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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天之下-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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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喜尤氏又带了佩凤偕鸳二妾过来游顽.这二妾亦是青年姣憨女子,不常过来的,今既入了这园,再遇见诸葛清琳,诸葛清怡,芳蕊一干女子,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二语不错,只见他们说笑不了,也不管尤氏在那里,只凭丫鬟们去伏侍,且同众人一一的游顽.一时到了怡红院,忽听柳敬宣叫“耶律雄奴“,把佩凤,偕鸳,诸葛清怡三个人笑在一处,问是什么话,大家也学着叫这名字,又叫错了音韵,或忘了字眼,甚至于叫出“野驴子“来,引的合园中人凡听见无不笑倒.

  柳敬宣又见人人取笑,恐作贱了他,忙又说:“海西福朗思牙,闻有金星玻璃宝石,他本国番语以金星玻璃名为温都里纳';.如今将你比作他,就改名唤叫温都里纳';可好?“楚敬连听了更喜,说:“就是这样罢。”因此又唤了这名.众人嫌拗口,仍翻汉名,就唤“玻璃“.

  闲言少述,且说当下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顽笑,命女先儿击鼓.平儿采了一枝芍药,大家约二十来人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因人回说:“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难以下咽

  纯悫和赵雨杉诸葛玥三人出去议事厅相见,这里众人且出来散一散.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顽耍,柳敬宣便说:“你两个上去,让我送。”慌的佩凤说:“罢了,别替我们闹乱子,倒是叫‘野驴子';来送送使得。”柳敬宣忙笑说:“好姐姐们别顽了,没的叫人跟着你们学着骂他。”偕鸳又说:“笑软了,怎么打呢.掉下来栽出你的黄子来。”佩凤便赶着他打.

  正顽笑不绝,忽见东府中几个人慌慌张张跑来说:“老爷宾天了。”众人听了,唬了一大跳,忙都说:“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家下人说:“老爷天天修炼,定是功行圆满,升仙去了。”诸葛玥一闻此言,又见陈珍父子并陈琏等皆不在家,一时竟没个着己的男子来,未免忙了.只得忙卸了妆饰,命人先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等大爷来家审问.一面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家人媳妇出城.

  又请太医看视到底系何病.大夫们见人已死,何处诊脉来,素知陈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妄作虚为,过于劳神费力,反因此伤了性命的.如今虽死,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便向媳妇回说:“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众道士慌的回说:“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诸葛玥也不听,只命锁着,等陈珍来发放,且命人去飞马报信.一面看视这里窄狭,不能停放,横竖也不能进城的,忙装裹好了,用软轿抬至铁槛寺来停放,掐指算来,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陈珍方能来到.目今天气炎热,实不得相待,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寿木已系早年备下寄在此庙的,甚是便宜.三日后便开丧破孝.一面且做起道场来等陈珍.

  荣府中诸葛清怡出不来,赵雨杉又照顾姊妹,柳敬宣不识事体,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人.陈е,陈ё,陈珩,陈璎,陈菖,陈菱等各有执事.诸葛玥不能回家,便将他继母接来在宁府看家.他这继母只得将两个未出嫁的小女带来,一并起居才放心.

  且说陈珍闻了此信,即忙告假,并陈蓉是有职之人.礼部见当今隆敦孝弟,不敢自专,具本请旨.原来天子极是仁孝过天的,且更隆重功臣之裔,一见此本,便诏问陈敬何职.礼部代奏:“系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陈珍.陈敬因年迈多疾,常养静于都城之外玄真观.今因疾殁于寺中,其子珍,其孙蓉,现因国丧随驾在此,故乞假归殓。”

  天子听了,忙下额外恩旨曰:“陈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此旨一下,不但陈府中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陈珍父子星夜驰回,半路中又见陈е陈ё二人领家丁飞骑而来,看见陈珍,一齐滚鞍下马请安.陈珍忙问:“作什么?“陈е回说:“嫂子恐哥哥和侄儿来了,老太太路上无人,叫我们两个来护送老太太的。”

