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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右安门外-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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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哥真行,刚愣敢往台下跳,我当时都惊了,你看见他身上了吗?让观众抓得红一道紫一道的。”洗了澡刚从浴室出来,周小川就跟我笑着念叨,“这幸亏他身体好,要是我也往下跳,肯定就残了。”

  “嗯,你得让人把你给拆了。”我哼了一声,“不许你也玩儿悬的啊。”

  “我还真没那胆量,我没他身体好。”

  “有他身体好也不成。”我瞪他,“你就乖乖跟台上呆着吧你,顶多了往台下扔扔香蕉胡萝卜也就得了,可别把自己也给扔下去。”

  “成,我不扔。”好像在笑我的唠叨,周小川边笑边坐在床沿,“我也得跟六哥说说,让他下回也别这么玩儿了,万一真摔着了怎么办。”

  “你放心,摔不着,观众宁可牺牲自己也肯定抢着接他去。”我把双手枕在脑后,“你也知道,疯迷六哥的人也多着呢。”

  “那是,人家有真本事,做混音够一绝,打鼓更不在话下,人品也好,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不惹事,不像某些人,光说不练。”话到尾音,已经带了笑声,好像怕让我看见他上扬的脸部线条,周小川还没说完就别过头去。

  “谁呀?谁光说不练了?啊?”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说谁呢你?”

  “你激动什么呀,我说你了?我指名点姓说你裴建军了?”他一脸无辜。

  “……对,对,你没说我,我捡什么不成非得捡骂。”叹着气,我从他手里拽过毛巾,帮他轻轻擦着头发,“我知道,你说小九呢,没说我。”

  “去,人家九儿又招你了?”终于笑出声来,周小川回手又从我手里拿回毛巾,话锋一转到了我不愿涉及的敏感话题上,“对了,九儿跟你说了吧……他找女朋友那事儿。”

  “啊。”我条件反射应了一声,“说了。”

  “你说……他还在乎林强吗?”

  “这事儿……”我表情有点僵硬,周小川问题提得够尖锐,也够突然,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他说自己有了女朋友时的那种神情。

  有点儿幸福,有点儿无奈,有点儿逃避,剩下的,就说不清楚了。

  “不知道,可能就算在乎,也淡化了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我轻轻搂住周小川,嗅着他身上浴液的味道。

  “那你说……我赶林强走……”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及时阻止,“这就别再提了,九儿已经找了女朋友,要再知道当初的事儿……”

  “那林强早晚会跟他说吧。”

  “不会,你放心,强子决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我无言了。关于林强的为人,我实在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他从外在看起来有点儿傻,虽然帅,虽然酷,但总让人觉得他时不时的会冒傻气,同样时不时显露的还有股二百五劲儿,九儿说他人来疯,但他从没疯过头,而且仔细想一下,他还是个很有说话技巧的人,在大众面前,他从没显示出什么破绽或者弱点,也许他藏得太深,也许他的弱点就是小九。

  我就想啊,林强对九二是真动真格的了,要不他也就不会那么大的事儿一人扛下来,救了桥的是他,救了小九的是他,可惜他的承担周小川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秘密究竟会被隐藏到什么时候,会不会小九一交女朋友他们就从此天涯末路没有再见的可能了?我没法儿确定。

  “想什么呢?”周小川问我。

  “没什么,我又神游呢。”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我偷偷把手探进他衣襟。

  “你说……林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咱们混了那么多年,我愣没琢磨透他。”在被轻轻爱抚时舒服的往我身上靠,他又问。

  “他啊……他……”我吻上那漂亮的脖颈,享受着那种细腻光滑的同时含糊的念叨,“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我不知道当时我都胡说八道什么呢,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当年全中国人民都能背的滚瓜烂熟的那段话,出处是《纪念白求恩》,作者是毛泽东,我无法直接口述这个伟大的名字,在我们这代人眼中,似乎这个名字已经至高无上了,他老人家一句话,中国天翻地覆了整整十年,那时候的人都太单纯,就像根儿干干净净一丁点儿潮乎气儿都没沾上的劈柴,你划根火柴去点,立刻腾的烧起来,一捆这样的劈柴放一块儿,点起来火苗子上窜下跳煮海燎原。

  我知道那个年代的疯狂,但我怀念他的纯粹,因为现世太肮脏。

  “川川……有时间,咱回右安门看看去吧。”我在他耳边低语。

  “哪儿有那个时间啊。”他笑,“年底在工体还有一场呢。”

  “那就开完了这场,回去看看。”

  “……你还挺念旧。”他轻叹,“成,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

  事实上,那年我们并没有回右安门去,就像周小川说的,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但挤掉了这些时间的,却并不仅仅是年终的演唱会。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演唱会的前一天,会接到林强的电话。

