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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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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与笑声已经渐近了我们沉默的三个人。
    当我们出林子时便明白了为什么从洞里掏出来的老鼠们又活了过来,因为迷龙已经活了过来,不但活过来,本着下意识里一种越难过越要喧嚣的炮灰团逻辑,他正喧嚣得不可开交:
    火光燃得比我们刚才吃饭时尤为猛烈,把家伙们圈坐的那片地方照得都有点耀眼。迷龙仍穿着何书光那套上好质地的尉官服,那衣服在他身上有点显小,而且在一整天的拉扯钻爬中已经有些脱线,迷龙在唱戏,唱的是郝老爷子在世时常哼哼的一个小调,只不过迷龙唱来就绝无那样温和。倒像在扯嗓子。这倒也不要紧,他老人家在火堆边转着,舞着,一边在炮灰团的哄笑和张立宪们的瞪视下把身上的衣服扯将下来,他已经把左袖子变成了布条,现在正在对付右边袖子。
    迷龙:“(找陕西腔)。”
    何书光眼光光瞪着,就要往起里冒,张立宪老成持重地一把拉住。
    何书光:“那是我衣服啊!明天还要换回来地!”
    炮灰们听见了,就大笑。张立宪思忖了一下,也息事宁人地笑。总之他冲着何书光膝弯后踹了一脚,和着余治几个又把何书光拉坐下了。
    那么迷龙就更来劲了。丫开始扭他得心应手的大秧歌,一边扭着,一边瞪着今天跟他打了个不可开交的何书光,而且离着也就是个两臂距离,那根本就是冲着人家去的。
    迷龙:“(东北调)。”
    何书光:“你姥姥!”
    他又一次蹦了起来,但架不住旁边有个不急时还是考虑全局的张立宪。尤其还是瞧着虞啸卿过来了的张立宪——他又一次把何书光抱住了,这不算,为了让何书光的怒容转为笑脸,还猛挠何书光的痒痒。显然作为好友,他是很清楚何书光的痒痒肉的,于是何书光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大骂。
    何书光:“死东北佬——哈哈哈……救命啊……你姥姥!”
    于是迷龙就更疯了,疯到他已经不想那么有对立性了,反正何书光上衣已经被他撕作坎肩了,并且这个坎肩还从脖领子后方开了条大缝,几乎就成了块布片了。迷龙光了膀子,露着那身贱肉和他的刺青,大跳他迷龙似的脱衣舞,那是一种戏曲架子加上了秧歌、二人转、打架、所有他随手拣来的各种似舞非舞的混合,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全民协助的摇屁股和麦师傅的印第安战舞。
    迷龙:“(京剧)。”
    我早已不甘只缩在虞啸卿和死啦死啦地身后看。我离开了他们,在人圈子周围转着圈看,发大飙的迷龙看起来狂野得有些荒诞,他用一个猛烈的动作从他自膝盖已经撕作几根布条的裤子里跳了出来,现在他的躯体终于自由了,我们粗野地哄笑。精锐们笑得不乏嫌恶。但无疑他们也喜欢这样的粗野。我们瞧着迷龙不知从哪操起个洋铁盆,他拿那盆给自己打了两下拍子。不辣的嗯哨吹得最响,于是他甩手把盆扔给了不辣,于是现在不辣成了他的伴奏。
    但迷龙还是需要道具的,他迅速给自己找到了道具,他拿了个拂尘有时冒充京剧的水袖,但更多时候是夹在屁股后边冒充他的尾巴。
    迷龙:“(招魂歌)”
    我不知道笑声更响还是嗯哨声更响,因为迷龙这么唱的时候把他的拂尘在手上转悠着,然后套住了张立宪的脖子。张立宪有些瞠目,但迷龙趁人家瞠目时把人拉起来一起扭一这个冒牌的马面勾掉了人家地魂。
    迷龙:“(招魂歌)”
    张立宪猛的把迷龙的手摔开,有点恼羞又不好成怒,那张脸子可真是好看死了。迷龙反正一脸友好但其实叵测的笑容,他精确地把事情控制在一个要打又打不起来的程度,他甚至用力搂抱了张立宪一下,在张立宪发狠之前便闪身而退。
    迷龙:”
    然后他就打算找何书光,何书光及时地树起了两个拳头,迷龙哈哈大笑地闪开了,但转身时他两手抓着拂尘的头尾,如同做了个套索,一甩就套住了正冷着个脸站在那的李冰。
    李冰人如其名,真的很冰,真难为他了,连刚才还在气的张立宪们都在发笑,他仍坚强地绷着脸,确实他也是在迷龙的胡闹中连笑纹都没有过的唯一一个。
    于是迷龙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我们一下子都哑然了。李冰又僵了两秒钟然后脸色大变,他躲瘟疫一样地猛退,然后绊在特务营的人身上,摔得我们只看见人堆里的两只脚——于是又没法不哄堂大笑了。
    迷龙:“我的宝,我的宝,我那个骑坦克的心肝宝……”
    余治听见丫这段哼怕是全身都硬了,扎人堆里就跑。一边大骂:“死东北佬,就没见勾半个川军团的人!”显然这对迷龙没什么杀伤力,迷龙照旧猛追,于是余治终于想起改口:“东北的大哥,东北的爷爷,我都让你进我坦克啦!”
