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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陌生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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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房子在沉睡中,贝尔·艾尔树林密密实实地守护着它。远处日落大道上偶尔有汽车驶过,传来轻微的声响。盖勒格护士在看很晚很晚的电视,她希望电视台能放映一部托比·坦波尔当年主演的影片。在电视上看到托比·坦波尔,而他本人就在这里,只隔几英尺远,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

清晨四点钟,盖勒格护士看一部恐怖片时,睡着了,托比的房间里一片静寂。

吉尔的房间里,唯一可以听到的是床头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她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抱着一个枕头,已沉沉进入梦乡。在暗淡的月光下,人体与雪白的床单对映得清晰而又分明。街上的声音低沉而遥远。

吉尔在睡梦中不安地转侧着,不时地打着寒战。她梦见自己正和大卫在阿拉斯度蜜月。但是,仿佛他们又置身于一片一望无垠的冰封的平原上。突然间暴风雨吼叫起来。刺骨的凛冽的寒风打在她的脸上,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回身寻找大卫。大卫找不见了。她独自一个人留在严冷的冰川上。她咳嗽着,拼命想呼吸。一种窒息的声音把吉尔惊醒了。她听到一种可怕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象一种死亡前的预兆。

吉尔睁开眼睛,原来声音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她透不过气来。寒风象一条黑糊糊的毛毯将她紧紧地裹住,它抚摸着她赤棵的身体,拍打着她的乳房,用从坟墓里冒出来的那股冰冷与恶臭的气息吻着她的双唇。

吉尔拼命抵御着寒冷。她的心甸甸地跳个不停。她觉得肺部仿佛由于冰冷已冻结了。吉尔挣扎着坐了起来。可是—种无形的压力使她动弹不得。她知道这一定是梦魇,但是,当她尽力想呼吸时,她听到喉咙里难听的咯咯声。

她要死了。但是一个人会在恶梦中死去吗?吉尔突然感觉有一支冰冷的触须正在她的身上探索,从她的两腿中间钻了进去,然后心脏一下子停止了。她明白了,这是托比·一阵急剧的恐怖使她用力摸到了床栅,她喘息着,拼命竭尽全力挣扎。她终于摸到了地板,使劲站了起来,然后向门口奔去。寒冷继续追赶着她,包围着她,捕捉着她。她摸到了门的把手,把门扭开,跑到门厅的过道里。她大日大口地喘着气,让氧气充填她饥饿的肺脏。

过道是温暖的,静谧的,安澜的。吉尔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牙齿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她转身细看她的房间,一切正常而又平静。她做了个噩梦。吉尔犹豫一会儿,转身从门道走了回去。她的房间是暖和的。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当然了,托比根本无法来伤害她。

盖勒格护士在她的休息室里睡醒了,她走过来看看她的病人。

托比·坦波尔躺在床上,和她走开时一模一样。他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盯着盖勒格护士所看不到的东西。

从那以后,噩梦每隔一段时间就反复一次,就象死亡前的不祥之兆,预示着某种即将来临的恐怖。慢慢地·吉尔患了一种恐惧症。在家里,无论在哪儿,她都感觉托比就在她的身旁。护士推托比外出时,吉尔能听到那轮椅声。轮椅声形成一种刺耳的吱嘎吱嘎的声音。吉尔每次听到这声音时,都觉得简直受不了。她想,她一定要把轮椅修一修。她避免走进托比的房间,但情况还一样,似乎托比无处不在,总在盯着她。

吉尔经常头疼,一种有节奏的野蛮的刺痛,使吉尔无法休息。吉尔希望这种痛苦能停息一小时,那怕一分钟,一秒钟。她必须睡觉。她躲到厨房背后女仆的房间里,尽可能离托比远一些。

房间温暖而安静。吉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几平立刻睡着了。

但一阵腥臭的冷风又把她弄醒了。寒冷又充满了整个房间,它抓住她,想把她埋葬。吉尔立即跳起身来跑出门去。

白天就够可怕了,夜晚更令人胆寒。日日都是如此。

吉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蜷伏在床上,尽量克制自己的睡意。她害怕自己睡着了,托比会来找她。但是她精疲力竭的身体,有时会占了上风,于是她还是睡着了。

