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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因灵魂而被爱:张爱玲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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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分开也就分开了。生活汹涌而来,压倒所有誓盟,若原本没有立下决心,就更容易瞬间溃散,一个转身,便相见无期。

值得琢磨的是,这“初恋”般的爱情开始在一场死去活来的爱情之后,胡兰成与桑弧,到底谁在张爱玲的情史中占更重的分量?

当事人都说不清的问题,局外人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我只能说,早早爱上老男人的女人,有些后来是会回头爱上年轻幼稚的男人的。

因为对老男人的爱,大多是主题先行,缺乏安全感,父爱饥渴,等把这段试完,才能像普通女孩那样,去很单纯地来一段“初恋”,仅仅因为对方的可爱而去爱。只可惜到那个时候,未必就能为“初恋”所接受。

但这对于两人,都未见得不是件好事。若张爱玲真的跟桑弧在一起,她就没法儿那么利索地离开上海,而桑弧也必然受她连累,不可能再有创作《祝福》《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以及我小时候看过的《邮缘》等多部电影的机会。当然,有的人爱情至上不在乎,可桑弧,却是非常重视这方面的成就的。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他用心揣摩时代精神,“如饥似渴地学习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强烈拥护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宗旨”,并将这些理论应用到工作中,拍了一部电影《太平春》,“揭露美帝国主义轰炸我国沿海城市、残杀同胞的罪行,为推销我国政府发行的人民胜利折实公债做宣传的”,他自己也承认图解政治,放映后有人在报纸上提出严厉的批评。

他后来不再拍这类电影,更注意在影片中表现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但也经常接受上面布置的重大任务,比如将鲁迅的小说《祝福》改编成电影,这部电影获得了一些国际大奖,帮他奠定了在电影界的声名。

他成了上海电影界的重要人物,与茅盾、夏衍等人过从甚密,陪周恩来出访缅甸。他为人极好,谦虚和善,可以想象,很多时候,他白发苍苍地坐在主席台上,下面那些小资女作家只当他是个老前辈,有谁知道,这个看上去随和平常的老人,曾经为张爱玲所深爱?他和张爱玲,一个在中国,谨慎亦艰辛地活着,一个在美国,选了恣意却也艰辛的人生。

在《回顾我的从影道路》一文中,他淡淡地说某部电影是张爱玲做的编剧,却在文末特别表达了对妻子的感谢,说:“我们于1941年结婚,这四十多年以来,我的创作生活一直得到戴琪的支持、帮助。特别是‘文革’十年浩劫中,我的一些同事或由于受残酷迫害致死,或由于不堪忍受凌辱而自寻短见。当时我身处‘牛棚’情绪十分压抑。但我的爱人始终劝慰我,她要我正确对待逆境,对未来要有信心。这才使我度过了那难熬的十年岁月。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给予我的鼓励和爱心。”

和《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结尾完全不同,桑弧满意他理性的选择,他当情人不够痴缠投入,当丈夫却能从一而终。和张爱玲的爱情,于他,也许就像一场遇仙记,美好,神奇,但极不真实,一回头,楼台亭阁俱已化作空无。他回到人间,安心地过他脚踏实地的生活,只是不知道是否会有些夜晚,想起往昔,亦觉惆怅旧欢如梦?

和他近乎刻意的守口如瓶不同,张爱玲之后再提起他口气自然。

1978年4月,她写给宋淇的信里说:“写《半生缘》的时候,桑弧就说我现在写得淡得使人没有印象。”

给邝文美的信里亦曾说:“我真怕将来到了别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一个谈得来的人,以前不觉得,因为我对别人要求不多,只要人家能懂得我一部分(如炎樱和桑弧等对我的了解都不完全,我当时也没有苛求),我已经满足。”

她跟桑弧确实不是灵魂上的知交。《小团圆》里她写道,燕山将盛九莉的小说改成电影,改得非常牵强,九莉无法面对,逃出影院,正碰上燕山,他着急地说:“没怎样糟蹋你的东西呀!”张爱玲特意写这么一笔,似乎说明,起码第一次合作时,她对桑弧的导演风格并不怎么接受。

但这些一点儿也不重要,在爱情里,懂得真的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心情好的时候,谁与谁都能懂得,还是那句话:没有对的人,只有对的时间和地点,时间地点对了,人也就对了。