    迷龙还算是恩怨分明,不追了,他现在跟抽疯似的,瞧着谁算谁。他转过身来时正好瞧见跟着他一起猛追的不辣。
    迷龙:“湖南佬,我整死你!”
    他吼一声就扑过去了。不辣当得上是惊喜交集,一个混蛋东北佬和一个混蛋湖南佬立刻就扭在一起。一片哗然中并无来自炮灰团的惊慌。因为我们实在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来表示友好和善意,当然也时常表现到鼻青脸肿。
    蛇屁股他们不甘落后,扭成一团或者压将上去,张立宪们只好一半鄙薄一半眼热地看着,后来迷龙不知道怎么从一片胳臂大腿和屁股的夹七缠八中挣了出来,他踩在克虏伯和丧门星的身上嚎他的戏。
    他迅速地被人给扳倒了。当不辣什么的也从人堆子里挣出来的时候,这就成了群魔乱舞了,连丧门星和豆饼这样地老实人也在尽可能难听地嚎丧,嚎的什么是他们自己的高兴,但一群人中间最抢人眼珠子的仍是迷龙,在发人来疯方面他是比死啦死啦还强的皇帝。
    我看见个天下第一的戏子。他声称如果太较真,他在背井离乡的第一天就会死去。可他天下第一,他用百劫不死百毒不侵的一条烂命在唱他的大戏。他同时嚎着二人转、抑子、京剧、川剧、黄梅戏、花鼓戏和广东戏,因为在被迫的有难同当中,我们混淆不清的不光是口音和小曲。还有我们的灵魂。
    那样的一片嘈杂中,我忽然听见一个轻轻的哼唱声,湖南腔,来自我的身后。
    我回头,看见死啦死啦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唐基永恒的恬和,但我看得最真切的是站在我身后的虞啸卿,他轻轻地在用他的乡音哼唱,他脸上有一种确切无疑的温柔表情。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癫狂。他的表情让我很想哭泣。而死啦死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虞啸卿:“我是个再没机会回到湖南的湖南人。”
    我真的很想哭。于是我蹿了起来,迈着一个瘸子的大步流星。我丑陋地加入那场群魔乱舞,妖怪也罢,神仙也成,或者就是我们老老实实的凡人,它都是生命之舞。
    我:“《少年中国说》”
    “好!”
    然后是响亮地拍着巴掌,那种非常结实地拍法,这样拍巴掌的人好象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掌给拍了肿起来。
    于是我们消停下来,不仅因为巴掌声,也因为精锐们忽然肃然了起来的神情,之前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但现在他们又成了我们敬而远之的那种克制和坚忍。
    拍巴掌的是虞啸卿,他还在用力地拍着,看起来很享受他孤独的掌声。
    而我们一个个像扭曲的雕像,最惨重的是迷龙,他刚发现虞啸卿在场,于是乎一只手仍在屁股后边支着他的马尾巴,另一只手从不辣手上抢过来洋铁盆,然后他就把那个盆遮在自己的胯前,就这样可笑地定格了。
    我真该企望今晚就这么结束,那迷龙今天也许还在我们身边。看着这么个家伙年华老去,七八十岁仍没羞没臊地和他老婆做拆床的游戏,一定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快乐。可见识过太多苦难的人欢乐时绝不会见好就收,迷龙一直疯到虞啸卿想完了家乡,想起了战争。
    我们僵硬着,而虞啸卿一直生猛地拍着巴掌,他不怕冷场也不是做秀,我想他的神经也许坚强到能这样全无回应地拍上几个小时,因为他想。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更新时间:2009…3…8 15:58:58 本章字数:5332
    虞啸卿:“好!这位来自东北的弟兄——!”
