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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主母 正文完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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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家法虽不至于像国法那般残酷斩脚割鼻子砍头的,但是,绝对那苦有的世子一家受的了。尚且,这样一来,才能制得住吕姬。
  
  此事告一段落。主人回国接受处罚,连带寺人阿光和钟曹等人,也都回乐邑再受处置。有武士上来,押解几名犯人下场。乐芊则受到天子之邀,仍暂时回到了姜后身边的席位。
  季愉眼看事情似乎落幕,但心里对于吕姬的不动还是有点儿介意。再有,她放眼过去,占住她心头一角的信申,却是始终默不作声的。现在,信申是连抬头看她都没有了。也不知信申心里在想何物。乐业这个事,对于仲兰的婚事必大有影响。莫非,他在为仲兰盘算?左思右想,信任他的心情仍是占据了上风。她只能等着。
  伪钟被抬下去,这会儿抬上来的另九只编钟,与伪钟一模一样的外形。众人更叹这乐业诡计多端,罪孽深重。师况当场验钟律,今这九只编钟,无商音出现,且音律与均钟几乎一致,又令人赞叹。
  乐芊在帷幕后向天子拜礼,声音哽咽地说:“此九只编钟,方是主公苦心打造多年,务必不辱天子之托。”
  周满感动时,将其亲自扶起,道:“世子言,乐离大夫今病况已好,可是真?”
  “不瞒天子。主公——”乐芊抬袖抹泪,泣不成音,“有天子之恩扶持,必会康复,亲自来答复天子。”
  周满心里明白,答应道:“吾派遣医师随夫人回国。”
  乐芊听到,立马又是叩拜感恩不尽。因为之前已通过公良从隗静那里得到了应承,只要天子愿意放人,隗静必定能到乐邑去为乐离。现天子恩准,一切便是守得云月开,她不枉到镐京这一趟了。当然,这其中最要感激的人,除了公良等人,还属她两个孙女。
  姜后洞察她想法,与她私语道:“射礼之后,夫人务必将两位贵女引与吾相见。”
  
  那对面的太房,见天子与姜后等人亲近,已是气得双目充血。若不是傲着放不下自尊,她是想先退席了。于是她愈发狠劲地向吕姬等人发火:“汝射礼过后,与吾禀明此事原委。”说是要问原委,其实是要问罪的。
  吕姬脸色淡淡地答:“太房,有天子之命。射礼过后,吾是要随世子回乐邑。望太房见谅。”
  好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太房把怒意从吕姬转移到了由姬:都是你带来的人惹的祸事。
  由姬一向镇定从容,闻风不起浪。她依然一副笑脸人迎接太房的指怒,心里则另为盘算了。在她看来,吕姬这么安定,肯定这事还有转机。再说了,她们一帮人目的不是指向乐业得到大权这个肤浅的目标,最重要的是仲兰的婚事。
  因此,无论是由姬还是吕姬,都是向惶惶不安的仲兰投去了安抚的眼神。仲兰接到她们的安慰之后,心里纾解了不少。是 啊,父亲只要没被处死,总是事情会变好的。况且,她要嫁给扬侯了。只要她荣华富贵了,趁着夫威回到乐邑一发话,那些族人能违抗她吗?
89、捌玖。司射
被乐业这个事一折腾,耽误了一个时辰左右。然周满的心情大好,有雨过天晴的感慨。且这射礼,不同于祭祀,不需过于严格计较时辰的精准。
  乐工齐唱鹿鸣》三遍,天子命人作为本次射礼的司正,监视整场射礼的公正。司射进入更衣的地方,出来时左臂穿上了皮制臂衣套上了扳指,拿着弓,到达天子面前回话道:“大夫和大夫为耦,不足由士侍于大夫,与大夫为耦。”接下来他又跑到西阶前命令属吏拿射箭器具进来。
  季愉与众人见他身形属于短小精悍,动作如风一般迅速,暗暗称奇不觉有所议论。
  叔碧咦的一声道:“此人是何人?”
  季愉指他的装扮:“为司射,告诉人射箭之人。”
  “哎。”叔碧没好气地白白她两眼,“我问是他何名何氏。”
  “汝是倾慕他?”季愉因坏人被惩治了,心情正好,与叔碧扛起嘴。
  叔碧指身旁窃窃私语的人们,道:“汝未听众者言,此人乃从宋国来。”
  所以,这个被任命为天子司射不久的年轻小伙子,为宋国名门栾家世子葵士。
  
