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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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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看守涣岚洞的少年不过才十五岁,在教中排辈最低,所以那些拼杀啊战斗啊从来都与他无缘,他也乐得守在山口前抱着粗重的大剑逍遥自在,或许,他才是离教之中最为清闲的人。
  这里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当通至洞口的青苔石阶传来脚步声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百无聊赖地遮额望去,隐约一袭婀娜红衣正向这边走来,身形极好看。今天怎么会是女子来送食物呢?他疑惑,却仍露出天真笑容迎接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
  只要有吃的就好,能活下去就好,娘这样告诉他。
  他却不知,此生再没有如此幸福的机会了。
  及至那袭红衣走近看得清楚,少年登时魂飞魄散——那并非婀娜的红衣美人,而是从头到脚都被血染红,指间还滴着殷红之色的鬼姬,目光冷绝如极寒之潭,毫无生气。
  “血狱龙池,是这里?”那恶鬼的声音却极为好听,他痴痴点头。
  山巅风大,吹起甜腥味道浓烈的红纱时也撩落了半遮面纱,随着不定的流风卷落山下。
  好漂亮的人,好可怕的鬼。
  那是一个无名少年最后的念想,转瞬后,他也成了这一日数百名殒命的离教教徒之一,甚至连举剑反击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杀戮是一种毒,越是艳烈便越容易上瘾,尤其是入了魔障后更难停止。夏倾鸾知道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麻木地奉命向前冲,或者为了亲人,或者为了自己,或者为了所谓的信仰,又或者只不过是为了下一顿饱饭。
  可是阻挡她的人都要死,谁都不能改变这个规律。
  她是红弦,破月阁太微堂堂主,四海之内令无数人闻之色变的杀手,江湖第一杀。
  昆嵛山那几日的惨烈无人能够描绘,曾经在离忧谷破月阁阁主创造了介于神魔之间的传奇,一双手一把剑染红整潭湖水,而后不久,总在他身后默默守护的女子再次让天地为之变色,一整座山峰满是残肢断骸,连云雾都成了绯色,生灵恸哭。
  传说无涯老者为狐妖所生,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自行摸索而成的韦家武功更非人间所有,而他的爱孙韦墨焰继承了那不该存于人世的恐怖,就连受他相传的红弦亦沾染了妖魔之道,化身修罗。
  这些都是很久之后在风平浪静的武林中、街头巷尾的闲谈里才有人兴致勃勃讨论的问题。
  涣岚洞,毫不起眼的洞口如同很多山野兽窟,险些被萋萋芳草埋没,然而通过漆黑狭窄的甬道后眼前豁然开朗,钟乳怪岩天垂地支,孱孱流水清泠作响,竟是一片洞天福地。
  夏倾鸾所站的位置处在一块巨大石台上,十丈见方,再往前走便是悬崖,下面佳木秀而繁阴,蓊蓊郁郁。又十余丈外与石台平行的位置是另一侧峭壁,突出的一块地域热气翻腾,却是一个天然溶池,里面水色橙黄近红,不停冒着气泡,往中央看去,一株碧翠略有些发白的草木自池面钻出,顶端一粒饱满的紫红果实,分外诱人。
  血狱龙池,龙芯果。
  夏倾鸾长长吐息,眼看救命之物就要到手,蓦然放松,浑身疼痛汹涌袭来。
  力战泠河与息赢风本就勉强,要不是那二人无法达成默契屡屡失误,她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占据上风。只是缠斗间仍是中了息赢风重重一掌,这会儿解开自行封锁的几处穴道,奔涌血气立刻翻腾如浪,内伤外伤一同发作。
  本想得了龙芯果下山后再解开穴道的,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无法继续坚持,整整一日一夜的拼杀,且不说面对数百敌人体力已经耗竭,单是息赢风那一掌便近乎致命。现在只能放开穴道让淤血排出,否则,连下山都成为奢望。
  调息静坐,此处的安静全不似山下总带着似无实有的喧嚣吵杂,也许再过上个把时辰就能恢复大半了,只盼这段时间内不会有人闯入再掀混乱。
  渐渐,神识有些不太清楚。
  即便筋疲力尽也不该有这般困顿的,夏倾鸾强自定下心神,隐隐一股幽香掠过。
  猛地心里一沉。
  幻术,有人以香味为引在操纵幻术,不用问,目标是她无疑。
  宁静洞内弦光四起,巨大石台附近的花草树木纷纷断落掉入洞底,一声闷响,手掌大的陶罐摔得粉碎,香味登时弥散。
  “你还是这般警惕,红弦。”阴鸷的声音如丝如缕,在空旷的洞内回响,“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天不亡我,就是为了让我为卢堂主向你和韦墨焰复仇,有你人头为供,卢堂主泉下有知必会安心了。”
  倒落的树后,坐在木椅上的委顿身影如此熟悉,却彻底换了身份。
  曾经他们并肩作战,而今为生死之敌,世事无常。
  “少辅。”
  “别叫那个名字!”木椅上的男人忽地狂躁,“我是凌天,不是少辅!少辅已经死了,死了!”
