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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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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珂秀眉微促朝后看去,发现自己已被三个满脸坏笑的兵痞围定,其中一个满脸横肉两只豹眼袒胸露臂歪戴帽的家伙将一只爪子伸向她的旗袍下乱摸。程珂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被吓得浑身筛糠般颤抖。她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只是不顾体统地满地滚动着躲避。正在危急关头,忽听有人在山门上大叫道:营长回来了!三个兵痞这才住手,疑疑惑惑朝外顾盼。那叫唤者是副营长李子俊。程珂本来是知道三营的官儿中有个李子俊的,那时竟慌得无从想起求救于他。李子俊进来说:蛮太岁你是不要命了吧?原来那一脸横肉两只豹眼的家伙正是“蛮太岁”。蛮太岁抬头看看李子俊,又探头朝山门外瞅瞅,说姓李的你他娘竟敢假传圣旨!那李子俊说:蛮太岁啊,你知道她是谁?她是程云鹤的千金。只要她爹朝营长说句话,你就等着吃“卫生丸”吧!蛮太岁道:程云鹤的千金怎了?朝廷的闺女也是供男人日的!可是毕竟住了手。李子俊将程珂扶起,说你还不快走?又说这里啥事没发生是不是?回去不要给你老子乱嚼舌根啊。

程珂逃也似的跑出山门,冷汗早把衣裾湿透了。

却说那蛮太岁毕竟住了手,其实并非真的准备放弃。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猎物是只味美而柔弱的兔子。只要他想要,就能将她弄到手,十拿九稳。他之所以住了手,一是忌惮外出的营长真的回来,二是不想让这只兔子成为众人共享的美味。

蛮太岁尾随着程珂出了西云寺。他不紧不慢地跟定她,从西头渡过冰封雪盖的湫水河川,很快进入了寨子山的地界。在那条乡间小路僻静的拐弯处有个山神庙,庙门外长着一人高的紫荆条,那情景显得有些荒凉。蛮太岁是知道这个山神庙的。蛮太岁那时活像一个美食家,内心充满了饕餮前的兴奋。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他很快赶上了他的猎物。那猎物竟未发现有一只黑手朝着她直伸过来。她被轻而易举地拖进了庙门……然而就在蛮太岁即将得手的时候,有三根枪管同时对准了他。原来,是营长从下塔回碛口路过寨子山将他盯上了。营长多话不说,让手下人下了蛮太岁的枪,又命令蛮太岁自己将两腿的绑带解下来。往后的事,众人早抢着做好了。蛮太岁被自己的绑腿捆成了一只粽子,由营长带回西云寺。程珂被郑磊派人送回家。

营长一回西云寺就吹响了全体集合的哨子。兵们很快集合好了。营长让人将蛮太岁倒吊在后院戏台下的一棵歪脖子槐树上。一条马鞭在全营人手里轮流转,每人抽了蛮太岁一马鞭,然后将那个倒霉蛋关了禁闭。

蛮太岁走出禁闭室的第二天,碛口召开“反扫荡”祝捷会。要说这蛮太岁,打起仗来倒是挺勇敢。就在吴老婆山伏击战中,他“叭”“叭”两枪撂倒了两个挺着刺刀朝游击队猛扑的鬼子,因而被评为战斗英雄。那天的祝捷会上,程璐请几个女孩子给英雄们披红戴花,事到临头有个女孩未到,程璐只好自己充数,手捧一朵红花走向蛮太岁。那蛮太岁一见程璐眼就直了。当程璐以右手的拇指食指拈了那花朵,左手轻拽蛮太岁的胸襟,将花朵下的别针扣上蛮太岁的胸膛时,蛮太岁顿时昏头昏脑起来。

蛮太岁趁机在程璐柔荑似的手上捏了一把。

如果这蛮太岁就此罢休的话,后边的事许就不会发生了。程璐是甚样人?但凡知道这位程家二小姐大名的碛口男人,谁敢在她身上讨便宜!今儿倒被这阎督军的“灰皮孙子”捏了一下,心下便有那么点儿恶作剧的欲望生发出来了。她不由将这粗、黑、蛮的家伙瞟了一眼,将自家一双本已转向的脚重新转了回去。她装作查看那大红花别没别牢的样子,伸出两个纤细白嫩的指头将那花朵后的别针重新捏紧了,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家伙的胸大肌猛扎一下,旋即转身欲去。听得背后发出一声尖叫,忙回头优雅她笑着说:对不起!眼看着那家伙苦笑着硬憋出“没关系”三个字来,才强忍着笑转身跳下台去。却说这蛮太岁虽然吃了个不大不小的苦头,可一见这花骨朵似的女子又是朝他媚笑又是朝他赔情,却早将身上的疼痛忘得一干二净,且还不由得陇望蜀起来。会后尾随这女子走进码头国民小学,就将她当做一个教员了。当天下午,蛮太岁就独自躲在那小学大门的斜对面等程璐放学出来。可是没有等到,蛮太岁由此断定这女子就住在学校。当天晚上,蛮太岁又潜入学校大门,躲在操场南头的茅厕里等着程璐出现。

