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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夫养成记-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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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之之沉吟一下,“那都转吧。”

    于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拨那糖盘上的木箭头,木箭头滴溜溜一滑,先快后慢,停下来后,堪堪指着一朵花。

    糖饼老人呵呵笑,“我做花了哟。”

    魏之之说,“你做。我还要转。”

    可惜,魏之之小姐运气和技艺都着实不好,连转几次,不是花就是仙桃,两个小毛孩开始还在一旁鼓劲加油,转了三个仙桃五朵花后,他们也蔫了,眼巴巴瞅着糖盘上画的兔子和猴子。

    永荣立在那里,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糖饼一文钱,倒是没什么,可大小姐你笨成这样,真的好丢脸。

    于是他试探性地开口,“大小姐,要不直接买吧?”

    魏之之鄙夷道,“我就晓得你这人,滑头。”

    永荣叹口气,蹲下去,不等她反应,伸手就拨了一下木箭头,木箭头飞快一转,晃悠晃悠,果断指着一只兔子。

    两个小毛孩欢呼雀跃。

    魏之之目瞪口呆,“你怎么弄的?”

    永荣懒得理她。转这个有讲究的,糖饼艺人都往木箭头上做了手脚,所以大多都指着最好做的花和仙桃,懂点力度,才能转着想要的东西。

    当年他跟着村里那木匠学艺时,帮别人做过糖盘转子,里面的猫腻,他自然懂。

    这些事,自然不必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说,永荣闷不吭声又去转,却不料被魏之之果断抓住手,“我要转。”

    他转眼看她,魏之之手一抖,赶紧放开,红着脸猛拨木箭头。

    果然又是只悲剧的仙桃。

    两个小毛孩齐齐叹气,终于忍不住有个说,“哥哥你教教这个姐姐,她好笨哦。”

    魏之之很郁闷,一阵死磕,咬牙道,“今天转不到猴子,我不走。”

    说完又猛拨木箭头。

    很不幸的,两只仙桃又到手。

    永荣真是崩溃,都尉大人,你都把你宝贝女儿养成什么扭曲样了,终于忍不住说,“大小姐,得罪了。”

    说完伸出手,飞快地捏住她那根葱白食指,轻轻一拨,谢天谢地,终于猴子到手了。

    永荣觉得有些尴尬,急忙起身来问,“老伯,一共多少钱?”

    两个小毛孩兴高采烈地拿着兔子猴子鲤鱼走了,觉得今天运气真好,遇着一个又笨又心好的姐姐。

    魏之之捏着一把糖饼仙桃糖饼花,默默往前走。

    永荣付过钱,急忙跟上来,小心翼翼道,“大小姐,那个小木偶……”

    魏之之原本桃腮微红,一听这话就沉脸,“扔了。”

    永荣赶紧道,“扔哪里了?”

    魏之之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他,“她是谁?”

    永荣支支吾吾,“我……我妹妹。”

    魏之之冷笑,“撒谎都不像,没用。”

    说完趾高气昂地往前走,永荣头疼极了,方才转糖饼时那点可爱,瞬间又被她惯有的扭曲嚣张,破坏得消失殆尽。

    走啊走啊走。

    永荣腿伤未好,走了一段路就觉得隐隐作痛,正水深火热,忽然魏之之大小姐站住了。

    他抬起头来,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稀疏十几个人,正围在一个巷口,看一个江湖艺人耍猴子。

    那小猴戴顶红色瓜皮帽,眼珠滴溜溜转,瞧着十分机灵活泼,正在艺人肩头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玩耍着几个小花环。

    看的人大多是半大孩子,魏之之大小姐今天颇有返老还童的倾向,兴致勃勃地走过去看了。

    永荣没法,只好跟过去。

    小猴卖艺十分卖力,不时吐舌做鬼脸,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魏之之握着一把糖饼,也微微含笑。

    人家卖力过后,自然是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艺人拿着一个铜钹,满脸赔笑地过来收铜钱,小猴坐在他肩头挠痒痒。

    魏之之目不斜视,手一伸,“给钱。”

    永荣哦了一声,默默拿出几枚铜板,放到她手心里。魏之之瞟了一眼,“小气。再给。”

    永荣一脸屎,又给。

    艺人正好走到魏之之面前,魏之之将手里铜板,往铜钹里哗啦一撒,顿时喜得艺人连连鞠躬,“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他肩头坐着的小猴,黑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瞪着魏之之手里的糖饼。