  陈珍听了,赞称不绝,又问家中如何料理.陈е等便将如何拿了道士,如何挪至家庙,怕家内无人接了亲家母和两个姨娘在上房住着.陈蓉当下也下了马,听见两个姨娘来了,便和陈珍一笑.陈珍忙说了几声“妥当“,加鞭便走,店也不投,连夜换马飞驰.一日到了都门,先奔入铁槛寺.那天已是四更天气,坐更的闻知,忙喝起众人来.陈珍下了马,和陈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诸葛玥等都一齐见过.

  陈珍父子忙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俯伏,无奈自要理事,竟不能目不视物,耳不闻声,少不得减些悲戚,好指挥众人.因将恩旨备述与众亲友听了.一面先打发陈蓉家中料理停灵之事.陈蓉得不得一声儿,先骑马飞来至家,忙命前厅收桌椅,下К扇,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等事.又忙着进来看外祖母两个姨娘.原来尤老安人年高喜睡,常歪着,他二姨娘三姨娘都和丫头们作活计,他来了都道烦恼.陈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

  纯悫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陈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

  陈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陈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纯悫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陈蓉用舌头都恬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陈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谗他两个。”

  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短命鬼儿,你一般有老婆丫头,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顽,不知道的人,再遇见那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吵嚷的那府里谁不知道,谁不背地里嚼舌说咱们这边乱帐。”陈蓉笑道:“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凤姑娘那样刚强,瑞叔还想他的帐.那一件瞒了我!“


第三百四十九章 陈燕李

  陈燕李只管信口开合胡言乱道之间,只见他老娘醒了,请安问好,又说:“难为老祖宗劳心,又难为两位姨娘受委屈,我们爷儿们感戴不尽.惟有等事完了,我们合家大小,登门去磕头。”尤老人点头道:“我的儿,倒是你们会说话.亲戚们原是该的。”又问:“你父亲好?几时得了信赶到的?“

  陈燕李笑道:“才刚赶到的,先打发我瞧你老人家来了.好歹求你老人家事完了再去。”说着,又和他二姨挤眼,那尤二姐便悄悄咬牙含笑骂:“很会嚼舌头的猴儿崽子,留下我们给你爹作娘不成!“

  陈燕李又戏他老娘道:“放心罢,我父亲每日为两位姨娘躁心,要寻两个又有根基又富贵又年青又俏皮的两位姨爹,好聘嫁这二位姨娘的.这几年总没拣得,可巧前日路上才相准了一个.“尤老只当真话,忙问是谁家的,二姊妹丢了活计,一头笑,一头赶着打.说:“妈别信这雷打的。”连丫头们都说:“天老爷有眼,仔细雷要紧!“又值人来回话:“事已完了,请哥儿出去看了,回爷的话去。”那陈燕李方笑嘻嘻的去了.

  话说陈燕李见家中诸事已妥,连忙赶至寺中,回明毒翁.于是连夜分派各项执事人役,并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择于初四日卯时请灵柩进城,一面使人知会诸位亲友.是日,丧仪Э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

  内中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又有一等半瓶醋的读书人,说是“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的,一路纷纷议论不一.至未申时方到,将灵柩停放在正堂之内.供奠举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回,只剩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等事.近亲只有邢大舅相伴未去.毒翁陈燕李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籍草枕块,恨苦居丧.人散后,仍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柳敬宣亦每日在宁府穿孝,至晚人散,方回园里.凤姐身体未愈,虽不能时常在此,或遇开坛诵经亲友上祭之日,亦扎挣过来,相帮尤氏料理.

