,独占鳌头,可免去花酒。
这则游戏,小本家给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玉玲珑》。小本家出起句,无论是俗是雅,无非都是些吉祥话罢了;续句的嫖客呢,自然也是讨好卖乖的极力奉承。
这样一来,来堂子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堂子里的生意更加兴旺发达了。来堂子里的嫖客,青菜换白菜,乌龟换红蟹,最喜欢常改着胃口,有着新的享受。
见我如此,小桃红也不甘示弱,不久,也自制了一支曲儿,取名《长慕仙》,想以此来东风压倒西风,后浪卷走前浪。
明月几时,唤花摇烛影?风吹茜窗,正是小卿双生。把酒问情,半添笑,百回眉,千转红罗巾。秦楼楚馆,绿珠红燕,书不尽三世三生。
自古论,骂你不痴,恨你不怜,怎知蝴蝶并头,鸳鸯交颈?轻挽流苏,巧解连环,春宵一刻值万金。檀板一下,琵琶三声,揽尽天下风流,试问来,谁敢于俺云娘争?
这首曲儿,又为小桃红争下了不小的面子,许多嫖客又去捧了她的场,东一个彩,西一个赏,堂子里的大半个江山,似乎又落在了她的手上。
反其道而行之,到了这里,我索性偃旗息鼓,不再与小桃红争来斗去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做婊子的,还是得知道其中道理,悟透个中滋味,才能步步为营,稳操胜卷。
转眼之间,便到了清明时节。
小本家要到青云庙去上香还愿,叫了我和小桃红去服伺她。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平日里,两个人在堂子里都是明枪暗箭,这下倒好,两个人同上同下,同进同出,那还不拿眼瞪着,拿话刺着,拿手扯着,拿脚绊着……
我做好了准备,既然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就要看谁照得更远了。
早上,三顶小轿,一干人等,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朝青云庙而去。
这时节,雨是年年都少不了的。一夜春风,杏花也开得鲜,只可惜,看不到杏花村,品不到杏花酒,更听不到牧童的短笛,路上行人,又哪里能找到一个断魂的?所到处,一堆荒坟,几抹衰草,谁又见了几个孝顺儿孙?
一行人上了山。石级绵绵,烟雨蒙蒙,一座小庙,掩映在苍青翠绿之中。正殿外,大门前,几乘小轿停了下来,早见一个老和尚带着几个小沙弥出来相迎,口念佛号,低头做印。
我和小桃红下了轿,不约而同地去搀护小本家,一左一右,各怀心思地进了大堂。相帮子和奴婢们都去了小亭避雨。
大堂之上,正座如来佛祖,左伺弥勒,右伺普贤,两旁八部天龙,地众,人众,或坐或站,或蹲或侧,或仰或俯,或跪或拜……我心里发着冷笑,这大堂之上和大堂之下有何分别?在这里,小本家就是如来佛,我和小桃红就如左右伺,天上地下,殊途同归。
小本家跪在蒲团之上,行了礼,然后上香,再跪到蒲团上,合了眼,闭目许愿。一旁老和尚,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着经。
许愿毕,小本家对我和小桃红说:“你们两个也求个签吧。”说完唤了两个小婢子进来,扶了她去后堂听老和尚说经道禅去了;留下我和小桃红立在大堂,四目交对,面无表情,缄口不语。堂角上,卦签僧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根本不管我们的红尘俗事,良久,不见我们前去,也不前来,远远的问道:“请问哪位姑娘先结善缘?”
小桃红扫了我一眼,不作声;我本不想让着她,可又不愿意和她抬着杠子,沉默了一下,才不卑不亢的笑笑,对她说:“姐姐先请吧。”
小桃红怂怂鼻,无声地哼了一下,算是寻了个台阶儿,款款的随了卦签僧去一旁的桌上抽签。我才懒得和她计较,只在一旁冷眼相看,一阵哗啦哗啦的摇签声后,一根签掉到了地上,小沙弥捡起来,递给了卦签僧。
卦签僧接了签一看,冲小桃红作了一偈,笑道:“恭喜姑娘了,是支上上签。你听:‘明月倚小桥,清风伴花潮。莫道君不识,玉人正吹箫。’明月小桥,清风花潮,玉人洞箫,无不是大吉大利之兆。姑娘,你今年的运道正是风水相生,木火相旺,好得不得了。”
小桃红谢了香钱,一脸娇笑,看也不看我,打着哈哈出去了。轮到我抽签,摇出的却是一支中平签,上面写道:
昨夜小楼又东风,无言独上,花落小园空。漏声芭蕉,滴色梧桐,宝莲斜挂醉分红。流水声里,鱼本无心,雁何有容?唯月入帘栊。
那卦签僧熟门熟路,解这等签自然是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他拿着签,对我说:“姑娘,这虽是一支中平签,运道却在中平之上,东风虽见花落,但芭蕉绿,梧桐青,宝莲灯红,无声已胜有声,有情更胜无情了。”
我笑笑,描神画鬼,本就是世人的俗见与俗闻;论吉论凶,无非是愚者的迷信与迷行。如果天上地下,真有鬼神主宰,那世人只要多下几次跪,多磕几个头,多上几炷香,多烧几张纸,自然趋吉避凶,拒贱纳贵,福禄寿喜,招手上门。
从流浪到现在,我还有什么没看透呢?还有什么没想透呢?如果我连这一点都悟不穿,那岂不是成了空门不空的僧尼,敲不破木鱼,读不透黄卷,白出了一回世了吗?
