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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晨钟-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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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克制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一步比一步缓慢、迟疑,们终于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这个一身帝王装束而又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嘴唇颤抖、目光畏缩的汉子,难道就是他鳌拜么?他并不是第一次照镜子,也不是头一回打量自己,他当真这么丑陋委琐?额上的皱纹怎么这样深?面颊的筋肉怎么这样难看髻两道浓眉怎么像扫帚似的不成模样?… … 那个气概轩昂、刚勇无敌的勇上鳌拜到哪里去了?
鳌拜身历四朝。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世祖皇帝.一个个从他记忆中走出来,仿佛也在镜中,一也穿着这一套帝王冠袍对他望着。不知为什么,他们自有~种威严端重的气概,自有两道安祥自信的坚定目光:就连眼厂这个小皇帝,有时也会突然显示出一种说不出的、令人敬畏的气质。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帝工之相?· · 一
鳌拜凝视着自已的影像,、阵天不动弹,心头一占怪地感到绝望的悲哀,长叹一声,轻轻地自言自语:
…… .毕竟不像,没有这么大的福分哪!… … ”
他动手去摘项下的朝珠:冷不防背后有人低低地惊呼一声:809
“啊呀!
鳌拜手一哆嗦,朝珠扯断,珍珠颗颗落地,“辟啪”乱响。鳌拜又惊又怒,纵身一跳,猛虎扑食般攫住帘后惊呼的人,右手从靴筒里“唆”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举手就刺。那人吓得’‘扑通”跪倒,双一手搂住了他的腿,浑身颤抖地小声说:
“奴才该死!是玛尔赛。
· · 一奴才该死!
鳌拜举刀的手下不去,可也不肯放下。他咬牙
切齿地低声吼道:“该死的东西!”左手一推,玛尔赛一个踉跄,“扑通”摔倒在卧室正中,膝盖和胳膊肘摔得生疼,腰部重重地撞上古老沉重的桌腿,痛得她揪心,忍不住哀叫出声。可是一触到鳌拜疯狂而暴庚的眼神,她激灵地打个冷战,头脑顿时清醒,连忙忍着浑身剧烈的疼痛,直起腰、挺起胸、昂起头。她乌黑的秀发如黑缎丝帘,披在肩头胸前,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更显得弯弯的眉毛漆黑,乌亮的眼睛像两朵黑色火焰。此刻的玛尔赛无比俊美,俊美中甚至含有女神似的尊严。鳌拜眼中从没见过这样的玛尔赛,不由得暗暗倒抽一口凉气。但他立刻大步赶上,一脚踏住玛尔赛的小腿肚子,右手仍然持着尖刀,对准玛尔赛的胸脯,望定她秀丽的侧影,恶狠狠地说:
”玛尔赛,你知罪吗?'
玛尔赛毫无俱色,并不扭头,却一把扯开厂绸袍的胸襟,用她雪白的胸脯对准寒光闪闪的刀尖,视死如归地说:“奴才该死! 奴才的眼睛看了不该看见的事!求主矛亿刻下手。死在主子手里,奴才心甘情愿丁,· · … ”
鳌拜心里一阵迷乱,不由得魂飞神醉。他连忙敛住气息,收810
回神思,好半天才放下举刀的手,说:“好吧,我今天破个例,听你说几句话再让你死。 可是你得给我说实话!.· · … 你说吧,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 ”说话间,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面对自己,一双阴沉、暴炭、闪着吓人威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玛尔赛。
任何人面对这样一双眼睛都会发抖,玛尔赛也一样。不过她知道,此刻她的生死,就悬在自己的舌头尖,只要说出一句不合鳌拜心意的话,鳌拜就会像捏死一只苍蝇一样把她处死}她是不是应该回答: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记得了、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有过今天?… … 他能够满意吗?他会放心吗?他肯饶过玛尔赛吗?
玛尔赛果断地摇摇头,仿佛摇去心中的杂念,一口气说出来:“奴才看见一位满洲最了不起的巴图鲁,穿戴着最不合身儿的衣帽!'
