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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勒瑰恩十五篇跨次元旅行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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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自己早已在错综复杂的新奇和机会和选择中迷失了那个「道」……

安沙拉克人要做的选择跟我们有些不同,也许比较有限,但仍不乏其趣。

他们那里的太阳比我们的大,距离也较远,因此尽管那世界的自转速度和倾斜角度跟地球很接近,但一年约等于我们的二十四年,而四季也因此又长又缓,一季等于我们的六年。

不论在哪一个次元、哪一种气候,只要有春天,就一定是繁衍的季节,新生命诞生的季节;而对寿命只有几季或几年的生物来说,初春也是交配的季节,新生命开始的季节。安沙拉克人也是如此。他们的寿命是当地时间的三年。

他们居住在两大洲,一个洲在赤道及赤道略北一带,另一个洲则朝北极延伸;两者之间有一长条崇山峻岭的陆地连接,就像美洲,不过整体规模比较小。此外就全是海洋,加上若干群岛或四散的大岛,但都无人居住,只有跨次元事务署征用的这个岛例外。

克艮梅格说,一年开始之际,在平原的城市和南方的沙漠里,「年僧」会发布消息,于是群众大量聚集,等着看太阳爬到某座塔顶、或者破晓时一道阳光如箭射中某个标靶:那就是春分到来的一刻。接下来,天气会愈来愈热,晒干南方的牧地和长着野生谷物的大草原;在漫长的旱季中,河流的水位会降低,城市里的水井会干涸。春天跟着太阳往北走,融化那些遥远山丘上的雪,为山谷带来亮眼的绿意……而安沙拉克人也会逐太阳而居。

「唔,我走啦。」城市街道上,老友对老友说。「回头见!」将近一岁的年轻人——用我们的算法,他们是二十一、二岁——会渐渐离开自己的家和朋友群,离开大学和运动俱乐部,去到城里如同迷宫的公寓大楼、集体住所和旅店,寻找去年夏天跟他们分道扬镳的双亲之一。他们会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晃进去,说道:「哈啰,爸。」或「哈啰,妈。看来大家都要回北方了。」那位父亲或母亲在这年轻人的半辈子之前走过那条漫漫长路,但会小心地不主动表示要带路,以免孩子觉得受到侮辱,只说:「是啊,我也一直在盘算。要是你跟我们一起去就太好了。你妹妹正在房里打包呢。」

就这样,他们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地丢下城市。如此大批离开的过程很长,没有任何次序。有些人春分过后不久便离开,其他人则说:「他们还真急呀。」或者:「仙娜赶着第一个去,是想抢到以前住的那块地。」有些人一直逗留到城里几乎全空,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离开那些炎热沉默的街道,那些悲哀、没有树荫、空空荡荡的广场,之前长达半年的时间这里曾充满人群和音乐。但他们最终还是出发上路,前往北方,而且一旦启程便全速前进。

大部分人带的东西都很少,不超过一个背包的容量,或者一头卢巴能背驮的分量(从克艮梅格的描述听来,卢巴有点像长羽毛的小驴)。有些在旱季发了财的商人则带上一整队驮着货物财宝的卢巴。尽管大多数人都是独自成行或与少数家人结伴,但在人潮较多的路上,彼此前后的距离相当近。如果到了较难走的地方,年纪较大、身体较弱的人需要人帮忙采集、背扛食物的时候,众人就会暂时组成较大的团体。

往北的路上没有孩童。

克艮梅格不知道安沙拉克有多少人,但猜想大约几十万,也许一百万。所有人都加入迁徙的行列。

来到崇山峻岭的「中陆」,他们不会成群结队,反而四散走上几百条不同的小径,有些人多,有些人少,有些标示清晰,有些模糊得只有以前走过的人才知道该在哪里转弯。「这时候有三岁的人同行就很有价值了。」克艮梅格说。「因为他们已经走过两次。」他们行囊简单,快速前进,一路靠采集大自然提供的食物维生,除非来到干旱贫瘠的高山上,才(照他的说法是)「减轻背包的重量」。在这些高山隘口和峡谷,商人车队里吃苦耐劳的卢巴开始踉跄绊跌,快要筋疲力尽、饥寒交迫而死。如果商人还想逼它们继续前进,路上其他人就会卸下它们背上的东西放走它们,也同时放走自己带的驮兽。这些小动物一步一拐、跌跌撞撞地往南走,回到山下的沙漠。它们原先驮的货物最后散落在路边任人捡拾,但没人会拿任何东西,除非必要,才会取用一点食物。他们不想多背东西,免得拖慢速度。春天,清凉甜美的春天就要来了,来到山谷的草地,来到森林,来到湖泊,来到北方明亮的河川,而他们想及时赶到。

