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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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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尽了本地人的欺侮。他们家经商发了财,又善结交官府,碛口商家就心生嫉妒,不仅不把贾家当正儿八经的商家待,还以贾家“路数不正”为由,联手在生意上挤兑贾家。贾长发前些年也做过一些生意,发觉碛口商家总像防贼般防着贾家人。看来爷爷和爹的说法一点儿不差。贾长发便心生许多恨意,心想有朝一日老子非让你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不可!去冬日本人来碛口,他带路到几个大商户劫掠,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事后,日本人对他格外赏识了,他这警备队副队长就是在那次行动后不久任命的。

贾长发向松井献计道:太君何不下令将盛、程二家在碛口的字号全部查封,将能抓到的店伙全部抓起来呢?太君可以放出话去:经碛口商界民主选举,皇军已任命盛如荣和程云鹤分别担任维持会正、副会长。这样,皇军就可以命令盛、程二人三天内到任就职。期限一过,每天处死两家店伙各一人,烧掉两家铺面各一处。贾长发说太君您只要这么做,不怕他盛如荣、程云鹤不入套。

河田在一旁道:“干嘛是抓店伙?干脆抓他们的家人,岂不更好?”

贾长发说:“太君您有所不知,抓了两家店伙,盛如荣和程云鹤一样着急,又不致太伤和气。”

松井连称“吆西”“吆西”,就依贾长发的办法去做。

民国二十八年阴历三月十七那天,碛口下着毛毛细雨。日本人将盛家和程家的铺面各一间点着了火,同时将两家字号的店伙各一人拉到二碛滩准备枪毙。因为三天期限已到,而盛如荣和程云鹤一直没有露面。日本人命令碛口周遭十来个村子已经正式挂牌的维持会将各自的村民全部带到二碛滩上参观杀人。那时镇街上两个店铺已燃起熊熊烈火,火舌正朝着四处蔓延,浓烟滚滚将古镇笼罩在一派紧张恐怖的气氛中。扑火自然是被禁止的。人们眼巴巴瞅着大火蔓延而无计可施,唯有仰首看天,希望小雨下成大雨。

两个被捆绑的字号店伙背向人群站在黄河岸畔。松井命令贾长发带一个班的警备队员,每人一支三八大盖对准他们的后脑勺。松井让河田代表他训话说:由于盛如荣和程云鹤拒绝同大日本皇军合作,蓄意破坏皇道乐土建设,从今天起,碛口人有幸每日都欣赏同样的精彩节目了……

河田训完话,便朝着贾长发举手吆喝道:警备队准备!

这时,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吼:慢!

人们回头一看,见是李子发。李子发对松井说:“不就是要人当商界维持会长吗?我来当吧。”

39

鬼子在碛口周围的村子里征调民伕,沿老河一线筑起一道长长的砂石掩体,然后就用机关枪、迫击炮朝着河对岸的芦苇荡、地沟和山包上的灌木丛射击,可对面只有一群群飞鸟惊起。

这是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农历四月的太阳热烘烘地悬在当头,杨柳树、枣树、桑树的嫩绿漫山遍野弥漫开来。空气中流荡着枣花的甜香。田地里的庄禾已经长了一扠高,沟渠路畔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码头上又开始繁忙起来,不时有满载粮食、油料和药材的长船拢岸。各种生意似乎都在一如往常地运作。只是大小掌柜的脸上无一例外地写着“苦涩”二字,伙计们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与不安。在紧张忙碌的人群中,不时有一些腰挎盒子枪的便衣来回巡查。在盛家德泰昕货栈的一间最大的库房里,所有被派往西北采买货物的船工均有一个家人被集中到这里,接受特殊“保护”和“优待”。

陈老三被鬼子找来了。

鬼子要陈老三掌舵送一船兵们到河西去。二十个鬼子全副武装,带着四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鬼子对陈老三和四名掌棹的船工说:“你们,开船到河西的干活。皇军犒赏大大的!”

四名船工全都吓得抖抖颤颤,只有陈老三依旧做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陈老三对领头的鬼子说:“太君,河上的规矩,开船前要先付赏钱的!”

