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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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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端倪玄机雾初现
  兰陵城郊奢华画舫上,彩绫如烟,笙歌不落,管弦丝竹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这里日日热闹,从未间断。
  远处几骑人马踏着流芳而来,坐在中间的少女不耐地撇撇嘴,挥手令众人停下:“等会儿再玩,那些讨厌的人又来了。”
  等到人马靠近,少女才发现今天来的人与以往有些不同,那个瞳中带着漂亮赤红色的男人策马在后,为首的却是穿着玄色劲装眉目清冷的俊雅男子。
  “都说了我家主人不在,你们天天来烦不烦?”少女丢下手中的笙,丝毫无迎客之意。
  “鸢姑娘,这位是我们阁主,今日特地来拜访姑苏相公。”萧乾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论年纪辈分他本不该对个小丫头如此恭敬的,但对方身份特殊,是唯一能联系姑苏相公的人,为了能尽早寻得救少小姐的方法萧乾什么苦都肯吃,什么侮辱都能忍受,何况是几番忍让呢?
  韦墨焰看看满地狼藉,眼中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代礼。
  “破月阁的阁主?”鸢歪着头打量片刻然后耸耸肩,“好像没有传闻中那样讨人厌。进来吧,先喝杯茶再说。”
  这条画舫名为姑苏画厢,韦墨焰来此要找的人,自然就是知晓江湖任何秘密的姑苏相公。他实在等不及一月时限,趁着这日阁中无事简单交代后便与萧乾鬼影二人一同来此,不管姑苏相公在不在,至少要确定何时才能等来答案。
  “我家主人一向行踪不定,早说好提出问题交上酬金,一个月后自然会有消息,急个什么劲儿。”
  画舫内,鸢虽然不情愿还是礼数周全奉上热茶,半跪在茶桌前一板一眼倒入杯中,方才一起笑闹的歌姬舞姬都退到一旁窃窃私语,鬼影邵晋侯冷冷一扫,众人皆停下了话头。
  一巡茶过,韦墨焰仍无离去之意,鸢不禁有些急躁,两只手桌上桌下不停游移。
  “鸢姑娘何不请姑苏相公出来一见?有客登门拜访却拒而不迎,是在有失礼数。”淡淡语气波澜不惊,却让鸢面上一震。
  “都说了我家主人不在,堂堂武林盟主缘何死赖着不走?”
  玄色身影站起,负着手观赏壁上一幅美人图,话语却全不像在对身后神色慌张的少女所说:“姑苏相公名声在外二十余年,凡有所托绝无败例,韦墨焰一直很想见见从不露面的武林奇人,不知今日可有幸能轻动阁下?”
  画舫内堂忽地传来一声轻笑,继而衣料窸窣,清亮男声由远及近,朗朗如玉:“都说韦阁主惊才绝艳,天纵奇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若再避而不见未免太过小气。”
  珠帘起落,遍身绮罗的男子丰神秀目,面容白皙,细长眉眼流水含情,看上去充其二十四五的年纪,倒有七分女相。
  “主人。”鸢屈身行礼,娇俏脸上带着一丝委屈。
  “鸢,怪不得你,这世上能瞒过韦盟主法眼的人少之又少,去换壶好茶吧。”
  浅淡笑意漫上唇角,韦墨焰转身重又坐回茶桌旁边,秀长手指轻弹杯沿:“以姑苏相公的能力,想要足不出户得天下机密又岂是难事,我只想问个简单问题,何必如此推延时日?”
  “并非我有意拖延,只是对四年便覆了武林格局的新任盟主太感兴趣,不由想借此机会有一番深交。”
  “交情随时可结,可我的问题很急,再拖延不得。”须臾前的笑意忽然湮灭,那双深邃眸中蓦然冰冷四起,“除了毒王谷,还有什么地方可解血狱龙池冥灵之毒?”
  姑苏相公也不敢怠慢,早闻破月阁阁主性子阴晴不定,嗜杀成性,离忧谷一战化人为神魔,未了解清楚前不可过于开罪。
  “韦盟主稍安勿躁,答案我确实早已知道,只是说出来未必合你意罢了。”
  得此回应,答案如何已是八九不离十。冷肃身影没有任何变化,倒是身后萧乾几不可闻一声短叹,目中失落之色难以掩饰。
  除了毒王谷,竟是无人再能解夏倾鸾所中奇毒。
  “既是如此韦墨焰也不便再打扰,告辞。”
  环佩叮当的绮罗重衫不急不缓落座于后,清亮声音中夹着魅惑轻柔:“等等,难道韦盟主不想问个更有意义的问题么——玄机究竟是何物?”