4

工夫不负有心人,蛮太岁终于等到他的猎物了。

那时是夜里十点左右。蛮太岁等程璐从女厕出来,路过阔大的操场时,尾追上去说:“小姐请留步。您还认得俺吗?白天……”

原来,蛮太岁竟也会温文尔雅地说话。

在学校见到这兵痞,程璐多少有些意外。她已经打听到,这家伙名叫蛮太岁,是一个“二十一天不出鸡”的角色。程璐一生就爱和这类角色斗法,心里竟感觉很有些兴奋了。她故意做一副惊喜和情热的样子,说:“呀,您不是那位英雄大哥吗?”

“是啊,是啊。俺就是英雄。俺参军三年了,年年是英雄。”蛮太岁为程璐的态度所鼓舞,手舞足蹈起来,“在俺三营,俺是有名的英雄,阎长官还知道俺的名字哩。俺走到哪里,追俺的漂亮小姐一大群。”程璐故意深望蛮太岁一眼,淡了声问:“您找我有事吗?”蛮太岁执拗地继续他的话题,语气变得神秘而猥亵:“程家大小姐你认识吗?俺刚到碛口,她就追上俺哩。追得俺都不耐烦哩。俺看她可怜,那一天就到她家村外山神庙去见她。俺一进庙门,她就把俺搂住了,搂得俺都出不上气来了,搂得俺……”

程璐一惊,不由沉了脸问:“当真?”蛮太岁翘翘大拇指道:“哄你的是杂种!那程大小姐身上那个白嫩啊……”程璐狠狠盯了蛮太岁一眼,复笑问:“您找我有事吗?”“俺……”蛮太岁有些忸怩地说,“还不是为看看你嘛。”

程璐此时心里有点乱,道声“再见”,高跟鞋一路脆响着朝前走去。

蛮太岁愣了愣,尾追着程璐一路走进教职工宿舍区。程璐在一间灯光白亮的房门前站住了,好像是朝后看了看,开门进去了。进去就将门闩插死,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蛮太岁前后左右看看,见这是一间平房,同一排还有一间房亮着灯光,但在隔着四五间房的另一端。蛮太岁走上前去踮着足尖试图看到里面的情形,却终于不能,便急得抓耳挠腮。忽然见门板上半人高处有一个鸡蛋大的圆洞,用一个纸团塞着。蛮太岁喜出望外,当即趋步上前,轻轻将那纸团抽出,朝里一觑,见女子的下半身正在移动。

程璐在斗室中徘徊了足有一刻钟,突然拉开门闩朝外看来,蛮太岁躲闪不及,干脆撑开两腿像一条公狗似的蹲在当门,趁程璐朝外看的工夫,将一只爪子插进门去。程璐眼疾手快,咔嚓将门合上了。蛮太岁没想到这小女子竟有恁大的气力,手被夹得刀割般疼痛,不得不放弃他的计划。程璐在房里笑笑地道:“老总您一路走好!”

蛮太岁撒开大步一溜烟跑出学校去了。

程璐很快在门板上发现了那个大洞,不由气得柳眉倒竖、粉脸通红,心想:这国民党的窝儿里真没一只好鸟了!想占姑奶奶的便宜?我让你占……

第二天一早,程璐回到她家。这是日本人撤走后她第一次回家。两天来她一直忙于附近各村及镇街群众灾难后的安抚工作,完了又跑西湾去看了看舅舅一家。现在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平日里,程璐很少同她的同胞姐姐程珂闲话。她们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类女子。这一次程璐返回碛口,还没和程珂好生坐坐。程璐很想她的姐姐,现在听了那蛮太岁的话,心下疑惑,就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她想马上问个明白。

程珂正独自躲在屋里读《春明外史》,两只眼被泪水渍得通红。

程璐朝四下里看看,见程珂屋里一如往常般素净。不过炕上一副单单薄薄的被盖,脚地一个水曲柳的梳妆台而已。程璐注意到,在梳妆台的左首,新设了一尊三四寸高的观音菩萨,怀前摆着一个小巧的铜香炉,炉中此刻正飘拂着一缕淡淡的青烟。程璐走上前去将程珂手中的书卷翻翻,随口吟诵道:

五侯蝼蚁各空回,

到此乾坤万事灰。

今日饱尝人意味,

他生虽有莫重来。

那是《春明外史》中杨杏园情场失意,皈依佛法,在青灯古佛下吟诵出的诗篇。程璐故意摇头晃脑怪腔怪调地念出,听来滑稽至极。

程珂漫声问:“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还来看望时代的落伍者呀?”程璐笑道:“我来看看那小说里的人物今日是不是一个个男女换位了。我来看看杨杏园是不是变成了一个流氓无赖‘蛮太岁’……”程珂一听程璐说出“蛮太岁”三个字,慌慌道:“我不认识什么‘蛮太岁’,蛮太岁是谁?”程璐看看程珂,不由火了,说:“你不认识,那流氓就说你追他了?还和他去山神庙幽会?”

程珂一怔,哇地哭了。哭着便把那一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程璐怒道:“国民党真个没有一个好东西了!”程珂点点头,旋又摇摇头说:“还是好人多。比方那郑磊、陈排长,还有李子俊……”程璐打断程珂的话说:“他们?还不知操的甚心呢,倒又感动你了?”程珂道:“可他们……反正,我说不过你。我是只看事实的。”程璐一边起身朝外走,一边说:“蛮太岁呀,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程珂小声道:“妹,咱当心点儿就是了。你可别去杀人……”程璐回看着程珂冷笑道:“你心疼他呀!程大小姐别担心,他死不了……”

这一天下午程璐到商会办了点事,回到寄宿处不久见蛮太岁又鬼鬼祟祟出现在学校操场南墙角下茅厕门口。程璐笑盈盈走过去朝他招了招手。蛮太岁受宠若惊地走过来,突然间脸竟有些红了,问:“你叫俺?”

程璐不说话,拿眼角瞟着他半晌,才道:“你们这些当兵的,靠不住。”蛮太岁看着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美貌女子,嗫嗫嚅嚅说:“俺……靠得住,俺能靠得住。只要是真心和俺好的女人,俺绝不会亏待她。当兵的,想要啥有啥,就这点好……好处。”

“真的吗?我倒要好好考验考验你。”

程璐边说边转身走开了。

第二天,几乎是同一时间,蛮太岁又在操场出现了。程璐迎上去说:“你又来了!”蛮太岁忸怩地道:“俺不是想你嘛!”程璐说:“大英雄,你这是真心啊?你可不兴作弄我……”蛮太岁道:“我要作弄你,脑后挨枪子儿……”程璐说:“哼,你这话也不知跟多少女人说过了。”说着又转身走了。蛮太岁似乎有点急不可耐了,追着道:“俺若和第二个女人说了,天打五雷轰。”

程璐头也不回走了。

二人又见了几次面。那一天,蛮太岁见面就急煎煎问:“那你……那个……啥时候叫俺到你屋?”程璐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口气说:“你呀,怎这么性急?好吧,今晚十二点,你到我屋来。”

晚十一点,程璐在火上坐了一只小铁锅,熬了半锅子糨糊,又准备了一只空罐头瓶待用,插了门,关了灯,专等那蛮太岁上门来。

十二点整,那蛮太岁果然来了。蛮太岁推了推门,见里头反插着,便隔着门叫道:“妹子呀,俺来了。开门。”

屋里半晌无声。原来那程璐张了几次嘴,竟怎么也说不出白天想好的那些话。程璐将自家一根手指插进坐在火炉上的糨糊里试试,鼓足勇气坏笑着对屋外说:“这多不好意思呀!”

蛮太岁终于等得屋里女子开了口,便道:“俺的亲亲,别不好意思。”屋里人又道:“人家不是害羞嘛……”“好妹子,俺的亲肉肉,别羞。”“人家不嘛……”“那……你说怎办嘛?”屋里人说:“人家现在都脱了衣裳……等你哩。要不,你从门板上那个洞洞进来吧,我在门这边接着你。”

蛮太岁愣住了,愣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好妹子,俺的个亲蛋蛋!哥明白你的意思了。俺让俺的小兄弟进去见你一面,你可仔细接着呀。”

蛮太岁迫不及待抹下裤子,将他那怒发冲冠的小兄弟拍了拍,对着那洞洞送进去了。程璐在门边就着炉火的亮光看得真切,忍着笑将那半锅子糨糊倒进罐头瓶,一手端着,照准那个没棱露脑的家伙一下子扣了上去。只听得屋外哇的大叫一声,蛮太岁提上裤子箭矢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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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碛口游击队政治委员马有义,二十七八岁,高个儿,长马脸,面皮白净而生有几粒粉刺。薄薄的嘴唇半闭半启,仿佛随时都准备对公众发表什么宏论似的。一双眼睛闪动着灼灼的灵光,看上去神采飞扬,聪明透脱。