    艺人正要转身走,不妨那小猴吱呀一声怪叫,猛然纵起,扑向魏之之大小姐手里的一把糖饼。

    魏之之猝不及防,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将手里糖饼一丢,啊啊倒退。

    永荣见那猴子直扑魏之之,眼疾手快揽过她腰肢,急忙后退。

    魏之之脚下踉跄,一转身就扑进一个温热怀抱,她愣了一愣,靠在这人的肩头看去,天高云淡,人声熙攘,长街繁华,她却只觉一世安宁。

    真的,中邪了。

    永荣一看,那猴子吱吱叫着,半路改变方向,直扑坠地的糖饼,正要松口气,猛然惊觉怀里靠着高贵冷艳大小姐,又唰地冒出冷汗,急忙将她推开,嗫嚅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魏之之低头抚抚额发,表情模糊,“我要回去了。”

    永荣急忙跟上,眼巴巴说,“那小木偶……”

    魏之之转身看他,“行。你雕个我出来,拿来换。”

    这日,永荣护送大小姐回都尉府后,便赶紧回家,连夜雕刻小木偶。

    第二日下午,永荣正坐在院子屋檐下雕木偶,明翠又敲开了他家的院门,魏之之高贵冷艳地走进来,“雕好没有?”

    永荣见这监工从天而降,只好老实说,“还没。”

    魏之之抢过他手里的小木偶一看,顿时气得嘴巴歪,“怎么没脸啊?”

    这小木偶还只有人的雏形,衣裙发髻都有,可遗憾面容却是一片混沌未开荒。

    永荣老实说,“不太记得。”

    魏之之气得冷笑,“好,今天本小姐就坐在这里,让你雕。雕得不像,雕得不美,你那心上人,我就拿去蔡襄霍安小四他们看,他们与你相熟,总认得出是谁。”

    永荣一听,顿时慌乱。

    魏之之瞧得真切,也不多说,让明翠进屋去搬个椅子出来,坐下就望天。

    永荣赶紧雕雕雕。

    下午静寂,秋阳淡淡地落些光下来。魏之之望天望累了,慢慢就开始望人了。

    永荣正坐在离她一步远的木凳上,埋头专心致志雕木偶,阳光在他额头上渡了层淡淡金色,瞧着眉眼秀气,十分安静,一身灰衣衫子,颈脖处露出褐色的锁骨,入军几月,他倒是比从前又壮实几分。

    她觉得很奇怪。

    明翠真的没说错,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家世,本事还算行,相貌略秀气,无论哪一样,都是非上乘,脾性平日看着温吞吞,惹急了就又恶又毒,真的好不可爱。

    她中什么邪?

    正出神,永荣抬起头来端详她眉眼,然后又低头细细镂刻。

    她生硬地挪开目光。

    一直雕到日头偏西,彩云微黯,永荣吹吹木屑,终于雕好了。

    魏之之迫不及待说,“给我看看。”

    永荣递给她。

    她拿在手里把玩端详,身后立着的明翠也弯腰去看,一看就活泼道,“呀,小姐蛮像你。”

    魏之之低头看着,唇角微噙笑意,“你还会这手活?”

    永荣说,“早年在老家,学过木匠活。”

    他瞧着魏之之心情蛮好,赶紧巴巴问,“大小姐,换吧?”

    魏之之神定气闲地站起来,哈的一声笑,从怀里慢悠悠摸出那个小木偶,好心情地将自己和它拼在一起看,“明翠,你说谁漂亮?”

    明翠仔细瞅了瞅,肯定地道,“小姐你漂亮。”

    魏之之很满意,正准备把那小木偶还给永荣。

    忽然明翠跳脚叫,“呀呀呀,小姐,我认出来了。”

    永荣赶紧伸手去抓那木偶,魏之之手蓦然一紧,拽着不放。

    明翠说,“四姑娘!”

    永荣抓着魏之之的手,僵住。

    魏之之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不,要,脸。”

    四处万籁俱寂。

    忽然一个脆嘣嘣的声音说,“咦魏小姐?”

    转头一看,非燕小女侠提个食盒,扒着院门好奇地眨巴大眼睛。

繁世锦 一百二十二章 他们私奔的发源地?

