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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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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虚得。”马氏亦含笑而去。自是往来甚密,所赋乐章极多。
  ☆丘长孺
  丘长孺,名坦,楚麻城世家子。性喜豪华,尤工诗字。其姐丈刘金吾,亦崇、恺之亚也。先是吴中凌尚书云翼,以坑儒挂弹章。长子廷年,官锦衣都中,行金求免。刘以僚谊,贷之数千。已而,两人者皆罢归。时吴中女优数队,白姓最著。其行六者善生,号为六生,声色冠绝一时,凌与狎焉。闻刘有游吴之兴,度必取偿,乃先居六生为奇货。刘既至,六生以家姬佐酒,清歌一发,四座无声。刘惊喜欲狂,愿须臾获之,不复计明珠几斛。凌俟其行有日,杂取玩器辅六生以往,刘为焚券而去。刘本粗豪,第欲夸示乡人,无意为金屋置也。比归日,索六生歌娱客。楚人不操吴音,惟长孺能。以故长孺以六生遂以知音成密契。每在夕,目授心许,恨开笼之无日也。久之,刘意益怠,长孺乃乘间请偿金,如凌准数而纳六生为侧室。刘亦浮慕侠名,即日遣赠。长孺大喜过望,自谓快生平所未足。而六生亦曰:“吾得所天矣。”
  居无何,客或言此两人先有私者。刘怒气勃发,疾呼六生来讯,不服,鸩之。长孺适在乡,闻报驰马亟归,哀乞其尸。刘愤然曰:“人可赠,尸不可索得也。”长孺致五百金赎之以归。面如生,惟右手握固。长孺亲擘之乃开。掌中有小犀盒,盒内藏两人生甲及发一缕。盖向与长孺情誓之物也。长孺痛恨,如刳肝肺。乃抱尸卧,凡三宿,始就殓。殓殡俱极厚。事毕,哀思不已。曰:“吾见六生姐娣,犹见六生耳。”乃携千金至吴下,迎白二,同栖于张氏之曲水堂下。复进其妹十郎。十学讴于二,故相善。两姬感丘郎情重,愿为峨皇之从。事未成,而十郎适以谑语取怒于居亭主人。主人漏言于白氏,白乃率其党百人,伺长孺早出,突入其舍,于衾帷中赤体劫两姬去。长孺恚甚,将讼之长洲江令。令楚产也。长孺谋之朱生。朱生曰:“徐之,且不必然。”乃以危言动白氏,俾以二归长孺,而薄其聘。长孺乃罢。
  又数年,刘金吾有姻家为云间司李,乃复为吴下游。而白老适坐盗诬,丐刘为雪。事定,具觞楼船中,使十郎称谢,因留宿。中夜,十郎讯及长孺。刘曰:“吾妹婿也。”十郎谈及往昔,泣下不止。刘慰曰:“无伤,在我而已。”乃密戒舟人挂帆。觉而追之,则在京口矣。白夫妇叩头固请,刘曰:“汝女与丘公,有语在前,吾当成之。今偿汝百金,多则不可。”夫妇持金哭而返。刘竟携十郎归楚,送长孺家,曰:“吾以谢六生之过。”
  子犹氏云:“余昔年游楚,与刘金吾、丘长孺俱有交。刘浮慕豪华,然中怀麟介,使人不测。长孺文试不偶,乃投笔为游击将军。然雅歌赋诗,实未能执殳前驱也。身躯伟岸,袁中郎呼为‘丘胖’。而恂恂雅饰,如文弱书生。是宜为青楼所归矣。白二墓在城外之五里墩,而十郎竟从开閤之命。盖十郎性轻,遇人辄啼。少时,属意洞庭刘生,强使娶己。及度湖,遂凄然长叹。年余复归于白。未三月,遂为金吾掠去,依二以居。二死而遂去之。杨花水性,视二固不侔矣。长孺夫人,即金吾娣,亦有文。所著有《集古诗》及《花园牌谱》行于世☆范笏林