鳌拜的浓眉惊讶地高高扬起,抓住她头发的手立刻松开,追问道:
“为什么不合身儿了”
“因为他是大忠臣。因为他不姓爱新觉罗氏。”
鳌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踏在她腿_仁的穿着沉重朝靴的脚也收回来了,眼睛里的杀气顿时消了大平,说:“你想他穿戴了{· 么最合身儿?'
“他秉承先帝遗诏,摄政辅政,天下共尊。否则,八旗将合力而攻.他一生英名将付流水… … ”
鳌拜突然笑了。像所有生性冷峻严酷、很少有笑容的人那样,笑得冷涩生硬,但却是真正地笑了:“玛尔赛,你对我真是811
忠心耿耿{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他就手扶起了宠姬,又添了一句:“如果你说谎,讲你什么也没看见,我的刀早就进去了!' 他抹了抹尖刀的少。 刃,把它小心地插进靴筒。
玛尔赛心里翻腾着极复杂的感情。面前这个男人,真叫她又恨又爱又怕又怜,一眼瞅见他鬓边的星尾白发、说不出满腔的难受滋味,委屈万分,眼圈儿一红,差点儿掉泪。但玛尔赛是个聪明人.知道生死故关,不是撒娇的时候、便拚命咬住嘴唇,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使劲咽下肚,直憋得胸口~阵阵疼痛、一阵阵发闷,几乎晕过去。
“来,把头发挽! 几、衣裳扣好.咱们坐着说话。”鳌拜先在南炕盘腿坐下,等玛尔赛在他面前坐定以后.才捻着坚硬的胡须,长叹一声,说:“玛尔赛,依你看,我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的荣鹜消失殆尽,第一次变得忧伤,这和他的形貌极不相称,仿佛熊矍长一广‘一双兔子眼,叫人看了很不舒服。玛尔赛轻声问:“主子有什么难处了奴才愿为主子分忧解愁。”鳌拜一仲胳膊,像挽一棵纤弱的灯芯草似的,把玛尔赛揽坐在自己怀中,心绪烦乱地说:' ‘我哪里会有异心呢了… … 实在是当今这个孩子不听话,凡事自作知识。唉,我怕他又要走他父亲的老路,弄得大下大乱,满洲人人怨愤!况且.这人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年开门就翻出那个汤若望的天算案}按说这几年杨光先那个老尔西也不争气,该踢开,可这到底是我经管的案子,就不留一点情分?… … 弄得我在朝野大丢脸面!嘿!· · 一他愤。 喷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七.向玛尔赛细细讲起今年以来的种种不,: ! 孙心。末了,他问:' ‘玛尔赛,天下只有你一个是真8 12
心对我好,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题目太重大了,问得玛尔赛头昏目眩、心惊胆战。但在经历了刚才那样的惊吓以后,这已经不足以搅乱她的神智,白亮的小牙齿咬着红润的嘴唇,凝思片刻,说:
“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歹意丫”
“这可怎么说呢?平日纯是一团孩子气。不过,有时候又有些味道不对、眼神古怪。前几天公然教训我,倒是头一回。这些天牛病在家,他天天遣太医来诊视送药,对其他大压从没有这般尽心… … 可是,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他亲临探病! · · 一’; 这一席数次转折的话,令玛尔赛揣摩了半天,终于点头说:“这就是了二若他肯御驾亲临,便有致歉的意思.你自应竭尽忠诚、辅佐他成人。如果他不来· · 一’'
鳌拜皱紧眉头,定定地望住玛尔赛。不料玛尔赛目光一闪,嫣然一笑,贴在他耳边小声池说:' ‘爷,曹孟德不是英雄么了伊尹不是圣人么?'