    永荣赶紧松开魏之之的手。

    魏之之青着脸,使劲拽着手里那小木偶。

    非燕提着食盒大步走过来,十分直率,“魏小姐,你来探永荣哥?”

    魏之之冷笑,“他也配?我来找他还债。”

    说完眼角一瞥明翠,“我们走。”

    永荣急忙道,“非燕你自己坐会儿,我去送送大小姐。”

    非燕哦了一声,乖乖坐在院里那把小椅子上,歪头去打量一脸深仇大恨的魏之之,以及一脸诚惶诚恐的永荣哥。

    咦,难道他们新仇旧恨今天大爆发?嗷嗷嗷,有看点,回去一定要八卦。

    永荣一路跟着魏之之主仆俩,走到巷子口,可怜巴巴道,“大小姐那个木……”

    魏之之蓦然回身,“那日都尉府后院,你醉酒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额头好看,说的是她?”

    永荣一时无地自容。

    魏之之冷冷道,“你真是天下最无耻。居然对兄弟的女人动心思。”

    说完转身又走,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永荣凉凉的声音,“我凭什么天下最无耻?就算我不要脸,可我总算清醒,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我不会强人所难。可是大小姐,你知道么?可为与不可为,在你眼里,不凭理不凭义,只凭你一时喜怒。”

    “你高兴,就该逼得人家下跪求你?你高兴,就该逼得人家被迫入军?我原本打算娶亲后回老家去谋生,可就凭你一时意起凭你权势压人,我只能如此蹉跎煎熬。”

    他缓缓道,“大小姐,谁无耻?”

    魏之之猛然回身,却见永荣已平静离去,小巷幽深,他右脚微跛,背影孤寂。

    忽然砰的一声,一个东西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一看,正是小木偶四姑娘。

    她总是笑眯眯,额头很好看。

    他也没回头,捡了小木偶平平静静回家去了。

    魏之之原本扬起小木偶魏之之想砸过去,可是挥了挥手,又没舍得,气得眼圈潮红,转身就走。

    明翠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着她家小姐,出了巷子,走一段大街,登上照旧候在绸缎庄门口的马车。

    车帘子放下,马车里幽暗一片,看不清魏之之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暗哑地说,“明翠,原来在人家心目中,我无耻。”

    明翠想了想,期期艾艾道,“小姐你别难过。他这种人就是不识好歹……”

    魏之之打断她的话,“我没难过。”

    明翠听她家小姐声音都变了,含着哭腔,吓得赶紧去抓她家小姐的手,结果刚抓着,一滴眼泪就落在她手背上。

    她顿时崩塌了。完了完了,小姐居然因为那个臭走马的,还哭了。

    这晚非燕小女侠回去后,兴致勃勃地向苏换八卦了她劲爆的见闻,苏换大吃一惊,“魏之之居然在永荣家里?她不是去杀人灭口的吧?”

    非燕深刻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比较像有奸情。”

    她补充道,“因为我进门就看见,永荣哥抓着魏小姐的手呢,魏小姐看着他,眼神好深邃。我师兄说,男女对视,但凡眼神深邃,没有奸情也即将爆发奸情。”

    苏换觉得这个八卦实在太劲爆,半天不能消化,他们不是死对头么?但凡有永荣,魏之之就鄙视打击报复,无所不用其极啊。

    鄙视出奸情了?哎唷好扭曲的路线。

    她原本想把这个劲爆的八卦,赶紧八卦给霍安听,不想这晚霍安回来得早,没等她开口,先抖了一个劲爆的消息给她。

    “苏换,过些天,我要出门。”

    苏换啊了一声,“你去哪里?”

    霍安沉默了一下,“知州。”

    苏换哦了一声,坐在铜镜前继续梳头发,忽然她手一抖,木梳砰地坠地,花容失色地从铜镜里看霍安,“知州?”

    知州岂不就是他们私奔的发源地?

    知州东阳城有她的爹她的大哥,有二世祖徐承毓。知州庆余城有桃花村有宝丰冬河,有认得她和霍安的各种父老乡亲。

    她赶紧跳起来抓霍安的手,“你去知州做什么?”

    霍安似不便多说,只含糊道,“魏弦派我去的。”

    苏换急道,“你推掉不行吗?那是知州啊,知州啊霍安,万一遇上……”

    霍安说,“徐承毓?”

