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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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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眼里,晶的工作很正常,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女儿就该干这样的工作。他认为,晶的工作没什么不好,他为晶骄傲。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晶的工作应该是最有意思的事了。
母亲自然也是关心着晶的,每次晶回来,母亲也是东问西问的。晶对母亲说话,掌握着很好的分寸,每次晶都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工作嘛,抓抓小偷,听听电话什么的。晶越这么说,母亲越不放心。虽然她没有看见过晶他们是怎么工作,但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警匪片总是从头打到尾,打得人心惊肉跳,心脏病都快犯了。电视剧不同于生活,这一点母亲懂,但总得有点生活的影子呀!
晶在她的眼前,整日里乐呵呵的。晶越像个没事人似的,母亲越觉得晶有事,于是母亲越是刨根问底。晶有时在家里住,母亲干脆把被子抱到晶的床上,和晶挤在一起睡。熄了灯以后,母亲和晶紧一阵慢一阵地说话。
母亲说:晶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你结婚早,孩子都满地跑了。希望你理解当妈的心思。
晶抱紧了母亲说:妈,我懂,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母亲又说:晶呀,妈这心整日为你提着,听一声爆竹响,都扑腾老半天。
母亲说到这时,晶的眼睛就湿了。
在法院工作那会儿,那个小个子男人成栋全在拼命追求她。父亲似乎也很喜欢他,母亲倒没怎么在意。晶不是没看上成栋全,主要是自己不喜欢被别人追,她喜欢追别人。这就是石晶的风格,追别人那才叫刺激过瘾。后来她一直在犹豫,那次成栋全去外地执行任务,来向她告别,两人并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成栋全说:石晶,我两天后就回来。说完就走了,这种告别方式是石晶喜欢的,看着成栋全的背影,石晶在那一刻有些感动。就为了这一声告别,成栋全竟跑了那么远的路。石晶在那一刻想:等他一回来就答应和他结婚。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成栋全就是在那一次追捕中牺牲了。公安局开追悼会时她去了,她望着成栋全放大的遗像,回忆着他的每一个细节,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梦。梦醒了,又剩下她一个人。她就是在成栋全的追悼会上下定决心调工作的。于是,她便一下子调到了成栋全曾经工作过的刑侦大队。石晶也是从那时起,把自己夭折的爱情埋藏在了心底。石晶那时竟有了一种宿命,认为自己爱的男人永远得不到。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把自己的爱情完全封存了起来。一直到认识高扬之前,石晶甚至怀疑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了。高扬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当过九年兵。当兵时,一直在军保卫处工作,高扬也是在部队精简整编离开部队的。到了地方后,也是换了几个单位了,先是在机关里当公务员,后来又调到公安局搞内勤,最后又调到了刑侦大队,高扬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人长得很高大,也有些黑,加上不爱说话,人就显得很冷。
石晶以前并没有注意高扬,只知道他是副大队长,当过兵,是他们的头儿,仅此而已。石晶是在射击训练房里开始注意高扬的,那时,她的靶位挨着高扬的靶位。晶在这之前,一直很骄傲自己的射击成绩,每次射击时,她总是优秀,这要归结于她小时候就开始和父亲一起出入靶场了,从那时起,她就对枪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当兵时,一年打两次靶,每次她都是优秀。到公安局刑侦大队工作后,射击上又进行了一系列强化训练,她的水平应该说在整个刑侦大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手枪射击,每次能保持在八环以上应该算是优秀的了。那天,石晶打了十枪,除了两枪九环,其余的全是十环。石晶那时就怀着一种很优越也很骄傲的心理环顾四周。她无意中看到了高扬的靶位,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高扬枪枪都是十环。她震惊,也有些不敢相信。再看高扬时,高扬似乎谁也没看,轻描淡写地又换上了一块新靶纸,把十环全中的靶纸换下来,扔在了脚下。再看高扬的射击,简直是一种享受,出枪、瞄准一气呵成,很快十发便射完了,靶纸上又清晰地告诉你都是十环。石晶那一刻就想:要是让高扬进入国家射击队一定会是奥运会的冠军。那天,石晶衷心地说:高扬队长,你的枪打得可真好。