我添了香钱,同小桃红一样,一笑置之。出了大堂,去了偏房,一边吃着茶,一边等着小本家出来。
等到小本家听完经,已近午时。老和尚叫人上了斋,大家胡乱吃了几口,又去大堂拜了菩萨,方才下山。
回到堂子,刚下轿,已有人前来传话,叫小本家和小桃红去大本家那儿。我看着众人惊惶惶的脸色与眼神,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堂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出人意料的是,整个下午,都是风平浪静,什么不祥的预兆都没有。到了晚上,大家吃过饭,仍如平常一样各行各的事,各干各的差。
花酒之后,所有的嫖客,散的散去了,寻乐的寻乐去了。小本家差人来,叫去了所有没有生意的姐妹,一起到法堂。
到了法堂才知道,原来是小桃红犯了事。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到了法堂,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身在云里还是雾里。
原来,今天早上,大本家令人去众姐妹房间换香囊里的香料,谁知在小桃红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扎满针的布娃娃,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几个小婢子大惊失色,哪敢隐瞒,慌慌张张地去告诉了老婢子。老婢子不敢怠慢,又急匆匆地去禀了大本家。这下可不得了,大本家发了怒,摔了杯子,要将小桃红堂规处置。
我知道小桃红妒嫉我,针尖麦芒似的和我对着仗,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想这样古老的法子来诅咒我,叫我不能超生。这个婊子的心,真的是用到极致了。
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无耻而无情的女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落得了个丢了西瓜捡芝麻,天篷元帅成了猪八戒。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算进机关里。
可恶的小桃红,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吧。
法堂里,小桃红已被捆了起来,缩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本家进来,阴沉着脸,朝众人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一挥手,小桃红便被护堂师松了绑,拉到堂子中,吊了起来,然后将小桃红的双脚分开绑了,各拴在一旁的柱子上,扎了裤管,这时的小桃红,面无血色,浑身发抖,哭不成声。
本家的心,谁不知道,堂子里的红倌人,都是她的摇钱树,聚宝盆,从来都是最忌荣了一个便损了一个的。所以谁犯了堂规,天大的面子都不能饶,不然乱了堂子的古训,风月场那还了得?
先祭神,后宣规矩,小本家做完这一切,又令人把一只猫放进了小桃红的裤裆里,再用大布条死死捆住了腰。
小桃红见此阵仗,脸色由白变成了青,由青变成了黑,大汗直冒,浑身打着颤,好像筛米糠。小本家拿了一根锥子,看也不看小桃红,朝那猫一阵乱刺。一时间,猫的怪叫和小桃红的惨叫令人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终于,小本家停了手,对小桃红骂道:“好贱人,你爬的想变成跑的,跑的想变成飞的,真的是长了反骨了吗?”
小桃红一边叫,一边挣扎,把嘴边的血都咬出来了,对小本家求饶道:“好二娘,手下留情,奴婢下次不敢了。”
小本家岂能轻易饶她?拿着锥子,又是一阵乱刺,边刺边骂道:“小贱人,我叫你们姐妹好生相待,情同手足,唇齿相依,你倒好,时时扯衣角,处处使绊子,来断我堂子的财路,真的是活得皮子发痒了。”
小桃红边哭边叫道:“求二娘高抬贵手,饶过奴婢,奴婢做梦也不敢了!”