他原是出生不久就患小儿卡喉疮夭亡被父母扔在野外的一个孩儿。也是这孩儿命大,扔出野外不久他竟又活转来,并被盛如荣家的大黄狗噙了回去。于是从此被盛家收养,取名盛有福。暗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意。这盛有福自小聪明颖悟,善解人意,嘴甜手勤,让盛如荣爱他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克俭、克勤。记不清是六岁还是七岁那年,有一回他同克俭打架,他一急就咬了克俭一口。待到盛如荣从字号回家时,他竟抢先状告克俭将自己胳臂拧成了重伤,最后还真让如荣相信他咬克俭完全是自卫。你道怎的?盛如荣一向有回到家后先靠在躺椅上歇息片刻的习惯。从五岁起,那有福就学着夫人的样子给老爷捶腿,亦已养成习惯。那一天他也是一见盛如荣躺下就赶快走到了跟前,一边说“爹爹辛苦,儿子为您捶捶腿。”一边动作起来。可那动作偏偏就同往常不一样了:总是一下轻一下重,且不时停下来,皱了眉头揉自个儿的臂肘。这情形当然逃不过盛如荣的眼睛。盛如荣问:怎了?有福只是不说话。如此者再三,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儿子这条胳臂怕是从此再不能为爹爹捶腿了。盛如荣再三追问因由,有福才说:是被克俭哥哥拧的。他骂儿子是野种,说儿子给您捶腿是拍马屁,说要把儿子的胳臂拧下来,让儿子从此再不能当马屁精。盛如荣未听完有福的话,就火冒三丈,要找克俭算账。这时那有福偏偏又说:爹爹呀,儿子也有大不该啊!您若要惩罚哥哥,就该先惩罚儿子哩。如荣问:怎了?有福说:哥哥拧住儿子的胳臂时,儿子担心从此不能为爹爹捶腿了,一急就咬了哥哥一口,儿子现在后悔呀!盛如荣怒道:活该,咬得好!这有福七岁起入盛家义学读书,竟也能过目成诵。按照盛如荣的意思,本想让他一直念到大学毕业的,可那有福念到十四五岁时,偏是要进字号学徒,说:儿子想早点学本事挣钱,好让爹娘享福哩。如荣只好依了有福。可是这有福偏是在学徒期满出师在即时出了问题。原来,盛家字号在学徒出师前有对其人品德行进行考察的规矩。办法是将一些银钱故意撒在字号内,看那学徒怎样对待这不义之财。当然,具体做法花样翻新,必要让你无从戒备。那一回是让有福带款去进货,账房先生故意多数了一块银洋给他。这事办完后,发现那钱被有福藏掖了,当时便追问起来。本来,那有福将那一块银洋掖起,是悄悄送给他的奶娘了。他奶娘男人亡故,身边又有三个半大孩子,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近日竟是沿门行起乞来。有福看她可怜,一见那货款多出一块来,也没细想,立马就给老人家送去了。这事如果在账房先生刚着手追查那阵儿他能说出实情的话,盛如荣非但不会怪罪于他,说不定还会夸奖他也未可知。可这有福偏是个“葛尥”脾气(方言,倔强),因那账房先生盘问他时口气冲了点,他便硬是一声不吭。先生火了,动用起号规来,给了他一顿板子。这下子更是把他一肚子的鬼火点燃了。他便于当晚将一大包巴豆粉撒进了账房先生饭锅里,几乎将老头子整死。这样一来,小伙子纵然与盛如荣有着再深的父子情分,也不抵事了,他被赶出了盛家。此后,这有福度过了几年沿门乞讨的生活,同时练就了一套打着四片瓦现编现说“练子嘴”的绝活。凭着它,这小伙子居然过得衣食无忧。

却说那盛如荣事后到底还是知道了那一块银元的去向,便着人叫有福来,让他还回盛家字号做事。可那有福头一摆道:好马不吃回头草。照旧打着四片瓦去行乞。盛如荣心里很觉过意不去,便授意他的妹夫程云鹤出面将他收留。谁知那有福进程家不久,竟和程家一个已经许配别人的婢女好上并让那女孩怀了身孕。程云鹤见府上出了这样的丑事,便不问青红皂白要吊打有福。亏得盛如荣出面求情,程家便给了他些银钱让他自谋出路。如此,这有福便在后街开了一爿杂货店。

