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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断情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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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子,虞子痕回来,身後跟著的几位婢女,各自手捧著酒菜。婢女们将酒菜放上石桌,随即告退。

虞子痕在石桌对面坐下来,拎起酒壶倒满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邢春。

「这一杯,当是初交之酒也好,当是饯别之酒也罢,就此,我虞子痕敬你。」说罢,虞子痕便一口饮尽杯中酒,利落爽快。

邢春也不好不爽快,仰头一口喝下这已阔别千年的滋味,一时之间,竟尝不出苦辣。

虞子痕又敬了邢春两杯,邢春也都一一奉陪。再然後虞子痕便叫邢春吃东西,不要客气。邢春听了,心中了然。

虽然虞子痕本人也多半不愿这样想,但这顿饭,他却还是作为最後一顿来安排的。

竟连这个也安排妥当,邢春不知该说虞子痕是细腻,还是豪爽。总之,他的好意,邢春暂且就收下了。

酒过中旬时,虞子痕站起身,往这边走来。

「嗯?」

邢春想回头看走到自己身後的虞子痕,却听见:

「你就坐著,别动。」

既然他这样说了,邢春也就应言,坐著不动。接下来他感觉到,头顶之上,高高束起的马尾根部,有什麽东西插了进来。

很快虞子痕便自他身後退开,回到方才的座位里,轻轻一笑:「好了。」

邢春这才抬手,往头顶上一摸,发现多出一根簪子。

那是一支玉簪,形如羽翼。

「这支发簪,原本是子先……我弟弟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虞子痕脸上浮现出几丝怀念,几许叹息,「他从小就说著,想要一双翅膀,让他能像鸟儿一般在天上飞翔。然而,他终究没能等到我将簪子送给他的那一天。」

「怎麽了?」邢春歪过头问道。

「他两岁时患过一场重病,自此落下顽疾。父亲虽找来众多良医,想著哪怕只能让他活过十六岁……却终究无力回天。」

「哦……节哀。」

「他已离开三年,再哀,也早已习惯。如今我将这簪子送你,只愿你能自重围中安然脱困,正如子先从前所期望,如鸟儿一般,谁也捉不住。」

终於明白了虞子痕将玉簪送给自己的缘由何在,一瞬间,邢春唇边那游刃有余的笑微微一顿,然後,他笑得更深,像是要将什麽盖过般。

「那,多谢了。」

「不必客气。你为雨露城所做的,我才要深深谢你。」

当虞子痕这句话说罢,又有一位婢女过来,怀中抱著一具古筝。虞子痕示意婢女将古筝放在桌上,手指抚上了弦。

这一次,邢春是真的讶异地挑高了眉。

他并非不懂音律之人,也因此他更知道,虞子痕所奏之音律著实美妙。说委婉也悠扬,说慷慨也激昂,畅快淋漓之後,便是回味无穷。

所以在一曲落尽後,邢春毫不吝啬地给予了掌声,真心赞道:「好曲,好曲。」站起身走到虞子痕旁边,「如此好曲,不知叫什麽名字?」

「尚未取名。」

「哦?」

这麽说,那曲岂不就是虞子痕本人所作?

果然不愧被称为人中金鳞,外在英气之下,更有如此灵气。那些说古筝只是女儿家玩物的大老爷们,可以去撞墙了。

「为何不取名?是刚作好的曲麽?」邢春问道。

「不是,已有三年了。原本是打算在子先诞辰那天,让他来取名。」

「……」邢春无言半晌,低语,「你这人,怕是有恋弟情结。」

「你说什麽?」虞子痕并未听清,抬起头来问道。

「没什麽。」

邢春笑笑,在逐渐暗沈的夜色下,目光却如星辰般亮起来,直直看进虞子痕的双眼。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替你给这曲取个名字,如何?」

「由你来取?」

虞子痕不禁愕然,稍一考虑,点头,「好,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弹出此曲。由此人来命名,再合适不过。」