这一阵子,猫的叫声盖住了小桃红的叫声,并发出了呜呜的长咽。小桃红掉了鞋子,散了头发,整个下半身裤子上,密密麻麻的浸着血点。
小本家又骂道:“贼贱人,一次家法堂规,我叫你十辈子都记住了!”说完,又是一阵乱刺。
可怜那猫和小桃红,叫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堂子里的众姐妹,哪里敢抬头正视,听在耳里都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看在眼里,那更是叫人苦同身受,
小本家转过身来,朝众姐妹骂道:“你们也给我看好了,不管你是三眼的杨戟,还是六臂的哪吒,谁犯了都一样,决不轻饶。”说完,还刺了几下。
到这时候,那猫和小桃红的叫声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呻吟。我们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再也恨不起小桃红了。
护堂师上去看看,对小本家摆摆手,小本家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打死了,大本家那儿可不好交代,更断了堂子的财路,便丢了锥子,叫人取了那猫出来,丢了。
可悲的小桃红,已不成了人形,昏死了过去。小本家令人送了她回去,上药治伤,好生调养。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小桃红的受罚,却又应验了另一句老话。

正文 手记31  同命鸟

堂子里,小桃红虽然挨了打,她在众姐妹心中成了害群之马,烂汤之螺,但却没有人向外说起—也不敢说出去。堂子里的铁板规,谁不是耳里听出了茧,眼里看充了血?所以,在外面,并没有人知道小桃红的丑行。依然把她当作堂子里的红倌人。
这几多年来,小桃红也为堂子里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到现在,依然还是东山再起,不减当年,大小本家个个像贪得无厌的苍蝇一样,死死的叮在婊子的身上,恨不得吸干他们的血,方才罢休。
堂子里的人更知道,小桃红虽为婊子所不齿,但在大小本家的眼里,仍然是一个能招财进宝的鬼,不会把她变成冷灶,断了堂子的烟火。私下里,也没有人悄悄议论起她,各人顾各人的命,谁还有兴趣在背后说三道四,到头来反手一锤,打掉的是自己的牙齿;仰天一唾,最后竟然落在自己的眼睛里!
招灾上门,引火上身,许多时候,都是自个儿操闲心、管闲事惹出来的。
小桃红呢,虽是婊子,打不红脸,骂不伤心,在众嫖客面前,还可以打情骂俏、卖嗔耍娇,露尽风流,但在众姐妹面前,纵使她脸皮再厚,心肠再硬,也让小本家的锥子给戳破了,再也不能抬头挺胸,处处摆尽往日的威风,常常是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好像一只被打败了的蟋蟀一样,虽不甘心却也跳不出巴掌大的天。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人心,哭也好,笑也好,叹也好,这样的生活,还得一天天过下去。无奈的生命,像沙一样,一粒一粒被无情的水带走,去了长河,去了长江,去了长海。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五月小夏。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人人都脱掉了厚重的衣服,好像褪掉了那厚重的壳,但每个人的脖子上,仍然紧紧套着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来,好像观世音套在孙悟空头上的金箍,一念咒语,金刚也会变成软蛋。
雨,总是三天两头地下着。扇子是摇起来了,驱走了蚊蝇,却怎么也赶不走那恼人的烦闷。
未到仲夏,雨来得更烈,更大,等到堂子里的大小嫖客都在谈论逃难的灾民像蚂蚁搬家一样多的时候,城里许多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处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背包的,扛伞的,挑担的,推车的,一张张菜青色的脸,一双双充血的眼,一条条打颤的腿……
他们认为,乡下没了活路,来到城里,天大地大,也许能找到一口饭吃。他们又哪里知道,一场大水,胜过一场大火,更胜过一场战争,它像一场瘟疫,呼啸而来,悄然而去,一切就会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好像体面寡妇的澡盆,看着伤心,想着痛心。
眼看灾民越来越多,城里人并不惊慌,他们早已见惯不惊了,有钱的,照样花天酒地,日赌夜嫖,谁管谁的生,谁管谁的死,亲人都不顾,还会顾外人吗?没钱的,紧咬牙关,勒紧裤带,先顾自己的命,谁还管得了乡下的穷亲戚?生也罢,死也罢,都成了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吆喝。
别怪他们心狠,不狠心,他们也活不了。
天底下,可怜的只有穷人。自古以来,人祸可避,天灾难免,天灾就是一张天网,当头撒下,所有的穷人,都成了一条条网中的鱼,几翻徒劳的挣扎之后,还是成了牺牲品。
别说这是天方夜谭,短短几天时间,哀声一片,哭声不断,已经饿死了不少人,这时好多年来少有的现象。这一下,城里人开始慌了,纷纷联合商会,上报政府。
马上,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贴满了政府的告示,要求大家不要慌,不要乱,等候中央的救援。
眼看没有活路了,谁还管他妈的中央,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了—活命高于一切!于是,胆小的开始偷,胆大的开始抢,红了眼的开始放火,黑了心的开始杀人……整个城市,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战场。为了那一口活命的饭,虎口去拔牙,龙背去抽筋,为了生存,谁还顾得了正义与公理?