  范生牧之,名允谦,号笏林,华亭世家子也。年少举于乡。生而颀,广额,颐颊而下小削,目瞳清荧,骨爽气俊,不甘处俗。华亭世胄,出必鲜怒,锦衣狐裘,舞于车上,童子骈肩而随,簪玉膏沐,如妇女之丽。牧之见之,往往内愧肉动,毛孔蝟张,辄障面去。居恒单衫白袷,着平头弁,与诸少年颉颃而游。游遇豪贵人,牧之欠抑唯诺,阳嗛不敢言。众以为寒酸,意狎之,牧之乃快。或坐客小觉,则牧之飘风逝矣。性嗜书,无所不读,能跳梁翰墨间。客非韵,斥门者不纳。纳必以名香、清酒为供。或宴语夜央,童子更烛割炙,复张具如客初至时。屋下鸡鸣,犹闻鼓琴落子声。由是四方之客日益集,而杂宾亦稍稍得进。
  未几,杜生之事起。杜生者,妓女也。以风态擅名,慷慨言笑,自起女侠。与牧之一遇于阊门,目注久之,退而执手叹曰:“吾两人得死所矣!君胜情拔俗,余亦侠气笼霄。他日枕骨而葬太湖之滨,誓令墓中紫气射为长虹,羞作腼腆女儿。”下指鸳鸯,上陈双鹄,言罢大泣。众惊其不祥。嗣后淹系旬月,无反顾意,毁顿精神,废辍家政。客乃有为文告神以绝牧之者。牧之答曰:“仆闻亏名为辱,亏形次之。诸君子具当世贤者。仆虽不才,忝惠庄之遇旧矣。诸君子一旦摄齐束带,矢之神前,击钟伐鼓,以绝鄙人。一时观者,莫不骇遽狂走,谓仆当得夷族之祸,以至于此。甚而造作端末,飞流短长,笔之隃糜,付子尸祝,无烦简考,遽定爰书,不须左验,遂成文案。是忠告之义,同于(扌适)觖,捃摭之过,近于文致。使仆不能舍生于覆载,强息于人世,辱云甚矣。仆亦何人,其能甘之?惟有蹈东海而死耳!”牧之既深情胶粘不解,而复为诸客所激,若圆石遇阪,转触转下,势不得不与俱尽。会太守窘杜生,出辱之庭。牧之忍愧,以身左右翼,多卑词。太守徘徊,不令下鞭,然终不许牧之以一妓女烬黜,卖杜为贾妇。牧之佯诺,阴使人赝为山西宾,得之以藏于别第,俄载而与俱长安。
  居长安邸,不三月,牧之病肺死。牧之既死,杜生敕家人装其丧归,而以身从。杜入舟,忽忽微叹,间杂吟笑,如无意偿范者。至江心,命具浴。浴罢更衣,左手提牧之宣和砚,右手提棋楸,一跃入水。左右惊视,不能救。初见发二三尺许,浮沉旋澜中。已复飏起紫衣裾半褶。复转睫间,而生杳然没矣。
  杜不死,范之亲党能置之杜外乎?与其死于浊手,不若死于清波也。河伯有知,当为生招笏林。笏林有知,喜无太守之窘,诸客之激,含笑相从,永以为好。而俗子犹笑笏林以情死。噫!不死于情者,将不死乎!
  情史氏曰:“情生爱,爱复生情。情爱相生而不已,则必有死亡灭绝之事。其无事者,幸耳!虽然,此语其甚者,亦半由不善用爱,奇奇怪怪,令人有所借口,以为情尤。情何罪焉?桀、纣以虐亡,夫差以好兵亡,而使妹喜、西施辈受其恶名,将无枉乎?夫使止于情爱,亦匹夫之日用饮食。令生命不逢夭折,何至遂如范笏林者。又况乎天下之大,干以万事,翼以万夫。令规模不改,虽华清维绮,红粉如云,指为灵囿中之鹿鸟,亦何不可!