    苏换急得要命,“霍安你不知道这个人,就算事过几十年,他也必定念念不忘。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我,而是一口气。万一撞见你怎么办?”

    霍安伸手去握她的手,柔声道,“所以我答应明先生,入军籍。我过去,不怕徐承毓,我今后,不仅不会怕这个人,还不会怕这个人身后的权势。”

    苏换呆了一呆。

    霍安道,“苏换,你是我的妻,这会是堂堂正正的。”

    苏换继续呆,忧心忡忡。

    霍安慢慢说,“我会当心的。这是公差,很快会回来。”

    这晚上,苏换软磨硬缠,才从霍安嘴里挖出一点话,原来保宁有重犯逃窜至知州,霍安领一百骁骑营士兵,助保宁府衙追缉重犯。

    苏换疑惑道,“追犯人不该是府衙的份内事么?”

    霍安心虚道,“重犯太重。”

    趁着苏换的脑瓜子还在转弯,他赶紧去摸她肚子,转移她注意力,欣喜地说,“好像又大了些。”

    苏换撩起中衣看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难得的温柔恬静一会儿,“小葡萄长成嗯……大梨子了?”

    大梨子就大梨子吧,霍安笑着去抱她,觉得现世美好。

    十一月初,保宁已风起天寒,苏换身形已显,不再像以前那样跳脱,絮絮叨叨地帮霍安收拾行囊,叮嘱他早去早回一定要当心。

    最后她郑重地对霍安说,“霍安你记住,我和小葡萄在保宁等着你。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然后她忽然想起一事,“永荣去不去?”

    霍安说,“去。”

    苏换神神秘秘道,“我和你说,搞不好……”

    她刚要说又猛然打住,话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万一传出去可得损魏之之的名节,不管怎么瞧,永荣和魏之之都不够门当户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霍安对此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去摸她肚子。

    因为出门时长,家里全是女流,不大放心,他想了想,又去把蛐蛐从蔡襄身边挖过来护院,蛐蛐会些拳脚,虽然还只算个少年,但却是信得过的。

    十一月初四,霍安带着一百精兵出发了。谢晟留在营中打理兵务,永荣和仲玉都跟去了。

    永荣沉稳好性子,箭法又出挑,自然是跟随霍安左右的,纵欲公子向来活跃得翻天,自入营后就巴着当霍安的小尾巴。

    霍安对此是默许的,这纵欲公子的底细他摸得清楚,虽说墙头草特性极其明显,但好在从不遮掩,不是耍阴暗小心子的人,手边有个机灵好用的人,有时也管大用。

    为免打眼,一行人扮作镖师出行,拉了几个木箱子,箱子里皆是要使的兵器。出入城界时倒也无妨,将通关文牒摸出来,在城守眼皮下一晃,城守就默然放行了。

    从城西校场出发那一日,仲玉意气风发,提马凑到霍安身边说,“霍校尉,这任务神秘,要出得顺利,咱们肯定都能记一功吧?”

    霍安要笑不笑地盯着他,“那也得留有命在。”

    说完驾的一声,不理目瞪口呆的仲玉,驱马前去了。

    仲玉风中凌乱,不是吧,又是玩命啊,老子看到你亲自出马,才抢屎一样抢着来,不过是想借你佛光普照,混点军功回去,过几年就算退籍回乡,老子也能多得点银钱啊。

    他阴暗的腹诽自然无人理解,永荣从他身侧驱马往前,马肚子一侧挂着长弓和箭壶。

    仲玉急忙提马追上去,“永荣永……”

    他的话音嘎然而止,忽然贼嗖嗖凑到永荣身边道,“你看你看,那谁家小姐啊,长得蛮漂亮,一直瞅这边呢。难道瞧上了玉树临风的本公子?”