鳌拜浑身猛地一哆嗦,眼睛里“刷”的闪出一道雪亮的光芒。当初为女婿兰布进封亲王时心头那一缕隐秘的念头,此刻蓦然展开,明亮如火!不是么了曹操胁迫献帝迁都许昌,伊尹放逐乱商汤国法的国主太甲,曹操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伊尹得以维护商汤旧制旧法。英雄、贤人万古留名!何况他手头现备着言听计从、倚丈人如泰山的敬谨亲王兰布!· · 一鳌拜月光冷静了,沉吟片刻,道:“说得对! 英雄一也好,贤臣也罢,总不能容忍败家子!另扶一个最是上策。… … 只要听话,遵先皇遗诏就好。”
玛尔赛不山好奇地问一句:' ’那么主子拿这一个怎么办呢?' 8 13
鳌拜脸一沉,冷冷地说:“这是你能问的事么?多嘴!' 他的喜怒无常,玛尔赛已经见惯,平日闺房之中他都是这样阴晴难测,何况这样的大事?她只能缄默不语。
院门外一名管事叩云板察告:班大学士请见,已在大门外下马。
鳌拜吩咐请到小院来相见。玛尔赛连忙跳起身替鳌拜更衣,检起满地散落的东珠,便急忙退了出去。班布尔善跟脚进了小院。管事打开一重重门帘,班布尔善一直进了卧室。“鳌公,请作准备,午后皇上将御驾亲临,探病问候。”班布尔善边说边擦汗。
“皇上真的要来?”鳌拜追问,“臣下怎么敢当!' “是皇_! 差我来说知你的。皇上还嘱咐,御驾到时,鳌公不必拘礼铺张,安心静养为是。”
“皇恩浩荡,鳌拜粉身难报卜· · … ”鳌拜嘴里说着惯常的例话,心神一时没着没落.十分恍惚。
班布尔善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奇怪,只当他真的病了,连忙说:“鳌公气色着实不好,还是早早躺上床等侯圣驾吧,兄弟这就进宫复命。”
见鳌拜没有话说,班布尔善施礼告辞,倒退几步便转身走开。刚走到卧室门口,忽听鳌拜叫道:
· 班布尔善!'
班布尔善赶忙回头,走到炕前,等鳌拜吩咐。鳌拜却面无表情,呆呆地说:“午后,你陪圣驾一同来吗?'
“是。兄弟一定来。”
“好。去吧。”鳌拜仍然呆着脸,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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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布尔善出卧室、出正房,刚跨出门槛,听得里面鳌拜又在叫:
· ‘班布尔善!'
他不免感到惊异,却仍是十分顺从地回到鳌拜身边:“鳌公,还有什么吩咐?'
鳌拜倏然改变,仿佛揭去了刚才的木呆呆的面具,眼睛比刀子还锐利,细细地从头到脚地审视着班布尔善。班布尔善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皮肉似乎被这目光剥刮得一干二净,冰凉的冷气直透骨髓。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噪口!了 吃着说:“鳌公,你,你二,.。.; ;
“班布尔善,你一向说你对我忠心耿耿,到死不变。可是?' “鳌公!”班布尔善慷慨地昂起了头:“你至今还信不过我?我已经多少次对天发誓,若有三心二意,天地不容,夺算凶诛!' “好。去吧。记住你的话!”鳌拜一点头,目光移开了n 班布尔善疑惑着,义不敢多问.匆匆走了,心里还在细细推敲鳌公的古怪举动二
鳌拜召来兄弟子侄,布置接驾事务后,遣开众人,单独留下穆里玛、塞本得父子口
这父子俩等了半天,不见鳌拜开口,抬头一望,都有些吃惊:鳌拜眼睛血红,闪着暴实的、儿乎是疯狂的光芒,但容色又十分憔悴苍老,两者的不协调,犹如一个垂死的老乞丐手拿着一把宝刀。
“伯父!请示下· · 一”寒本得拱乎提提醒口
“好。你们听好{”鳌拜深深吸一了 日气,一卜了决心,' ‘皇上对我已有猜忌疑虑之心,今日探病,祸福难料。此人若不是我鳌8 ' 5
拜尽心尽力扶持辅佐,哪有今天兮就是大清江山,若不是我鳌拜、若不是咱们一家流血拚杀做顶梁柱.也没有今天!他若不仁不义,难道我束手就擒?'