她和桑弧,彼此都算不上对的人,但他们在一个对的时间遇上了,所有就都对了。她说:“燕山的事她从来没懊悔过,因为那时候幸亏有他。”

幸亏有他,有他那一程陪伴,即使不能陪伴到最后,也无须多么可惜。彼此天各一方,是命运给他们的水晶瓶,让他们,可以坦然安置自己的爱情,让她,在别后经年的回忆里,还能栩栩如生地描述他们在一起的辰光。“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心酸的是那种眼睁睁的感觉,没有背叛,谈不上辜负,从一开始就微笑着眼睁睁地看你离开,不做任何挽留。但若还能心酸,也很好,这证明,我们曾经真的相爱。

04 赖雅:爱又如何

一年之中最猛烈的暴风雪袭击了这一地区,大地苍茫,覆盖所有的路径,没有从前,也没有未来,只有当下,你在我眼前。她说,当他跟我住在纽约时,那城市仿佛是我的,街巷也因此变成活生生的。

1。遇见,在人群中

1956年的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彼得堡,直到3月依旧很冷,有时甚至能达到零下三十四摄氏度,而处于新罕布什尔群山包围中的麦道伟文艺营,更是寒意侵骨。

下午4点之前,文艺家们各自待在自己的工作室,写作、绘画,或者雕塑,等等,这个由著名作曲家爱德华·麦道伟的遗孀麦道伟夫人创办的文艺营地,为他们提供住宿及简单的餐点等,午餐篮子就放在工作室的入口处,4点之后文艺家们才能到大厅里集会。

大厅位于一座别墅式的建筑之中,屋外是大片的草坪,4点之后,人声噪噪,文艺家可以手持一杯鸡尾酒,与自己感兴趣的邻居交谈,张爱玲与赖雅,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遇见的。

我不知道张爱玲哪天来到麦道伟文艺营的,史料上只说她在3月2日得到通知,她来文艺营居住的申请被通过。3月中旬,她结清在纽约那个救世军办的女子宿舍的费用,火车汽车出租车辗转七八个小时,来到文艺营。这个中旬,想来应该在10到12号之间,因为,13号她就遇见了赖雅。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这是张爱玲那篇《爱》的结尾,写这文章,是在她二十几岁的年纪,在上海。如今她已经三十六岁,大概已无心于那样的遇见。和赖雅的第一次见面平淡至极,在文艺营的大厅里,在晃动的人影与声音中,初来乍到的中国女作家和年过花甲的美国老作家友善地打了个招呼。

他们到第二天才有机会交谈。赖雅大致知道她从香港来美国不过半年,此前住在纽约。赖雅对张爱玲印象很好,觉得她既庄重大方,又和蔼可亲。这个印象跟张爱玲留给读者的不同,跟胡兰成第一次见到的她也不同,难道生活教会了张爱玲不再那么清高?似乎也不是,她过去的紧张木讷很大程度上不是倨傲,而是不知所措。

我想张爱玲的放松,应该是来自赖雅的放松,他对她一无所知,就是一个寻常女子,刚刚结识的同行。他按照自己热忱友善的天性,问她一些亲切的问题,如同火车上的陌生男女,萍水相逢,彼此都没有背景,本初的性情凸显出来,她跟他的那些话,也就像丝绵蘸着胭脂,渗到了心里。

很多年后,张爱玲已经开始了离群索居的生涯,哪怕最信任的朋友也是通过电话信件联络,拒绝见面,却很奇怪地会见了一个名叫詹姆士·莱昂的美国人,剧作家布莱希特的研究者,他对张爱玲的文坛声名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布莱希特的朋友赖雅的第二任妻子,便与她联系,想要访问她。

张爱玲答应了,当詹姆士如约前来按响门铃时,却无人应答。假如詹姆士对于张爱玲日常做派有所了解,一定会生出顾虑而却步,但那会儿他完全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不凑巧,想通过各种方式找到她,完成访问。文人小说下载

这种莽撞成全了他,他不但找到了张爱玲,还看到了她最为放松的状态,她对这个美国人敞开心扉。事后,还跟他通过好几封坦诚的信。詹姆士对她的印象是谈吐娴雅,怡然自若,热忱又令人舒坦,丝毫不觉她有任何不自在或者有逃避与人接触的想法。