然后,她又会被寒冷冻醒。躺在床上她会冷得发抖。

似乎一股冷气正向她袭来,一种邪恶的东西犹如可怕的诅咒,把她紧紧地包围。她只好从床上起来,从这种无声的恐怖中逃走。

深夜三点钟。

吉尔在椅子上坐着看书,睡着了。

慢慢地她醒了过来。在漆黑的房间里,她睁开了眼睛,突然她知道出了可怕的事了。

她记起来了,她睡觉的时候,灯是开着。吉尔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她想,没有什么可怕的。一定是盖勒格护士走了进来,把灯关了。

然而她又听到了响声。那是从门厅过道传过来的声音,吱嘎吱嘎嘎吱嘎吱嘎嘎……托比的轮椅,正向她卧室的方向走来。吉尔觉得脖子后面毛骨悚然。这可是一根树枝落到屋顶上或者从房子上落下来的声音,她对自己说。

然而她知道这不是真的。她以前听到的那种声音的次数太多了。吱嘎吱嘎……吱吱嘎嘎……

就象死亡的音乐在前来迎接她。这不会是托比,她想。他躺在床上,无能为力。

我糊涂了。但是她明明听到轮椅声越来越近,就在她的门口,停下来了,等待着。突然,哗啦一声,接着一片静寂。

这一夜吉尔—直蜷缩在椅子上,没有开灯,她怕极了,一点不敢动。

早晨,在她卧室门外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只打破了的花瓶,那是摆在过道里一张桌子上的花瓶。

吉尔找到凯普兰大夫。“你相信精——精神能控制身体吗?”吉尔问道。

他模不着头脑,望着她说,“指那方面说?”“如果托比想——非常想离开病床,他能做到吗?”“你说没人帮助他?在他目前的情况下?”他不大相信地望了她一眼。“他绝对动不了。

完全没有可能。”吉尔觉得还不满意。“如果——如果他真的决心要起来——如果有件事使他觉得他必须起来……”凯普兰大夫摇头。“我们说精神可以支配身体,但是如果我们支配运动的中枢神经都已坏死,如果没有肌肉支撑着,只有精神的力量是什么也办不到的。”她还要寻根究底。“你相信物体可以受精神的推动吗?”“你是指灵学中的灵感吗?已经有过不少这方面的实验,不过没有一个能提供使我信服的证明。”在她卧室门外就有一只被打破了的花瓶。

吉尔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告诉他那不断追逐她的寒风,告诉他在她门口有托比的轮椅声。但是,他一定会以为吉尔疯了。她是疯了吗?她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她神经失常了吗?

凯普兰大夫走了以后,吉尔走到镜子前面看看自已。

她的模样使她大吃一惊。她两颊下陷,苍白瘦削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的大。我要是这样下去,吉尔想,我一定会死在托比的前面。她看着自己枯干、拖沓的头发和折断了的指甲,我一定不能让大卫看到我的这副模样。我必须注意好好调理自己了。从现在起,她对自己说,“你要每个星期去一趟美容店,你要每天吃三顿饭,睡八个小时。”第二天早晨,吉尔在美容店预约了时间。

她全身感到疲备无力,在吹风机温暖、舒适的嗡嗡声中,她打起了瞌睡,噩梦又来了:她已在床上酣睡,听到托比乘轮椅来到她的卧室,……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慢慢地,他从轮椅上移动下来,站到地上,狞笑着扑向她,骷髅般的双手伸向她的咽喉。吉尔大叫一声惊醒了。美容店里顿时混乱一团。她连头发也没理好,就赶紧离开了。

经过这次以后,吉尔再也不敢离开她的家了。

然而她也不敢留在家里。

吉尔的头似乎出了毛病。那不再是单纯的头疼。她出现了健忘症。往往她下楼拿东西,走进厨房,站在那里,却不知道来干什么。她的记忆力常常同她开莫名其妙的玩笑。有一次,护士来找她谈谈情况。吉尔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个护士来这里了,噢,是导演在摄影棚里等她呢。

她拼命想她的台词:“恐怕不大好,大夫。”她一定得找导演说说,弄清楚导演希望她怎样说这句话。“坦波尔太太!坦波尔太太!您不舒服吗?”这时,吉尔才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回想起现实的一切。她简直被她自己身上出现的这种毛病吓坏了。她知道这样下去,再也不行了。她必须弄清楚,她是否精神上出了毛病?还是真的托比不知怎地竟能够活动了?或者他己找到办法向她袭击,并设法杀死她。