  射箭的地方安在北堂。梓人由北阶登堂,在北堂东西两根楹柱中间测量尺寸,用墨笔画出一横一竖垂直交叉的标志做为射手站立的地方。司射带领射正亲自察看画布的距离与四周的防护之后,回来与太史报告:“天子射画有熊饰的射布;大夫射画有豹、麋饰的射布;士射画有犴饰的射布。射箭之人若非射中自己应射之布,射中不算。地位卑微之人和尊贵之人结为一耦,二人同射一个射布。”
  因太史坐的位置已经比较靠临季愉她们的坐席。叔碧听葵士的话不甚明白,问:“一耦是何意?”
  季愉与她解说:三耦即是每场比射为六人,每两人作为一对,遵循比配的原则是每一对由地位高与地位低的人组成。
  叔碧听是这样比射,感觉有趣,道:“如此之言,意为可以主公与家臣配为一耦。”
  季愉说,这不太可能,毕竟执事的太史得顾虑上面人的面子。因此,先是大夫与士人比射,再有公卿们之间进行比射。
  “汝如何知道此事详情?”叔碧疑惑了,季愉又未曾出席过射礼,怎么对这其中的程序知道得这么清楚。
  季愉是想用指头再戳她额头了,斜睨她一眼,道:“女师有教导于吾等,乃汝无悉心听讲。”
  叔碧惭愧,假装探头去看首次出场的射手们。正好,这六人里面有她们认识的人,百里和平士。“嘿。”她双手交叉进袖口抱起来,点点头,有好戏看了呗。
  
  然在此六人正式进场比射前,先由司射做示范。葵士回到更衣的地方,旋身从帷幔内出来时已腰插三枝箭,两指夹持一枝箭。他面朝西拱手行礼,转向北拱手行礼,上台阶前拱手礼,登堂拱手礼,对射布又做了两次拱手礼,之后方才退到了射箭的地方。季愉见他每一个动作都严格地遵守礼节,无论是拱手的姿势与步态都能体现出一种自祖上传来的严苛,不禁想:宋国国内名士皆是如此姿态?那么,被公良养育长大的子墨,相比之下却是有些不羁了。
  葵士行完礼节,清秀的双眉微耸,露出与年纪不符的严肃来。举弓、拔弦、放箭,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无任何犹豫。众人都不知他是何时瞄准了目标。那如一道光射出的箭簇突一下命中画有犴饰的射布中间。于是场内赞声未响起,他忽然连退三步,连续射出了其余三箭,箭簇分别突地一下在画有豹、麋、熊图饰的射布中央扎中。
  “赞!”就是天子周满,也不由拍下漆几叹好。
  由于引射人如此精湛的射艺,场内的好手们都热血沸腾了。
  葵士依旧在射毕后行拱手礼退出北堂。那戴了防护器具的负侯人擦过他身边跑上了阶梯,持旌旗走到了射布那里查看,并举旌旗报告射箭的结果。葵士在众人的赞美声中显出一种与年纪相反的老成持重,给人留下谦虚可靠的印象。站在堂下,他微斜过头。季愉见他射过来的目光是对着自己,扬起眉,笔直地对回他的眼睛,心里则在想:莫非他是从何处听闻了她的存在?不然为何带了打量的目光穿过众人而独望她一人?
  叔碧这时抓了下她手,努努嘴说:“有人迟来。”
  
  那迟来进场的公侯,却是她们认识的。当然,叔碧只知道那人是公良的人。季愉眨巴眼皮,看只有子墨带了端木进场,仍是不见公良。且子墨一反平日雄纠纠气昂昂的姿态,步履稍显蹒跚,与端木一块来到天子前面。
  “子墨。”周满对于这个未来的宋公经常体现出一种纵容,即使追究迟来的缘故也是亲切的口气,“是为何事而迟来?”
  “吾本欲在射礼中夺得头筹,于是在家中磨练射艺,一时不慎致肩膀受伤。”子墨答。
  周满听到他受伤二字,愈是关切:“是否有医工看伤?”
  “有。天子请宽心,乃小伤,数日便可痊愈。”子墨向周满叩头谢恩,退到了坐席上。端木随他回位,似乎并不需要向周满禀告为何公良没来的原因。
  季愉听说子墨受伤,本是担心,但后一想。与他才多久没见,之前未曾见他体恙。何况,这子墨的射艺非(炫书…提供下载…fsktxt)常人能比,又有公良的人守着,在家中受伤几乎成了无稽之谈。看来这个小家伙这会儿做成有伤的样子是埋藏了什么名堂。
  