那鬼子朝岸上一个汉奸摆摆手,那汉奸就将一叠纸币递上来。陈老三见是老法币,就摇摇头说:“太君,河上的规矩,赏钱是要付这个的!”陈老三用拇指和食指捏一个圆圈儿,又朝那圆圈儿猛吹一口气,做一副听声儿的样子。鬼子又朝岸上的汉奸摆摆头,那汉奸换了一包银洋扔上船来。陈老三不慌不忙将那些光洋数了一遍,一共六十块。陈老三将那些光洋分给每个船工十一块,自己也留下同样的数目,长余的五块送给一名穿着露肉布衫的小伙子。

那后生嘴皮子颤颤地说:“大哥,您忘了?咱们的规矩是一工二艄三把头啊,今日您既是老艄又是把头,弟兄们的命全都交给您了。您该得其中五十块的。”

陈老三朝那小伙子瞪了一眼,道:“少废话!又说:弟兄们,大家把钱都收好了,记着别去捆扎行李啊!”

所有的船工全都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按照老河行船的规矩,船工是不兴捆扎行李的。船工捆扎行李,意味着准备离船逃命,不吉利。这规矩老河上下人所共知,无需明说。陈老三现在却明说出来,显见得是在向船工们暗示:要做好跳船的准备!

这是一条码头常见的渡口船。船肚宽一丈二尺五寸,长三丈七尺。船头上拴一条拇指粗的麻绳是用来定船、拉船的。整条船分为三部分,叫前仓、后仓、中仓。老艄在后仓掌舵,中仓两侧分别装有一副大桨,俗称棹。四名船工充一般艄工,分两组掌棹。鬼子将重机枪安排在前仓,四挺轻机枪分别安排在中仓和后仓两侧。他们的身边还放着许多子弹、手榴弹和上好了刺刀的步枪。一切准备就绪后,领头的鬼子命令开船。陈老三朝后一看,见码头上又出现大批鬼子,他们分乘五条同样大小的渡船,正在做随后西渡的准备。陈老三明白了,鬼子这是让他们这船打头阵哩。陈老三不由冷笑一声。

“上棹扳——!”

陈老三亮开嗓子大叫一声。声音快活而清亮,一点也听不出恐慌、忧虑或晦气来。船工们的脸上不由也露出了微笑。

渡船慢慢来了个右转弯,悠然朝着斜对面开行。

“棹——!”陈老三威严地大喝一声。

四个船工依令一齐使力。渡船夹着一股风声,直驶河心。

河心近日浪大如牛。船在波峰浪谷间颠簸,犹如清明时节板荡于秋千架上,几个从未经见过这等阵势的鬼子吓得面如灰土,哇哇直叫。在水面稍见平缓处,一个个漩涡宛若施过魔法的巨大漏斗,将顺河飘来的一团团枯枝败叶眨眼间吸进龙宫水府……

陈老三微微一笑。那笑有些兴兴头头,有些暧暧昧昧,还夹杂着一点儿狡狡黠黠。他轻轻咳嗽一声,那站在中仓把着棹的四个船工不约而同地回头瞥了他一眼。陈老三又微微一笑,那笑竟有些欢欢喜喜了。

陈老三唱歌似的吆喝道:“上棹扳,下棹埋——!”

那船随着陈老三这一声吆喝,像突然被人迎头抽了一鞭的牲口,原地来了个急转弯。这个急转弯的大动作尚未完成,那陈老三紧接着又是一声吆喝:“下棹扳,上棹埋——!”

如果说陈老三前头发出的一声吆喝像唱歌一样好听的话,这一声吆喝更比那“咳咳旦”登上黑龙庙戏台亮开她那又甜又脆的嗓子唱起“小拜年”还撩人!那船听了这一声吆喝,竟也突然作一副“贵妃醉酒”的样子,前一个急转弯还未搞定,便慌慌张张磕磕绊绊又朝着相反的方向来了另一个急转弯,随即“吧唧”一声亮响,便船底朝天了。在那渡船翻过个儿的一刹那,陈老三和他的四个伙计齐刷刷跳河不见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另几条船上的鬼子齐声惊叫着朝河里开了枪。就在鬼子的枪声响起来的一刹那,河西山包、灌丛、芦苇荡里突然伸出无数枪口。鬼子在密集的枪声中,丢下三四十条尸体仓皇退回碛口。

松井气得暴跳如雷,平日的温文尔雅早飞到了爪哇国。他连声骂着“八格牙鲁”,当即命令将老艄和船工的家人统统抓来。四个船工家一共老少十一口人,抓来的当天就被拉到老河边作了刺刀耙子,尸首扔在二碛滩上让各村村民轮流参观。后来,已经做了商界维持会长的李子发对松井说:太君,眼下天气热,尸首腐烂快,再不埋,会给皇军染病的。松井才让商会出面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草草装进棺木让各家抬回去,个别没有家眷认领的埋进义冢里。年轻的老艄陈老三父母双亡,早年娶过一妻,却在生下一子后中风身亡。他新下定准备半月后过门的一个小寡妇正好同贾长发同村,都是贾家峪人。贾长发前几天回了一趟贾家峪,听家人说起过这事,便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松井。松井当即狞笑一声,让把那年轻女人抓来,赏给在此次碛口扫荡中立了头功的便衣队轮番糟蹋,三天后在李家山村脚下的麒麟滩上竖起一个高高的十字架,将那奄奄一息的女人双乳割去,用八寸钉活活钉在十字架上。