她必须看到他。她强迫自己走过长长的大厅,走近托比的卧室。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定了定神,然后走进托比的房间。

托比躺在床上,护士正替他用海绵擦身。她抬头看见吉尔,就说:“喔,坦波尔太太来了。

咱们刚洗了一个痛快的澡,不是吗?”吉尔转脸去看床上的人。

托比的四肢都已干瘪了,搭拉在萎缩而扭曲的躯干上。无用的生殖器,松弛而丑陋,象一条令人厌恶的长虫,挂在两腿中间。托比脸上那层黄色没有了,但还是那副张嘴傻笑的怪相。他的躯体已经死了,可是他的眼睛却依然很有活力。它发着亮光。它观察着、搜索着、计谋着、仇恨着。从狡黠的蓝眼睛里,可以看出一种阴险的,要置她死地的决心。她看到了托比的心。

“该记住的重要的事情,是他的心灵没有损坏。”大夫曾这样告诉她。他的心能够思考,感受和仇恨。那颗心没有别的事,一门心思要复仇,要毁灭她。托比想要他死,正加她想要托比死一样。

吉尔低头看着他,注视着那双射出憎恨的目光。她能够听到他在说:“我要杀死你,”她感觉到愤恨已波及到她的身上,仿佛正鞭打着她。

吉尔盯着他那双蓝眼睛看,她想起那只打破的花瓶·她明白了,那些噩梦并不是幻觉。他已找到了办法。她知道,托比的生命,正同她的生命在较量。

 

第三十四章

凯普兰大夫替托比做了检查以后,去找吉尔·“我以为你该把游泳池中的治疗停了。”他说,“那完全是浪费时间。我原指望托比的肌肉组织能有所改善,但是办不到。我自已去对理疗医师说。”“不!”这是一声尖叫。

凯普兰大夫惊异地望着她。“吉尔,我知道上次你为托出所做的事。但是,这次是没有希望了。

我——”“咱们不能放手。现在还不能。”她的声音中有一种不惜一切的情绪。

凯普兰大夫犹豫着,然后耸耸肩·“呃,如果你那么看重他,可是——”“它是重要的。”

此刻,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它将拯救吉尔的生命。

她知道她必须做的事情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大卫打电话给吉尔说,他因公必须去一趟马德里。

“这个周末我大概不能去看你。’“我想你。”吉尔说。“非常想。”“我也想你。你好吗?

你的话音有点怪。你累了吗?”吉尔挣命把眼晴睁开,忘掉那可怕的头疼。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吃过饭,睡过觉了。她是那么虚弱,站都站不住。但在电话中,她尽量以轻快的语气说,“我很好,大卫。”“我爱你,亲爱的。好好照看自已。”“我会的,大卫,我爱你。请你明白这一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听到理疗师的车子开进她家的车道。于是吉尔动身下楼,她头上的神经抽着痛,颤抖的双腿勉强支撑住她。

理疗师正要按门铃,吉尔把前门打开了。

“早晨好,坦波尔太太,”他说。他正在朝里面走,吉尔栏住了他。他惊异地看着她。

“凯普兰大夫已经决定撤消托比的理疗了。”理疗师皱起了眉头。这是说他到这里来,完全是白跑了一趟。该有人早些通知他才对,通常他会对这种做法表示埋怨的。但是,坦波尔太太是这样一份了不起的夫人,又遇到这样大的麻烦。他向她微微一笑说:“那好,坦波尔太太。我明白。”于是他坐回到自己的汽车里。

吉尔一直等到她听见汽车开走了,才转身回到楼上。

走在半途时,一阵头晕又袭击了她,她不得不扶住栏杆等它过去。她现在不能罢手了。如果她再不动手,她自己就要没命了。

她走到托比房间的门口,拧开门上的把手,走了进去。盖勒格护士正坐在安乐椅上装配针头。她看到吉尔站在门口,惊异地抬头望着。“啊!”她说。“您来看我们了。多好啊!”她转脸望着床。“我知道坦波尔先生一定会高兴的。对吗,坦波尔先生?”托比坐在床上,用枕头支撑着,他的眼睛递话给吉尔:“我要杀死你。”吉尔转移了她的目光,走向盖勒格护士。“我,我想,我同丈夫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哎,好,那也正是我的想法,”盖勒格护士高兴地说。