我边听克艮梅格讲述边想象,若能从空中俯瞰这场迁徙,看见这么多人全沿着千百条步道小径前进,会像是看着一两个世纪前我们美国西北岸的春天,当时每一条河流,从宽达一哩的哥伦比亚河到最小的小溪,都被逆流而上的鲑鱼染成红色。

抵达目的地之后,鲑鱼产卵,死去。有些安沙拉克人也是落叶归根、回去等死的:那些第三次向北迁徙的人,那些三岁的人——照我们的算法是七十岁以上了。有些人撑不到终点。他们因饥饿和劳累而体力透支,逐渐落后。若看见老人坐在路旁,人们或许会跟他或她说说话,帮忙搭个小小的遮蔽处,留下一点食物,但不会劝老人跟他们一起走。若老人很虚弱或病得很厉害,他们可能会待个一两晚,直到也许有另一个迁徙者来接班。若在路边见到死去的老人,他们会加以埋葬,遗体呈躺姿,双脚朝北:那是回家的方向。

往北的路旁有好多好多坟墓,克艮梅格说。从来没有人迁徙过第四次。

较年轻的、正在进行第一或第二次迁徙的人,继续匆匆前进,在高山隘口挤聚成一团;来到山脉以北,中陆逐渐变宽,他们随之更加四散,沿着无数步道穿过大草原。等到终于抵达北方,原本的滚滚人流已经分散成数以千计的小河,在北方蜿蜒向西、向东。

来到一处草地已绿、树梢已长出新叶的宜人山丘,其中一个小团体停下脚步。「唔,我们到了。」母亲说。「就是这里。」她眼中含着泪,发出安沙拉克人特有的喀喀作响的柔和笑声。「舒古,你记不记得这地方?」

做女儿的离开这里时还不到半岁(等于我们的十一岁左右),此刻惊诧又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笑了,叫道:「可是以前明明比较大呀!」

然后,舒古的眼神也许会越过她出生地这半似熟悉的草地,望向视野尽头那家最近的邻居的屋顶,心想不知津米密和他父亲是否已经抵达、住下;他们父子俩在路上跟她们巧遇,一起露宿了几晚,然后便加快速度径自前行。如果他们已经到了,津米密会不会过来打个招呼呢?

这些人在太阳下的城市里住得非常紧密,过着非常社会化、杂交不断的生活,同住一房,同睡一床,一同工作和玩耍,所有事情都跟团体和群众一起做,现在则全部四散分开,家人离开家人,朋友离开朋友,每个人都各有一间单独小屋,各自散居在这片草原,或北边一点的起伏山丘,或更北边的湖区。但尽管他们像打破的沙漏里的沙散落各地,彼此之间的牵绊却并未打破,只是有所改变。现在他们不再聚成团体和群众,不再以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为单位,而是两两成对。

「唔,你来啦!」舒古的母亲说,看着舒古的父亲打开门,从草地边缘另一栋小屋走出来。「你应该只比我们早到几天吧。」

「欢迎回家。」他严肃地说,眼神闪亮。两个大人手拉着手,稍稍抬起长着鸟喙的窄头,这是一种特殊的行礼方式,一种亲密却也正式的问候。舒古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他们这么做,那是好久以前了,当时他们住在这里。住在她的出生地。

「津米密昨天还问起你呢。」父亲对舒古说,发出轻柔的喀喀笑声。

春天来了,春天降临在他们身上。现在他们将进行春之典礼。

津米密从草地那一头前来拜访,跟舒古聊天,在草地上、溪流旁散步。不久,一天或一两星期后,他问她是否愿意共舞。「我不知道耶。」她说,但看见他站得笔直挺拔,头略略上扬,摆出舞步开始的姿势,她便也站起来。她虽站直了身,起初却低着头,双臂垂在身侧;但之后她便想高高抬起头,大大张开双臂……想跳舞,想与他共舞……

而舒古的父母和津米密的父母,又在菜园或旧日果园里做什么呢?当然是同样的事。他们面对面,抬起骄傲的窄头,然后男人双手高举过头,跳跃一大步,深深鞠个躬……然后女人也鞠躬……就这样,求爱之舞开始了。此时,整个北方大洲上,人们都在跳舞。

再度求爱、重缔婚约的年长夫妇不会有人干扰,但津米密则最好提高警觉。一天晚上,有个舒古从没见过的年轻男子越过草地走来。他出生在好几哩之外,听说舒古很美,慕名而来。他告诉她,他正在盖一栋新屋,在一处树丛间,那地方很漂亮,离她家比他家近。他想请她给点盖房子的意见,也很希望有机会能与她共舞。也许就在今晚,在他离开之前,只跳一下下就好,一两步就好?

