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血色码头-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程云鹤既已决定走出去,再无更改的可能!说到底,我这么想这么做,也还是为了咱这个家!如果你俩信得过我呢,就跟我一起走这条道。咱还兄贾弟耕,我在外头赚下‘赫十万’(方言,极言其多),也必要‘二一添作五’。我程云鹤今日对着父母在天之灵发誓:往后我若有亏自家兄弟,天打五雷轰。不过,眼下确是兵荒马乱,再怎说,后路也是黑的。古人有话: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俩再好好合计合计,如果真想分家另过,哥今日也不敢勉强了。回头我给咱把子发和如荣请来做中间人,你俩看是怎样?”

一家人都沉默了,包括程云鹏和白玉芹。程云鹏先前说那一番话,原无想分家另过的意思,后来经白玉芹一说,一颗心倒是真有些活泛的意思了。可现在真要他点头或摇头时,却又犹豫,只是架不住白玉芹暗中又掐又拧的,便点了头。这样一来,几十年如一日一个勺子盛汤喝的程家就真正面临分崩离析了。

37

腊月二十六,李静以回家过年为名,潜回李家山,为的是面见崔鸿志,向他转达一份重要情报。

当晚,崔鸿志在李府会见了李静。

李静拉着崔鸿志的手孩子似的哭了。那哭声几经压抑,格外凄惨而苍凉。崔鸿志忙反身将屋门插死,悄声安慰道:“李静同志,你受苦了!”随即又提高嗓门厉声吆喝:“李静,你给我放老实点!”

李静果然就“老实”了,规规矩矩面对崔鸿志坐在炕沿上,做一副接受讯问的样子,但内心的痛苦却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清瘦苍白的面孔一时涨得通红。

崔鸿志的喉结也在上下滚动着。“你比过去瘦多了。”崔鸿志动情地说。李静沉默着,突然嘴一咧,是一副又要哭的样子,然而终于没有哭出来。他说:“请您向组织转达我的要求,让我离开那个鬼地方吧。”崔鸿志没说话,只是温和地朝他笑了笑。“您知道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李静自问自答,“是被自己的亲人和同胞唾弃。”崔鸿志点点头,却又反问:“你知道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李静茫然地摇摇头。崔鸿志答:“是为自己的亲人和同胞作出奉献和牺牲呀!”“可……”李静道,“可您知道,我的作为中国人的良心和自尊每日每时都在……当我回到那个地方时,觉得自己连条狗都不如。我……”“我完全理解。但李静,你知道你呆在那个地方是国家的需要,是民族的需要,是工作。你一定要坚持!”

李静再次沉默了,终于以沉静的语调对崔鸿志说: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后,鬼子军事进攻重点要转向共产党领导的武装了。最近,日寇制订了旨在渡黄西略的所谓“飞豹”计划。具体启动时间在民国二十八年春夏之交。届时山西驻屯军司令部将派两个师团的兵力从南到风陵渡,北到碛口的几个点上强渡黄河。此前敌人将四出“筹措”粮食、油料和药材等军需物资。碛口几个大商家拒绝与敌作上述物资的所谓“生意”,自然是把敌人激怒了,所以碛口要做好迎接最严峻考验的思想准备。

那一天,崔鸿志的突然出现以及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公事公办的神情将李家人吓坏了。李夫人正在蒸年糕,隔着玻璃一见崔鸿志进了院,浑身便像抽去筋骨似的瘫在灶台前。子俊媳妇坐在灶火前打下手,也忘了自家手头正干的营生,那沸腾的开水竟从匀匀撒在夹箅上的整整一箩糕面上“突突突”溢了出来。李子发从来不信吉凶预兆之类的事,这时见好端端一锅年糕毁了,不由想到乡俗中“年糕毁锅里,大祸在头里”的说法,也骇得面孔煞白。李子发从炕上溜到脚地傻子似的站着,竟忘了穿鞋,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该杀,该杀。

李家人眼瞅着崔鸿志照直进了李静的屋,又从李静的屋出来,却并未将人带走,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大家隐约听得崔鸿志反复吆喝着说:李静你给我放老实点!那口气分明是对敌人的,便又生出许多的恐慌来。

李子发见崔鸿志从李静屋出来后,站在圪台上犹豫着什么,好像拿不定主意到底是马上离开合适呢,还是该进这边窑里来见见他的面。

李子发硬着头皮迎出屋门来了。

李子发对崔鸿志说:“崔队长,你干甚不把狗日的抓走?”崔鸿志定定地看着李子发说:“大哥,抓他的人何如抓他的心呀?”李子发道:“你不抓他,我就杀了他!我都想好了:他从小爱吃金针炒山蘑嘛,等我得空亲手给他做一盘……!”崔鸿志的眉头皱起来了,沉了脸说:“大哥你这已是第二次朝我说这话了,我记着哩。你动那心事,何如设想劝他反正好呢,你明白不明白?”