    迷龙现在明白掌声居然是为他一人而发了,操着他的道具前遮后拦地就想往人堆里扎,但是晚了。
    虞啸卿:“好一场死亡之舞!对着死亡能这样舞蹈的人就是我打心里拜服的战士!”虞啸卿指着迷龙,于是即使是迷龙也不好一头扎进人群里就此消失:“你是这一役的突击队员!”
    一下变得很安静。精锐们妒忌得眼睛发红,人渣们吓得不敢说话,迷龙无声地嘀咕着什么,从口形看来是“妈妈耶”这类的念叨。
    在这练的是第一梯队,虞啸卿和我的团长一直在挑选只要几十人的突击队,那就是敢死队,我们同时拿来了美式武器和美式的委婉叫法,它的战损率应是全军尽墨或百分之八十。
    虞啸卿并不喜欢这种静默,今晚他不寻常,他想听人说话:“我的壮士想说什么?”
    迷龙也他 妈的太过顽劣,他翻了一个白眼,直挺挺地往后一倒,扑通一声,戏台子上不折不扣的大裁碑。虞啸卿并不会心地会心一笑,迷龙是粗俗的,从来都是,可现在他的粗俗成了只有虞大师座才能领会到的高级玩笑。
    虞啸卿:“好!生来死去,嘻笑怒骂对之,这是军人本色!——从此刻起,你是这一仗中绝无二选的突击队长!”
    没人说话,精锐们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而我们有一种迷龙这番死定的古怪表情。死啦死啦轻轻拉了一下,让虞啸卿看了看他的表。
    虞啸卿:“时候不早,大家休息。”
    于是我们嗡嗡地散去,其实更该说张立宪们轻声的,嗡嗡着,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我们炮灰团的人,炮灰团的人还沉默地呆在原地,如退潮后海滩上的砾石。
    迷龙索性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起来了。
    突击队的指挥只能是我那团长,所以迷龙得到了冲在第一个的权利,也就是尽快去死的权利。阵前战死是一回事,提前被人脑门上写个必死,那是另一回事——迷龙干脆不起来了。
    我们终于决定去扶他,豆饼是第一个,丧门星是第二个。然后就一群全拥上去了。人渣们的同情总是这样的,带着幸灾乐祸。悲伤的时候总舍不得放弃那点滴的快乐。
    丧门星:“让你……你那话怎么讲?得瑟?”
    豆饼:“嗯!”
    蛇屁股:“嘿嘿,找事情做。”
    不辣:“原来好像是烦啦第一个,烦啦怕黑,白脸的四川佬就是第一个。现在好,你把四川佬给救了——烦啦,你怕黑是装的吧?是不是装的?”
    我恶狠狠地:“我不要脸。可不是那么不要脸。”
    丧门星认同:“嗯,他要脸的。”
    克虏伯:“我要困觉。”
    在我们的搀扶下,迷龙的步子还真有些发虚,那不是装的,并且他忽然咆哮起来:“你们?!……你们?!……你们?!……嗳呀妈呀,整死我了。”
    我们就嘿嘿地笑,同情多一点,幸灾乐祸少一点。
    迷龙在我们的胳臂上叹着气:“不玩啦。老子不玩啦。”
    就有人摸他的头:“乖,乖啦。”
    迷龙:“就不!”然后他愣住了,我们也愣住了。因为摸他头的是豆饼。迷龙的老大架子早就魂飞魄散了,惟独在他的副射手豆饼跟前是维持着的。
    迷龙:“你是随时要跟我屁股后边的!我他 妈是第一个,你他 妈就是第二个!”
    豆饼哑巴了,我们吃吃地笑着,豆饼扁了扁嘴。
    我们搀着迷龙回我们的帐篷。
    虞啸卿搞错了。迷龙绝不是在对着死亡舞什么鬼蹈,他实在是我们中间最眷恋生命的人,到了不要脸的地步。往下我很想逃跑,因为迷龙和豆饼。
    被夹在我们中间的迷龙和豆饼两个就没住过嘴。
    迷龙:“不玩了。”
    豆饼:“完啦。
    迷龙:“不玩了。”
    豆饼:“完啦。”
    迷龙:“不玩了。”
    豆饼:“完啦。”
    第三十二章
    车在发动,等着我们。我们杂乱无序地往车上蹿,我们和张立宪们。
    我们的衣服又换回来了。所以何书光看起来非常可笑。他那套被迷龙糟改过的衣服很多地方看起来简直有伤风化。何书光喜欢露,但不是这样的露。
    今天不进老鼠洞。而是回禅达,这会是战前我们最后一次回禅达了,最后放松一次不如说了却一下最后的心事,如果赢了,从南天门到禅达也就一个来小时的车程,但很多人注定回不来了。
    我被阿译拉上了车,然后阿译就有点木楞地看着仍在往上爬的人们,他总这样,看人时像不知道把眼珠子把哪里放。
    死啦死啦在车上给人渣和精锐们一视同仁地乱甩着烟卷,他派烟的方法神得很,是往自己嘴上叼一根,剩下的全乌七乱糟地乱甩给别人。他直接把一根烟摔过来,我没能接住,摔在脸上。
    这让我有些恼火:“我又不抽烟煞费苦心的!”