  离去的脚步骤然停住。
  “连她都不知,你又如何得来的答案?”
  “这点本是机密不可外传,不过若是你,倒也无妨。”姑苏相公纤指举杯,也不管背对之人是否看到颌首一敬,“既能推测出我并未离开姑苏画厢,那么想必韦盟主也已猜到,姑苏相公并非我一人。十多年前另一任姑苏相公曾与月老有过交往,玄机一事得自月老亲口相告,红弦不知道的事情我未必不知。如何,这答案韦盟主是否想要呢?”
  玄机,掀起江湖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起因,使得夏倾鸾不停陷入动荡危险中的罪魁祸首,一个连它的主人都不知道为何物的万恶之源。能知道玄机的秘密或许就可以想办法使其毁灭,再不让夏倾鸾因它而招惹祸端。
  “你想要什么,我想不只是黄金千两这么简单。”
  姑苏相公粉面微垂,笑容明艳,一抹精光自目中闪过:“韦盟主聪敏绝世,在下佩服。我的要求并不高,也只是一个问题。”
  “说。”韦墨焰声音冰冷。他讨厌被人威胁,也讨厌与人等价交换。
  “我想问问韦盟主,破月阁中,能否有在下一席之地?”
  萧乾和鬼影愕然,没想到姑苏相公提出的竟会是这种要求,比之黄金千两确实更有价值。只是阁主一向讨厌自大之人,如此以玄机秘密为筹码相要挟,阁主怎会同意?
  那道玄色也是沉默许久,最终没有回首。
  “主人,你不是说破月阁已经到达顶峰不可能再有发展么?为什么还想要屈于人之下?”看着远去的三骑人马,鸢不解地看向姑苏相公。
  “他不是个容易被看透的男人,却是个很难打败的男人。”轻啜茉香茗茶,未涂脂粉亦显柔美如妇的姑苏相公噙着莫名笑意,纤洁指尖卷着鸢亮而柔顺的青丝,目光浅淡,“我想亲眼见证世间是否有人能战胜他。”
  此处画舫距离城外七重朱阁甚远,缭绕迷雾外只能看见隐约影迹,那里聚集着当今天下十数位堪称顶尖的高手,还有未逢败绩无人能琢磨透彻的人中之龙,然而,第一的名号能维持多久尚是未知疑问。
  “鸢,他还会回来的,为了萧倾鸾他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只是不知道毒王谷的宁静还能维持到何时,夜昙公子,也许我是再没机会见他了。”
纤纤素手执瑟轻拨,十六弦根根尽断。
11…20章

第十一章   锦瑟无端许华年
  “少丞, 备车去剑南。”从兰陵城回来后,韦墨焰立刻下了命令。
  尚在议事堂内的几人均暗暗惊心。
  去剑南的目的不言自明,无非是到毒王谷寻能救治红弦的解药,然而有之前的过节在,夜昙公子万俟皓月又岂会轻易交出?再说,究竟能不能解去血狱龙池中怨灵所化之毒尚难确定,如此莽撞前去难保不中了毒王谷的埋伏。
  “阁主三思,不如先派人去暗中打探,贸然——”
  “没听见我说的话?”冰冷目光全然不容反驳,事关夏倾鸾生死,便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被打断的少弼默然退回原位,他也知道阁主对红弦的重视,恐怕就是摆明设有圈套也要坚持前往。
  靠在案后雕花木椅中,陷入沉思的破月阁阁主撑着额角满面冷冽,如果有其他方法行得通他也不愿选择这条路,毕竟对方是万俟皓月,曾经差点与夏倾鸾成百年之好的男人,又是她心中多年来念念不忘的故人,韦墨焰总觉得与万俟皓月相比,她会选择的并非自己。
  每日都来探望的那人到来之前,早有子弟将阁主的决定传达给了紫袖,意料之中,她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阻拦。相处十年,她对韦墨焰的了解世间无出其右,依着他对红弦的执着与天性固执,这趟剑南之行是一定要去的,而想要救红弦这也是唯一办法。
  “去也好,只是多带些人罢,如今比不得当初未交恶之时,想来无论是毒王抑或是夜昙公子都对破月阁有了敌意,这般贸然前往留心有诈。”病榻上抱着孩子温婉相劝的堇衣女子一如既往雍容不假,面颊红润与病起之前已无太大区别,龙芯草确是有些作用的。
  “少弼心思缜密处事灵活,留在阁中打理事务,这些时日你辛苦一些,有什么事情多操劳一下。华玉就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明眸似水假装不经意掠过门外守着的孤僻身影,浅笑中略带一丝落寞:“我倒没什么,却是辛苦了华玉。墨焰,我若走了,你也别再难为他。”
  赫赫才情的温柔公子偏要投身杀戮之中,数年光阴短暂,她竟到现在才明白那个沉默寡言飘忽不定的男子竟是为了自己才留于此地,只可惜她根本没资格去回报什么,一是身子不干净,二来,她的命终是残缺的,谁知道哪日老天爷不待见便会赐下死符,转眼撒手人寰。
  “紫袖,”修长身影落座床边,略有些笨拙地逗着咯咯笑着的小孩子,熟悉的眉宇间有些她不忍看见的神情,“你跟我有十年之久了,我待你始终不如她万分之一。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和华玉能离开这里,至少不必看着肮脏的东西污染耳目。”
  裹在温黁紫衣中的女子淡淡轻叹,他还是如此残忍,不知不觉中说出最伤人的话。
  “你可知长久以来令得你和红弦分分合合的原因什么?”