张爱玲的放松也是来自詹姆士的放松,詹姆士把她当成平常人,她便没有盛名之下的矜持、旷世才女的身段,她显得舒缓从容多了。

想要让对方不紧张,首先自己得不紧张,你的严肃矜持,让对方也不得不严阵以待,虽然内中并无武器,但一来一往的试探,足以绷紧双方的神经,谁都会觉得累。所以,适当的鲁莽是受欢迎的,《水浒传》里的李逵、《三国演义》里的张飞最得广大读者的厚爱。

1956年的3月,在异国他乡,张爱玲与一个性情天真的男子面对面,周围的景物很陌生,这一刻的光阴很恍惚,她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寻常女子,只用天性里的单纯与聪慧与他相对,而外面,大雪正在飘下来—史料上说,张爱玲认识赖雅没几天,一年之中最猛烈的暴风雪袭击了这一地区,大地苍茫,覆盖所有的道路。没有从前,也没有未来,只有当下,你在我眼前。

2。赖雅的华丽人生

这里有必要给赖雅也来个大起底,他的全名叫甫德南·赖雅,父母是移居美国的德国人,他按照德国的生活习惯长大。严父慈母,保证了他有一个完美的童年,活泼的性情可以得到舒张,同时,父亲绝不会让他的童年时光白白放空。他的文学天赋被挖掘出来,在亲友的生日或结婚宴上,人们总能看见那个幼小的孩子,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声音朗朗地即席赋诗。

十七岁,他进入宾州大学,修文学,二十岁以前,已经写出不少诗,和至少一部名为《莎乐美》的诗剧。二十三岁,他进入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创作的剧本《青春欲舞》被前辈欣赏,两年后,该剧在麦克道威尔戏剧节上上演—四十二年后,他和张爱玲在这里相遇。

顺利的人,习惯于朝前看,以为还会有更多的精彩等待自己去创造,赖雅的头开得太顺了,自然不会有张爱玲那种惶恐的自省。他的心灵世界如同江河上的朝日,健康充沛,才华时刻奔涌而出,甚至来不及化为文字,就在良朋宴饮间随意地流失了。

中国有句古语,叫“日言百句,其气自伤”,胸怀大志的人都懂得三缄其口,张爱玲也不无调侃地说过,她是一个作家,有什么真知灼见也是要放在文章里卖钱的,怎么会轻易说给人听。赖雅却不管这一套,就像一个身家不凡的富翁,想不起来精打细算,他才气过剩,不用缩手缩脚。

很多人看好他,资深前辈,名流大腕,都看好他,看着他神采飞扬的高谈阔论,妙语如流星般闪烁不尽,旁观者只剩下跟他一道热血沸腾的份,怎么可能怀疑他的前途。

然而,作为后来者,我们可以轻易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赖雅的终极成就,不得不遗憾地说,他也许算一个出色的作家,却不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完美的童年及后来的一帆风顺,像一柄双刃剑,让他元气充沛,却没有得到淬火的机会,他的世界是偏明朗的,没有阴影辅助,缺少了张爱玲那种参差对照的层次感。

他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做什么都容易成功,时刻处于被诱惑状态,不会死守着一点。他的生命,就这样被淹没在一波接一波的华丽幻影中,丝毫没有感到命运设计的恶作剧—它对他的厚爱并不见得全是好心。

从1931年到1942年,他在好莱坞做了十二年的编剧,干得还不错,不菲的报酬,让他不但能够丰衣足食,还能灯红酒绿。

问题出现在1943年,这一年他不小心摔断了腿,又轻度中风。他向来身体很好,看上去很强壮,但这样的人,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兵败如山倒,在他遇到张爱玲之前,他还中过一次风。

好莱坞抛弃了他,就像一个魅惑但轻浮的女子,对谁也没有长情。一代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总有新人脱颖而出,赖雅又非一线编剧—他就没有做一线编剧的野心,十二年之后才过气,已经很够意思了。

赖雅的生活状态开始走下坡路。他结过一次婚,妻子是一个活跃的女权主义者,两人相处不来而离婚,现在他是孤家寡人。如果手中有钱,单身汉的生活也自有妙处,但赖雅虽挣到过很多钱,却到手就花掉了,他没有吃过没钱的苦,真的视金钱如粪土,都说“汝狄在钱上好”,《小团圆》里这样说。他一向本着有钱大家花的宗旨,后来选择了共产主义。

中年之后的赖雅,变得很弱势,弱势人生不复有浮华遮蔽,视野能够更清晰一些。赖雅回过头,想要重新拾起小说,当他雄心勃勃地想要卷土重来时,却忽略掉了一点,他,还能写出好的小说吗?