碛口后街往西二里地处有一个村子名叫贾家峪。贾家峪财主贾耀宗,祖上原是河南人,道光年间逃荒来到碛口,无处落户,便在那个地方新建一个村落。数百年来,贾家是大发了。贾家兴旺发达凭的也是经商。但贾家的经商不同于盛家,也不同于李家和程家,凭的是弄巧作伪。按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古而然,不过在中国又当别论。作恶多端而无报应反日见显赫者大有人在,这当然要归功于一代代无所不能的中国官府了。那贾耀宗早就听说盛有福其人了,觉得此人颇可造就为贾家事业的臂膀,便托人说合,将自己的妻侄女张氏嫁给了盛有福。然而弄巧作伪成性的贾耀宗在将张氏送往盛有福处时,又做了点手脚。原来那张氏系一对姐妹花中小的一个。姐妹俩一丑一俊。贾耀宗让盛有福相看的是俊的一个,真正嫁给盛有福的,却变成了丑的一个。贾耀宗倒不是有意作弄盛有福,而是有另一人肯出大价钱下定那俊的一个。虽然那人下定在盛有福之后,但事到临头贾耀宗还是调了包。新婚之夜盛有福将新媳妇的红盖头一揭,看见的是一个鸡胸驼背,左眼萝卜花,右眼半睁睁,两颗门牙红杏出墙,一说话唾沫星子四濺,看一眼都让人恶心的女人。盛有福勃然大怒,却偏是大气不吭,该怎做怎做,甚至当着新媳妇的面说了好多感激贾耀宗的话。那贾耀宗将事情做成个这,一开始有点怕有点悔,后来见盛有福全不以为意,反而一再对自己说:我盛有福不过叫花子一个,要不是您的高看,别说娶妻了,怕是迟早得冻死饿死街头!贾耀宗听了自是大喜,由衷地夸赞道:好后生,你小子真是个好后生,我贾耀宗没有看走眼!盛有福当日的丐友中有一人是早年加入了共产党的,知道此事后,一次次找他谈话,动员他西渡黄河投红军去。盛有福表面不吭不哈,心里却早打定了主意。此后不久,贾耀宗派盛有福携巨款去老家河南监制一批假药运回山西销售。这事盛有福办得很漂亮,可惜那药销出后,盛有福未回来交差,而是挟着收回的药款去陕西投奔了红军。

好多年后,已经改名为马有义的盛有福在忆及此事时说:本人在盛、程两家的经历告诉我:有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贾耀宗更坏,我岂能与他同流合污。他那些靠坑蒙拐骗弄来的不义之财,唯一的好去处就是贡献革命!在红军里,马有义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升任连指导员。民国二十六年冬,为适应抗日救亡之需,碛口商团武装按照上级指示改编为碛口抗日游击队,马有义受派回碛口,出任游击队党代表、政治委员兼码头工农联合会主席。在游击队成立大会上,马有义说:在碛口,大家都知道我叫盛有福。但我现在不叫盛有福了,叫马有义。为什么?福禄寿禧是老封建,我要反封建!共产党的老祖宗姓马,我也要姓马。我姓马的今生今世决心献身共产主义,所以,从今往后,我就叫马有义了。马是马克思的马,有是有决心有信心的有,义是共产主义的义!

吴老婆山伏击战后,程璐亲自动手刻印了一份传单,派人撒在了从碛口到临县、离石的各大村镇。传单上印着她和马有义共同编写了一个“顺口溜”:

日本鬼子如豺狼,犯我碛口烧杀抢。共产党,大救星,人民利益挂心上。码头军民齐奋起,同心协力反扫荡。空室清野搞转移,誓与豺狼斗到底。吴老婆山打伏击,游击健儿勇无比。国民党,真瞎熊,贪污腐败逞英雄。抗日口号喊得高,一听枪响跑没影。晋绥军,好没劲,就会欺侮老百姓。枪炮一响便拉稀,说的协同不协同。陷我游击队,单打独斗对狼群,死一伤三好痛心。还派密探回碛口,为给鬼子搞内应。众同胞,眼擦亮,真假抗日要分清。统一战线需巩固,同仇敌忾打日本。……

当拐着一条腿的副营长李子俊把这传单摆上郑磊的桌面时,郑磊铁青着脸久久无言。

原来,一个月前,他们团部开会,团长私下对他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日时期,要尽力把共军朝一线推,要不动声色地让日方知道共军才是他们最危险的敌人……他听了这话,当即跳了起来。团长却声色俱厉道:这是上峰的命令,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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