“但是我看到你自己也在病着,所以我就对自已说——”“我现在好多了。”吉尔打断她的话。

“我想单独和坦波尔先生在一起。”盖勒格护士收拾起她的针头等用品,站起身来。“当然。”

她说。“我相信,咱们都会感到愉快的。”她转身望着床上那怪笑的模样。“不是吗?坦波尔先生?”她又对吉尔说:“我到厨房去替自己沏一杯香茶。”“不,再有半小时您就下班了。您现在可以走了·我留在这里等戈登护士来。”吉尔对她匆匆一笑,好使她放心。“别担心,我在这里陪着他。”“我想我可以去买点东西,还——”“好。”吉尔说。“您快去吧。”吉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她听见前门关上,盖勒格护士的车子开出车道。马达声消失在酷暑的户外,吉尔转过身去看托比。

他的眼睛瞪着她的验,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吉尔强使自己走到他的床边,掀开盖单,低头看着那瘫痪的废躯,危弱无力的双腿。

轮椅放在角落里。吉尔把它推到床边,把位置对好,以便让托比滚到椅子上。她向他伸出手,又停下来。要接触他,必须拿出她全部的意志力:那张‘木乃伊’似的怪笑着的脸,离她只有几英寸;嘴巴白痴般地咧着;明亮的蓝眼睛里喷射着毒焰。吉尔俯身向前,强迫自己拉住托比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托比差不多已经没有重量了。不过吉尔在筋疲力竭的状况下,仍费了九牛二虎的力。当她接触到他的身体时,吉尔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气再次向她包围过来。她忍受不了头脑里的这些想法。她的眼前冒出了金星,愈来愈多,来回闪动,而且越来越快。她感到头昏,觉得自己几乎站不稳了。但是,她知道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只要她想活命,现在就不能晕倒。她用了超看看表,只剩下二十分钟。

吉尔到自已的卧室里,换上游泳衣,再回到托比的房间,又花去了五分钟。

她打开轮椅上的闸,开始把托比推进走廊,进入电梯。他们乘电梯下来时,她站在他的身后,她看不到他的眼晴。但她可以感觉到。她感觉到电梯里渐渐充满一种冰冷的潮湿的恶浊,这种气味使她窒息。这种气息,抚摸着她,腐败的气味塞满她的双肺,直到她开始透不过气来。

她没办法呼吸了。她跪下来,喘息着,挣扎着,力争使自己不要失去知觉,不要就这样同托比一起困在这里。正当她感到眼前发黑,就要不省人事时,电梯的门终于开了。吉尔爬到温暖的阳光里,躺在地上,深深地呼吸着,吸着新鲜的空气。慢慢地她的精力恢复了。她转向电纬,托比坐在轮椅里注视着她。吉尔赶快把轮椅推出电梯,推向游泳池,这是一个美丽晴朗的夏日,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里散发出温馨而芬芳的气息。阳光照耀着碧蓝的、经过过滤的池水。池水清澈而平静。

吉尔把轮椅推到深水一端的池边,定住闸。她走到轮椅前面。托比的眼睛盯着她,留心观察她,流露出一种惶惑不安的神色。吉尔伸手抓住托比缚在椅子上的皮带,尽力把它缚紧。她用力拉它,使出她仅有的一点力气。但由于用力过猛,她又感到一阵晕眩。突然间,她把一切弄好了。这时吉尔发现托比的眼神变了,他明白将要发生的事了。他的眼光中开始流露出疯狂的、魔鬼般的恐慌。

吉尔松开闸,抓住轮椅的把手,开始把它向水里推。

托比设法活动自己已经麻痹了的双唇。他想大声叫喊,但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那种情景是令人恐怖的。她不能忍受他的目光。她不想再知道……

她把轮椅推到池子的最边缘。

它定住了,水泥边缘行车轮顶住。她用力再推,还是过不去,就象托比凭藉意志力,把轮椅拖住不动似的。吉尔可以看到他饼命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使劲为活命而挣扎。他想摆脱束带,他想逃脱出来,他想用瘦削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她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是在叫喊,“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吉尔!”吉尔不知道这一切是她的想象还是真的,总之,在一阵恐慌中,她突然有了力气,于是奋力一推。轮椅向前方一歪,冲向空中,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停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然后翻进池中,哗啦一声,浪花飞溅。轮椅似乎在水面上飘浮了很久,然后开始下沉。水的旋涡再次把轮椅翻滚过来。吉尔最后瞥了托比一眼·他最后的目光是诅咒——诅咒她下地狱。浪花平静了·池水依旧那么澄清,那么碧蓝。