  卷七 情痴类
  ☆眇娼
  娼有眇一目者,贫不能自赡。乃计谋与母西游京师。或止之曰:“京师,天下之色府也,若目两,犹恐往而不售,况眇一焉。其瘠于沟中矣!”娼曰:“谚有之:”心相怜,马首圆。‘以京师之大,岂知无我俪者?“遂行。抵梁,舍滨河逆旅。
  居一月,有少年从数骑出河上,见而悦之,为留饮宴。明日复来,因大嬖,取置别第中。谢绝姻党,身执爨以奉之。娼饭,少年亦饭。娼疾不食,少年亦不食。嗫嚅伺候,曲得其意,唯恐或不当也。有书生嘲之,少年忿曰:“自余得若人,还视世之女子,无不余一目者。夫佳目,得一足矣,又奚以多为!”见《淮海集》。
  秦少游云:“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世之以恶为美者多矣,何特眇娼之事哉!
  ☆哑娼
  杨维祯云:钱塘娼家女,有美而哑者。教以琶、筝、箜篌,及七盘舞蹈之技,靡不精审。即笄,貌益扬,艺益工。京师有大木贾过焉,求见,即大喜,倍价聘之。左右曰:“娼以声取悦,哑而倍价以聘,何过愚?贾笑曰:”妇类以长舌败人之家,内谗寝,而后家可长。予聘无长舌,不聘工歌。“遂挟之归京师。
  贾侍姬百十人,闻哑娼至,皆掩口胡卢之。未几,哑娼宠颛门,贾一饮食,非哑娼不甘。哑娼亦心自语曰:“不聋哑,不家娜。”侈然自隆重,宴享非尊右不居,服饰非珍珠不御。诸姬虽心忌,又咸德其不能言皂白于主,故又心幸之。见《杨铁崖集》。
  杨维祯曰:“使哑娼才色,工之以语言文章,则所遇未必尔。借有之,求其终身荣者寡矣。”情主人曰:“此铁崖寓言,以当三缄之铭。”
  ☆老妓
  马守真,字月娇,小字玄儿。行四,故院中呼四娘。以善画兰,号湘兰子。少负重名,为六院冠冕。晚年意气益豪,日费不赀,家渐耗。
  有乌阳少年某,游太学。慕姬甚切,见不自持,留姬家不去。俄闻门外索逋者声如哮虎,立为偿三百缗,听使去。姬本侠也,见少年亦侠,甚德之。少年昵姬,欲谐伉俪,指江水为誓。大出裹蹄,治耀首之饰。买第秦淮上,用金钱无算。而姬击鲜为供具,仆马费亦略相当。是时姬年正五十,少年春秋未半也。锦衾角枕相嬿婉,久而不少觉姬老,娶姬念益坚。姬笑曰:“我门前车马如此,嫁商人且不堪。外闻以我私卿,犹卖珠儿绝倒不已。宁有半百青楼人,才执箕帚作新妇耶?”少年恋恋无东意。祭酒闻之,施夏楚焉。始怏怏去。
  王百谷云:“嘉靖间,海宇清谧,金陵最称饶富,而平康亦极盛。诸姬著名者,前则刘、董、罗、葛、段、赵,后则何、蒋、王、杨、马、褚,青楼所称十二钗也。马姬高情逸韵,濯濯如春柳闻莺。吐辞流盼,巧伺人意。诸姬心害其名,然自顾皆弗若。以此声华日盛,凡游闲子,沓拖少年,走马章台街者,以不识马姬为辱。油壁障泥,杂沓户外。池馆清疏,花石幽洁。曲室深闺,迷不可出。教诸小鬟宁梨园子弟,日为供帐燕客,羯鼓、琵琶声,与金缕红牙相间,北斗阑干挂屋角犹未休。虽缠头锦堆床满,而凤钗榴裙之属,尝在子钱家。以赠施多,无所积也。祠郎有墨者,以微谴逮捕之。攫金半千,未厌,捕愈急。余适过其家,姬披发徒跣,目哭皆肿。客计无所出,将以旦日白衣冠送之秦淮。会西台御史索余八分书,谓为居间,获免。姬叹:”王家郎,有心人哉!“欲委身于我,余谢。姬念我无人爬背,意良厚。然我乞一丸茅山道士药,岂欲自得姝丽哉。脱人之厄,而因以为利,去厄之者几何?古押衙而在,匕首不陷余胸乎!由是不复言归我,而寸肠绸缪固结不解。亦惟余与姬同心相印,举似他人,不笑即唾耳。姬与余有吴门烟月之期,几三十载未偿。岁甲辰秋日,值余七十初度。姬买楼船,载婵娟,十十五五,客余飞絮园,置酒为寿。绝缨投辖,履舄缤纷。四座填满,歌舞达旦。残脂剩粉,香溢锦帆,泾水弥,月姻煴,自夫差以来所未有。吴儿啧啧夸盛事,倾动一时。计余别姬,凡十六年,姬年五十七矣。容华虽小减于昔,而风情意气如故。唇膏面药,香泽不去手,发如云,犹然委地。余戏调:”卿鸡皮三少若夏姬,惜余不能为申公巫臣耳。“