他的舞跳得非常好。在初春夜晚的草地上与他共舞,舒古感觉自己仿佛乘风而飞,她闭上眼,双手从身侧伸出,仿佛就乘着那阵强风,碰到他的手……

她的父母会在草地旁的那栋小屋一起生活。他们不会再生小孩,因为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但他们仍会如新婚之时那样频繁做爱。舒古会从追求者中选择一人,事实上她选的是新来的那个。她会去跟他住在一起,在两人合力盖好的那栋小屋里做爱。他们盖房子,跳舞,种花,吃饭,睡觉,所做的一切最后都变成做爱。不久舒古便怀孕了,然后生下两个宝宝,两个各包着一层坚硬的白膜或说外壳。这对父母用喙、用手扯开这层保护膜,里面是蜷成一团的小小新生儿,抬起小之又小的喙,盲目发出啾啾叫声,已经张着大嘴,贪求食物,贪求生命。

第二个宝宝比较小,不贪求,发育得不好。尽管舒古和丈夫都温柔关怀地喂养她,也尽管舒古的母亲过来暂住,用自己的喙喂她吃东西,她一哭就抱起来摇晃逗哄,但宝宝还是日渐衰弱。一天早上,她在外婆的怀里一阵扭动,拼命喘气,然后便再也不动了。外婆哭得很伤心,想起了舒古那个甚至比这宝宝还短命的弟弟,同时也试着安慰舒古。孩子的父亲在新屋后面挖了个小坟墓,四周都是在长长春季抽芽开花的树,边挖土边掉泪。但另一个较大的女娃,琪琪莉,则又是啾啾叫、又是喀喀笑,吃得多,长得好。

差不多到了琪琪莉开始奋力学站,朝父亲叫「爸!」、朝母亲和外婆叫「妈!」、被大人阻止做什么时会大叫「不要!」的时候,舒古又生下一个宝宝。跟很多第二胎一样,这胎只有一个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孩,很小,但很贪吃,长得很快。

在他之后,舒古将不再生儿育女。她和丈夫仍会兴之所至地做爱,享受开花时节和结果时节的欢愉轻松,在温暖的白天,在温和的夜晚,在清凉的树荫下,在炎夏正午的草地上,但那将是安沙拉克人所谓的「奢侈的爱」:不是为了繁衍后代的实用目的,只为爱而爱。

安沙拉克人生儿育女的时间仅限于北方的初春,也就是回到出生地之后不久。有些夫妇养大四个小孩,许多夫妇也有三个小孩,但通常,如果第一胎的两个都长得好,就不会再有第二胎。

「你们很幸运,不像我们会过度繁殖。」听了克艮梅格叙述的这一切,我对他说,并告诉他一点我那个次元的情况,于是他也表示同意。

但他并不希望我以为安沙拉克人在性爱或生育方面完全没有选择。一般而言,伴侣的感情都能历久弥坚,但人的意志和矛盾也可能改变、扭转或破坏两人关系,他也谈到那些例外。许多伴侣是两男或两女,这类伴侣和其他没有孩子的夫妇常会向有三四个孩子的夫妇领养一个,或者收养孤儿。有些人没有伴侣,也有些人同时或陆续有好几个伴侣。当然有人通奸,也有人强暴。女孩若置身在很晚才从南方出发的人之间,是件很不好的事,因为这些殿后的人性欲已很强烈,年轻女子常不幸遭到轮奸,抵达出生地时已饱受摧残,没有伴侣,却怀有身孕。找不到伴侣或对伴侣不满的男人可能离家出走,四处贩卖针线,或者磨刀补锅;人们欢迎这些游荡者的货品,但对他们的动机则抱持疑心。