  “裴哥,我今年回北京过年。”他很自然的说。

  “啊,成啊,挺好,回来吧,你爸妈呢?”我半天才醒过味儿来。

  “也回去,今年我爷爷八十大寿,难得一家子聚聚。”

  “哟,是吗,那用不用我去给咱爷爷磕个头啊?”我轻轻笑。

  “不用了,没那么多客套。”林强笑,然后说,“我是今儿晚上的火车,明天上午就能到了。”

  “那正好,晚上给我们捧场来吧。”

  “……看情况吧,我怕我睡过头。”

  我能听出他的本意,他不想来,他不想见小九,也不想见我们。

  “那……成,要是有时间,咱出去吃一顿,我请客。”

  “没问题,到时候手机联络吧,我把我的新号给你。”

  那天,我记下了他的新手机号,然后又聊了两句别的就挂了电话,我心里直扑腾,我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事儿要发生,这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开场子之前……是,我不迷信,可这回我是真觉得玄乎了。

  林强到北京,我没接站,我们在后台休息,调整状态准备晚上玩儿命。时间一点点过,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林强的短信。

  “裴哥,快开场了吧?我在电视前头等着看现场直播呢。祝你们演出成功。”

  我皱了皱眉,然后回讯息给他。

  “多谢捧场了,托你的福,待会儿看我给你秀一个。”

  “裴哥,可别在台上乱跑了,你还记得有一年你摔那大跟头吧?吉他差点儿断了。”

  “你小子别揭我短了!留神散场我敲你去。”

  “不敢不敢,我错了。”

  休息室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周小川终于开口:“嚼子,咱给调成震动成吗?”

  “哦。”我应着,关掉了响铃,然后迟疑了片刻,然后在突然有个问题窜进了脑子里时抬起了头,我看了一眼背对着我的周小川,又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翻杂志的小九和把玩着一个小手鼓的六哥,在手机里输入了一行字:

  “强子,还在意那事儿吗?你呆会儿会用什么眼光看电视上的我们?我、川川、小九,还有六哥?”

  这个问题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可能我着了魔,可能我中了邪,可能我就是脑子一热,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我叹了口气。闭上眼,我等他回音,可我等了好久,手机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反应。

  “完了,惹毛了。”心里这样念叨,我从沙发里站起来,交待了一句“去厕所”就离开了休息室,我当时犯了个大错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机扔在休息室桌子上,等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我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小九的声音。

  “看看,快看看是谁,川儿,你可不能让他有外遇。”那声调故意透出一种精明,还带着笑,“你瞅瞅他刚才又皱眉又叹气的,肯定不是给一般人儿发短信呢!快看看是不是情敌,要是,我替你打他。”

  我当时就懵了。

  我听见周小川无奈的说“你别抽疯了”,我听见六哥无奈的笑声,这些淡淡的无奈并不能盖过小九玩儿坏的兴致,也不能盖过我猛然涌起的恐慌,我知道那条短信他绝不能看到,可当我推门冲进休息室……好像一切都晚了。

  小九站在屋子当间儿,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屏幕的背景灯还没有灭。他看见我进来,慢慢将怔愣的眼神转到我身上。

  半天,他慢慢伸过手,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究竟表达着何种情感的表情,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低头,看到了清清楚楚的一大段文字。

  “裴哥,我谁也不怪,川儿赶我走,是迫于无奈,瞒着九儿,是怕他恨上川儿,为了桥,我必须走,六哥是个好鼓手,从电视里看你们,我还会用当年朋友的眼光,过去的,我可以不在意,总之一句话,祝你们演出成功,真心祝你们,大获成功!”

  

  我一直自认是个懂得怎么着才能让别人高兴的人,但在那回,我错了。

  我从没见小九那样过,那种异乎寻常的疯狂,好像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就跟当年我和家里发生的那场风波一样,完全成了疯狗,见人就扑,见人就咬。

  他第一个发作的目标就是周小川。

  看我看到让我全身发毛,他突然嘴角挑起一个微笑,然后他转过身,冲还不明所以的周小川说了句:

  “川儿,你真行啊。”

  “什么行不行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他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我说你呢,真行。你是咱们几个当中最在乎‘桥’的了,所以不管你干什么都有理,到时候你一句‘我是为了桥好’,‘我是不得已的’,就能把大伙都给镇住了是吧?”挑着尾音的腔调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他走到发愣的周小川跟前,一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川儿,可能你还不够了解我的为人,这也怪我,一开始忘了跟你这儿先交代清楚,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告诉你,是朋友,我自然会两肋插刀,可有一前提,别骗我!别他妈我这儿屁颠儿屁颠儿给你卖命,你还跟旁边儿偷着乐,心说这傻逼可真够水准的,蒙在鼓里头都不知道!!”