  余曾见阊门一老妪,年近六十矣,甲乙二少年争嬖之。妪夫死,甲为殡,颇有费。事毕,欲迎妪归。妪沽酒与乙为别。乙涕泣不已,去,遂自缢。天下事尽有不可解者。
  ☆蜀王衍
  衍好裹小巾,其尖如锥。宫妓多衣道服,簪莲花冠,施脂粉夹脸。号“醉妆”。衍作《醉妆词》云:
  “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衍好私行,往往宿娼家酒楼,索笔题曰:“王一来去。”恐人识之,乃禁百姓不得戴小帽。
  人主何色不可致,而眷一妇。即眷之,亦岂不可召纳,而宿于娼楼,痴甚矣。从来人主宿娼楼者,惟独王衍、宋道君二人。衍是流水闝,道君是争风闝。然两人皆致丧国,可不戒哉!
  ☆宋子京
  宋子京尝宴于锦江,偶微寒,命索半臂,诸妓各送一枚。公虑有厚薄之嫌,讫不服,忍冷以归。
  使诸妓相爱,闻其负冷,反伤其心。万一致疾,当如之何!
  ☆荀奉倩
  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
  ☆韦生
  吴下韦生,貌劣而善媚。于冬月宿名妓金儿家。妓每欲用余桶,韦辄先之,候桶暖,方使来坐。
  ☆陈体方
  吴中陈体方,以诗名。有妓黄秀云,性黠慧,喜诗。谬谓体方曰:“吾必嫁君。然君家贫,乞诗百首为聘。”体方信之,苦吟至六十余章,神竭而殁。其诗情致清婉。方苦吟时,人多笑其老髦被绐,而欣然每夸于人,以为奇遇。
  体方死而有知,犹必吟完百首。秀云死亦必相从。不然,体方亦必以赖婚讼于地下主者。
  ☆洛阳王某
  王某,洛阳人,寓祥符,以贩木为业,与妓者唐玉簪交狎。唐善歌舞杂剧,事其曲尽殷勤,为之迷恋,岁遗白金百两。周府郡王者,人称鼓楼东殿下,以居址得名。雅好音乐。闻玉簪名,召见,试其技而悦之。以厚价畀其姥,遂留之。某悲思成疾,赂府中出入之妪,传语妓云:“倘得一面,便死无恨,盍亦求之。”妓乘间为言,殿下首肯。且戏云:“须净了身进来。”妪以告某,某即割势,几绝,越三月始痊。上谒殿下,命解衣视之,笑曰:“世间有此风汉。既净身,就服事我。”某拜诺。遂使玉簪立门内见之,相向呜咽而已。殿下与赀千金,岁收其息焉。事见《说听》。
  相爱,本以为欢也。既净身矣,安用见为?噫!是乃所以为情也。夫情近于淫,而淫实非情。今纵欲之夫,获新而置旧;妒色之妇,因婢而虐夫。情安在乎?惟淫心未除故耳。不留他人余欢之地,而专以一见为快。此一见时,有无穷之情。此一见后,更无余情。情之所极,乃至相死而不悔,况净身乎!虽然,谓之情则可,谓之非痴则不可。
  ☆乐和
  南宋时,临安钱塘门外乐翁,衣冠之族。因家替,乃于钱塘门外开杂货铺。有子名和,幼年寄养于永清巷舅家。舅之邻喜将士,有女名顺娘,少和一岁。二人因同馆就学。学中戏云:“喜乐和顺,合是天缘。”二人闻之,遂私约为夫妇。