还是张爱玲看得真切,她对那个布莱希特的研究者这样说:作为一名好莱坞的编剧,他知道该耍什么公式、用哪些窍门,正是这些把戏破坏了他成为一个严肃作家的资质。“她认为他这个人之所以迷人(甚至是太过迷人),在于他是一个聪明过人的写作者(太过聪明以至于变得世故圆滑);在于他缺乏一种固执,一种撑过冗长、严肃计划的忍耐力。”用她的话来说,他少的正是“勇气和毅力”。

张爱玲揭示了赖雅的问题所在。她的说法里也透露了两点,第一,她懂他很深;第二,他在她眼里是“迷人”的,尽管她懂得“迷人”背后的问题,但她的口气,分明是爱而知其恶的。

3。兵荒马乱中奔向一个人

胡兰成曾说张爱玲取人,首先要看聪明不聪明,其实张爱玲对于温度,亦有需求。当初刚映入她眼中的胡兰成,未必显得很聪明,只是他热情,她遂把他所有的言语,朝聪明上拽,笨嘴拙舌也成了微言大义,她着急贴近于那温度,变成了一个自说自话的诠释者。

也难怪,张爱玲的母亲和姑姑都太冷了,她们喜欢清洁,冰清玉洁,冰和玉都是冷的。张爱玲也喜欢清洁,她最怕的是虱子,但她没有母亲和姑姑那股“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的劲头,对温暖,有种向往。

她在关于苏青的文章里写道:杨贵妃的热闹,我想是像一种陶瓷的汤壶,温润如玉的,在脚头,里面的水渐渐冷去的时候,令人感到温柔的惆怅。苏青却是个红泥小火炉,有它自己独立的火,看得见红焰焰的光,听得见哔哩剥落的爆炸,可是比较难伺候,添煤添柴,烟气呛人。我又想起胡金人的一幅画,画着个老女仆,伸手向火。惨淡的隆冬的色调,灰褐,紫褐。她弯腰坐着,庞大的人把小小的火炉四面八方包围起来,围裙底下,她身上各处都发出凄凄的冷气,就像要把火炉吹灭了。由此我想到苏青。整个的社会到苏青那里去取暖,扑出一阵阵的冷风—真是寒冷的天气呀,从来没这么冷过!遇到赖雅的那一年,就是那样的寒冷。1952年7月,张爱玲持一纸香港大学同意复学证明从上海来到香港,她曾在这里读过三年书,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也是以这个城市为背景。但这次,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定居,左翼的压力使她余悸未消,香港离内地太近,也不安全,她的终极目标是去美国,离中国越远越好。

她又在香港待了三年,中间去了趟日本,炎樱在那里;另一方面,也是想从那儿寻求一条去美国的路。从她后来还是回到香港看,这愿望落空了。

为了生计,张爱玲写剧本,做翻译,译名著。她姑姑曾赞她连英文的物理化学课本拿过来都能看,干这份工作自然不在话下。但张爱玲深恶痛绝,她说,我逼着自己译爱默生,实在是没办法,即使是关于牙医的书,我也照样会硬着头皮去做的。她讨厌欧文,说翻译他的书,像是同自己不喜欢的人谈话,无可奈何,逃又逃不掉。她唯独对海明威有好感。

虽然一时赴美无望,但张爱玲仍然时刻准备着,1953年她就开始尝试用英文写作。1955年,她的英文小说《秧歌》在美国出版,得到评论界的极大赞赏,这应该给张爱玲注入了信心。同年,她终于得到赴美的机会:美国当时有个难民法令,允许少数学有所长的人士赴美,取得永久居住资格,日后也可成为美国公民。

她来到纽约,那时纽约不但是世界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还是出版中心,她孑然一身而又雄心勃勃地来了,梦想着在这里实现少年时的梦想:要比林语堂还出风头。