    永荣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架青篷马车缓缓从城西校场前过,车窗帘子撩起,一个姑娘半露容颜,正远远看过来。

    马车不曾停下,似刚好路过,但走得极慢。他慢慢垂下头,对于他来说,那姑娘简直就深刻得成灰也认识。

    于是他面无表情和春心荡漾的仲玉说,“是都尉的千金。”

    仲玉啊啊两声,无比扼腕,“这样呐,真漂亮,可惜不敢泡。遗憾,遗憾。”

    永荣低头,提马往前走了几步,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和魏之之的小木偶之争,已过去十几日,那日他的心情其实也是极不好的,魏之之看上去要哭要哭的,他觉得自己那样说一个姑娘,大约是重了些。

    至于魏之之会不会将他心底那一点点不该的小念想,晒于青天白日下,他倒不是那么在意。

    可一切都很平静。话说这是魏之之大小姐,第一次,对他宽大处理啊。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隔得太远,魏之之表情模糊,马车虽然慢,但是毫无停滞,轱辘辘而去,再自然不过的路过。

    魏之之放下车帘子,微微抿着唇盯着自己鞋尖子。那个小气别扭的男人,居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翠坐对面,看她一会儿,深深叹口气,“小姐,你去山寺烧香,还得绕城西来走一圈,不累么?”

    魏之之不理她。

    明翠自顾自说,“小姐,我累呀。去套岚侍卫的口风,还要套得不露痕迹,好愁人啊。”

    魏之之抬起头来,眼里竟含笑意,“那过两年,我做主给你配个好夫君,你还愁不愁?”

    明翠脸皮红了红,小声说,“小姐,明翠只要配个性子实在不奸不懒的人便好,可小姐不能这样啊,小姐的良人,得门当户对啊。”

    魏之之面色慢慢冷。

    明翠鼓足勇气说,“就说那永荣,他便是能按着小姐的心意,立了功往上走,也不是一年两年就上得去的……”

    她顿了一会儿,“小姐得指望多久啊。”

    魏之之不说话,一片沉默。

    十一月末,知州中侯城已很冷了。今年冬天来得迅猛,寒意瑟瑟,让人无端的人心惶惶。

    事实上,最让人心惶惶的,还是道上传出密闻,说是京里派出便衣钦差,将来知州彻查私盐一案。

    走贩私盐,在历朝都是极罪。

    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暴利之下,总是有人铤而走险的。

    虽说钦差要查的从来不是那一两个小喽啰,要查的是盘根错节后的根,但知州在这一年夏天成为私盐重灾区,甚至灾到惊动了京中皇帝老子,知州州府大人自然是做梦都担心掉脑袋的。

    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些时日一阵猛抓人,本着宁可误杀不可妄纵的原则,抓进去后大刑伺候,一个一个挨着审,屈打成招不在话下,只盼钦差大人真正到来时,他能拿出点有分量的政绩。

    苏珏在这个冬天,觉得特别难捱。

    自他有记忆以来,哪个冬日不是狐裘拥身暖炭环绕,这种大牢里捱冬日的遭遇,真是他风流倜傥的苏大公子,做八辈子噩梦,也没做到过的。

    中侯城的大牢阴暗潮湿,因这段时日风声太紧,牢房爆满,每间牢房里都关了十来个人,各种痴傻疯癫状都有。

    苏珏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身子单薄,要打打不得,要抢抢不过,只敢缩在大牢角落里,本着不被误伤的原则,捱着饥饿寒冷,眼巴巴看着那群人疯抢一碗发硬的水泡白饭。

    那群疯子正抢得癫狂,忽然大牢过道里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将人拖行的嚓嚓沙声,听得苏珏全身寒毛都在狂抖。

    果然,片刻后,牢门打开,一条血肉模糊的半死人,被啪地扔进来。

    抢冷饭的众疯子一怔,几双黑手抓在那碗沿上,不动了,转头去看地上那条半死人。

    五大三粗的两个狱卒哗哗啦啦锁上牢门,转向对面一间牢房,打开牢门,牢房里一群蓬头垢面的人顿时唰唰往后缩,生怕被他们金睛火眼瞄到。

    但终究还是有人不幸的。

    两个狱卒扫了一眼,走进去,架起一个人就往外拖,顿时整个大牢里都传来那人的惨厉呼号,“冤枉啊我冤枉啊——”

    那呼号声带着凄厉的尾声,渐渐消失在牢房过道里,很长时间,大牢里都静悄悄一片。

    被拖出去就意味着被审,被审就意味着可能没命回来,可能有半条命回来,这谁都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一群疯子又开始抢饭。

    一个疯子骂骂咧咧,“呸,就是要弄死老子,老子也做个饱死鬼!”

    苏珏从肮脏成缕的散发中,死死盯着趴在地上那条血肉模糊的半死人,开始还只是牙齿战战,到后来两肩战战,到最后全身都抖抖抖,像害了羊癫疯。

    没有任何人去理会那半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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