  久之馆散,和还父处,各不相闻。又三年,值清明节,舅家邀甥扫墓,因便游湖。杭俗湖船男女不避。适喜家宅眷亦出游,会于一船。顺娘年已十四,姿态发越,和见之魂消。然一揖之外,不能通语,惟彼此相视,微微送笑而已。和既归,怀思不已,题绝句于桃花笺云:
  “嫩蕊娇香郁未开,不因蜂蝶自生猜。他年若作扁舟侣,日日西湖一醉回。”题毕,折为方胜,明日携至永清巷,欲伺便投之顺娘。徘徊数次,而未有路。闻潮王庙著灵,乃私市香烛祷焉。焚楮之际,袖中方胜偶坠火中。急简之,已烬,惟余一侣字。侣者双口,和自以为吉征也。步入碑亭,方凝思间,忽见一老叟,衣冠甚古,手握团扇,上写姻缘二字。和问曰:“翁能算姻缘之事乎?”叟云:“能之。”因询年甲,于五指上轮算良久,乃曰:“佳眷是熟人,非生人也。”和云:“某正拟一熟人,未审缘法如何?”叟引至八角井边,使和视井中有缘与否。和见井内水势汹涌,如万顷汪洋,其明如镜。中有美女,年可十六七,紫罗杏黄裙,绰约可爱。细辨,乃顺娘也。喜极往就,不觉坠井,惊觉乃梦耳。查碑文:其神石瑰,唐时捐财筑塘捍水,没为潮王。和意梦中所见叟即神也。还告诸父,欲往请婚。父谓盛衰势殊,徒取其怒。再请舅,舅亦不许。和大失望,乃纸书牌位,供亲妻喜顺娘。昼则对食,夜置枕旁,三唤而后寝。每至胜节佳会,必整容出访,绝无一遇。有议婚者,和坚谢之,誓必俟顺娘嫁后乃可。而顺娘亦竟蹉跎未字。
  又三年,八月,因观潮之会,和往江口,巡视良久。至团围头,遥见席棚中喜氏一门在焉。乃推身人丛,渐逼视之。顺娘亦觉,交相注目。忽闻喧言潮至,众俱散走。其年潮势甚猛,如水城数丈,顷刻逾岸,顺娘失足坠于潮中。和骤见哀痛,意不相舍,仓皇逐之,不觉并溺。喜家夫妇急于救女,不惜重赂。弄潮子弟,竞往捞救。见紫罗衫杏黄裙浮沉浪中,众掖而起,则二尸对面相抱,唤之不苏,拆之亦不解。时乐翁闻儿变,亦跄攘而至,哭曰:“儿生不得吹箫侣,死当成连理枝耳。”喜公怪问,备述其情。喜公恚曰:“何不早言,悔之何及。今若再活,当遂其愿也。”于是高声共唤,逾时始苏,毫无困状,若有神佑焉。喜公不敢负诺,择日婚配。事见《小说》。
  一对多情,若非得潮神撮合,且为情死矣。
  ☆尾生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子犹曰:“此万世情痴之祖。”
  ☆傅七郎
  傅七郎者,蕲春人。其第二子曰傅九,年二十九岁,好狎游,常为倡家营办生业,遂与散乐林小姐绸缪,约窃负而逃。林母防其女严紧,志不能遂。淳熙十六年九月,因夜宿,用幔带两条接连,共缢于室内。明日母告官,验实收葬。
  绍熙三年春,吉州苏客逢两人于秦州酒肆,为主家李氏当垆共役。苏顷尝识傅,问其去乡之因,笑而不答。苏买酒饮,散,明日再往寻之,主人言:傅九郎夫妻在此相伴两载,甚是谐和。昨晚偶一客来,似说其宿过,羞愧不食,到夜同窜去,今不复可询所在也。
  相传吴郡昔有一人,犯大辟,其人愚甚,临刑求救于刽子。刽子绐之曰:“汝但安心,俟午刻流星起时,我唤汝急走,当解汝缚,汝便疾奔远去。我取他人斩之以代汝。”其人信之。及期下刀,郐子连唤急走,其人遂狂奔,昼夜不息,直至陕西,为人佣工。主家为之娶妇。凡数年,稍成家矣。忽念刽子释放之恩,囊数金至吴下,夜叩其门,欲以报之。刽子叩其姓名。大骇曰:“汝已死,何得复来?”其人犹致谢再三。刽子为道其实,遂寂然无声。乃呼伴启门视之,囊金在焉,人已灭矣。方知叩门者乃魂也。向认为真已释放,魂喜极而去,遂如真形,一点破则散矣。傅与林苦于防闲,认真谓死在一处,无异生时。则其魂之聚而不散,为人当垆共役,又何疑焉。夫果聚而不散,无异生时,则死贤于生矣。虽谓之不痴可也。