  他越到最后音量越高,脸都涨得红了起来,我知道事情不妙了,赶紧走过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

  “周小川,今儿我告诉你,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拿我当猴儿耍!你他妈偏这么干!我算知道你了,笑里藏刀!你表面上还装得挺难过,出新专辑的时候还说是为了强子也要好好做音乐,你违心不违心哪?!我这儿听得感动得要死,闹了半天全都是骗我呢!!”

  “九儿!”终于忍无可忍,我一把拽住他胳膊,想拉开他让他住嘴,却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再次挣脱我之后,所有的怒气都在瞬间爆发了出来,他扑上去抓住周小川肩膀,那感觉好像用尽全力把周小川活活掐死。

  “你说你当初凭什么让林强走?!你凭什么让他走!!他有什么罪过?啊?!我告诉你,咱们几个都算上,就只有他最清白!我还以为是他自己走的,闹了半天是你在背后捣的鬼!你真够义气的啊,他给你卖了那么多年的命,你就那么对他!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你?!”

  在小九愤怒的眼神中,周小川找到了答案,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莫名其妙,那双询问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从我这儿进一步确认着什么。

  “川川,你听我跟你说……”挡开已经歇斯底里的小九,我想把他拉到一边,但小九不给我机会,他拼命想绕过我去拉扯周小川,若不是六哥阻拦,他一定就得手了。

  我把周小川往里间屋拽,身后传来了满耳疯了一样的叫骂,那叫骂在只有四个人的休息室里撞击出了回声。

  “姓周的!我恨你一辈子!你一句话,耽误了我三年多!你倒不错,跟裴建军甜甜蜜蜜过你们的小日子,合着就我一人儿受罪!我他妈哭都找不着坟头!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们俩狼狈为奸赶走强子的?是不是?!周小川,你良心让狗吃了?你不怕天打雷劈啊?你不怕遭报应啊?!”

  “你给我闭嘴!”忍无可忍回过头,我冲小九吼了一嗓子,“你说那么难听你就不怕遭报应?做人不能做绝了,你把我们几个都骂遍了你还想怎么着?!”

  “裴建军!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要不是你勾搭汤小燕,那老板也不会找‘桥’的辙!从根儿上起桥就是让你给毁了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你欠的债!那包毒品应该放你身上!不应该放在我身上!强子是替我顶嘴才进去的!要换了你们,他就是想管,我也不会让他管!!”

  到最后这句话喊出来,小九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他声嘶力竭,叫骂传到我耳朵里,也有如五雷轰顶,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俩字:完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好了,我隐藏了三年多的秘密,到最后也没瞒住小九,没瞒住周小川,他们知道了一切,知道了林强是周小川让走的,也知道了那包毒品一开始是放在了小九身上,更知道了我是双方面的知情者却知情不报。

  “建军。”微微发抖的声音叫我,“是真的吗?”

  我沉默。

  “到底是不是?”

  再次的重复终于让我没能严守住嘴,低下头,我含糊应了声:“是。”

  “好、好。”苦笑出声,他看着我,拽着我袖子,他开口,“建军,我送你四个字。”

  我有点害怕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要看进我心里头去,看得我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建军,你看着我,你不看着我我怎么说呀。”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让人胆战心惊,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然后听着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四个字:

  “去你妈的。”

  我愣了,我傻了。

  我从没想过会从周小川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而且竟然是针对我的,我此时此刻才明白,我让周小川给惯坏了,我一直让他宠着,宠的有点儿没样儿,他一句这样的话,就能让我完完全全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更令我惊异的还不止这些。

  从我身上移走视线,他走到小九面前,他看着小九的眼神有点悲哀,也有点愤怒,他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在小九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一举动太突然,在场的除了周小川本人,谁也没能预料到。

  “九儿,该骂的,都骂了,你也该发泄够了吧?留点劲儿呆会儿放在台上。”语调平静的说着,他看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的小九,“演唱会不能取消,还有一个钟头就开始了,都冷静冷静,别在台上丢人现眼。”

  他说完这一席话,抬头看着已经完全愣住的六哥:“六哥,让你看笑话了,这里头有事儿,我回头再跟你说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这所有的话,他都说得极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那眼神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又好像什么都放下了。

  我当时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样的周小川,让我害怕。

  二零零零年年末的那场演唱会,开得相当成功,台下的观众拼命叫好,却并不知道台上的我们心里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小九哭道红肿的眼睛能在大屏幕投影上看得一清二楚,其他的,在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泄露几十分钟之前发生的种种。

  然后,在返场曲也唱完之后,小九握着话筒微微喘着跟大家宣布:

  “我要结婚了。”

  台下是分不清究竟是惊喜还是拒绝接受的尖叫,在这样的叫声中,他继续说:

  “我原来一直不知道,爱一个人啊,你爱他爱到发了疯能有什么样的劲头儿,不管过多少年,兹要一想起来都还能历历在目,高兴的,做梦都能笑出声儿来,难过的……什么时候窜到脑子里,都撕心裂肺。”

  我抱着吉他只是沉默。

  我知道他说谁呢,我太清楚了!我无法想象林强在电视前头看见他那双满是血丝,眼泪还没干的眼睛会是什么表情,听见他这番话又会是什么心情。

  “祝大伙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他说,“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那天散场前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大幕落下,观众退场。

  我茫然,两千年就这么过去了,“桥”在从组成的那天起,到现在,整整十三年,十三年来有多不容易的事儿都扛过来了,九七年那么艰难都扛过来了,可到了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撑不过去了?

  真的不行了吗?包括我和周小川?

  “你不该骗我。”他淡淡开口。

  “我知道。”点头,我想去抱抱他,却被躲开了。

  “建军,你这回真是太过分了。”他双手撑住额头,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就跟九儿说的那样似的,怎么着都成,真的,怎么着都成,可就是别骗我!”

  “我怕你受不了,要是林强跟小九都让这事儿跟牵进去,那‘桥’就完了。”我有点儿烦躁的掏兜摸烟。

  “完了就完了,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他突然笑出了声,“就算不光荣,最起码也算光明正大,藏着掖着的,有什么意思。”

  “可不藏着掖着‘桥’就真完了,你现在这么说,可当时桥要是真不行了,你真受得了?”

  “再难也能挺过去!你以为瞒能瞒多久?真想查早晚都能查出来!”情绪有点激动,他看着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真没想到让你一骗骗了三年多!”

  “川……”把刚掏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我叹气,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次,我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长时间,然后,周小川有点儿艰难的开口。

  “建军,咱们单飞吧。”

  我觉得好像晴空一道霹雳,劈在我头顶,那动静太响,震得我脑仁疼,声响过后跟着是电火花在眼头里晃,晃得我一阵儿阵儿的晕,我耳鸣,可周小川的话还是灌进了我耳朵里。

  “分开一段时间,有好处,对你对我,对小九……都有好处。就是对不住六哥,他一点儿罪过没有,还得跟着咱们瞎搅和。不过他有才华,不愁没发展,对,你也有才华,小九也是,我也是,摇滚的写不出来,我就写流行的,流行的写不出来,我大不了写儿童歌曲也比现在强。”

  那种絮絮叨叨的语调让我快疯了,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只剩了怔愣和沉默。

  “建军,我不会怪你什么,你也是不得已,当年为了我……不说为了我,就说是为了‘桥’吧,你退了学跑回来给我当吉他手,林强也是你带回来的,当时要没你救急,桥就真的完了,你做的牺牲我记一辈子,你和家里头闹成那样,我欠你的还都还不清,可你真不该骗我……咱们还是分开一段儿吧,你让我冷静冷静。”

  “……没别的路可走了?”半天,我问。

  “不知道。”他摇头,“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让我心里头那些东西沉沉底儿,我都乱套了,真的。”

  我没话可说了,他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是真的没话可说了,周小川做了决定,做了我改变不了的决定,我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那之后,我们单飞了。在二零零一年初,我们单飞了,桥还在,成员却已经四散。

  小九结了婚,他盛大的婚礼在电视上有报道,好多演艺圈儿的人都参加了,却没有我们,他说不打扰我们了,大伙都太忙。

  我记得新娘的名字好像叫田慧,是个挺有气质的女人,可化妆太浓,又隔着电视屏幕,看不清,也不好想象粉底下头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我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了我的婚礼,穿着纯白婚纱的汤小燕,似乎也是那个样子,是否新娘都是一个样子?我不清楚。

  在小九的婚礼之后,我接到了林强打来的电话。

  “裴哥,我找你去成吗?咱聊聊。”他问。

  “成。”我说,“来吧。”

  那天,他来了我家,我们俩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在一块儿闲聊,在厨房里做饭,陪慕慕玩儿老鹰捉小鸡,他是老鹰,我们俩是小鸡。

  吃饭的时候,我们喝了酒,没怎么就着饭,结果醉到一塌糊涂。

  “裴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放下筷子,林强打了个嗝。

  “怎么回事儿……”我往嘴里扔了个花生豆,“我他妈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我真喜欢九儿,可他结婚了。”

  “操,你丫怎么说的跟怨妇似的?”我笑。

  “说着玩儿呢。”抹了一把脸,他抬头冲我回应的笑,眼圈儿却渐渐发红。

  “强子,我们都欠你的,你就真谁也不恨?”很直白的问,我盯着他看。

  “恨,真恨,我恨这操蛋世道。”他低头,长头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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