松井部此次来碛口“征集”到的粮食、油料除运走少量外,全部屯集在侯台镇,总数达三四十万石之巨。为确保这些物资的安全,松井下令将仓场设在一个总面积十多亩地的草料店院子里,草料店周围村民全部被赶走,住房被统统拆毁,然后派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外加一个连的“皇协军”匕兹湛词刈牛幌氲骄贡挥位鞫幼杲シ帕嘶穑沂窃谔焐崭栈韬诘陌怼K删系侥抢锸保蠡鹑栽谛苄苋忌眨鹤用苊茉恼逝癖涑闪艘桓龈龌鸬姆剀悖罅5谋焉朽星星校缤奘眵揉接铩T谝黄热饶帜值谋焐校心锹康幕鹦橇伊冶沤Γ缤磺宓慕鹨共妗⒒鹁樵诳裎杌陡琛K删嗨苣镜癜阏驹诓殖∶趴诔聊牛鋈恍沟桌镆簧饨校槌鲋富拥吨灰换樱歉涸鹗匚赖男《映さ哪源凸龅交鸬姆厍鹬腥チ恕

松井恼羞成怒,下令将变作灰烬的物资重新“征集”上来。可是那命令还未付诸实施,忽又有离石的消息传过来了。早先远在晋北的决死四纵队竟突然出现在汾离公路沿线。松井不得不暂时将部队撤回离石。

可是“飞豹”计划并未因此中止执行。在此后的几个月里,鬼子走了来,来了走,打着碛口商家的招牌,渗透到西北,用黑洞洞的枪口替代白花花的银元,强行“采购”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捎带着还把碛口周围数十里地内的粮食、油料、药材搜刮净尽,同时一次次组织“突击队”、“效死队”强渡黄河。但“突击”是“突击”了,却并未“击”破河西八路军河防部队哪怕一寸的防线,只是帮数百名兵士确实为天皇“效”了“死”。在八月份的一次“突击”中,他们瞅中河西螅镇古庙会的日子,在碛口街上剥了老百姓几十套衣衫自家穿上,每人一把德国二十响掖在衣襟下,招摇着一面白旗一路叫唤着说自家是老百姓,想去螅镇赶会。一开始,河那边信以为真。他们顺利地接近了对岸,差不多就要大功告成了。可偏偏有个警备队员腰里的镜面盒子走了火,那边的机关机就响起来了。他们好不容易仓皇后撤到靠近索达干的滩涂上,却不防正被晋绥军驻索达干的郑磊部截住一阵猛打,结果全军覆没,“突击”还是功亏一篑。不过,以实为实讲来,这一回皇军的表现算是很不错的。如此“英勇战斗”到深秋季节,终于架不住决死四纵队对离石的频繁袭扰,架不住碛口游击队没白天没黑夜不管日晒不顾雨淋瞅空子觅旮旯的“热情造访”,不得不将那只“飞豹”暂时锁进保险柜了事。

40

古镇碛口的主街东西长达五华里。一街分三段,俗称头道街、二道街、三道街,其中三道街位于整条街的最西面。那里常年开着三家澡堂,尤其以深秋到早春的日子生意最为红火。

那是日本人撤走后的当天下午,三家澡堂于同一个时辰敞开大门,接待了一拨拨从乡下从山沟从地道从崖窑钻出来的年轻人,他们是碛口游击队队员。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面孔脏污而黑瘦,一双双眼睛血红,眼泡浮肿,口唇干裂如淋了多日秋雨的枣子。有的人这里那里缠着绷带,也有的赤着脚,拄着拐。

澡堂的大小掌柜们躬身站在各自的堂子门口,嘴里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大家辛苦了!李子发带着商会的两个听差,扛来了三大包新衣新裤,那是给游击队员们赶制的,每人一套。李子发同两名听差各把一个堂口,将一套套新衣裤递到游击队员手中。

崔鸿志和马有义也混在破衣烂衫的一群中。崔鸿志的白布衫上开着许多黑洞,两只手背上趴满了蚕豆大的燎泡——那是两天前烧毁侯台镇鬼子的粮油库时留下的纪念。马有义的裤子上撕开一道口子,露着白生生半个屁股。

程璐带着一些妇女也来到了这里。她们提着一些大箩筐,箩筐里盛着的是新的和半新的、大小不一的鞋子。那是她们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从各家各户凑来供游击队员们替换的。

李子发将一套衣裤递到崔鸿志手里,笑着同他打招呼:“崔队长,你辛苦了!”