  一日,供毕早饭,因此时天气尚长,毒翁等连日劳倦,不免在灵旁假寐.柳敬宣见无客至,遂欲回家看视纯悫,因先回至怡红院中.进入门来,只见院中寂静无人,有几个老婆子与小丫头们在回廊下取便乘凉,也有睡卧的,也有坐着打盹的.柳敬宣也不去惊动.只有四儿看见,连忙上前来打帘子.将掀起时,只见芳官自内带笑跑出,几乎与柳敬宣撞个满怀.一见柳敬宣,方含笑站住,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快与我拦住纯悫,他要打我呢.“

  一语未了,只听得屋内嘻ウ哗喇的乱响,不知是何物撒了一地.随后纯悫赶来骂道:“我看你这小蹄子往那里去,输了不叫打.柳敬宣不在家,我看你有谁来救你。”柳敬宣连忙带笑拦住,说道:“你妹子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你,看我的分上,饶他罢。”纯悫也不想柳敬宣此时回来,乍一见,不觉好笑,遂笑说道:“芳官竟是个狐狸精变的,竟是会拘神遣将的符咒也没有这样快.“又笑道:“就是你真请了神来,我也不怕。”遂夺手仍要捉拿芳官.芳官早已藏在柳敬宣身后.

  柳敬宣遂一手拉了纯悫,一手携了芳官.进入屋内.看时,只见西边炕上麝月,秋纹,碧痕,紫绡等正在那里抓子儿赢瓜子儿呢.却是芳官输与纯悫,芳官不肯叫打,跑了出去.纯悫因赶芳官,将怀内的子儿撒了一地.柳敬宣欢喜道:“如此长天,我不在家,正恐你们寂寞,吃了饭睡觉睡出病来,大家寻件事顽笑消遣甚好。”因不见纯悫,又问道:“你纯悫姐姐呢?“纯悫道“纯悫么.越发道学了,独自个在屋里面壁呢.这好一会我没进去,不知他作什么呢,一些声气也听不见.你快瞧瞧去罢,或者此时参悟了,也未可定。”

  柳敬宣听说,一面笑,一面走至里间.只见纯悫坐在近窗床上,手中拿着一根灰色绦子,正在那里打结子呢.见柳敬宣进来,连忙站起来,笑道:“纯悫这东西编派我什么呢.我因要赶着打完了这结子,没工夫和他们瞎闹,因哄他们道:‘你们顽去罢,趁着二爷不在家,我要在这里静坐一坐,养一养神.';他就编派了我这些混话,什么‘面壁了';‘参禅了';的,等一会我不撕他那嘴。”柳敬宣笑着挨近纯悫坐下,瞧他打结子,问道:“这么长天,你也该歇息歇息,或和他们顽笑,要不,瞧瞧林妹妹去也好.怪热的,打这个那里使?“

  纯悫道:“我见你带的扇套还是那年东府里蓉大奶奶的事情上作的.那个青东西除族中或亲友家夏天有丧事方带得着,一年遇着带一两遭,平常又不犯做.如今那府里有事,这是要过去天天带的,所以我赶着另作一个.等打完了结子,给你换下那旧的来.你虽然不讲究这个,若叫老太太回来看见,又该说我们躲懒,连你的穿带之物都不经心了。”柳敬宣笑道:“这真难为你想的到.只是也不可过于赶,热着了倒是大事。”

  说着,芳官早托了一杯凉水内新湃的茶来.因柳敬宣素昔秉赋柔脆,虽暑月不敢用冰,只以新汲井水将茶连壶浸在盆内,不时更换,取其凉意而已.柳敬宣就芳官手内吃了半盏,遂向纯悫道:“我来时已吩咐了茗烟,若珍大哥那边有要紧的客来时,叫他即刻送信,若无要紧的事,我就不过去了。”说毕,遂出了房门,又回头向碧痕等道:“如有事往林姑娘处来找我。”于是一径往潇湘馆来看纯悫.