然而现实离她更近,因为经济原因,她搬进了救世军办的带有慈善性质的女子宿舍。服务员是街上无家可归的酒鬼,邻居们是落魄的打算老死此地的胖太太,那种环境的可怕不在于条件简陋,而是,出来进去之间,它总有办法提醒你,你已经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

就是在简陋的女子宿舍里,张爱玲接待了她少年时代的偶像—胡适。

初识胡适,是在那个已经过去的繁华时代里,不,应该说是繁华时代的尾声里。那时,张爱玲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成天朝父亲书房里跑,把书一本本拖出去看,但那套《胡适文存》,她是坐在书桌前看完的。

又按照他的推荐,去读《海上花》《醒世姻缘传》,阅读记忆里,有着她对于一大段好时光的依恋。她还记得战后胡适回国时的照片,笑得像个猫脸的小孩儿,她姑姑看着笑了起来说:“胡适之这样年轻!”—他们一桌打过牌。

记忆点点滴滴,便是初见,亦恍如别后经年。在这异国他乡,昔日一呼百应的文化领袖,曾经名噪一时的旷世才女,相见于如此不堪的地方。张爱玲无可奈何地笑,胡适却四面看着,满口说好。

张爱玲之前给胡适寄过自己的小说,他的高度评价令她十分振奋,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胡先生也有落魄之态,一次说起自己给美国某杂志写文章,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们这里都是要改的。这里是美国,胡适的赞赏,不能让她东山再起。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她来到了麦道伟文艺营,与一个温暖的、放松的、对她一无所知的男人不期而遇。他们都是此地的过客,那相遇也是萍与水的相遇,仿佛是寂寞的旅途中,他们被命运安排在对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已透过车窗玻璃,发现对方是一个可爱的人。

4。奉子成婚事件

当大雪终于落下来时,他们已经像朋友那样相处了。4月1日,张爱玲和赖雅并肩坐在大厅里共享复活节正餐。几天后,张爱玲把自己的小说《秧歌》拿给他看,这说明她已经对他不设防,他对她的文笔表示赞赏。

反过来,赖雅跟她讲述自己的过往,那些传奇的故事对她是有吸引力的,能够把三十六岁的女人,变成一个睁大眼睛听故事的小女孩,张爱玲那被阻滞了的恋父情结,在她每一段恋情里都发挥了魔力。《小团圆》里,燕山对盛九莉说,你大概是喜欢老的人。盛九莉在心里回道:他们至少生活过。而赖雅,不但活过,还轰轰烈烈地活过,曾经的“活过”,让他此刻的“老”,也别具意味。

又是一段闪电式恋爱,不到两个月,张爱玲便以身相许。“以身相许”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不准确,它东方色彩太浓,柔婉的语气背后未尝没有一点儿讹诈意味—我从此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任。

美国人赖雅是负不了这个责任的,他说他总是点着火就跑掉;张爱玲也不见得就想让他负这个责任,且不说她的自尊和精神洁癖等,就从他也在这免费的文艺营里暂且存身看,他的状态不比她好多少。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同的是,他比她更老,身体也不好。胸有大志的人,不可以背负太多的包袱。

她是喜欢他的,温度之外,还“饱藏强烈能量”—许多年之后张爱玲这样形容他,他永远生机勃勃,困境中也能给身边人以安全感,而这,正是张爱玲所需要的。

就在两人有“同房之好”(赖雅日记语)的两天之后,赖雅在文艺营的居住期限已到,张爱玲去车站送他。最后的半小时,她吐露了对他的感情,亦说到自我发展和经济上的困境,却不是想要他承担自己,相反,她还送了他一些现金作为临别礼物,她深知他的处境,除了精神上,她并不想依赖他更多。

张爱玲号称一钱如命,跟姑姑都要算清楚,这也是前面所说的清洁使然。金钱太容易引向暧昧,只有在完全不设防的人之间才可以有通财之义,爱他爱到坦然地跟他要零花钱是一种,心无芥蒂地送他钱也是一种。

如果不是后来那桩突发事件,他们的关系也许会发展成细水长流的两地恋情,通信,见面,把爱情坐落在信笺与票根上,相望于不同的江湖—他喜欢宁静的小镇,她热爱繁华的都市,彼此在对方的生活里来来去去也可。然而,意外改变了他们的生命走向:两个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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