「嗯,那便交给我了。」

「那麽,你打算取什麽名?」

「这个麽……」

邢春嘴角划出一抹深邃的笑,「就等我从静水回来之後,再告诉你。」

虞子痕再次一愕,随即,也微微笑了。

「好,我会等你回来,告诉我答案。」

「呵呵,你且耐心等著。」

「好。」

虞子痕站起身来,盯著邢春看了片刻,想说些什麽似的,却只是别过了头。

这个人,总觉得与别人很不一样,却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不一样在什麽地方……

「子痕……」邢春头一撇,忽然低唤。

虞子痕并没有立即响应。显然像这样叫他的人很少,少到他自己听见时都会觉得茫然。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回话:「嗯?叫我?」

「正是。」

邢春笑著,细长的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缝,「我可以麽?以後,就这麽叫你。」

「嗯,可以。」

「那,子痕,时候已不早,我这就去准备准备,稍後便出发。你不必送我,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回来吧。」

「好。」

目送著邢春转身离去的背影,虞子痕闭了闭眼,还是说了,「邢春,你千万小心。」

邢春停住了脚步,转身看著那张并无表情的脸,不会错过的是,那双眼中的坚毅与决绝。如同要将此信念传达,那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而来。

这一世,你竟是如此一位好男儿啊。

邢春低笑:「子痕,你若真心希望我安然归来,请夜夜想我一回,祈愿我安然回来,如此,我就是想不回来,也不敢辜负了你心意,你说是不是?」

虞子痕怔了怔,似有些恍然的,却又不自觉地将邢春含笑伫立的模样深深锁入了眼底,唇角也缓缓掀起:「好,便依你所言。与此相应,你也要牢记自己说过的话。」

「忘不了。」

说著,邢春慢慢转身,「与你有关的事,我怎麽敢忘?」

留下这一句的同时,邢春已然转过身去。但并没有错过,最後那一瞬,虞子痕眼中微微一深的闪烁。

不禁又一次笑了出来,大步离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此刻站在那里的,竟真是那个历来目中无人、傲慢暴戾的阴王。

这九道轮回,究竟从阴王身上剥落了什麽,又塞进了什麽?

奇妙啊,最为奇妙在,阴王子痕,你这最後一世,竟也叫子痕。

鬼断情殇03

在来到人界之前,邢春已大略了解了人间,尤其是目标人物当前所处情况。诸多计划便由此安排。包括说要去静水实施那一计策。

邢春虽不若阴帅那般冥力高强,毕竟也有千年修为,说要上天入地不在话下。因此这一趟前去静水,完成计策,再回雨露,一路顺利。

当邢春回到雨露,出现在虞家宅邸之时,正在大厅中谈话的几人均是一愣。

直到邢春迈步进入大厅,对众人一招手,笑道:「久等了,各位,我回来了。」

虞子痕首先回过神来,从座椅中站起身向邢春走去。

「邢春,你……」有许多事想问,然而留意到邢春那一身血衣,脱口而出的话便变成了,「你受伤了?」

「伤?没有没有。」

邢春摇摇头,「只是为了让韦东寒相信我是浴血杀出重围前去求援,便在身上洒了鸟兽之血。」

听了这话,虞子痕还来不及追问什麽,身後已有一人夺步上前。这人名为杜影,自小便在虞家,可说是由老城主一手带大,与虞子痕也是一块儿长大的夥伴。

「那他信你了麽?」杜影急急问道。

邢春道:「信了。」

「也答应了发兵来援?」

「答应了。」

「真的?那他的兵力为何没有与你一道前来?」

「他还要稍作准备。我提前走了,以免你们多等一天,就多著急一天。」

「这样麽?」至此,杜影才全然放下心来,拱手道,「这次真是有劳你了,大恩……」

「唉,谢字就不必了。」

邢春摆手阻止了杜影,又看向虞子痕,微笑,「若真有心谢我,便有劳子痕,找个地方给我清理可否?