  气息一滞,冷肃中混杂了几丝迷乱。
“果然如此,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最致命的缺点。”紫袖摇头,有些事虽然会让人难以接受,但总是要说出来的,不然等她真的离去之后,谁还能为那两个人尝试着解开心结?
幽幽目光让韦墨焰有些不适,但她仍旧要说:“横在你们之间的不息少渊,也不是万俟皓月,而是你自己。你不懂人心,总伤人心,明明是牵挂在意却要用最冷酷的方式表达出来。你回头想想,第一次与她执剑相向是为了什么,两次逼她出阁派人追杀又是为了什么,闹毒王谷,毁结亲宴,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和红弦在一起吗?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不是在告诉她有多重视你们之间的感情,而是逼她一次次躲开,害怕被你的锋利刺伤。墨焰,你总认为是自己付出太多而得不到回应,她呢?唯一的弟弟是被你和夜昙公子一步步闭上绝路的,她在失了心断了浮生意义之后却又回到你身边为你守护,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大概是一口气说太多导致气脉不顺,初才有些缓和的脸色又现出病弱的苍白,连连咳声引得门外男子踟蹰数步,见她挥手表示无碍才又退回原位。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冷性子,有什么话不愿说出来憋在心里。你和红弦经历的背叛让你们不愿相信任何人,而相处的时间又不算长久,总有些隔阂一时激化便会无限扩大。但你要记住一点,她在最危险的时候都能坚定地守在你身后,还有什么事会让她背叛于你欺骗于你?我不知道这趟去剑南她是否能醒来,或许她醒来时我已经不再了,这些话,我希望你能句句不落也向她说一遍,能见你们安好携手一世,便是死,我也知足了。”
  “怎么又说起这些。”韦墨焰有些不耐,他与夏倾鸾之间的矛盾从相见那日便已注定,谁让牵系他们的是一场交易而非天长日久后的相知不倦呢?如果在一切尚未发生时,在十年前他们没有擦肩而过,也许现在的情况会大为不同。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可以变成的事实。
  “等我回来。”手掌轻轻落在瘦削肩头,十年一话,也不过如此简单。
  出门时沉默的男人依旧抱肩而立,手中白竹洞箫许久未奏显得有些萧索,而清淡眼眸中分明刻着不悔。
  “照顾好她,你是唯一能做到的人。”
  离去的身影有些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却很难说出。华玉看向房内,让他甘愿倾付半生的雍容女子满怀怜意哄着怀中婴儿,宁静得仿佛与这飘摇乱世无半分关系。这就够了,守她到最后,做唯一的那个人。
  安谧的房间,凝滞的空气,时光在这里似乎忘记流动。
  “明天我带你去毒王谷,就算把整座山夷为平地也绝对要让毒王出面。”掖了掖一直很整齐的被角,只为一人而存的温柔细碎如窗外日光,洒落遍地,“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以后就换我守着你,痴缠也好,魔障也好,我说过的话许过的誓言绝无相负。”
  他不会自绝余生随她而去,人命并非那般轻贱可随意丢弃,何况还有许多事情他还没能完成。得天下,握江山,以之为聘,看大漠苍茫花开成雪,此生不离。
  一生入心之人可以为药,而她的毒却非他可解,如果他的心还不诚不足以为她一生入心之人,那么,就用此世来证明。
  毁了人间,也要成全一双人。