在阳台上吹着轻柔海风,聊了好几个星光闪烁、天色泛紫的夜晚之后,我问起克艮梅格自己的人生。他说,他在各方面都遵循「马丹」,那项规则,那个「道」,只有一处例外。他第一次迁徙北上之后就有了伴侣,妻子第一胎生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平安长大,后来当然跟他们一起回南方。第二次迁徙北上时,全家人再度团聚,两个孩子也在附近成家,因此他跟五个孙子都很熟。在南方的第三季,他和妻子泰半时间都相隔两地,身在不同的城市:她是天文学教师,到更南方的天文台去了,而他则留在特克基特跟一群哲学家一起做研究。她因心脏病发猝逝,他参加了她的丧礼。不久后,他便和儿子及孙子一起北上。「在回到家之前,我并不想念她。」他实事求是地说。「但回到我们的家,独自住在那里,没有她为伴——我实在受不了。然后我凑巧听到这里在征人,负责迎接来到这岛上的陌生人。先前我一直在想怎么死最好,而这里似乎有点像个中途站:海中央的一座岛,没有任何其他同胞在这里……不完全算是生,也不完全算是死。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就来了。」他早就过了安沙拉克的三岁,照我们的算法已届八十高龄,但除了肩膀有点弯、头上的羽冠变成全白之外,看不出他年事已高。

隔天晚上他告诉我往南迁徙的情形,以一个安沙拉克男人的经验,描述北方夏日逐渐退去变短时的感觉。收成工作已经结束,谷物存放在密封的粮仓留待来年,长得慢的块茎类作物已经种下,任它们在地底过冬,下一个春天就能收成。小孩都窜高了,活泼好动,愈来愈待不住,对家里的生活感到无聊,一天到晚往外跑,跟邻居小孩交朋友。这里的生活甜美但一成不变,永远相同,奢侈的爱也不再那么激切。一天晚上,夜空多云,风中略带凉意,床上躺在你身旁的妻子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你知道吗?我想念城市。」那一切就突然涌上你心头,像一波光亮温暖的大浪——城里的人群,拥挤的大街和高楼,耸立在一切之上的「年塔」——阳光耀眼的运动场,夜里充满灯光和音乐的广场,你坐在那里的咖啡馆喝萸,开怀畅谈直到凌晨——那些老朋友,这段时间你都没想起他们——还有陌生人——你有多久没见到一张新面孔了?有多久没听过一个新想法,冒出一个新念头?该回城市了,该跟着太阳走了!

「亲爱的,」母亲说:「我们不可能把你收集的石头全部带回南方,挑一些最特别的就好。」小孩则抗议:「我自己背就好了啊!我发誓!」最后她不得不听话,找了一个特别的秘密所在藏起那些石头,根本想不到明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在乎这些幼稚的收集品,也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开始时时刻刻想着这趟千里迢迢的旅程,想着前方那些未知的土地。城市!大家都在城市里做什么?那里有岩石收藏吗?

「有啊。」父亲说。「博物馆里就有。非常珍贵的收藏。等你上学之后,学校的人会带你们去各式各样的博物馆。」

学校?

「你一定会喜欢的。」母亲说得斩钉截铁。

「上学最好玩了。」克琪阿姨说。「我爱死学校了,今年我打算回学校教书。」

往南的迁徙跟往北的迁徙相当不同,不是分头四散,而是聚集成群。迁徙的方式也非零星随意,而是井然有序,同一区域的所有家庭在出发之前许多天便已做好计画。他们一起出发,五个、十个或十五个家庭同行,夜里也一起扎营。他们用手推车和独轮车带了许多食物,烹饪器具,准备在无树的平原上用的生火燃料,越过高山隘口时要穿的温暖衣物,还有药品,以备途中生病的不时之需。

往南迁徙的路上没有老人——没有超过我们的七十岁左右的人。迁徙过三次的人都留在北方,成群聚集在农庄或农庄附近发展起来的小镇,或者留在他们曾度过生命中几度春夏的家园,与伴侣一起或独自一人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我想,克艮梅格说他在各方面都遵循族人之道、只有一点例外,指的是他没有留在家里而来到这座岛上。)这是所谓的「冬季离别」,是南下的年轻人与留在家园的老人的离别,令人伤痛,严苛坚忍,也不得不然。

只有那些留下的人才可能见到北地之秋的壮丽,苍蓝的暮色,湖上初结薄冰的痕迹。有些人留下画作或信件,把这些景象描述给他们再也见不到的子女和孙子。大部分人都在漫长、黑暗、寒冷的冬天到来之前死去。没有人活到下一个春季。