这些穷人,他们也想得太天真了。如此下去,这还了得,岂不翻了天了?政府是干什么的?就是专管老百姓的。政府不愧是政府,一声令下,雷厉风行,治安团,城防队,警察局,纷纷出动人马,关了城门,捉拿刁民,弄得整个城市鸡飞狗跳,鼠躲猫藏,到了最后,动了武,开了枪,就地正压了一批人,才算平息了骚乱。
外面如此,烟花柳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听来的故事。
有一个暗门子,看到来了潮水般的乡下人,以为大有生意可做,便四处吆喝叫卖。结果呢,被警察局逮了去,一阵皮鞭,打得皮开肉绽,投了笼子,叫人拿钱三百大洋去赎。狮子大张口,作暗门子的,哪里来那么多钱去赎身,到了最后,被定了罪:扰乱社会治安,败坏社会风气。先游街示众,后戴铐拘留,半个月后,卖肉抵债,才被放了。
更高一等的堂子里呢?虽有法的保护,有官的庇护,仍然有难逃劫运的姐妹。那些趁浑水摸鱼的阿飞瘪三,不敢打堂子的主意,只好把罪恶的黑手伸向那些可怜的婊子。
这是眼见的事实。
堂子里,有一个姐姐,无名,号十三,大的叫她十三妹,小的叫她十三姐,被人包了夜,乐得脸上开了花。一夜良宵,醒来之后,却人去财空,那个嫖客,卷走了他所有的金银与首饰。乐极生悲,十三姐哭天无路,哭地无门,去了小本家那儿,指望她给她作主申冤。
小本家怒了,支人去报案。不一会儿,警察大人来了,装模做样,一边吃着茶,一边录着口供。结束了,拍着桌子叹了一番世态,骂了一通人心,拍着胸脯对小本家说:“妈妈放心,只要逮住了,不打断她的手、打折她的脚,再关他个十年八年,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的三只眼。”
十三姐一把鼻涕一把泪,作了揖、下了跪、谢了恩,哭着去接客。
几天之后,警察局来了人,说:“那小子找到了,不过死了,被乱枪打死的,连衣服都被剥光了,哪里还有什么金银与首饰?大鱼吃小鱼,到头来赔上了一条狗命。”
这帮人干事,无非是冲着大小本家的面子,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大小本家既然发了话,是好是歹,总会想着法儿给一个交待,不然,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但我却明白,这些人玩的不过是盗喊捉盗、贼喊捉贼的把戏罢了。这世上多少大案、要案、生死案,他们都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口,这芝麻绿豆大的事,他们只需随便找一个借口,编一个故事,就能敷神哄鬼了。
常言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十三姐呢,雪上加霜,疤上添伤,这场大水,把她的亲人也冲到城里来了—一个妹妹,一个老娘。见了面,叫着名字,抱成一团,哭哭啼啼。
这一下子,三张嘴巴,靠着一个身子来养活。就像我的妈妈,为了我和姐姐,差点儿拼了命,仍然没有养活他的女儿。人不同,命一样,这一家子,恐怕也会落到和我们一家的结局。
要吃饭,十三姐,还得去求小本家,好说歹说,立了字据,终于借了一点钱,寻了一处地方,安顿了妹妹和老娘。
回到堂子,小本家叫过十三姐,对着大家说:“在这个堂子里,不分大小,不论青红,又号儿的没号儿的,都一样对待,记住妈妈的好,待客如亲,才算给堂子的门楣添了彩、大柱贴了金。”十三姐千恩万谢,哭笑着去招揽生意。
这个十三姐,她又哪里知道,这个世上,靠不着天,靠不着地,靠不着神灵,我们不过是拿自己的身体,养活寄生在我们身上的虱蚤,到了最后,泪尽血干,却变成了我们上揖下跪,捧着残汤剩水当宝贝。
这个可怜的姐姐,在堂子里呆了这么多年,连这层理儿都想不透,难怪她永远是个冷灶。她在这个堂子里,也许就如选了秀的宫女,一旦入了殿,到死,也跳不出这个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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