塞木得吓得上牙打下牙.说不出话。穆里玛瞪了儿子一眼,骂道:“弄种]”转脸向着鳌拜:“大哥,你尽管吩咐!' “召集家将,备好甲育马匹弓箭刀枪,全力提防〕 一旦有变,立刻出手.必须叫他出不得府门半步!'
穆里玛领命:' ,大哥尽管放心:'
“塞本得立即去与镶黄旗图必泰、正黄旗阿南达等相知都统副都统说明,各领亲信兵马待命,一且有变,也好接应!' 一遵命:'
穆里玛父子俩匆匆离去,小院卧室里只有鳌拜一个人了。周围一片肃静,心巾百念丛生。鳌拜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着,像一只铁笼里的猛虎。最后.他拔出了 靴筒里的尖刀,凝视了许久许久,刀光映着月光,月光凝着刀光,都那么寒光队闪,又亮又冷,杀气通人… …
未正二刻,御驾亲到鳌拜一门,几百名护军亲兵把门前宽阔的空场子填得满满当当。御前侍卫开路,豹尾班随后,拥着玄烨在大门前停晕。陪同皇匕的内大臣噶布喇、噶都、巴尔秦、大学士班布尔善以及伶国维、索额图等头等侍卫先下一f 马,鳌拜的三个兄弟巴哈、卓布泰、穆里玛领着那摩佛、苏尔马等户侄辈在大门外跪接。
穆里玛叩拜道:“鳌拜有病不能起身,特命奴才等代接圣驾,皇上吉祥!'
玄烨下辈,穆里玛在前引路,侍卫和内大臣前呼后拥,不816
多时便走进鳌拜静养的小院。玄烨在廊子里停了步.对着翁郁清幽的庭院、娇艳含笑的海棠静静地看了看,微微一笑,对穆里玛说:“多清静!养病就要在这样的地方才好!”说着迈步跨进了门槛。
鳌拜满面病容,躺在床上,看上去十分虚弱。见玄烨进来,便揭开锦被挣扎着跪倒在床上,叩头道:“老臣贱病,怎敢累皇上圣驾亲临!未能远迎,罪该万死I '
玄烨笑容满面地说:“卿傅快躺下吧,不必拘礼。”说着,他坦然在鳌拜床头的椅子上落座。索额图、伶国维、费耀色、和托、尚之信等御前侍卫环侍左右,穆里玛陪同班布尔善和内大臣终国纲、噶都、巴尔泰等侍立在床的另一头。
“卿傅果然容色不佳,”玄烨仔细看看鳌拜,“这几日太医回察都说卿傅大有起色,看来并非如此,太医也是庸医:' 鳌拜脸色灰败,勉强答道:“老臣近口确实见好厂..· … ”玄烨道:“卿傅数日不在朝,联如少了臂膀,着实有些吃力。朝中事务,实在少卿傅不得呢丁”
鳌拜脸上忽地涌上红潮,又忽地变得煞白,不住用眼角打量周围情势,心中暗暗盘算:门外门口想必站满了侍卫,噶布喇拳术精奇,巴尔泰是满洲有名的力士,穆里玛可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班布尔善是个书生,不中用;而自己呢甘能不能招架住伶国维、索额图这五个御前侍卫呢?隐隐约约,皇上的话在耳边浮动,是什么意思?' ’朝中事务,实在少卿傅不得呢!”这不就是来致歉意的吗?… … 鳌拜斜眼对宋头褥角扫了 几回,下不了决心,嘴里含糊应道:
“皇_仁恩典,老臣粉身碎骨不得报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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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耀色,把药品赐给鳌大臣。”玄烨对费耀色一点头,费耀色上前一步,捧出两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打开来给鳌拜看。一盒是一对非常齐整的新鲜鹿茸,一盒中装着一只雪白的、极像人形的重逾半斤的人参。鳌拜从来没见过这样大、这样珍贵的参,一时心里感动,又趴在枕上向玄烨叩头谢恩。玄烨笑道:“卿傅于朝廷有大功,些须微物何足挂齿,不能酬卿傅辛劳之万一啊!'