  ☆王生陶师儿
  淳熙初,行都角妓陶师儿,与荡子王生狎,甚相眷恋。为恶姥所间,不尽绸缪。一日,王生拉师儿游西湖,惟一婢一仆随之。寻常游湖者,逼暮即归。是日王生与师儿有密誓,特故盘桓,比夜达岸,则城门锁不可入矣。王生谓仆曰:“月色甚佳,清泛不可再。”市酒肴复游湖中。迤(辶里)更阑,举舟倦寝。舟泊净慈寺藕花深处,王生、师儿相抱投入水中。舟人惊救不及而死。都人作“长桥月、短桥月”以歌之。其所乘舟,竟为弃物,经年无敢登者。
  居无何,值禁烟节序。士女阗沓,舟发如蚁。有妙年者,外方人也。登丰乐楼,目击画舫纷纭,起夷犹之兴,欲买舟一游。会日已亭午,虽莲舫渔艇,亦无泊崖者,止前弃舟在焉。人有以王、陶事告者,妙年笑曰:“大佳,大佳,正欲得此!”即具杯馔入舟,遍游西湖,曲尽欢而归。自是人皆喜谈,争求售之,殆无虚日,其价反倍于他舟。事载《名姬传》。
  死后值钱者,惟杨太真袜、陶师儿舟。然袜以色贵,舟以情贵。
  ☆汉成帝
  成帝既立赵后,其弟昭仪尤嬖,帝誓无他幸。昭仪闻许美人生子,大恚曰:“陛下常自言约不负汝,今美人有子,负约谓何?”乃以手自捣,以头击壁户柱。帝曰:“约以赵氏,故不立许氏,使天下无出赵氏上者。毋忧也。”后从床上自投地,啼泣不食,帝亦不食。使中黄门靳严持绿囊书,予许美人,戒曰:“美人当有以授汝,受来置饰室中帘南。”美人以(上竹下韋)箧一盒,盛所生儿,缄封,及绿囊报书予严,严置饰室中帘南去。帝与昭仪坐,使客子解箧缄,未竟,遣出。帝自闭户,独与昭仪在。须臾开户,呼客子将缄封箧推置屏风东。告掖庭狱丞籍武陵:“中有死儿,埋之,勿令人知。”有中宫史曹宫,御幸有娠,生子,并子母杀之。凡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辄死。又饮药伤堕者无数。帝崩,竟无子。
  事孰大于继祠承祧者,而斩艾血胤以媚二淫,其心死矣。是时,飞燕已正位中宫,合德亦称昭仪。且姐娣具不宜子,已见八九。假令收宫中美人子,卵而翼之,如刘皇后之于李宸妃,异日其子为君,犹未必仇赵氏也。自绝其根,身名俱丧,不惟成帝痴,二淫者亦大痴矣。
  ☆周幽王
  王宠褒姒,废申后及太子宜臼,而立褒姒为后,以其子伯服为太子。褒姒好闻裂缯声,王发缯日裂之,以适其意。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诱之万方,故不笑。王与诸侯约:有寇至,举烽火为信,则举兵来援。王欲褒姒笑,乃无故举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王悦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申后之父申侯,怒与鄫人召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
  宾媚人一笑,几亡其国。褒姒一笑,几亡天下。从来笑祸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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