「先前在韦东寒那里,那个不尽职的主人也不知招待我,我还差点以为我的化妆如此失败,别人都看不出来我这一身血污呢。」

闻言,虞子痕深邃地看了邢春一眼,颔首:「好,你跟我来。」

离开大厅後,虞子痕先将人带到自己房里,取了一身干净衣物。两人体型相仿,衣服换了穿,多半不成问题。

到了沐浴之处,邢春捧著虞子痕的衣服,进门後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来洗?」

「……」虞子痕无端一愣,旋即退了一步出房门,「不用。」从房外将门关上。

邢春摇摇头:「啧,真是不好玩。」

仔仔细细洗净了一身尘土,换好衣服,再走出房门,房外并无人在。邢春想了想,向後院找去。

果不其然,在这里找到了独自一人的虞子痕。

与那晚不同的是,今日此处,没有酒菜,没有古筝,只有一个正在专心练剑的人。

邢春斜靠在石柱上,就这麽静静瞧著。直到虞子痕将整套剑式练完一遍,停下歇息时,才留意到这里多出一个人。

虞子痕收起剑,问道:「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

「为何不出声唤我?」

「为何要出声?」邢春扬唇一笑,「我就想看看而已。」

「这有什麽好看?」

虞子痕不以为然,顿了顿,眼神蓦地深沈起来,「不如,直接来练练。」

「嗯?」

邢春还没弄明白那话的意思,只见虞子痕扬剑一抛,将原本握在手里那柄剑扔了过来。

邢春抬手接住,再看回虞子痕时,发现他已从石桌上拿起另一柄剑,并已抽剑出鞘。

他的意图,至此已一目了然。

对於拔刀弄剑,虽然邢春一向不感兴趣,但是面对著虞子痕那紧盯而来的视线,不禁让人觉得,此时自己若不奉陪,实在对不起那麽好看的一双眼。於是也提了剑,慢步上前。

「刀剑无眼……」邢春摸摸头,「我们要不要将剑鞘套上了再来?」

「习武之人自当可以拿捏分寸。你且放心,我有把握适可而止,绝不会伤你分毫。至於你,使全力上来便是。」

邢春看了此时虞子痕说话的神情,忍不住暗暗低喃:「你真的将以前都忘记了麽?还是说,最後一世即将结束,从前的阴王本色便又回到你身上来了呢……」

「你在嘀咕什麽?」虞子痕挑眉,「你到底要不要上?」

「上,当然上。」邢春眨眨眼,「那,你先请。」

「哼,那我便不客气了。」

虞子痕果然毫不客气,话一说完便提剑冲了上来。虽说他会把握分寸不致伤人,不过在招式上,气势上,却并没有留情。

这是自然。一个与死亡为伴之人,即便是日常练剑,也不会当作小玩小闹。

邢春异常灵活地左躲右闪,却始终是面对著虞子痕,从不曾将後背曝露出来。

如此敏捷的身手,即便是自认对战经验丰富的虞子痕,也是头一次遇见。讶异之余,倒觉得颇为愉快。

看来,就算他动起真格,这个人,也不会让他感到乏味。很好,很不错。

虞子痕剑势越发凌厉,将邢春重重包裹,不留滴水之隙。若是不懂行的人见了,怕会以为他是当真要取对方性命。

不过实际上,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次,那剑看似就要碰到邢春,却总是在一瞬之间,邢春的身影不知怎的就飘到了剑锋触及不到的地方去。

只是,邢春大概是顾著了前面,却未防著身後。那里是一座荷花池。池边,依然後退的邢春一脚踏空,身形一歪,眼看著就要跌入池中。

虞子痕不愿趁人之危,伸手抓住邢春的腰带。只需再一提劲,便可将人拉回来。

却不想,邢春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使得他手上原本要发的劲一下子提不上来。

力量相互抵销,他又只想著将人拉回来,没有松手,紧捉著邢春不放。结果两人双双摔入池中。

池水不深,很快两人便浮出水面。

「哎呀,真是失策。」浑身湿透的邢春大声叹道。

「哦?」虞子痕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原来你也有失策的时候。」

「可不是?」

邢春耸耸肩,往岸上爬去,「要是早知会有这一出,先前我那次沐浴就可以省下啦。」

虞子痕瞪著那个背影,半晌,才无声叹一口气,也往岸上而去。

上了岸,邢春并不急著去换衣物,而是拔下发簪,解开发绳,将一头长发放下,拧起头发里的水。

虞子痕也是从上到下都湿得彻底,湿漉漉的辫子绑著,确实别扭。他也将头发松散开来,但并没有像邢春那样拧头发里的水,只定定望著邢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终於忍不住,虞子痕问:「邢春,你的头发留这麽长,平日里不会诸多不便麽?」