高扬一边收枪一边说:别忘了我当了九年兵,要是再打不好枪,干脆我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高扬说完,转过身一晃一晃地在石晶的视线里消失了。
高扬就是从那一刻走进石晶的心里的。她觉得这人挺怪,也挺有意思的。这是石晶爱情的开始,是前奏,很快,石晶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便来临了。
7
晶刚开始并不知道她对高扬这种感觉就是爱情。那一阵子,晶特别想了解高扬的过去以及现在。后来晶了解到,高扬当过侦察连长,后来又当过保卫干事,百万大裁军的时候,高扬那个军撤销了,高扬便转业到了地方。
晶还了解到,高扬曾经有过恋人,是个会拉小提琴的女孩。在省里的歌舞团工作。女孩的家境不太好,女孩上大学时,都是高扬资助的。那时高扬还在部队,后来那女孩毕业了,分配到省歌舞团,高扬也从部队转业到了地方。那一阵子是高扬最幸福的时光,两人的爱情也谈得热火朝天。高扬每天下班后都要去歌舞团去接那个女孩,于是两人花前月下的畅想未来。
再后来,女孩随团去国外演出了几次,就认识了一个外国经纪人,那个经纪人说,女孩要是出国一定会更有前途。于是,女孩突然有一天留下了一封信,便出国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隔三差五地给高扬来一封信,后来信都没有了,高扬寄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
一晃多年过去了,高扬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以前爱说爱笑的高扬,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这是晶掌握的关于高扬的情况,晶从女人的视角了解到了一颗男人受伤的心,那颗心正在滴血,这正好触动了晶心里那个最软弱的地方。也是从那里,晶的心里燃起了温柔的情感。她下定了决心,要拯救高扬那颗滴血的心。
晶试图接近高扬,可在高扬的眼里,晶和其他男干警没有任何区别,开会,执行任务,完全是公事公办。有一次,晶在下班时,打了一次高扬的传呼,高扬很快回电话了,高扬在电话里说:什么事?晶说:我想找你谈谈。高扬说:公事还是私事。晶犹豫一下道:当然是公事。于是,晶和高扬便在一个咖啡厅见面了。两人对面坐着,晶很柔和地望着高扬,高扬一边看表一边说:什么事,说吧。
晶知道高扬的冷漠,但没想到会这么不近情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没能感觉出点别的什么来。
晶不好再温柔了,只能说:我想和你做搭档。
刑侦大队,经常执行特殊任务,每次执行任务,都分成若干个小组,有分有和,见机行事。
高扬没说话,就那么望着晶。
晶又说:你经验丰富,我是个女同志,又刚到刑侦大队工作,许多事情都需要经验丰富的同志带一带。
晶背台词似的一口气说完,在这之前她已经想过无数次和高扬谈话的方式了。
高扬终于说话了:为什么要和我做搭档,有经验的人多的是。
晶也说:因为咱们曾经是战友。
高扬这回认真地看了一眼晶,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头说:知道了,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晶一个人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她望着两杯仍冒着热气的咖啡,脸红了,接着又白了。她见过那么多男人,还没有见过这样无情无义、四六不懂的男人。高扬走了,她还有什么心情坐在那里昵,匆匆地结了账,一头钻出那个让她伤心又没面子的咖啡厅。一出来,晶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高扬,什么东西,狗都不理你。
晶想忘掉高扬,可满脑子里装的又都是高扬,不知是爱是恨,总之,高扬让晶糊涂着,也迷惘着。
也许正因为高扬如此,才大大激发了晶的斗志,仿佛晶面对的是一块难以攻克的阵地,但晶非要把它拿下来不可。她是石光荣的女儿,血液与基因在晶的体内蓬勃着。
晶和高扬谈完话后。高扬并没有什么动静。那几日晶和高扬经常见面,两人见面就如同陌路一样,谁也不理谁,连头都不点一下。晶心想:这年头,谁怕谁呀,你牛什么?!那几日,晶在高扬面前,如同一只时刻想和人斗一斗的小公鸡。
几日之后,晶突然接到了高扬的电话,高扬在电话里说:上级同意你做我的搭档了。