    死啦死啦:“哦,对了。这是给你的。”
    他甩手把挎在背上的一个大家伙扔上来,那是一个美军用的邮政布袋,我几乎被砸摔在张立宪身上,张立宪一把手揪住,没任何表示地帮我回自己座上,那实在是比骂更讨厌。
    我只好对着车下叫嚣:“什么玩意?”
    死啦死啦:“吃的!我从伙房偷的!拿回去孝敬你爹妈!”
    有这样嚷嚷这件事的吗?我身后响起窃笑甚至哄笑,我觉得脸上被人扒掉了一层皮——而那家伙颇为得计地向所有人涎笑着。
    我:“我不要偷来的东西。”
    死啦死啦:“你拿张肿脸当胖子啊。又不是给你的,给你爹妈的。”
    我:“他们更不会要。我不要从一起打仗的人嘴里偷吃的。”
    死啦死啦:“我们也吃不完啊。”
    我:“那我就管不着。”
    我听着张立宪们的窃笑,看着他们古怪的表情,他们可算能报仇了,他们存心让我听见和看见这些。
    死啦死啦:“我说,你是不是没脸去见你爹妈?”
    我:“……瞎说什么。我就是去见他们。”
    死啦死啦就诡笑着。扳着车厢板把脸凑了上来。
    死啦死啦:“真的?只见他们?”
    我就不好说什么了,因为不是真的。我真希望司机不耐烦到把车开了走掉,可他算是新近的小人得势,司机中找不出这么大胆子。
    我听着迷龙在我身后嘀咕:“走不走啊?偷了就偷了吧。死要面子就给我。”
    死啦死啦:“他要是你可就好了。”然后他又找上了我:“我知道了,你个孽畜子,你偷了你爹妈要紧的东西,你不敢去见他们了。”
    我:“我……我偷什么了?他们又有什么要紧东西?”
    死啦死啦:“你要拿他们儿子去打那样的仗,你偷了他们儿子。”
    我们忽然变得很哑然,人渣和精锐们,轻视、蔑视和好笑的表情一起消失了。
    我:“……我去见他们。那就是你偷的了。”
    死啦死啦:“我宁可是我偷的——我讨厌看见不孝的家伙。”他放了手,让自己落在地上:“走啦走啦!办你们的娘们事去!”
    我尽力地还击着:“你不上来啊?”
    死啦死啦:“我自己开车去!等打完仗了。我就是中国最好的司机!”
    我:“你是要去找你的姘头,所以不跟我们一起!”
    那家伙在下边挥了挥手就直奔他的吉普:“哈哈,乖儿子!”
    我们的车先开了,我悻悻然地坐下,一车都很沉默。
    我:“这王八蛋。”
    但是何书光忽然开始哭泣,带动了余治。张立宪轻轻地拍打着他们。
    我们在摇晃和颠簸中一起前往禅达。
    是的,他说得没错,我们同为窃贼。满腔热血,却偷走了我们父母的儿子。
    车在禅达街头行驶,我们没法不注意到这座小城的临战感已经越来越强,在某些当街处都已经垒起了高射炮位。
    车上的气氛很沉闷,因为死啦死啦造的孽,也因为我们总被路边的军与民表情古怪地看着,活该,炮灰团与师部精锐的组合。是禅达农人也能看出的差异。
    死啦死啦偷来的那袋食物在我脚边晃荡,有时就碰到我的腿。大部分时间我不怎么去管它,我在做迷龙他们所做的事情,大家一声不吭地和张立宪们大眼对小眼,而张立宪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我肯定即使在老鼠洞里厮打。我们也比现在的冷战来得融洽。
    食物很多,除了给父母,还有可以给小醉的一份。我再没想这是偷来的还是我拿命换来的,人不能总想这样的事,我们只是看着他们想,可算摆脱王八蛋了。到地头就甩了你。他们也一样。
    我瞪着张立宪。迷龙瞪着何书光,张三瞪着李四。某人又瞪着某人,有时候我们又交叉瞪着,并非要打架,而是没地儿可看又不想说话。
    车停下了。
    死啦死啦地吉普从我们的车边一驶而过,那家伙今天准是打药了,亢奋地大叫:“瞪!瞪死他!说出来——到地头就甩了你,可算摆脱王八蛋了!”