同样是长发,虞子痕的头发放下来只及腰部,而邢春的,几乎垂到小腿。

「不会。也可能是习惯了。」邢春道。

「习惯了?这头发,你留了多少年?」

「嗯……太久了,记不得了。鬼可不会理发。」

「你说什麽?」

邢春哈哈一笑:「我是说,鬼才会去理发。」

「呵。」虞子痕也笑了笑,「照你这麽说,我岂不是鬼了?」

邢春眯起了眼,笑得意味深长,「在你是这个你之前,你的确是鬼。」

虞子痕沈默少顷,点头:「若是当真有轮回,那麽我的确曾经做过鬼。」

「是啊,还不是一般的鬼呢。」

邢春也点点头,随即将话题岔开,「话说回来,你怎麽忽然在意起我的头发来?」

「只是好奇,你为何要将头发留到如此之长。」

「我的头发很奇怪?」

「不是说奇怪,只不过,一般人不会留这麽长的头发吧。」

「呵,我确实不爱剪发。」

邢春将一缕长发绕过指尖,转了几圈,幽幽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实在必要,否则的话,还是不要随便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头发也是这麽一回事。」

虞子痕哑然地看著邢春,过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想不到邢春你,也有如此正经的时候。」

「我什麽时候不正经了?」邢春笑意盈盈,「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虞子痕挑起眉,似是想反驳些什麽。最後却只是摇摇头,像是在说,这个人,真是让人没辙。

「话又说回来。」

邢春又道,「我这头发,没事的时候摸一摸,倒还挺舒服的,连我自己有时也会爱不释手呢。」

「爱不释手?」

虞子痕的视线从邢春脸上滑到肩膀,那里挂著一缕长发,因水的关系而有些凌乱,但却显得异常柔软,摸上去想必同样柔软。但要说什麽爱不释手,这也未免……

「怎麽,你也想试试看?」邢春如此解读虞子痕的眼神,上前几步,捉住了他的手腕。

「嗯?」

虞子痕不禁一愣,觉得莫名其妙,想收回手,然而这边收的力度,不如那边拽的力度,结果手还是被拉了过去。

「不要客气。」

如此说著,邢春将一束长发放进虞子痕的手心,「尽管摸,摸够为止。」

「你这是……」

虞子痕给说得啼笑皆非。

无论如何,东西都已经在手里了,就摸摸看,也没有什麽大碍。於是,挑起了指尖,让那发丝一缕一缕从指缝间掠过。

不出所料,这长发,柔软而光滑,手感比看上去还要好。

细细摩挲著,虞子痕闭上眼,那一瞬间竟错觉,手中的不是人的头发,而是丝绸。突然想,将那丝绸贴在面庞,那感觉一定相当舒服。

当这一念头掠过脑海,虞子痕当即深受冲击地睁开了眼,看看邢春,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直到确认那的的确确只是邢春的头发,而已。

只是头发而已,怎麽……这感觉,比起爱不释手,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感觉,究竟是……

忽然听见邢春轻轻地一声闷哼,再看时,发现邢春的头微微撇著,脖子很不自然地歪向一边。

虞子痕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竟不知不觉地使劲拽住了邢春的头发,连忙松开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子痕啊,我该怎麽说你才好?」

邢春打断了虞子痕的话,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想要我的头发,直说就是。给我剑,我这就割下一束给你。」

闻言,虞子痕的瞳孔骤然一缩,瞪著邢春,双目一瞬间亮如火焰,随即却黯了下去,如有阴影覆上眼瞳。蓦然,狠狠甩手。

「不要开玩笑!」说罢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邢春目送著虞子痕的身影,摇了摇头:「哦?生气了……」

的确,割发赠与他人,绝不是随便能做的事。这含有就此永别之意,最绝情的告别方式莫过於此。

这些事,邢春也是知道的。他没想到的是,这一举动,会令得虞子痕如此不快。

收起方才虞子痕捉住的那一束长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绕至发梢,邢春停下来,再次摇摇头。

子痕子痕,你可记得,当初险些削去我这一头长发的人,正是子痕你呀……

鬼断情殇04

听闻了静水城即将发兵来援的消息,雨露城内民心振奋自不必多言。就连已卧病榻多日的老城主虞钦,病情也有所好转|Qī…shu…ωang|,坚持离了榻,要去督导兵士练兵,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老城主的举动,使得士气更加提升,不过,毕竟是病倒过一回,虞钦虽有豪情万丈,身体却已不允许他再亲自上阵,就只能从旁督导。