崔鸿志低头看看李子发那一双未穿鞋子的脚,突然觉得心尖子上疼得紧。他看见这位一向精细雅洁的人这时竟穿着一对露了脚趾的老粗布袜子。崔鸿志想:这一家人这些日子是大受熬煎了。崔鸿志抬腿就进了李子发夫妇住的屋。崔鸿志见李夫人面孔煞白地坐在炕沿上,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恍惚,不由笑着问:“大嫂,今儿腊月二十几了?”李夫人从慌悚中惊醒过来,嗫嚅着答:“二……二十……十六了吧?”崔鸿志说:“二十六,蒸下年糕割下肉。二十七,荤素馅子全齐备。二十八,蒸下一锅米疙瘩。二十九,提上袜子倒烧酒……你看大哥那袜子,又脏又破怎装烧酒嘛!”

崔鸿志将码头谣曲中“提上篓子倒烧酒”改作一句戏言,让李家人的脸上展露出了那些日子难得一见的笑容。

民国二十八年的春节碛口人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因为害怕听见枪炮声,连带着各种炮杖都极少有人家燃放了。“起火”也因其容易让人联想到鬼子的杀人放火而被碛口人打入了冷宫。只有“高升”和“滴滴金”最为走俏。往年一过初三就出场的村社秧歌自然也销声匿迹了。于是这一个春节在碛口人的记忆中竟是一片空白:这没有炮杖没有“起火”没有秧歌的春节还算春节吗?

这一年冬暖,黄河除靠岸的一线外,沿河均未出现冰封雪盖的情景。倒是从春节那几天开始,“倒春寒”便横冲直撞席卷而来。一群群绵羊似的冰块顺河而下,在二碛滩上淤积成白花花一片,老河上完全断绝了船只的踪影。

从正月初二开始,崔鸿志就一日数次地来老河边徘徊。李静提供的情报已送达晋绥军区司令部,军区首长指示春节后立即派专人将这一情报转送河西八路军河防部队。可是看河上情况,船只一时难以摆渡,唯一的办法是派人泅渡。然而,在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派人泅渡谈何容易!码头上水性好的人很多,但要在流着冰冻的河里横渡一百余米,过河后再跑几十里路将情报准确送往河防部队司令部所在地却需要有更好的水性和耐力。而况水性好有耐力,还得政治上可靠呢!崔鸿志先将游击队现有一百多名队员一个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竟没有一个让他放心的。接着,他又遍搜自己的记忆,想在熟人中找到这样一个人,仍然一无所获。正月初五那天,崔鸿志又来到老河边睃巡,希望能侥幸看到一条船,可河面上下唯有肆虐的寒风在奔突。岸边停着两条船,却都被深深冻结在冰层中。短短三两天,老河河道竟突然狭窄了许多,而在湍急的水流两边,则布满了新生成的冰冻。崔鸿志以自家从小生活在黄河岸边所积累的经验推断,那些新生成的冰冻都是酥脆异常,根本无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的“死亡地带”。崔鸿志急得双目赤红,满嘴燎泡,连说话的嗓音都哑了。

那时,突然有人走过他的身边,笑着同他打招呼:“崔队长,你这是——媳妇来那个了吧?看把你憋成了甚?你要实在打熬不住了,找小南京、小北京,要不,洋学生、林妹妹也行啊,可千万别憋出甚毛病来……”

崔鸿志举头一看,见是陈老三,便笑道:“你可真是狗嘴里掏不出象牙来,三句话不离那话儿!”陈老三说:“我这是关心抗日大事哩。你崔队长要被憋得……”崔鸿志打断他的话问:“你这是要到哪里去?”陈老三反问:“你不知道白丑旦的婆姨是个‘白虎星’吧?”崔鸿志显然不明白陈老三的话,问:“什么‘白虎星’?”

陈老三这一回没作任何解释,说:“可现在码头上好多男人都见识过‘白虎星’了。过去只是听狗日的杜琪瑞胡嘞嘞,现在可是亲自见识了。你知道是怎回事?是白丑旦和他老子逼着五月鲜干那事。你说这父子俩干的这叫人事?我得去找白丑旦那小子说道说道……”

崔鸿志隐隐约约明白是怎回事了,惊道:“竟有这种事?这可真叫伤天害理呢,不能不管!”