南下往中陆前进的迁徙团队,逐渐遇上从东边和西边来的其他团队,直到人愈来愈多,夜里放眼望去,广大草原上全是闪闪烁烁的营火。人们围坐在营火旁唱歌,宁静的歌声盘旋在小小火光和星辰之间的黑暗中,久久不散。

南下的旅程并不匆忙,人们信步而行,每天不走很远,不过还是持续前进。来到山脉下的丘陵,庞大的群体再度四散分开,各走许多不同小径,因为每条步道人少一点比较愉快,免得一路必须跟着、踩着大队人马留下的尘埃和垃圾。到了高山隘口,可以通过的地方只有那几处,众人势必又将聚集。他们用最好的态度面对这一切,高高兴兴地彼此问候,分享食物、燃料、遮蔽处。每个人对小孩都很和蔼,这些只有半岁的孩子在陡峭的山路上走得吃力,常会害怕,大家都为他们放慢脚步。

就在山路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的时候,一天傍晚,他们穿过了一处高山岩石隘口,来到瞭望站——可能是「南面」,或者「神喙之岩」,或者「石山」。他们站在那里,瞭望遥远的下方,看着夕阳下南方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长满野生谷物的无尽田野,还有远处几抹模糊的紫——那就是太阳下诸城的城墙与塔楼。

下坡路上他们走得比较快,吃得比较少,身后扬起阵阵尘埃如云。

他们来到了城市——一共九座,特克基特的规模最大——城市在尘沙、沉默与阳光中兀自伫立。他们涌入城门屋门,填满街道,点起提灯,从满溢的水井里打水,把寝具丢在空荡荡的房间,在每一扇窗边、每一处屋顶上大喊。

城里的生活跟家园的生活太不同了,孩子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烦恼,存疑,对一切都不赞许。他们抱怨,这里好吵,好热,没有任何可以独处的地方。头几晚他们会因想家而哭泣。但一旦学校事务安排好,他们就上学去了,认识一大堆同年龄的朋友,个个都烦恼、存疑、对一切不赞许、害羞、热切、兴奋欲狂。在北方的老家,他们都学过读书、写字、算数,就像学会木工和种田,都是父母教的;但这里有进阶课程、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音乐会,各种科目的老师:美术、文学、数学、天文学、建筑、哲学——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运动、游戏、体操,而且每晚城里总有地方有人围成圆圈跳舞——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全世界的所有其他人,全挤在这些黄色城墙内,结识、交谈、工作、思考都在一起,在这心智与努力无尽发酵的地方。

在城内,父母鲜少住在一起。这里的生活不是两两成对,而是以团体为单位。伴侣各过各的,各有各的朋友、活动、职业,偶尔见个面。小孩起初跟父亲或母亲同住,但过了一阵子也想自立,便离家去住在年轻人的地方,集体住所,大学宿舍。年轻男女住在一起,成年男女亦然;在没有性欲特质的地方,性别并不重要。

因为,在城里的太阳下他们什么都做,就是不做爱。

他们爱,他们恨,他们学习,他们制造,他们认真思考,努力工作,尽情玩乐;他们热切享受,也绝望受苦,过着充实而人性的生活,从来不会想到性这回事——除了(克艮梅格摆出一张不动声色的扑克脸说)哲学家之外。

他们的成就,他们这个民族的成绩,全都在太阳下的诸城里。克艮梅格给我看过一本画册,那些城里的塔楼和公共建筑从简洁单纯到堂皇华丽一应俱全。他们的书是在城里写的,他们的思想和宗教也是好几个世纪以来在城里成形的。他们的历史,他们文化的存续,全都在城里。

他们生命的存续则在北方完成。

克艮梅格说,他们在南方的时候完全不会因为没有性而若有所失。我只能相信他的话,尽管这对我们可能很难想象,但他的语气简单直接,纯粹就是陈述事实而已。

此刻我试着转述他告诉我的一切,但若将他们在城里的生活形容为独身或贞洁似乎不对:这些形容词都意味被迫或自行用意志力抗拒欲望。如果没有欲望,也就没有抵抗,没有禁欲,有的只是,我们或许可以说,一种基进意义上的天真无邪。婚姻生活对他们仅余空洞记忆,毫无意义。如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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