第十二章   风霜倾月歌碧血
  月色溟濛,雾笼花间,芳香药香浑然一体,清瘦身影在银辉下洒落满肩青丝,华贵如玉。
  “夜深露寒,这时间跑出来做什么?”冰凉的声音蓦地想起,拿着药锄的浅衫公子先是微愣,继而无奈摇头。
  “觥,别总是突然出现。”
  黑衣少年自藤架阴影中走出,冷哼一声抢过药锄丢于一旁,拉着略微年长的男子手腕不由分说往回走:“去休息。”
  “我知道,你先放手。”好不容易才停下脚步,万俟皓月苦笑,“苋凰草芽只生这一夜,若是过了时辰,今年便再无好茶可喝。”
  常年与毒为伍使得原本健康的青年愈发病弱,亏得毒王谷气候温润赛江南,又有着各种能医病之花草散着芳香馥郁,于此住行倒无大碍,一旦离开谷中超过三日,他的身体便会加倍虚弱。这种身子自然不能喝酒,于是万俟皓月便养成了饮茶且近乎嗜茶如命的习惯,可深更半夜风寒极重,挺着单薄身子跑出来采茶尖,无疑是自找病症。
  “去休息,我来。”觥仍是不依不饶,一直把人拉到药园之外,可万俟皓月也是不同意的,觥是个急性子,重手重脚做不来这般精细活儿。
  两人僵持不下丝毫没有主仆之分,倒像是极为要好的知己,只不过面上看起来年岁有所差距而已。可谁能猜到,看起来不过双八年纪的白皙少年竟已过了而立之年,更在夜昙公子万俟皓月之上。
  终于还是素衣之人更执拗些,觥担心力气太大伤了他,没几下便被万俟皓月摆脱。
  自从外面归来后,觥发现他越来越不懂得珍惜身体,饮食住行全不似以往那般精敏细致,像这样夜里出来已不是一次两次。
  “不要命了是吧?”年轻白净的脸上带着冰冷怒意。
  见对方动了气,万俟皓月知道这苋凰草芽是摘不成了,颇有些寂寥地轻叹:“人活一世过得舒心便好,年岁再长却总被诸多琐事束缚着,天命百年又有何意义?”
  “你要死我不拦你,别死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眼烦。”
尽管冷言冷语听着生硬,万俟皓月却知道,觥是一心护着他的。曾经有着美满姻缘前途似锦的温家长男一夜间尽失亲眷,喧闹世间只剩孤苦一人抱着仇恨与重伤之躯郁郁独行,那时是师父救了命悬一线的觥,而后又以其为药傀试药,竟不想将而立之年的躯体缩回少年时期。
心远远苍老于身体的极度不协调是觥不愿提及的痛楚,但终究是被救了一命,作为回报,这个从此沉默的黑衣少年便成了他终身随侍,既要照顾他衣食住行又要保他安全,唯有对活着的敬畏不曾改变。
  “我若是死了,依照与师父的约定你便可重获自由,岂不是件好事。”万俟皓月轻叹,精致面容上倦意茫茫,“我不如你,总想不到挣扎着活下去的理由。”
  这样晦暗的想法由来已久,或许是因为自幼便在谷中不染俗世,他也会感到浮生无趣吧。觥知道他因为红弦和无尘公子的事情一直自责,以致回来后身体也长时间不见起色,精神头还是最近才渐渐好起来的,一时心烦不由脱口而出:“那就当是为我活着好了。”
  明似皎月的双眸微愣,遍身风华在夜色下圣洁如昙,过了许久才一声轻笑打破尴尬。
  “怎么为你而活,这身体,注定是要先于你离世的。”
  “那如果先死的人是我呢?”冷目微垂,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的低沉。
  万俟皓月不加思索:“结庐于你坟边,你守我多少年,便还你多少载隔世相陪。”
  总是不画表情的清秀面上竟落了一抹笑容,有些憧憬,还有些决然:“承君此誓,自当以性命相守。但活一日绝不让你先行半步,地狱火海,往生不复,只有这件事永无动摇。”
  “如此正经,倒真的像要生离死别一般。”
  “我是认真的。”黑衣少年抬手将一串红玉珠链放在万俟皓月掌心,裹着白秀手掌用力握紧,“温陌觥已死在当年的大火之中,而觥只为一人苟活至今,你若是死了,我又如何能在苦寂洪荒里再觅生机?”