他追逐的身影却死于效忠之人手下,武功尽废,被逐出阁,拼了命去维护的人竟然用这种结局来回报他。凌天无法接受,自己的前途就因为一个女人再无光明。
从韦墨焰视他为叛逆那天开始少辅就死了,剩下的,只有穷尽毕生宁愿抛弃自尊名誉投身敌营邪教的凌天,为了向破月阁中那二人复仇而活的凌天。
  一阵粗重的喘息后,精神明显已经癫狂的凌天又开始冷笑,嘶哑的冷笑:“如何,这里美吗?这可是我放弃一切尊严为你打造的棺椁。你不会死的,我要在你的身上种满花蛊,静静吊在最高的地方,看着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魂魄一点点被吞噬殆尽,连轮回往生都不能。不过别怕,我不会让你太孤单,用不了多久韦墨焰也会来陪你,他必须眼睁睁看着你开花,看着你凋谢,却不能说不能动,只能看着。他不是爱你爱到可以舍弃一切倾覆天下吗?好,我就把天下送给教主,换你们两个孤魂野鬼在此不生不死如何?红弦,夏倾鸾,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你疯了。”淡漠双眼中没有太多惊讶,世间疯魔之人太多太多,他不是第一个。
  然而,凌天的话让她的心里寸寸撕痛。
  已经残疾的凌天是个废人不足为惧,但从他身后传来的另一股气息极为可怕,阴寒,妖邪,仿佛是地狱里致命的怨气。
  夏倾鸾知道,这山洞,她是走不出去了。
  与他,此生终归无缘。
第四十八章   笛声妖冷曲勾魂
  沈禹卿带领一群人直向山上搜去,越是接近山峰,那血腥味道越是浓重,遍地残尸足以证明他正在接近要寻找的女人。
  “看来一路往上应该可以找到。金玉,你返回少丞那里把所有人都叫来,只留少丞等候阁主就好。”
  身后一人领命离去,沈禹卿长出口气,眉间焦急却不曾散落半点。
  还来得及吗?但愿他曾一心盼其死去的诅咒不要在此时应验,如果非要应验的话,那么落在他身上好了,所有会伤害到阁主身心的诅咒都由他一力承担,至死不悔。
  在金玉往回赶的时间里,四散寻找的人已经都回到了原点,除了一直向上行走被树木遮蔽的沈禹卿一行人外,刚刚分离不久九河他们便惊喜地看到了那袭熟悉的身影,冰冷,深沉,却令每一个破月阁子弟崇敬无比。
  最终他还是被紫袖说服,从距离齐鲁之地不远的中原边境一路风尘仆仆,竟然跟来自兰陵的这些部下在同一时间到了昆嵛山。
  “阁主,沈堂主带着人往上去了,但是我们还不能确定红弦堂主下落,她……她一直不肯说红弦堂主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九河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云衣容,能指引众人快速找到红弦的只有她,然而却没人能迫使她开口回答。
  冰冷目光并未像云衣容期待那般落在她身上,那个人,竟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哑哑的笑声低响,满是自嘲和绝望:“别再白费力气了,她不可能活着回来,否则我的牺牲岂不是白费?”
  杀意瞬起,墨色长袖如飞,死死扼住了陷入魔怔的女子咽喉,五指狠狠收拢,却始终不曾与她的目光有半点接触。
  “对……杀了……我……”如此强烈的窒息让云衣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接近,怪的是,她一点恐惧都未曾触及。
  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红弦一定会死,而且是如泠河答应她那般惨死,受尽苦痛折磨;韦墨焰注定要孤寂一生,这是他毁了她的心的代价。而她,历经风雨跌宕,最后死于他手中,这样的结局还不够好吗?