崔鸿志回他一个微笑,说:“彼此彼此。”

马有义紧跟在崔鸿志的身后,接过衣裤,对李子发道:“你这‘维持’搞得好!可你别忘了:跟日本人可以玩虚的,跟共产党、游击队玩虚的可没你的好。玩一次虚的,你李家就成铁杆汉奸大本营了。”

程璐梗着脖子看了马有义一眼,紧赶两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马有义,你那说的是人话吗?这一回侯台镇烧鬼子粮油库,维持会长可是建了奇功的。这个维持会长还亏得子发叔当着呢。”

程璐说的当然全是事实。正是李子发将鬼子粮油库晚饭时防守松懈以及那院子后墙根有个雨季排水用的大水眼可供人出入的情况摸清告诉了游击队,促成了这次大捷。

碛口一连热闹了好几天。先是“祝捷”,接着举行盛大的“公祭”,为陈老三等几位艄公的家人送葬。人们一会儿敲锣打鼓、喜笑颜开,一会儿又披麻戴孝、哀声动地。这一切,令盛家小爷盛慧长多少有些纳闷!好在歌也好,哭也罢,好像都与我们这位小爷无关。人多就热闹,热闹就好玩。而好玩,总是令他打心眼儿里高兴。

西云寺的兵们又在换防。这一回反扫荡,狼营放着自己防区的鬼子不打,跑到游击队这边做“引火烧共”的“游戏”。“游戏”没玩出名堂,倒有一个班的人被日军俘虏。要不是游击队转过身来去营救,那一班人早被鬼子活埋了。弄得上峰脸上无光,不得不再让他们西驻偏僻闭塞的索达干去。郑磊的三营又回来了。附近百姓三五成群地进寺来帮助清扫寺里寺外,清水洒街,黄土垫道,亲热得不行。

经过索达干截击鬼子的一仗,郑营和碛口人、和游击队的关系显得很亲密了。郑营回到西云寺的那天,崔鸿志和马有义相跟着去探望,将游击队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好多罐头送给三营。

那时已是深秋。

此后的一段日子,郑营和游击队都参加到帮助附近村民抢收糜谷、高粱的活动中。碛口人都说这一下好了,共产党和国民党真正要携手了。

不过,这一年的庄稼长得太差,实在没有多少收头。山上不少地黄蒿比谷子长得高,糜子地里甘草发了疯,庄稼人干脆不收糜子刨甘草,刨了甘草到药铺卖。从高家坪、冯家会到西湾、寨子山的大川里,以往一到这个季节,庄稼长得连兔子都难钻进钻出,今年可好,田里都能行得大车了。李家山的麒麟滩往年一到这阵儿,那可真叫红的红、绿的绿、黄的黄,白的白,简直比那苏州产的织锦还漂亮,今年没辙了,鬼子在那里一连搞了几场热热闹闹的杀人表演,将好端端二三百亩庄稼日践得一塌糊涂。鬼子撤退后,李家山人干脆将大秋作物全部毁掉,改种秋菜,现在蔓菁倒长一扠高了。

秋收很快结束了。游击队和郑营又帮助群众空室清野。因为藏粮的地方保密,所以他们总是两人三人编组,白日睡觉,晚上出动,还严禁彼此参观,严禁将老百姓藏粮的地点透露出去,样子怪神秘的。

这神秘对盛慧长产生了莫大的诱惑。

程璐和几个年轻妇女也是夜夜参加“出动”的。有几个夜晚,慧长曾想跟着璐璐小姨“出动”一回,却被拒绝了。这事让我们这位小爷很觉扫兴。

可是“立冬”后的一个晚上,程璐主动来到盛府,对慧长说:二吊子,走,出动!慧长一听“出动”二字,高兴了,便不再计较前几日她对自家的拒绝,不再计较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的绰号,跟着她一路朝着镇街行来。那天晚上月光挺亮挺白,盛慧长看见小姨璐璐身穿一件偏襟圆角镶着花边的夹袄,短发梳洗得油光水亮,将原本白嫩的脸蛋衬托得格外娇艳妩媚。盛慧长闻见小姨璐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这香气一向是他最爱闻的。盛慧长便有些神不守舍,一次次试图猴到小姨璐璐的怀里去。

程璐突然格格地笑了,笑着推了盛慧长一把,说:“二吊子,你想干甚?小小年纪就学坏啊!”