  至于子墨坐回的位置,是安在了信申旁边。信申看子墨向自己方向走来,面容稍变肃穆,眉毛微起,眼珠子里时而羸光流转。子墨看着他,却是毫无表情的样子。走到他身边,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倒是信申隔壁的姬舞先与子墨说道:“子墨。伤可是有碍?有无让阿突看看?”
  “有。”子墨答姬舞,表情无变,像木头一样。
  姬舞见他端正地坐下,感觉他今日不同于往日,便问信申意见:“汝以为如何?”
  “不知。”信申摇头。
  “公良未有来到,据有使臣回报称他告病。”姬舞拿手摸摸下巴颌,公良此人行迹向来匪夷所思,实在让人捉摸不到公良这一次装病又是为了什么。
  “端木来了。”信申是把眼角定住在端木笑眯眯的一双眼睛。
  端木看到他望来,含头:“信申侯,主人让我向信申候问候。”
  “你家主人可好?”信申顺着他的话打探。
  “主人言,会过来,因需赴约。”端木笑眯眯地答。
  信申从他的眼神里望见了指向季愉的方向,一双眉头几乎折成了皱纹:“先生是好事近了。”
  “是。”端木道,“只等迎娶女子回国。”
  对此,姬舞因有了上次与公良的协商,倒是乐于见到的,说:“此事甚好。若先生与我同迎女子归国,是好事。”
  端木立马向姬舞恭喜,道:“有闻燕公迎娶喜爱女子回国。先生为之高兴,未能立刻前来祝贺,深表歉意。”
  “谦虚,客气。”姬舞摆摆手,然脸上盖不住的高兴。婚事定下,叔梨终究被纳入他怀里。而荟姬嫁给他,等同于与鲁国缔交了姻亲关系,而且有太房作为靠山。哪怕鲁公姬晞反悔要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可以说,他此次是佳人国事两全其美。
  端木与他家主人一样,不会吝啬口头功夫。在姬舞假意谦虚的姿态下,他又道贺两声,美言赞了两个女子几句,听得姬舞心花怒放,只想:哎,何时我像公良有这样一个甜言蜜语的家臣便好了。平士太过老实,信申太过谨慎,也不是嫌弃他们办事不周,只是都不能说话儿讨我欢心。
  听端木使劲儿地赞颂姬舞,子墨总算是顾及到信申愈来愈暗的脸色,咳咳两声:“端木,比射了。”
  
  首射的六人此时登上了台阶,与葵士一样行多次拱手礼后就位。其中有一人,还故意朝子墨的方向望了望。子墨对其是爱看不看的,不答不睬。那人便气恨地回转头去。季愉从他的举止态度辨认出来是房璟。想到前段日子在宫中相遇时,房璟与子墨像两个大小孩般的争吵,她忍俊不禁。
  幸好叔碧全副精力集中在了平士与百里的比射上,也没见到她暗自偷笑的模样,只不停蹭她胳膊,问道:“你说,会是何人取胜?”
  “何人胜何人负啊。”季愉愁着眉头,一副不知如何应答。从体型与外表看来,平士高瘦但肌肉结实,是燕国有名的武士,武艺的名声传遍天下。相较而言,百里未曾听人说他武艺如何,倒是他人一看他肥猪一般的身材,几乎能料定他绝对比不上平士。但是,比赛这事儿很难说的,运气有时也很重要。何况,今日天气不大好。
  听到了说天气,叔碧跟随她仰起头看着天。
  之前已听有雷声响动,然而,并未下雨。天空的云朵是一直以缓慢的姿态积聚在了镐京上空,形成厚厚的大片云层。因此那天色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之中慢慢暗下来的。可是,光线并未被云层完全盖住,天色明亮未曾完全黑暗。但只要仔细观察,是能看出要下雨的征兆。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子周满并未有公布停止射礼,主要原因是风。没有暴雨来时伴随的飓风,场内的风仍呈平静的海面一般,不会影响射手的成绩,比射便可继续顺利进行。也或许,周满想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比射,如果有暴风雨到来的话,射手们又会如何表现。
  