  冰冷苍白的手指抚上扼住脖颈的那只手,轻轻地,好像怕惊了他收手离去。
  那双许久都不曾有过光泽的眸中忽然水雾氤氲,无人能懂的笑容漫上薄而色淡如水的唇瓣,娇柔的身躯完全不反抗,只是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满足。
  第一次,她能触碰到他。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红弦,你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你离他那么遥远,再无相见相伴的可能,而我却近在他眼前,可以望着他,触摸他,终于有一样东西我可以胜过你,是我拥有而你不能得到的。
  痴痴地看着那身冰冷玄色,早已忘记是什么味道的泪滴落在他手上,却唤不起半点回应。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读懂她的心思,云衣容自信再没有谁会比她更爱那个男人,从第一面见到起就已经注定的悲剧轮回。
  渐渐地,整个身躯都陷入麻木无觉。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站出来阻止,也不会有人想要阻止,阁主要杀的这个女人本就该死,活着对她来说太痛苦。
  山间风凛,一片红色被冷风卷动从高处落下,正飘过韦墨焰面前。
  毫无感情的双眸一紧,迅速将那片红色抓在手中,带着腥甜,沾染满手殷红。
  那是一条本为清静白色的面纱,多少次看她带上,摘下,多少次遮挡住清丽面容与他共入杀伐,睥睨天下。
  “倾鸾。”从出现开始便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眼中复杂变幻不定,“她在山顶。”
  没有命令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生杀予夺的手也不再考虑差点往赴黄泉的女子,那袭冰冷近乎冷酷的身影毫不犹豫往山巅而去,急迫胜于他生命中所经历的任何时刻。
  紧随其后的队伍静谧无声,只有少丞一人慢了数步,迟疑片刻后把委顿在地的虚弱女人扶起,尽力追逐前方身影赶去。
  不是怜悯,并不清楚情为何物的少丞只是觉得,如果红弦堂主真的死了,她也应该去陪葬才对。
  空旷山洞中有一段漫长的安静,明显负伤在身的女子倔强地站立着,淡漠目光一如平素,手中赤红细弦盘绕在地面,随时准备再次与主人共同沐浴血海。
  “玄机在哪里?”
  声音自木椅中男子身后传来,刻板沙哑,缺乏温度。
  谁都想知道玄机在哪里,她也不例外,这件事说出来未免令人觉得可笑。夏倾鸾从不回答这个无数人问起,却都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就算是身为月老唯一传人、怀揣玄机之秘的她,也想时光逆转能够回到过去,至少弄清楚让自己一生都陷于被人追逐境地的秘密究竟何解。
  沉默被当做拒绝,古怪的桀桀笑声回荡在洞内:“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在你身上种下一只蛊虫,那么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会成为我的,我想知道的问题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任何奴隶都要乖巧。”
  他有这个实力。夏倾鸾深信不疑。
  “鬼鬼祟祟,何不出来见上一面?堂堂离教教主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么?”
  “生由天,死由我,何必贪怕?”衣料窸窣,声音的主人终于现出身影,坦然承认了离教教主的身份,“我只是不想这副容貌惊了红弦姑娘,我和你,可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啊。”
  听那声音本以为是个沧桑的中年男人,而当本尊现身于前时,夏倾鸾是真的有些惊到了。
  丑陋,可怕,令人作呕,这是她对离教教主的第一印象。
  简直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三尺之高的矮小身躯裹在褐色大袍内,大得离谱的头部五官丑陋至极,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腐烂一般褶皱黯淡,最难以接受的是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虫,密密麻麻贴满全身。
  这就是离教的教主?是天生造化还是后天为之?人,怎么可能生得如此难以入目?