鳌拜恭接两盒赐药,转交给穆里玛收起。穆里玛正想退下.玄烨叫住他:“穆里玛.联近日.正有件要事委你去办二”穆里玛连忙跪下:“皇上盼咐。”
“清明节在即,联要遣大臣往祭永陵、福陵、昭陵、孝陵。讨此要差的大臣甚多,终不及你去妥当。你意如何?' 穆里玛大喜,连连叩头;' ‘奴才谢皇上恩典!'
在京师做官当都统,虽然尊贵威风,实利却极少。“要想肥得快,时时谋外差”。往奉天祭陵,穆里玛便是钦差,一来一往,户部支放祭费、沿途迎送馈赠,可比在京供职那点子收人丰厚数十倍!况民他是鳌拜的兄弟,更得锦上添花!穆里玛喜形于色,嘴都合不拢了。
鳌拜心里的犹豫,点也遮掩不住,显得那么心神不定、惴惴不安。费耀色一进屋就不错眼神地暗暗盯住了他。见他不住地从眼角偷觑褥边,一只手也有意无意地总向那个地方摸索,要不就放在褥上,指尖却不时轻轻颤抖,费耀色立刻断定,那儿,锦褥底下,定有名堂!
那边穆里玛叩谢方罢,费耀色瞥见鳌拜脸色突变,一股暴庚残酷突然从眉目间涌出,面孔霎时铁青,他老筋暴起的右手,818
像一条阴险的多头毒蛇,慢慢地、坚决地向那处要害地方伸过去、伸过去… …
费耀色一个箭步冲_上前,正挡在鳌拜与皇上之间,猛地一掀,锦褥揭开,一柄抽出半截的带鞘短刀赫然在目!刀锋如同映着日月,闪着凛冽的寒光{
满屋子人一下子都惊住了,另四名御前侍卫同时冲向前!那边终国纲和巴尔泰一起拨出了腰刀!穆里玛目瞪日呆,班布尔善浑身哆嗦。鳌拜面如死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但一双醋钵大的拳头紧紧握住,骨节“喀叭”作响,浓尼在剧烈地耸动。刹那间,这一切都映人玄烨眼中,趁着众人惊呆的一瞬,他动作比谁都快,闪电一般把那柄宝刀连刀带鞘夺在手中,刷的一声,抽刀出鞘!
顿时,屋内静得没了声音,只有重浊的呼吸在此起彼伏,只要有一星儿火点儿,立刻就会引起大爆炸!炸毁的不只是鳌拜或皇上,也不只是京师直隶,刚刚安定下来的大清帝国又要混乱、刚刚从战乱中存活下来的万民,又将跌人战乱的火坑卜· · … 玄烨此时惊人地冷静、清醒,他谁都不看,全神贯注于这柄锐利无比又华贵耀眼的短刀。伸手试了试刀刃,又翻来覆去地欣赏着刀鞘,那上面用米珠和红蓝宝石绿翡翠镶嵌成美丽的福寿花纹,精美珍贵,价值连城。他赞叹不已地说:“卿傅,这把短刀可真是无价之宝哇卫祖匕传下来的吧?' 鳌拜心里一阵迷糊,口里含混地咕咕说:“嗯,止是… … ”玄烨明净澄澈的眸子回视索额图他们一眼,说:“你们也来开开眼界,可曾见过这样的好刀?'
索额图他们。! 个御前侍卫只得退了回去,互相交换了几道819
目光,又来观赏这把了不起的短刀。索额图很快明白了玄烨的用心,凑趣道:“察皇上,这刀天下无双:'
穆里玛强笑着,结结巴巴地说;“这刀,刀,确是祖上遗下的… … 宝刀。我大哥他,他· ,一早就有意… … 拿它献给皇上,怕皇上不赏脸,今天… … ”
鳌拜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接着顿首道:“皇上恩典,天高地厚,奴才们献上家传宝刀,求皇上赏脸,奴才阖家老小感激不尽!'