晶在那一刻怔住了,她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拿着话筒就那么举着,高扬说完这话早就把电话挂断了,晶还怔着。
接下来,她不想见高扬都不行了。因为工作,他们毫无选择地走到了一起。
在工作中,高扬并没有因为晶是个女同志而对她有什么特殊照顾,每次执行任务时,高扬总是头也不回地说:检查武器。晶习惯地摸腰,那里硬硬地别着枪,然后摸口袋,那里沉甸甸地装着铐子。然后就回答:检查完毕。
高扬说:出发。
晶就和高扬出发了。
晶和高扬在一起时,高扬一句话也不多说,仿佛他的话是金子做的,珍贵得很。
有一次,在长途汽车站,他们茌在守候一个犯罪嫌疑人。天很凉,能看到对方嘴里的哈气。晶一遍遍踱着,高扬坐在那里抱着手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晶这个人。晶觉得别扭死了。
晶没话找话地说:哎,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话就起来活动活动。
高扬不动也不说话,还是那个姿势。
晶走过来,用脚踢了一下高扬的脚道:跟你说话呢。
高扬狠狠地看了晶一眼,压低嗓子说: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么一句话,把晶呛得一句话也没有了。
那一刻,晶的眼泪含在眼里,她决定再也不理高扬了,她站在了候车室另外一侧,她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着高扬。在诅咒时,她发现了嫌疑犯,她甚至都没有通知高扬一声,上去一下子就把嫌疑犯抱住了,接着又给戴上了手铐。高扬奔过来时,晶已经干净利索地完成了任务。
那天,他们从局里走出来,晶走在前面,高扬跟在后面,她已经下决心不理高扬了。高扬在后面却突然说:走,咱们去吃点饭吧。
晶不理,仍然向前走,两人路过一个饭馆时,晶想径直走过去,高扬在后面一把把她推进了饭馆。既然进来了,晶就坐下了,任凭高扬点菜点饭的。在这一过程中,高扬也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吸烟。
饭菜上来了,晶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为了执行这次任务,他们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晶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高扬这时说话了,他说:别吃那么快,对身体不好。
晶白了眼高扬,高扬笑了笑,这是晶第一次发现高扬会笑。那天,高扬喝了瓶啤酒。他说:石晶,你在哪儿当兵呀?晶头也不抬地说:在草原,当了几年骑兵,骑兵编制撤了,就回地方了。
高扬说: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你适合干公安这行。
晶没有说话,只在鼻子里哼了哼。
后来,高扬端着酒杯说:石晶,对不起,得罪你了,不说话是执行任务的纪律。
晶听了这话,突然感到一阵委屈。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别过头去,不想让高扬看见自己流眼泪。
高扬又说:在这之前,我知道你爸是部队的首长,我还以为你是后门进来的呢。
晶突然狠狠地说:我要是走后门,就不干这个了。
高扬顿了一下才说:可也是。
从那以后,高扬和晶的话一下子多了起来,他不再爱答不理的了,他和晶一起说部队上的事,说父亲石光荣,整个军区没有不知道石光荣的,晶这才知道,高扬原来是父亲的崇拜者。
有一次高扬说:你爸还好吗?晶说:就那样吧,一个老头儿,还能咋样。高扬又说:什么时候能让我见一见嘛!晶笑了道:他又不是什么首长了,只是个老头儿,见一面又不难。那天,高扬在晶的带领下见到了父亲。父亲和小伍子正在擦枪,枪还是那把老掉牙的二十响。高扬见到父亲时,没想到父亲会干这个,那天高扬穿着便服,样子很普通。高扬一见父亲,便下意识地给父亲敬了个礼。
父亲看了高扬半晌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高扬笑道:我认识你。我当新兵时,你到我们新兵营去视察过。
父亲视察过的部队多了,父亲无论如何记不得什么新兵营了。
父亲就笑着说:看你就像个当兵的,坐吧。
高扬就坐下了,他没想到此时的父亲会这么普通。在他的眼里,父亲一直是军区威风风凛凛的副司令。那一次,他看到了一个普通的老人,还有那把二十晌的盒子枪。
那一次,高扬离开父亲后,他冲晶说了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你父亲才是真正的军人,咱们只是军人的皮。
高扬说完这句话时,眼睛望着远处,很深奥的样子。
在和高扬的交往过程中,晶恍然觉得她又看到了年轻时的父亲。儿时对父亲的记忆已恍若隔世,但被高扬一点点地激活了,父亲的一丝一缕又回到了晶的眼前,最后和眼前的高扬幻化在一起。