陈老三匆匆钻进一条小巷,突然又折转身来,凑近崔鸿志神神秘秘说:“不瞒你说,兄弟我也快有了。”崔鸿志迷迷瞪瞪问:“有甚了?甚有了?”陈老三笑得大嘴咧咧的,说:“快有女人了,不是白虎星。”崔鸿志笑道:“好呀,到时一定去吃你的喜酒。”

“这就对了。”

崔鸿志看着陈老三离去的背影突然心里一动,赶上去,一把将他拉了返回老河边,说:“老三兄弟,哥有事求你哩。”

陈老三被他拉得迷迷瞪瞪的,问:“你也要去会‘白虎星’啊!别!去找小南京、小北京吧……”崔鸿志骂道:“你他娘真是满嘴喷粪啊!好了,哥真是有大事求你哩。”陈老三又恢复了他那一脸的坏笑,问:“多大的事?不就是想出出火吗?有‘抗日’那么大?”崔鸿志说:“还真是抗日大事。你看眼下这老河水,人可能渡得过去?”陈老三凝神看着河面沉吟道:“这……要看让什么人渡了。不过,崔队长,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崔鸿志说:“好比说,让你渡,能行吗?”陈老三道:“你给多少钱吧?”崔鸿志说:“完成了任务,钱的事好说。”

陈老三“嗬嗬”笑了,道:“好说个鬼!你们游击队怕是甚也不缺,就缺钱哩。好了,要真是为了打狗日的日本人,我陈老三不说钱了,就让你媳妇盛秀芝叫我一声‘甜哥哥’算了。”崔鸿志擂了陈老三一拳,道:“叫你个‘三孙子’还差不多。”

陈老三准备好了一条羯羊红筒,让崔鸿志将要送的信件用上好的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装到了红筒里,就准备渡河了。陈老三对崔鸿志说:让盛秀芝在她家德泰昕货栈给你们家“烧把头”做一餐好饭。

在水旱码头碛口,“烧把头”指女人背着男人打下的“伙计”。这里,陈老三在用绕口令似的“黑话”开崔鸿志的玩笑,崔鸿志岂有听不懂的!就笑道:“三孙子为国效命,老牛牛亲自动手做餐饭为孩儿饯行,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只是何必去德泰昕货栈呢?就在天成居整一桌酒席给你壮行不更好吗?

陈老三说:“休得废话!德泰昕离河沿近,嘴一抹就下水,省得把一点热气白白耗在路上。”

正好那一天盛秀芝下了西湾,崔鸿志当即着人将她叫下来,在德泰昕预备酒席。

陈老三对盛秀芝说:“不要办酒席,你给咱熬上一锅软米粥。”

盛秀芝和崔鸿志都不明白这是为甚,道:“软米粥好熬,只是不给你办桌酒席咱心里过意不去哩。”

陈老三说:“休得废话!吃软米粥自有吃软米粥的道理。你们没听码头上有野曲子唱‘烧把头坐在滚锅头(方言,即热炕头),二妹子熬下软米粥。咱全家甚话不用说,锅里炕上全糊涂’吗?”

盛秀芝笑骂道:“甚时给我‘三孙子’娶过媳妇,咱第一顿饭就让她吃软米粥。

说话间,崔鸿志已从街上买来一升上好的软米,让店里小伙计匀出一合快熬粥。陈老三过来看看软米,吩咐把一升软米全熬上。众人惊问:熬这么多,你能吃得下?陈老三道:休得废话!

软米粥很快熬好了。陈老三连吃两碗,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尺许长的粗白布口袋来,吩咐将剩下的粥匀成两份装了进去。陈老三当着盛秀芝的面就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让众人帮忙将那两个装了软米粥的口袋绑在自家前心后背上,又将刚刚脱剥下来的衣裤鞋袜一并塞进红筒里,让小伙计鼓着腮帮子往里头吹满了气,扎死,朝肩上一扛,就往河沿跑。到这阵儿,众人才知道了那软米粥原来是为贴身保暖用的。

众人紧跟了陈老三奔向河沿。

陈老三回头对盛秀芝说:“哥要下水了,快叫个‘甜哥’”。

盛秀芝噙着两眼泪叫了一声“甜哥”。

陈老三得意地朝着崔鸿志嘿嘿一笑,道:“我走了!给我唱个《瞭哥哥》加油啊!”说着,人早扑通跳进了水里。众人看见,河边的冰碴在他入水的一刹那,将他的胯上划了深深的几道血线。