又一天督军结束,老城主与少城主及一干亲信共进了晚膳,餐桌上仍不忘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因有外援而放松警惕,而要更加积极备战。而後,虞子痕将老城主送回了房。

彼时天色已晚。

虞子痕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将到门口时,却发现房顶上有个黑影。定睛一瞧,原来是邢春,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头昂著,像是在观天色。

说观天色,哪里不可以观,何必爬那麽高,而且还是别人的房顶上。

这个人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思忖著,虞子痕唤了一声:「邢春。」

邢春低头看向虞子痕,笑了一笑。

「子痕,要不要上来坐坐?」

虞子痕想了想,这时辰要睡下确实稍稍嫌早,便颔首:「好。」

一上屋顶,邢春便递过去一只酒壶。

虞子痕拿在手里感觉一下,壶里的酒还是满的。再看邢春,手中还有另外一壶。

「你早有准备?」

「也不算,就碰碰运气吧。若是你回得太迟,两壶酒都已被我包办,那便是你运气不好啦。」

虞子痕不由失笑,摇摇头,在邢春身边坐下。酒刚喝了两口,便听邢春问道:「老城主身体如何?还好麽?」

老城主病情刚好转那天,虞子痕已将邢春引见给他。

对於邢春冒险前往静水求援的事,老城主感激不尽,并嘱咐虞子痕要将邢春好好照看,定不能怠慢了这位雨露城的恩人。

「不好不坏,只是说累,方才已睡下了。」虞子痕道。

「以老城主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过於操劳为好。」

「我知道。」

「你也一样。」

「我?」

「不要只顾操心别人,却不知照顾自己。」邢春微笑,「现下城内大小事皆由你安排,你若倒下,城里不知要乱成什麽样子。」

「嗯,多谢关心。」

虞子痕扬起手中酒壶摇了摇,邢春会意,与他碰一碰壶,就此各自饮啜。酒入喉,先是辛辣,而後慢慢发暖,带出几丝甜意,滋味醇香。

就这样默默对饮了一阵子,邢春忽然躺了下去,头枕在胳膊上。虞子痕看了他一眼,稍一思量,也躺下了。

目光所见,便是黑压压的天。一轮明月状似圆盘,周围镶著一圈淡淡光晕,有一种优雅之美。

两人就望著这样的夜景,一口一口饮著酒,谁都没有说话。四下静谧,只听得身旁轻轻的呼吸声。那声音沈静平稳,让人听著也觉得心平气和。

「子痕。」

邢春蓦然出声,轻道,「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月亮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人不知所以?」

闻言,虞子痕更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月亮,最後答道:「不曾有过这感觉。」

「那种力量,或许可以称之为魔力。」邢春兀自说道。

「魔力?」虞子痕挑了挑眉。

「……」

邢春沈默了片刻,才道,「当年曾经有一个人,指著月亮对我说,只要月亮升起一天,他便追随我一天,不离不弃,直到天崩地裂,日沈月陨。」

听到这种话,虞子痕转头望著身边那人,那看上去很近,感觉上却很遥远的面孔,像是有些不由自主般,追问道:「後来呢?」

「後来?」

邢春唇角微挑,似笑又非笑,「後来,同样是在月亮之下,还是那个人,对我说,今生负我太多,唯有来世再还。」

没有料到这结局,虞子痕一时哑然无言。

过了好一阵子,才转回头望著天,有意轻松地道:「都说女子善变,你不必过於纠结。天下之大,懂得珍惜你的人一定会有。」

「哈哈,你说这话,我不能说你错。不过──」

顿了一顿,邢春低笑,「你还是错了。那个人,并非女子。」

「嗯?」虞子痕一愕,没有立即明白过来,「不是女子?」

「不是。」

「……」

又过了一小会儿,终於,虞子痕渐渐明白了。这一明白,却真的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呵呵。」邢春的低笑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吓到你了麽?」

虞子痕又是一愕,随即苦笑。

「别说笑了,只不过是这点小事……」

「小事?」邢春很不客气地抢过话来,「你认为,这只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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