  将过了沁芳桥,只见雪雁领着两个老婆子,手中都拿着菱藕瓜果之类.柳敬宣忙问雪雁道:“你们姑娘从来不吃这些凉东西的,拿这些瓜果何用?不是要请那位姑娘奶奶么?“


第三百五十章 吴瑜

  吴瑜笑道:“我告诉你,可不许你对姑娘说去。”柳敬宣点头应允吴瑜便命两个婆子:“先将瓜果送去交与紫鹃姐姐他要问我,你就说我做什么呢,就来。”那婆子答应着去了

  吴瑜方说道:“我们姑娘这两日方觉身上好些了今日饭后,三姑娘来会着要瞧二奶奶去,姑娘也没去又不知想起了甚么来,自己伤感了一回,题笔写了好些,不知是诗是词叫我传瓜果去时,又听叫紫鹃将屋内摆着的小琴桌上的陈设搬下来,将桌子挪在外间当地,又叫将那龙文放在桌上,等瓜果来时听用若说是请人呢,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出来若说点香呢,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果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就是点香,亦当点在常坐卧之处难道是老婆子们把屋子熏臭了要拿香熏熏不成究竟连我也不知何故。”说毕,便连忙的去了

  柳敬宣这里不由的低头心内细想道:“据吴瑜说来,必有原故若是同那一位姊妹们闲坐,亦不必如此先设馔具或者是姑爹姑妈的忌辰,但我记得每年到此日期老太太都吩咐另外整理肴馔送去与林妹妹私祭,此时已过大约必是七月因为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祭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取:‘春秋荐其时食039之意,也未可定但我此刻走去,见他伤感,必极力劝解,又怕他烦恼郁结于心,若不去,又恐他过于伤感,无人劝止两件皆足致疾莫若先到赵雨杉处一看,在彼稍坐即回如若见林妹妹伤感,再设法开解,既不至使其过悲,哀痛稍申,亦不至抑郁致病。”想毕,遂出了园门,一径到赵雨杉处来

  正有许多执事婆子们回事毕,纷纷散出赵雨杉儿正倚着门和平儿说话呢一见了柳敬宣,笑道:“你回来了么我才吩咐了林之孝家的叫他使人告诉跟你的小厮,若没什么事趁便请你回来歇息歇息再者那里人多,你那里禁得住那些气味不想恰好你倒来了“柳敬宣笑道:“多谢姐姐记挂我也因今日没事,又见姐姐这两日没往那府里去,不知身上可大愈否,所以回来看视看视。”

  赵雨杉道:“左右也不过是这样,三日好两日不好的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这些大娘们,嗳,那一个是安分的,每日不是打架,就拌嘴,连赌博偷盗的事情,都闹出来了两三件了虽说有三姑娘帮着办理,他又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也有叫他知道得的,也有往他说不得的事,也只好强扎挣着罢了总不得心静一会儿别说想病好,求其不添,也就罢了。”柳敬宣道:“虽如此说,姐姐还要保重身体,少躁些心才是。”说毕,又说了些闲话,别了赵雨杉,一直往园中走来

  进了潇湘馆院门看时,只见炉袅残烟,奠余玉イ紫鹃正看着人往里搬桌子,收陈设呢柳敬宣便知已经祭完了,走入屋内,只见纯悫面向里

 

  歪着,病体恹恹,大有不胜之态紫鹃连忙说道:“宝二爷来了。”纯悫方慢慢的起来,含笑让坐柳敬宣道:“妹妹这两天可大好些了?气色倒觉静些,只是为何又伤心了?“纯悫道:“可是你没的说了,好好的我多早晚又伤心了?“

  柳敬宣笑道“妹妹脸上现有泪痕,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妹妹素日本来多病,凡事当各自宽解,不可过作无益之悲若作践坏了身子,使我……“说到这里,觉得以下的话有些难说,连忙咽住只因他虽说和纯悫一处长大,情投意合,又愿同生死,却只是心中领会,从来未曾当面说出况兼纯悫心多,每每说话造次,得罪了他今日原为的是来劝解,不想把话又说造次了,接不下去,心中一急,又怕纯悫恼他又想一想自己的心实在的是为好,因而转急为悲,早已滚下泪来纯悫起先原恼柳敬宣说话不论轻重,如今见此光景,心有所感,本来素昔爱哭,此时亦不免无言对泣