  嫌恶的目光使得那人声音更加沙哑低沉,短粗手臂平抬,翠绿色的短笛出现在同样贴满蛊虫的手中:“吓到了?红弦姑娘生得天人之姿,一定对我这种恶心的容貌厌恶至极。这个身体这张脸,连我自己都想要毁掉。可是我更想毁掉的是你们这些光鲜亮丽的东西,切开肌肤,割断血肉,把骨头一根根剔除,做成一张漂亮的人皮踩在地上。等我拿到玄机成为天下霸主,我一定会这么做。”
  又一个疯子。
  夏倾鸾暗暗握紧赤情,如果不能杀了他,那么至少不要落入他手中,否则结局将比死更加痛苦。
  冷冷一声嗤笑,翠绿短笛贴近看不出表情的面孔,曲调尖锐刺耳。
  “来享受这曲送葬吧,把你的心魂都交给我,把玄机,天下,交给我。”
第四十九章   血狱龙池红颜坠
离教教主孤木的武功远不及泠河,然而他对幻术、蛊毒以及咒法的运用已臻神境。
眼下红弦身负重伤,心智不坚,完全没必要再用幻术与其消耗时间,孤木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利用含着咒法的乐律惑其心智,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初时夏倾鸾还能勉力抵抗,随着时间的拉长推延,身体与精神双重负担慢慢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眼前景致渐渐模糊,头脑中也再难思考任何问题,想要孤注一掷去毁了那把催命短笛却发现连脚步都无法移动,身体,已经先于精神被那笛声所控制。
  不行了,她真的再坚持不住。
  长久以来都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忍受所有艰难险境,多少次濒死,多少次力挽狂澜,用她的倔强支撑活下去的执念。
  如浮世残叶,漂泊在陌生冰冷的人间,伤过痛过,哭过挣扎过,难得觅一人给她承诺永远却又彼此猜疑,分分合合。寂寥生命中失去了所有亲人,失去了回忆中唯一一点信赖与光亮,最终换来与他缘定此生,誓言不离。
  可她还是毁诺了。
  他们,不是经常这样吗?
  苍茫雪色中他说要永生相伴,听胡笳苍凉,看花开成雪。
  七层朱阁上他又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许一段旷世痴恋,倾天覆地。
  而他三次伤她,一吻,一剑,一掌,打碎了她想要交托一世的幻想。
  她曾誓言为他镇守身后,护他万敌不侵,却在他心头刻了一道难愈伤疤。
  她低头说愿守诺为他妻,并肩同眠傲立阁顶,红尘三千,顾盼一人,却又将那把为她而断的剑深深刺入他胸口。
  来来去去,往往复复,进进退退。
  终于一切孽海怨潮退去,与他能安然携手,命运竟不许他们如此完好结局,把这空旷的山洞做了她最终归宿,连最后一眼亦不得见。
  最遗憾的,不曾像那个堇衣女子一般唤他的名字,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软话,总是倔强如石,生生拉开两人距离。
  “墨焰……”混沌中,竟冲破了笛声的封锁,唤出了藏在心底的声音。
  “我在。”
  熟悉的清冷声线近在耳畔,飘渺得不甚真实。
  闭着眼,苍白的嘴角一丝苦笑。自己是沉浸在幻术中了吧,又或者那是她最真实的思念,化作幻象陪伴她走完今世最后一程。
  手被温热柔软的掌心包裹,指尖不再冰凉颤抖,是谁给了她想要的送别?
  “倾鸾,睁开眼睛。”
  脸颊上的热度从额头至唇边,他的手指依然那般轻怜,总像是害怕惊了她的梦魇。一夜夜错乱的记忆碎片涌入,原来他陪伴过她那么久,原来他早就在她身边不曾走远,是她在躲着啊,两年的时光岁月蹉跎不问,是她不肯去想不肯去看,所以才错过了那些誓言相守,撕心裂肺。
  沉沦魔障,不见他翻覆江山,深邃目光流连一人。
  拼命睁开眼,看到思念入骨的那个人近在眼前。
  “我在这里,一直在……”
  他来了,从未离去,如此真实。
  闯入山洞的刹那,韦墨焰差点失控发狂,他费尽心思想要守护的人白衣尽染血红,在一声声催魂骨笛中拼命地抗拒着,寸寸挪向悬崖。
  一瞬剑光磅礴,猛烈剑气将那边二人席卷数丈之远,玄装猎猎从生死一线中抢过深爱之人,却只见她紧闭的双眼,口中呢喃不清。
  附耳,终于听清她的呼唤。
  第一次,如此唤他的名字。
  倾一世如何,覆三生如何,若是为了她,逆天改命,在所不惜。
  幸而她还是醒了过来,那双清静澄澈的双眼如故,深藏的依恋思念却不再掩饰,让他如痴如狂。
  “韦墨焰!”凄厉嘶吼打破仅属于两个人的静谧安宁,看着曾经追随仰慕却最终毁了他一生的主人,凌天终于忍不住开始狂躁。
  冷酷缠满杀意的破月阁阁主抱着血染红衣起身,目光近乎非人,为魔。
  伤她的人,都要死。
  “凌天,香!”片刻前自信满满的孤木有些慌乱,步步逼近的那个男人,他的气息太过强大沉重,压得离教教主亦有些畏惧惊恐。
  笛声响,魂香绕,幻境中鬼哭神嚎却无法阻挡逐渐接近的身影,一道剑光,骨笛崩裂,两道,香炉粉碎。
  摄人心魂的咒术幻境全部停止,怀中迷离的女子蓦地清醒,眼中惊惧不尽——差点,她就成了黄泉路上一只孤魂野鬼。
  “放我下来。”
  淡淡一眼撩过,确定她并无性命之忧后韦墨焰放开了手,他知道,她从不喜(fsktxt…提供下载)欢被人束缚。
  这一遭凶险着实可怖,幸好她挺过来了,等到他出现在身边,又一次并肩而立,剑所指,弦所向。
  “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你要我来的。”
  夏倾鸾惑然,她是私自决定赶来昆嵛山的,别说是远在中原的韦墨焰,便是留守阁中的沈禹卿等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何来她要他来一说?