玄烨笑道:“肤可是爱刀如命的,卿傅真的肯献,联可就真的带走了,卿傅可不要心疼啊?'
鳌拜、穆里玛连连说:“奴才不敢丁奴才不敢 ”气氛眼看着和缓下来,不料直性子的内大臣巴尔泰却厉声喝道:“桌皇上!带刀见君,不能无罪!'
一句话,众人脸上又变了颜色!鳌拜和穆里玛红头涨脑、欲辩无词;侍卫们又都虎视耽晚,松下来的弦忽地又绷紧了。玄烨一挥手,笑道:“刀不离身,是咱们满洲人的勇武习俗,有什么可怪的?况且卿傅原有贡献宝刀的美意,更是情理之中嘛!不要胡乱猜疑。”
随后,玄烨没事儿人似的,和鳌拜商议察哈尔蒙古亲王阿布卿无藩臣礼的事情。鳌拜慢慢定下心,出了几个主意,提议派内大臣往察哈尔蒙古审理此事。玄烨让他提人选,他提了二名:遏必隆、伶国纲、噶布喇,请皇上点定。
玄烨想了想,说:“伶国纲乃汉军旗人,往察哈尔不妥;遏必隆是辅政大臣,朝中政事他怎可离开于… … ”
穆里玛在旁边插厂一嘴:“大哥,差巴哈去吧。 ' 820
“巴哈?… … ”鳌拜皱皱眉头,没接碴儿。
玄烨却如茅塞顿开的样子,高兴地说:‘正是哩,我怎么把巴哈忘了呢了巴哈既是内大巨,又是皇亲,还是卿傅的兄弟,到了察哈尔定能压住阵脚。你看如何?'
“就依皇上。”鳌拜只得点头。
又议了几件事,玄烨站起身:“卿傅多多保重,安心静养,联随时差人来问候,有要事自会命班布尔善来与卿傅商议。联去厂。”
鳌拜忙跪在床头叩送圣驾。脚步声、说笑声、衣袍“惠率”声,刀剑铿锵声,像一团沉重的黄云,从卧室里飘出去,飘远了。小庭院里恢复了寂静。
鳌拜猛地摊开手脚往床上一躺,顿时觉得四肢软绵,想动一动手指头都没有力气,从里到外,好几层衣裳都被冷汗沮透,也懒得叫人来换。但他的头脑很清楚,'奇。书'今天经历的耳一幕都能清晰地重演口他仃细想过一遍后,大惑不解:他已布置了家将、联络了心腹亲信,足以对付随驾护卫的几百人马,要紧关头,白己为什么软f ,下不去一手了?莫非感念他幼时对自己的那段依恋敬佩之情?… … 这小皇帝究竟是孩子气盛,还是心机深沉?… … 他毕竞只有十五岁,小模小样儿的!他对我鳌拜依然信赖敬重,丝毫不疑:只要他听话,又何必费手费脚地再把竺布推上去了… …
此刻.鳌拜发现,自己深心里,其实还是很疼爱这个’‘忘年交”的小友的· 一
已是深夜.九衙寂静。猛然一阵凌乱细碎的马蹄声从金鳌玉蛛桥上掠过,一小队人马,趁着朦胧的月色,急匆匆地向紫821
禁城驰去。一道道街禁栅栏为他们迅速打开,毫无阻滞,因为前面领路的一位太监腰里别着刻了金龙的圣旨牌。
领路太监是姗坤宫马总管,他方才往辅政大臣、太师遏必隆家中传太皇太后赘旨:因遏必隆之女、翎坤宫昭妃钮枯禄氏病危,宣遏必隆夫妇立即进宫探视口遏必隆夫妇登时慌了,又急又痛,立刻上马。遏必隆夫人一向出门是坐轿的,此时也顾不得了,一路上不住地向马总管打听女儿的病况,马总管言语支吾不肯明说,大约是怕当妈的吃不消。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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