  却说紫鹃端了茶来,打谅二人又为何事角口,因说道:“姑娘才身上好些,宝二爷又来怄气了,到底是怎么样?“柳敬宣一面拭泪笑道:“谁敢怄妹妹了。”一面搭讪着起来闲步只见砚台底下微露一纸角,不禁伸手拿起纯悫忙要起身来夺,已被柳敬宣揣在怀内,笑央道:“好妹妹,赏我看看罢。”纯悫道:“不管什么,来了就混翻。”一语未了,只见清怡走来,笑道:“宝兄弟要看什么?“

  柳敬宣因未见上面是何言词,又不知纯悫心中如何,未敢造次回答,却望着纯悫笑纯悫一面让清怡坐,一面笑说道:“我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欲择出数人,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可巧探丫头来会我瞧赵雨杉去,我也身上懒懒的没同他去才将做了五首,一时困倦起来,撂在那里,不想二爷来了就瞧见了,其实给他看也倒没有什么,但只我嫌他是不是的写给人看去。”柳敬宣忙道:“我多早晚给人看来呢昨日那把扇子,原是我爱那几首白海棠的诗,所以我自己用小楷写了,不过为的是拿在手中看着便易我岂不知闺阁中诗词字迹是轻易往外传诵不得的自从你说了,我总没拿出园子去“

  清怡道:“林妹妹这虑的也是你既写在扇子上,偶然忘记了,拿在书房里去被相公们看见了,岂有不问是谁做的呢倘或传扬开了,反为不美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039,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因又笑向纯悫道:“拿出来给我看看无妨,只不叫宝兄弟拿出去就是了。”纯悫笑道:“既如此说,连你也可以不必看了“又指着柳敬宣笑道:“他早已抢了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孤鹰落败

  柳敬宣听了,方自怀内取出,凑至宝钗身旁,一同细看.只见写道:

  西施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

  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虞姬

  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

  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明妃

  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

  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

  绿珠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

  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红拂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柳敬宣看了,赞不绝口,又说道:“妹妹这诗恰好只做了五首,何不就命曰。”于是不容分说,便提笔写在后面.宝钗亦说道:“做诗不论何题,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随人脚踪走去,纵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义,究竟算不得好诗.即如前人所咏昭君之诗甚多,有悲挽昭君的,有怨恨延寿的,又有讥汉帝不能使画工图貌贤臣而画美人的,纷纷不一.后来王荆公复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永叔有耳目所见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二诗俱能各出己见,不与人同.今日林妹妹这五首诗,亦可谓命意新奇,别开生面了。”

  仍欲往下说时,只见有人回道:“琏二爷回来了.适才外间传说,往东府里去了好一会了,想必就回来的。”柳敬宣听了,连忙起身,迎至大门以内等待.恰好陈琏自外下马进来.于是柳敬宣先迎着陈琏跪下,口中给陈母王夫人等请了安.又给陈琏请了安.二人携手走了进来.只见李纨,凤姐,宝钗,黛玉,迎,探,惜等早在中堂等候,一一相见已毕.

  因听陈琏说道:“老太太明日一早到家,一路身体甚好.今日先打发了我来回家看视,明日五更,仍要出城迎接。”说毕,众人又问了些路途的景况.因陈琏是远归,遂大家别过,让陈琏回房歇息.一宿晚景,不必细述.至次日饭时前后,果见陈母王夫人等到来.众人接见已毕,略坐了一坐,吃了一杯茶,便领了王夫人等人过宁府中来.只听见里面哭声震天,却是陈赦陈琏送陈母到家即过这边来了.当下陈母进入里面,早有陈赦陈琏率领族中人哭着迎了出来.他父子一边一个挽了陈母,走至灵前,又有陈珍陈蓉跪着扑入陈母怀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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