慧长为自己的诡计被看穿略略有点尴尬,旋即作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道:“自古英雄爱美人!”

程璐更响更亮地“格格”着,说:“啊呀,好你个二吊子,你倒‘英雄爱美人’了?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色相天成啊!”

盛慧长不知道甚是“色相天成”,可估计那肯定不是好话,就反唇相讥:“你才是色相天成呢。还说是‘出动’哩,打扮这么漂亮,肯定是要去看马大嘴!”

程璐盯了慧长一眼,忽然又大笑起来,说:“我打扮一下为甚就非得是去看‘马大嘴’?”程璐说过这句话,略略一顿,淡了声又说:“咱们这不是‘出动’了吗?难道‘出动’就非得去挖洞?”

盛慧长说:“我就是想去看看你们挖洞。”

程璐说:“真的啊?那我告诉你:今晚不去挖洞。你要不想去,就快快回家睡觉。我可是要去看戏了。”

盛慧长一听是去看戏,当即雀跃:“好哇,好哇。我是想去看你们挖洞,可如果真有戏看,挖神仙洞咱也不稀罕了。”

一转过西头村,盛慧长就抻着长脖子朝黑龙庙那边看,心想说不定来迟了呢。谁知黑龙庙山门那里竟还没有一点动静。慧长正自疑惑,忽见小姨一头钻进了西云寺。而西云寺山门口倒是灯火通明,人进人出。

原来并非真的唱戏,而是军民联欢。游击队和三营的人马全部参加,还有不少街上人家的青年妇女。

西云寺后院许多人围成一个大圆圈。靠北的一面墙上悬了一条红布,上贴金帕剪成的“军民联欢”四个大字。十来个手拿文武场家什的人坐在那里¨wén; rén ;shū; wū¨,胡乱地吹打着,但并非开戏前的“打通”。盛慧长看见马有义朝着璐璐小姨凑过来了,璐璐小姨却转身走进化了妆的青年妇女中间,叮嘱她们不要紧张好好唱好好跳什么的,把马有义凉在了一边儿。

马有义一把拉住慧长,亲热地摸摸他的朝天辫,说:“盛慧长同志,你好啊!”

盛慧长不知道自己甚时候变“同志”了。“同志”这词儿听着有点别扭,不过他还爱听。马有义没有叫他“二吊子”,尊他为“盛慧长同志”,尤其让他高兴。他本想叫他一声“马大嘴”来着,就决定暂时不叫了,两眼瞅着马大嘴且看他想说什么。

马有义将盛慧长拉到无人的地方,悄声问:“你璐璐小姨骂我了吗?”

盛慧长心里一动,想起马有义曾经当着他的面说过的想怎么怎么小姨的脏话,压低声音喝道:“马大嘴,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马有义连忙摇头否定:“没有,没有。你小姨……是条不上套的草驴!”

“哼!……”盛慧长说,“谅你也没那本事!”

这时,联欢开始了,慧长便不再理会马有义,挤进人圈看演出。他很快发现,这“联欢”远远没有唱戏好看,不过唱唱歌、跳跳舞罢了。小姨璐璐被人强拉进圈子里,说让他“朗诵”谁谁的诗,她便“太阳”啊,“大海”啊,“血”啊“火”啊地“朗诵”起来。璐璐小姨的声音很好听,样子很好看,慧长却心中想着“咳咳旦”,始终没有听明白她到底“朗诵”的是甚。慧长看见,珂珂小姨站在人圈外,踮起脚尖朝里看,脸上浅笑盈盈。慧长看见珂珂小姨近旁站着一个又高又大黑铁塔一般的汉子,是个当兵的,看着珂珂小姨,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而在这黑大汉不远处,李子俊叔叔正斜眼瞅着他。后来,慧长就看见子俊叔叔走过去了,照准那汉子的屁股蛋狠狠踢了一脚,喝道:蛮太岁!滚开这儿。三营营长郑磊也被人拉进场场,他唱了一首名叫《大同歌》的歌,有点跑调,可慧长知道那词儿来自《礼记·运篇》——姑夫程珩回家过年那阵儿,曾经教他背诵过:

大道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

慧长听说这段词儿是蒋光头让人配上曲子在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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