    然后他就从禅达的街头,也从我们的今天消失了,我们因他的鬼叫而迟疑了一下,眼神里是明摆着,但被叫穿了总是不自在。
    张立宪:“……下车。”他是向他的弟兄们说地,于是也觉得有必要跟我们表示一下:“你们不下车?”
    迷龙:“下。”这家伙脑子晕,毫无必要地又补了一句:“下他个王八。”
    我们刚下的车开走了。我们呆呆地站在禅达的街头,像一群傻子或者难民,这一部分是因为被死啦死啦和虞啸卿联手给折腾得太狠,还有一部分是我们都不大清楚该怎么对付对方。
    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发散,脏得要死,也累得要死,人渣像精锐,而精锐又像人渣,心里都想同一个问题,就是怎么甩开对方。
    真甩了吗?我们被强拧在一个老鼠洞里,现在没人拧了,可是真甩了吗?没了洞的老鼠茫然戳在街头,看着没人折腾你的禅达,真甩了吗?
    迷龙迅速变得不耐烦,他可有个家要回:“咋的啊?”
    阿译:“……我觉得那个什么吧……”
    迷龙:“那个什么也不用你觉得啊。”
    我:“你不耐烦你说。来,来,请。”
    迷龙开始猛翻白眼,频率高得天上要飞过只鸟儿能被他的白眼打下来。
    丧门星搂上了我的肩附耳,老实人也许办事情更直接一些:“说两句面子话走人不好吗?”
    那倒也是。我清了清嗓子,那边的余治也在跟张立宪附耳,张立宪也清了清嗓子,可说真的,要消掉他那一脸倨傲,也许只好给他换张面皮。
    张立宪于是这样说着更似挑衅的场面话:“要不要上哥们那泡个茶什么的?”
    不辣:“老子家没茶啊?还是就你家有桌子?”
    何书光:“就你们那破团还真没几张桌子。”
    迷龙:“啥意思啊?我们破,你们新?除了那几张嫩脸也没哪儿新啊?”
    何书光:“要打吗?”
    迷龙就打哈哈:“这小嫩孩是真不怕整死。”
    张立宪:“行了行了。行了!找铲啊?我说你们,没地方去就直说!”
    不辣:“有地方去啊!就是没地方打架!”
    余治:“打架要找什么地方啊?就这。这儿。”
    迷龙:“那就整呗。你个小老鼠脸子。”
    余治:“……王八再让你进我的坦克!”
    蛇屁股:“打呀打呀。不打也没事做。”
    何书光:“那就打!”
    我开始叫嚣——不是想打,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打!都打死算了!”
    张立宪便熬不住了:“你总算说出人话来了!”
    我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气势汹汹以拳相向,连豆饼都捏着个拳头滥芋充数,眼看是又要拳头见肉了——丧门星手比脑快,已经对冒失冲上来的余治给了一拳,迷龙跟何书光已经搂在了一起,看起来亲热得要命,我跟张立宪互相抓着对方的衣领子,举着拳头……
    我们彼此瞪着,像两条被链子拴着没法把牙齿咬到对方身上的恶狗。
    我:“……还打屁呀?”
    张立宪:“……打够了?”
    迷龙:“打够了。”
    何书光:“先计帐。”
    不辣:“这个崽子爱讲狠话。”
    于是又瞪上了,我忙着把不辣往后拉:“老大不小了。懂事的说话。”
    懂事的张立宪便犹豫了一会:“好吧。谁有地可去?谁去的地方想别人一起去?谁去的地方想自己一个去?”
    迷龙:“说啥呢。大家掉头走两拔不就完了吗?”
    我:“听他说。”
    张立宪:“各人说话。你要去哪?”
    我们互相看着,疲惫而警惕。余治摸着挨揍的部位,丧门星一脸抱歉地拍拍。
    我们一脸古怪表情地分开,走向两头,再不是人渣和精锐这样齐刷刷的两拔,而是分出几茬子参差不齐:不辣、蛇屁股居然跟上了张立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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