吉尔久久地站在那里,在中午暑热的阳光下,颤抖着。当活力重新在她的身心里流过,她将身上的游泳衣打湿,走下游泳池的台阶。

她回到房间里,拿起电话机,打到警察局。

 

第三十五章

托比·坦波尔的死,成为全世界报纸的头条新闻。如果托比已经成为民间的英雄,那么吉尔就成了女英雄。有关他们的事迹印发出几十万字的文章,他们的照片登在所有的报刊上。他们伟大的爱情故事,被人们反复传诵,悲剧的结局使它有了更大的刺激性。各州州长,家庭主妇,政界名流,百万富翁和秘书们纷纷发来唁电。世界蒙受切身的损失。托比和他的影迷们一起分享了他那戏谑的才能,他们将为此永远感激他。电视广播充满了对他的赞颂,每个电视系统都向他表示敬意。

再不会有第二个托比·坦波尔了。

座落在洛杉矶市区大马路上的刑事法院大厦,在一间小而坚固的审理庭里,正审理着这桩案件。

一名法官负责审理,还有六名陪审员受他的指挥。

房间挤得满满的。吉尔来到时,摄影师、影迷们围着向她致敬。她穿了一身朴素的黑色毛料衣服,没有施脂粉。看起来她从没有过的那么淡雅,那么美丽。托比死后的这几天中,她神奇般地恢复了她原来的模样。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睡上没有恶梦的好觉。她胃口很好,头疼消失了。

吞噬她生命力的魔鬼已经消失了。

吉尔每天同大卫通话。大卫原想到法庭来,但是吉尔坚持要他回避。他们以后会有充分的时间在一起的。

“咱们一生中剩下的时间都在一起。”大卫曾这样对她说。

此案有六名见证人。护士盖勒格、戈登和琼森出庭证明她们的病人的日常生活和身体状况。

盖勒格护士出庭作证:

“出事的那天上午,您该在什么时候下班?”法官问。

“十点。”“您实际是什么时候走的?”犹豫。“九点半。”“盖勒格太太,您经常在下班之前,便离开吗?”“不,先生,这是第一次。”“请您讲一讲为什么这一天早走的理由。”

“是坦波尔太太提出的。她想单独同他丈夫在一起。”“谢谢你,没事了。”盖勒格从护士证人席上退下来。“托比·坦波尔的死当然是个意外的事故。”她想。“让吉尔·坦波尔太太这样高尚的女人受审,实在是件遗憾的事。”盖勒格护士远远地向吉尔望了一眼,心中感到一阵负疚。

她记得那天夜里,她走进坦波尔太太的卧室,发现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盖勒格护士悄悄地熄了灯,关上门,让坦波尔太太不致受到打扰。在黑暗的过道里,盖勒格护士碰倒了桌上的花瓶,它掉在地上打破了。她原想告诉坦波尔太太。但是,花瓶似乎很值钱。因此,既然坦波尔太太没提起,盖勒格护士也就决定闭口不谈了。

理疗师在证人席上作证。

“您通常每天给坦波尔先生做一次理疗吗?”“是的,先生。”“这种治疗是在游泳池里做吗?”“是的,先生。池子加温到华氏一百度,而且——”“出事那天,您替坦波尔先生做了没有?”“没有,先生。”“请您讲一讲,没有做的理由。”“她让我走开。”“您说的‘她’是指坦波尔太太吗?”“是的。”“她向您说明是什么原因不做了吗?”“她说:‘凯普兰大夫建议,不要给坦波尔先生做这种理疗了。’”“因此,您没有见到坦波尔先生就走了,是吗?”

“是的。”凯普兰大夫出席作证。

“凯普兰大夫。坦波尔先生出事后,坦波尔太太打电话给您。您一到现场就对死者进行检查了吗?”“是的。警察已经把尸体从游泳池中打捞上来。它用皮带缚在轮椅上。法医和我检查了尸体,断定两肺都已积满了水。想要抢救已经为时过晚。因此,我们看不出再生的迹象。”“然后你们又做了什么呢,凯普兰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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