  “你在何处,我自然就会在何处。”冷肃的身影平静道。
  如果真的爱她,不要让她一个人面对生死。紫袖的话他终于明白,既然已经誓言守她一生,那么便是连一刻都不要分离,谁知道苍天会在何时降下生离死别,夺走他唯一所爱。
  自顾对话的二人全然不把面前的邪教教主与叛徒放在眼中,一个人或许做不到什么,但若相携并肩,没有什么是他们无法战胜的,是所谓天作之合,人中龙凤。
  然而这样的存在注定会招惹嫉恨,自古红颜如名将,人间总不见白头。
  老天生给了她出色的容貌便同时赋予颠沛流离的宿命,给了他惊才绝艳便同时带来孤高寂寥,注定,波折与坎坷一生。
  韦墨焰心里牵挂的是她,而夏倾鸾心中牵挂的另有他物。
  月圆前后三日为限,午时一过,龙芯果重归池底。
  而她入洞时,已经是最后一日。
  夏倾鸾猛地回头,目光直向翻涌池水中那一点紫红而去,却只见已没过大半珠龙芯果,眼看就要来不及摘取。
  再下次是半年之后,紫袖绝对捱不到的。
  没有多做犹豫,玄色身影边那袭血红忽然无声离去,韦墨焰愣怔间,手心里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的温度再次消失,余光只有翻飞的红色绫纱,水花溅落。
  血狱龙池,怨灵恶鬼囚困不得轮回,哀嚎怨憎,戾气冲天的一滩死水。
  而她毫不犹豫,举步赴池。
第五十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沈禹卿与九河、鬼影等人是在快到山巅时才相遇的,因着山高林茂,同是往上走竟没有遇到后上来的阁主,而少丞等人也由于跟不上韦墨焰过快的速度远落其后。
  他的急切胜于任何人。
  “来时路上尸体难以计数,当中一人戴着银质面具,应该就是被俘离教教徒口说所说的护法泠河。另外在他身边我还找到了这个——”鬼影邵晋侯提起手中残剑,“潭霜剑。”
  这把剑在武林中也算颇有名气,铸于二百多年前的锋利古剑曾经为前任武林盟主韦不归所有,后来赠与义弟息赢风。
  九河眉梢轻蔑之意隐含:“息赢风果然投奔了离教。”
  “别管那么多,先找到阁主与红弦堂主为上,有息赢风在,难保又是一场无耻陷阱。”沈禹卿低声道。
  离教低调神秘,其被传为鬼道的邪术咒法令自诩正派的江湖中人又恨又怕,无人能解气奥妙,如果他们与老奸巨猾阴谋满腹的息赢风合作,极有可能这是针对红弦与阁主而设下的天罗地网。
  额角隐隐作痛,沈禹卿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仿佛被巨大波浪席卷的孤舟,前路茫茫,不知还有何凶险等待。
  “小心!”一声疾呼,在发现远处树后鬼祟人影时已被九河拉到一旁,三支弩箭深深没入身后树干之中。冷汗在额,沈禹卿再不敢大意,此处毕竟是离教设下埋伏的地方,根本无从得知还有多少敌人隐藏在暗中等待时机出手。
  鬼影弯身伏于地面,凝神细听后神色愈发凝重。
  “方圆两里之内至少还有百余敌人。”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心下泛凉。这百余敌人熟悉山形地势,又是敌在暗我在明,倘若有个闪失大意很有可能会陷入包围之中。
  眉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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