晶知道,父亲和高扬身上的某种东西在一点一滴地契合在了一起。他们只是神似,到底怎么像,晶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到,他们身上共同拥有一样东西,就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男人劲。
正是这股势不可挡的男人劲,让晶的心扉敞开了。巨大的爱情汹涌地奔来。
8
晶正在进行着自己轰轰烈烈爱情的时候,母亲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正在为晶和海的将来长吁短叹呢。她仍一夜一夜地睡不着,即便睡着了,也会突然醒来,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婴儿的啼哭之声渺远地从夜空中传来,不知是谁家的孙子正在闹夜呢,孩子闹夜的声音在母亲听来是那么的亲切。母亲披衣起床,站在阳台上,她竖起耳朵在谛听着婴儿的啼哭之声,这时她想到了晶和海,母亲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泪了。流泪过后的母亲想到了自己的孙子石小林,这种思念是那么的不可遏制,于是母亲决定,自己明天要去林那里,要看自己的孙子去。在电话里聆听小林的声音已不能解决她对孙子的思念了。
母亲说走就走,第二天早晨,便准备出发了。她来到了父亲的房间,父亲正和小伍子在回忆一场战争,他们已经回忆到淮海战役中王集那场战斗了。王集那场战斗,让父亲那匹叫“草原青”的战马落入到了敌师长的手中。母亲进来的时候,父亲和小伍子正为“草原青”的命运百感交集。
母亲说:你们就闲扯吧,我要去看孙子去了。
当时父亲没说什么,甚至他对母亲的话都没过耳朵,他正为“草原青”的大悲和大勇激动着,于是父亲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挺大度地说:去吧,去吧,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母亲关上门就走了,她觉得自己走得孤单而又冷清。直到中午时分,父亲和小伍子从战马“草原青”的命运中解脱出来。那匹战马又被父亲救了回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为此,父亲还受到了一次处分,但马终究是被救回了。于是,父亲也从大悲到大喜,两个人觉得饿了,走出房门的时候,才想起早晨母亲说的话。
父亲傻站在那儿,问了一遍小伍子:伍子,琴说去哪儿了?伍子说:不是说去看孙子了吗?父亲这才恍然大悟。父亲一拍脑袋,小伍子一拍大腿。伍子说:这么说,琴去了石林那儿。两人这才明白,母亲扔下他们,扔下这个家走了。走了就走了,父亲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当然不能!于是,父亲让小伍子去上街买菜,中午或更长的时间里,他要亲自掌勺过幸福的生活。以前,父亲一直把母亲不在的日子称为幸福生活。因为只有那时,母亲才不跟他吵架,于是父亲感到幸福。
在母亲不在的日子里,晶又三天两头外出执行任务很少着家,海最近要准备一次大的行动,更是不回来了。
海不鸣则已,要一鸣惊人了。
海要背着滑行伞从“虎跳崖”上跳下来。海为了这次壮举,已经准备好长时间了。海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早晨都要爬干休所后面那座山。那座山差不多都被海当成平地了。有一次,海在山上看到了父亲和伍子。那是个星期天,海起床晚了点,然后他又习惯地去爬那座山,当他爬上山头时,看见父亲和伍子正坐在一棵树下下棋。
海看见父亲和伍子就倒吸了口气,他不明真相地问:爸,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父亲头都不抬地说:怎么上来的?走上来的。
父亲说完,又不紧不慢地和伍子下上了棋。
海那一刻脸在发烧,在他认为,这座山虽说不高,但想登上来,对于七十多岁的父亲来说,一定有难度。以前,他曾看见干休所里的胡伯伯等人,吵吵嚷嚷的要爬山,结果还没爬到三分之一就打了退堂鼓。没想到,自己能上来的山,父亲也能上,这一点大大地挫伤了海的自尊心。从此以后,海不再爬那座山了,他把那座山称为小土丘子。
每到周末的时候,海骑着自行车去郊区,登更高的山,登来登去的,他就认识了“虎跳崖”。有一个传说,说是有两只相争的老虎在打斗,一只虎跑另一只虎追,来到了这个悬崖旁,一只虎慌不择路,想从这道悬崖上跃过去,结果从崖上摔下。从此,此地得名为“虎跳崖”。那个地方的确很险峻,这一带都成了旅游区了,但就是没人敢往“虎跳崖”前走半步,周围护着栏杆。
那时,海就突发奇想自己要从“虎跳崖”上跳下去。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要学会使用滑翔伞。从那时开始,海便开始练习滑翔伞了。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家里和单位做的。
直到有一天,周日的上午,父亲突然接到邻居胡伯伯打来的电话。胡伯伯在电话里大着嗓门冲父亲说:石头哇,快打开你家电视,看看你儿子干什么呢!