  那串红玉珠链色泽通透,乃是上好的雪域珍宝,每颗珠子都由精工雕刻出蟠龙云纹,任取一颗皆是价值连城,足抵千金。万俟皓月对它有印象,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温家的传家之宝,觥一直带在腕上视若生命。
  “这是何意?”秀美斜飞的长眉挑起,手中的血玉珠链太过沉重,让他很难接受。
  “我的性命。”黑衣少年挥挥手转身离去,竟没有丝毫留恋,“你要是想我死就尽管挥霍自己的性命好了,这些珠子若是落了地,作为觥的日子也就到了尽头。”
  风弄草香,带走落红成片。
  骨中贵气天成,连笑亦是纤尘不染,如雪风清洁。
  “真是个难缠的人。”
  夜月不知,无人能测,谁又找回于世间顽强活着的意义时,又一场生死浩劫与永恒别离即将奏响。
  千里之外马蹄声声,车中白衣胜雪,玄衫泼墨,纠缠的影子落落寡欢。
  行数日,抵剑南绵竹关外,几天未曾休息的破月阁阁主叫停了马车步落芳草萋萋上。放眼而去,远山影绰如卧龙,山巅苍云连绵,高远难料。
  “过了绵竹关便进入毒王谷势力范围,多加小心。”清冷声音淡淡吩咐,周围部属恭谨点头。
  远离江湖硝烟的世外桃源终于也将赴身烽火,天地动荡,干戈四起,生逢乱世何以为安?就算不是为了某个人,这片净土也早晚要成为战场的,毕竟一统江山不可能是残缺的江山。
  又一场暖雨将至,低飞的莺莺燕燕啼声不断,杂乱房内面壁而坐不停嘀咕些什么的雪发老人忽地坐直了身板,身后半人高的石雕笼里两颗圆润滚石落下,清脆碎为两半。
  “老家伙,还是你说对了,古稀之年竟还有人来送一段劫数,看来,我去陪你下棋日子不远喽!”呵呵笑着转过身,满布皱纹的沧桑容颜笑得淡然,好像早就勘破生死,离了三界轮回。
  许久不曾沐浴光明之下的身影推门而出时,房前捣着药的年轻男子无比讶然:“师父,您怎么出来了?”
  “有故人来,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仿佛是对屋外世界极为陌生,伛偻老者有些迷茫地招了招手,只有眼白却无瞳仁的双眼看起来有一丝可怖,“皓月,过来,带为师四处走走,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这院子一步了。”
  岂止是这院落,便是那房间都有三四年不曾离开了。万俟皓月恭敬走上前去扶住失明老者,一步一步慢慢向外走去。
第十三章   巨毒哪得赛人心
  毒王年事已高,八年前双目失明后便极少出门走动,每天坐在房内专心研究着往时与挚友的一局残棋。
  一晃数载,曾经年少孤高的聪颖少年已经成为可独挡一面的毒中圣手,对毒王来说,此生再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大概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破了那盘残棋,等到九泉下也要被老友笑话吧。
  脚下的路越走越熟悉,淡去的记忆在身体每一寸骨骼复苏,速度竟慢慢变快。万俟皓月谨慎地搀扶于侧,心里不停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无事发生,师父不会突然离开房间又露出如此明快的表情,就好像……好像要摆脱尘世束缚羽化登仙了一般。
  “皓月,你跟着觥从谷西小道离开。”毒王忽然道。
  万俟皓月深吸口气,一晃十余年过去了,这是第一次师父撵他离去:“出了什么事?”
  毒王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物摊于掌心,那是两颗从中断裂的理石圆球,中间向内深深凹陷,似乎曾有什么东西放于其中。
  “月老前辈留下的石雕笼?”精致面容上愈发惊讶,当年月老为答谢救了鸾儿的恩情送与师父一座内含滚球的石雕笼,雕刻虽不甚精美细致却是巧夺天工,其中奇巧机关令人叹为观止。只是万俟皓月一直不清楚它的作用是什么,师傅对此事三缄其口避而不谈,他性子清淡也未曾多问,如今想来,只怕这石雕笼亦是月老早知天命而留下的东西吧。
  毒王点点头,面上淡然不改:“当年我要老家伙也给我卜上一卦,结果如何他没有说,只留下这石雕笼孤孤单单陪着我。他说,等这两颗石球从雕笼中掉出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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