  在她们望天时,百里与平士已经交替拿完箭,挟持四箭平齐,向内转身面朝南行拱手礼,到插箭器具南边,面朝北行拱手行礼。与葵士同,腰插三枝箭,两指夹一箭。最后百里站在了左边,即百里为上射,实际地位比平士高。
  “哦。”叔碧撑起脸颊,叹着实在不能小看这个像肥猪一样的百里。
  作为上射的百里先射出第一箭。众人见他举弓拔弦的动作吊儿郎当,似乎形态也不怎么认真。一箭倏地过去,却听负侯的人举旗,大声道:“射中了。”众人恍惚:莫非,此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听到对方射中,平士本来从容的双目蒙上了一层肃气。在主公面前,他绝对不可第一场比射便被淘汰出局的。再有,百里这人,还是他不太喜(炫书…提供下载)欢的扬侯的人。
  百里射完一箭退下取另一箭。轮到平士交替他上前射出第一箭。平士不比百里,举弓拔弓神情威严,一箭射出如闪电快速有力。突——射中的同时,射布剧烈晃动,连同那草耦都快被箭簇给震倒了。只可怜那近距离观看的负侯人被吓了一跳,只以为那箭说不定是朝自己射的。他举旗喊“射中”的时候声音有点儿抖,不敢看平士的方向。然场内人自然有称赞平士的,道是:英勇神武!
  叔碧听到后,不评说平士射艺如何,只叹道:“乃一介草夫啊。”
  “草夫与武夫不同。”季愉见她一味地对平士持偏见,看不太过眼。毕竟她们与平士是有一些小过节,但不会导致到不与他交好的恶劣地步。
  叔碧没来得及驳她话语,那射场上突突突,听起来都是些箭簇扎中射布的声音。听负侯人不断地举旗报告结果,计算箭数的人最终算出来道:上射射中三箭,下射射中四箭。
  “果然是一介草莽。”叔碧对于这个结果撇撇嘴。
  季愉只好把她嘴巴捂了。因她们的坐席靠近射场,免得一阵风把她这句话刮到了平士耳朵里。
  然而,平士赢了,似乎也不怎么开心。他两道浓眉缩成了倒八字,转身面对百里并不行拱手礼,说:“汝为何轻视于吾?”
  百里的圆圆脸露出迷惑,道:“曼家平士武艺超凡,吾乃钦佩。”
  “狗,狗——”平士想骂他狗屁,故意放水了还得意。但终究当着主公面前不能说粗话忍了,他一脸愤愤地退下堂。
  射正一见,只得追着他:“平士,汝需与下一场胜者比射。”
  
  叔碧与季愉面面相觑:莫非这个猪一样的百里真能赢过平士?
  无论如何,百里放水了便是认输了,喝了罚酒回到主公司徒勋身边侍候。那平士倒是一路过关斩将,可能被百里放水给气的,每一箭都力道十足,终于有一次把草耦给射倒了。房璟见到,没敢放出一箭,立马向他拱手:“吾钦佩平士射艺,此次比射吾输了。”
  所以说这贵族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这房璟,见风使舵的本色堪称一流,在众公卿的谈话中也赫赫有名。
  子墨本是对房璟不屑一顾的,现看见房璟这副丑样,深感对方在宫中与他说的较劲话侮辱了他,不禁咬牙切齿的:“若不是——”
  “若不是?”信申靠得最近,立即提出疑惑。
  “信申候未免过于关心吾。”子墨抱起手,针锋相对道。
  “汝不是称肩膀有伤?”信申硬是瞧不出他灵活的肩膀哪里受了伤。
  子墨当着他面把衣衽揭开点,露出了缠绕的白布带子,朝他龇牙:“汝若不信,要不要也被箭射中试试?”
  “何人所为?如何发生此等骇人之事?”信申听他这么一说,面色变得骇然而可怕,说是关心还不如说是愤怒。
  “吾是在来大学路上遭遇暗箭,可惜未能捉住此人。汝以为,会是何人欲加害于吾?”子墨及时把衣衽合上,是注意到对面季愉的眼睛瞧了过来,为此表露出一副常容。
  信申也留意到了季愉的目光,眼睛垂下来问:“公良先生可是能知道为何人所为?”
  “先生知不知道,并未告知于我。”子墨耸眉作答,答的是公良向来的作风。
  信申心里头抓挠起来,一方面他与季愉一样怀疑子墨是不是真受伤,另一方面如果子墨真是被人伤害,那么,目标直接针对子墨的人肯定是来自宋国的人士。或许,他该立马和太师庞统商议这事。
  