父亲不明白胡伯伯让他打开电视干什么,便也大着声音说:大白天的我看电视干啥?胡伯伯听力已大不如前了,所有跟他说话的人都要大声吵才行。
胡伯伯就变音变调地说:看你儿子,不看拉倒,他要摔死了。
这回提醒了父亲,他弄不明白电视里的儿子怎么就摔死了。于是他打开了电视,结果就看到了海。海正拉开架势准备在“虎跳崖”上往下跳,那时滑翔伞还没有张开,只看见海的身后背着一个挺沉的大包,海在助跑,助跑的过程中,父亲闭上了眼睛,父亲想:海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么就是疯了。
父亲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海在空中翻着跟头,那一刻,父亲的心冰凉一片。但很抉他就看见降落伞打开了,海飘飘悠悠地落到地面上。这时,还有个记者把话筒递到了海的面前,海说了什么,父亲没有细听,此刻,他被一种巨大的激动感染了。他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甚至有了想和海谈一谈的愿望。他没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海,还能做出这样的壮举来。父亲觉得,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做这样的事。
电视自然不是直播的,海的壮举是被电视台一个旅游栏目的记者抓拍到的。这是一个难得的画面,于是电视台就播了。海只身跳崖正在电视台播出时,他刚收到一封信,确切地说,那是一首诗,是那天抓拍他跳崖的一个电视台女记者写来的,那天那个女记者还采访了他。女记者叫小尉,小尉在诗里说:“你是只鹰,一只展翅翱翔的鹰,从天而降,落到我敞开的心扉,这里是你的家园,广大而又辽阔……”
海收到这首诗时,并没有意识到叫小尉的女记者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轻轻笑一笑,顺手便把这首诗扔进了纸篓里。
那天晚上回家后,父亲突然推开了海的房门。父亲能走进自己的房间,这是十分罕见的稀罕事。于是,海就稀罕地望着父亲,他看见父亲手里提了瓶酒,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酒杯。
父亲什么也不说,进屋就把杯子里倒满了酒,父亲坐在海的床上,端起酒杯,冲海说:在电视里我看见你了,我以为你要摔下去了,结果你没有。从这一点上看,你像石光荣的儿子。
父亲说完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大半,把剩下的郡一半推给了海。海陌生地望了眼父亲,又看了看半杯酒,没说什么,也一口气干了。
父亲望着海说:你这个小崽子,长大了。
父亲说完就站了起来,还爱抚地摸了摸海的脸,然后嘿嘿笑着走了出去。
海在父亲关上门的一瞬间,顿时泪流满面。在以前,父亲还没有这么对待过他。刚当兵那会儿,他想争口气,在部队里干出个人样来,像哥哥林一样,一直干到团长师长什么的,他知道,父亲喜欢这样的儿子。但人算不如天算,海所在的部队撤消了,海成为一个职业军入的梦想破灭了。于是海只能复员回家来了,他找了一个在父亲眼里陌生,在别人眼里最不起眼的一份工作,在杂志社当编辑。他以为,父亲从此不会拿正眼看他了。没想到,父亲还向他敬了杯酒。
海在那一刻,泪流满面。
父亲在那一刻也彻底踏实了,父亲觉得海是个男人了,不管干什么,他都放心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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