原来这“红筒”是用整剥下的羊皮或牛皮去头去毛熟制后用来盛物并助漂的一种工具。下水前将筒口扎紧,从气孔充气;登岸后解开筒口,将盛在里面的衣裤鞋袜之类取出来,很方便的。那时众人见陈老三一手紧抱红筒,一手奋力划着水朝西游去。一群群绵羊似的冰凌冲撞着他,一阵阵锋刃般的寒风割剐着他。众人突然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手足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崔鸿志的眼里迸出了大朵大朵的泪花儿。他拉拉盛秀芝说:咱们为老三唱一个!于是夫妻俩就可着嗓子唱了起来,唱的是陈老三刚刚点过的《瞭哥哥》:

房檐上的喜鹊喳喳叫,

叫得(来)小秋香好心焦。

手扳住墙头瞭一瞭,

莫不是刘成哥哥把水挑。

风尘尘不动树不摇,

瞭不见哥哥(我)好心焦。

骂一声喜鹊呀你尽胡闹,

不见哥哥你为甚叫!

哥哥快来你快来,

盼你盼得吐血来。

白日里盼你心疼来,

黑夜里盼你呻吟来……

陈老三听到了崔鸿志、盛秀芝的歌唱声。那时他已朝西游了多一半的路程。他笑了笑,抬起一条手臂,将迎面横窜而来的一块冰坨划拉开了。现在,贴在前心后背的那些软米粥已经完全失却了当初的热气,一股股彻骨的寒冷锥刺着他。他的四肢有些麻木了。小腿像要抽筋似的一阵阵绞疼起来。不过,还好,他的头脑并未麻木。他将抱着红筒的那只手臂换下来划水。那是右臂,要比左臂有力得多。他听见崔鸿志和盛秀芝在他背后依旧唱着。而且,那歌声像比先前更洪亮了,是那德泰昕的小伙计也加入歌唱了吧?陈老三想:为了盛秀芝那一声“甜哥”,为了崔鸿志的豁达大方,为了热心的小伙计,为了碛口,他一定要游过去。

陈老三划水的手臂更有力了。

陈老三终于游到了岸边。

陈老三一路破冰前行,一步步爬上了河西干岸。

38

从民国二十八年三四月份起,日寇开始了对水旱码头碛口的轮番扫荡。

敌人记取了上次进犯碛口的经验教训,在大部队突袭之前,先将数百名日伪军混编为一些便衣行动小组,以行商的名义陆续派来碛口,暗中控制了古镇周遭十来个大村子的出入通道。待到大部队“进剿”时,这些村子几乎无一人得以逃离。

游击队虽然在吴老婆山放了不少流动哨,但对日伪便衣人员的渗透却缺乏思想准备。待到发现异常情况时,为时已晚。好在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集中搞政治军事训练,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所以在敌人的大部队到来时,他们当即化整为零,在这里那里的山头、隘口展开了对敌人的袭扰。不过,这些行动不能给敌以致命打击。而驻在西云寺的“狼营”则在敌人大部队到来前两个时辰早跑得没了踪影。这样一来,日寇对古镇的武装占领算是得逞了。

一开始,日本人并未烧杀抢掠,他们竟派出好几个医疗小组为村里人免费看病,还把一袋袋大米送到那些从未见过这种“白麦子”的穷苦农民家。他们带来一些白洋铁皮桶,里头装的全是水果糖和白砂糖。他们把水果糖送给小孩们吃,把白砂糖装在一个个小包里,挨门逐户送到老百姓家里去。他们还弄来好多日本产的红纱巾、细洋布,送给大姑娘小媳妇。对于这些“馈赠”,碛口人有的不屑接受,有的不敢接受,鬼子汉奸头脚送,人们二脚扔出大门。日本人也不生气,捡起来拍拍土再送回去。后来人们见有那先已吃过用过这些东西的人,并未遭殃,也便来者不拒了。不吃白不吃,不要白不要啊。鬼子汉奸趁机将一些吃的用的放在大街上让人们自己来拿,接着便将一些“建设皇道乐土”的标语传单撒得满世界都是。