  季愉一边留心听射场上的进展,一边观察对面子墨等人的动静。如果说乐业的事是暴风雨前的一点小兆头,紧接下来的暴风雨似乎愈来愈能揪人心头了。
  叔碧对此毫无所觉,只津津乐道射场上的趣事。一个回头,她见到季愉满脸的汗,不由大吃惊:“汝是——”
  季愉没有顾得及回答她话,是看着端木悄声无息地从席上起来,偷偷摸摸地朝姜后的方向走去。
  “下!”负侯的人大喊一声。
  平士射出的箭从射布下方穿过,没能射中百箭而落败。见家臣没能赢到最后,姬舞摩拳擦掌,打算为家臣出这口气。
  场中正欲进行公卿之间的比射时,天子周满忽然让人传令:要公卿们不在堂上比射,直接到猎场内。大概是看到天气真的不好要缩短比射时间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周满的心血来潮。
  众人开始移驾,按地位高低定先后退场秩序。由天子先行,再有太房与姜后一帮天子女眷。季愉她们与众乐工一块离席时,见一人堵在了她们面前等着她们。
90、玖拾。何人
“我是来见我阿妹。”仲兰伫立在回廊当口,步子不动像棵树一样。
  与季愉她们一起同行的乐工们见她是太房的人,纷纷避开行走。季愉与叔碧是没法避开的。叔碧当着她人的面上前一步,笑盈盈问:“阿姊有何事找我?”
  仲兰这会儿连她的笑都觉得刺目三分,心想这回父亲回族遭受惩处世子之位八成不保,继承世子之位的不一定是叔权,有可能是叔碧阿兄伯康,连带叔碧的地位也会高一层,只让她心头恨得痒痒的。把持住要骂人的冲动,仲兰端端正正地答:“我是找我阿妹季愉。”
  “季愉?”叔碧恍如第一次听说这名字,露出一脸糊涂相,惊问道,“汝何时有了阿妹季愉?”
  仲兰听她装傻,心里头早已把她骂上,脸上还是得维持住一份淡定:“汝一直与季愉情同姊妹,此刻如此否认可是何意?”
  “哎。”叔碧圆圆眼珠瞪着她看,“奇了。我与你同在乐宅十几年,今日乃头一次从你口中听言季愉二字。”
  
  这话倒是没错的。仲兰在乐宅里被吕姬宠着,一向自视比天高,怎会在口头上向人家提起她鄙视的妹子季愉。只是未想到曾几何时叔碧变得口舌伶俐了,她有些悻悻的,却也奈何不了。只要叔碧与季愉两人都矢口否认,她认不了季愉,也就无法如愿以阿姊的姿态来教训季愉。
  “阿姊尚有何事?若无,我与斓贵女因姜后召见,正欲去见姜后。或是阿姊同吾等一同去。阿姊祖母乐芊夫人也在。”叔碧仪态大方,口语热忱地邀请她同去。
  在外人看来,叔碧这个堂妹子做得还真是可圈可点,一点都不计较公宫仲兰撒手不救的前嫌,对待仲兰可亲可近。
  仲兰本是不想与乐芊见面的,紧接转念一想,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可怕的。她自己已认了信申侯为阿兄,乐芊也是管不着她的。于是她笑笑说:“我多时未见乐芊夫人了,去给老人拜礼是应当。”
  季愉与叔碧两人自是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正好,她们想看她怎么被乐芊挨训。旁人都在看,叔碧再走一步主动挽住仲兰的手:“由阿妹带路,阿姊可介意不?”
  仲兰被她这手一抓,浑身不自在因被心里虚的,恼羞几乎成怒: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却不好甩开叔碧的手,四周这么多人盯着她一个。
  季愉也上前,在她左边状似扶实则在她另一只手臂捏住,说:“我与叔碧情同姊妹。贵女可介意我与汝同行?”
  仲兰被她们两个左右夹攻,想逃也没有办法了。而且两手被她们两个抓得只让她咧开了嘴,当着众人的面还得眉开眼笑的,道:“不介意。”
  
  一行三人尾随姜后派来的使臣来到姜后的下榻处。在门口,便可听见里屋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使臣在门外叩拜,道:“贵女斓、贵女叔碧、贵女仲兰,均已带到。”
  “入来吧。”
  这个略带威严同时十分舒服好听的声音,季愉她们已在射礼上听过,是姜后。于是她们一并在门外叩拜谢恩,依次入内。有端庄华贵的命妇帮她们打开门,又帮她们在身后合上门。她们依照礼节,入门后再次跪在地上双手交叉于额前叩首行大礼。
  垂落于她们三人几步之遥的朱色幔纱微动,里边姜后舒服的声音缓缓飘了出来:“都抬头让吾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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