突然有一天,鬼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十来个村子的村民分别集中起来,让选举组建各村维持会。鬼子汉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拿着明晃晃的刺刀带着大洋狗将村民团团包围起来,说让选举他们指定的人当维持会长。被指定的人不是村上的财主,就是村上的耆年,都是经过鬼子汉奸一连几天“训教”苦着一张脸表示“愿意”为“皇道乐土”效力的。鬼子说这叫“民主选举”。既是大家已经行使了各自的民主权利,今后一切行动就都得听命于维持会。比如派粮派款支援“圣战”,就是为了共同建设“皇道乐土”,任何人不得借故抗拒。再比如检举揭发八路军游击队,那更是支援“圣战”、建设“皇道乐土”的当务之急,碛口人自当踊跃行动。鬼子汉奸随即宣布今后村里一律实行“保甲连坐”制,即一人违犯禁令,全甲(十户)砍头;一甲违犯禁令,全保(十甲)斩草除根。鬼子汉奸在各村一共宣布了五十八条禁令,说这叫对碛口人最大的关心爱护。“民主选举”会临结束时,鬼子“指示”维持会三天内要将村民“自愿捐献”的粮食、油料、光洋等统统收齐上缴。“自愿捐献”的数额按村民家户的大小财力的厚薄从粮食一百石(量器,一石合十斗,即三百斤)到三斗,油料一百斤到十斤,光洋三千元到十元不等。鬼子说三天内缴不齐,即按破坏“皇道乐土”论处。

大日本离石驻屯军司令长官松井大佐亲自率部进驻古镇碛口,亲自主持了碛口商界维持会的组建。松井特地将河田少佐留在自己身边做助手。一开始,松井计划让李静的父亲作维持会长。松井说:商会会长出面为我们的圣战搞维持,真是大大的好!可是没容他作出最后决定,他的机要翻译李静找到他说:敝人以为这个维持会长还是让别人做更好一些。您想想,这商界维持会长是有优厚待遇的,多好的差事呀,如果您执意让我的父亲做,别人会以为您是看我面子上任用私人哩。相反,您要任用了别人呢,皇军不是多了一个朋友吗?河田上回来碛口,在李子发处已经碰了钉子,担心这一回再碰一个钉子,让自己在松井面前显得无能,所以就从旁附和李静道:“李静君说得有理,还是让盛如荣出面吧。盛家德泰昕是碛口货栈中的老大,让他来干,有利于物资筹集。”如此,松井一到碛口,就让河田带路,亲自前往三槐堂拜会盛如荣。

盛如荣没有理会松井,却看着河田说:“啊呀,河田先生何时弃商从军了?”河田笑道:“对于大日本国民来说,人人都有随时参加圣战的义务。”松井说:“听说盛先生和河田君已是老朋友了。河田君多次对敝人说起过盛先生。盛先生一向宽仁厚德,敝人实在仰慕得很,希望盛先生能竭诚与大日本皇军合作,将碛口建成真正的皇道乐土。”河田从旁道:“松井司令对您确是仰慕已久,希望您能出任古镇碛口商界维持会长一职。”盛如荣打断河田的话说:“啊呀,这可使不得!昨天晚上敝人做了一梦。梦见一只浑身晶黑的猫瞪着一双灯盏似的眼在我家宅子里上蹿下跳的。您们有所不知,这夜梦黑猫进宅是最不吉利的。对主家不利,对进宅的客人更不利。”河田笑道:“这个不妨。我们大日本皇军神武的士兵一向不怕黑猫。”

河田说着,亮开嗓子咳嗽一声,便有十来个持枪的士兵从待月庐大门跑步进院来了,惊得盛家内眷发出一阵尖叫。河田对盛如荣说:“让我的士兵为您保护内宅吧。从此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盛如荣没想到日本人会来这一手,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连连摇着手说:“快让他们出去,快让他们出去!”河田道:“您只要当上商界维持会长,这些兵们就听您的命令了。到那时,您让他们出去,他们肯定乖乖出去。”盛如荣哭丧着脸说:“你们总得让我想想吧?”松井这时说话了:“让盛先生想想吧。明天,明天咱们等着听盛先生的好消息。”

松井和河田在碛口整整等了一天,不见盛如荣来回话,派人到西湾“请”时,发现盛家人都不见了。

松井说:“做大日本皇军的维持会长,这是既光荣又神圣的事啊,我不相信碛口人竟都这么蠢!找程家,请程云鹤。”

可是,程家人说程云鹤在几天前走西口了,而且一两年内怕是根本回不来。

松井有些着恼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已经升任警备队副队长的贾长发说他有个好办法可让盛如荣、程云鹤乖乖回来。这贾长发从小就听爷爷讲,他们家早几辈就同盛家记了仇。又听他爹说自家祖上是河南人,到碛口后,受尽了本地人的欺侮。他们家经商发了财,又善结交官府,碛口商家就心生嫉妒,不仅不把贾家当正儿八经的商家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