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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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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剑卿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霍地转身。

那中年贼将正凝视着他。

刚才勉强接这一刀,那贼将显然已经受了重伤,乌血不停地自嘴角渗出。

他倚着山崖慢慢滑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若喜若悲:“唉,多年不见,严二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居然能够一连使出两次劈山斩——只可惜他见不到这劈山斩斩落的是谁的人头了——”

他的脸色渐转灰白,合掌闭目,喃喃念着经文,孟剑卿只听得懂其中四句:“现世黑暗,邪魔横行;浴火重生,来世光明。”

孟剑卿默然注视着那中年人。他从得到严二先生那本刀诀以来,才知严家十三斩重意不重式之奥秘,出刀之际,渐渐已有存神去式之势;但是这中年人,仍然认出了劈山斩,想必当年对严家刀法极是熟悉。

严二先生若知道这一切,会否后悔当初的选择?

念到后来,那中年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已了无声息。

贼兵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痛哭,显见到这人在他们之中极受爱戴。

孟剑卿心知不妙。这群人虽然一时间为自己的刀势所慑服,不敢贸然进攻;但是如此悲痛,所谓哀兵必胜,又道是一人拼命,十人难挡,让他们再攻过来,要想冲出去便难了。

他当机立断,横刀挑起那中年人的尸体掷了出去,扰乱贼兵的心神视线,趁此机会,挥臂甩出了手中沉重的大砍刀,砍刀呼啸着打横急旋出去,正当刀锋的数名贼兵惨叫着滚下了山坡,让开一条通道来。孟剑卿腰间短刀已握在手中,随着他身形掠起,斜斜划过退让不及的两名贼兵的腋下,急冲向兀自苦战的胡进勇。

胡进勇杀得性起,却被孟剑卿顺了他刀势一带,身不由己地向山坡下冲去。

待到冲出重围,东方已透白。

【四、】

孟剑卿与胡进勇一个人头都未带回,但是胡进勇公开宣称,他输得心服口服。

演武场上的各州考生,很想知道其中详情,但胡进勇并不是一个好的说书人,翻来覆去,不外乎那么几句;孟剑卿自是含糊其辞。

也有仍是不服气的考生叫嚷道,孟剑卿若真有一身好刀法,昨日里在演武场上为何不使出来?只怕这一局也赢得有古怪。

胡进勇觉得这话不但在质疑孟剑卿,也是在质疑他自己,当下恼怒地道:“孟兄弟就给这小子一点教训看看!”

一旁的孟剑臣暗自冷笑。胡进勇让孟剑卿这么一打一拉,看样子死心塌地成了又一个追随者了。

孟剑卿看了那考生一眼,淡淡答道:“我的刀是用来杀敌,不是用来比武的。”

那考生被噎了回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找不到话来应答。

喧闹之中,南乡伯已登上点将台,演武场立时安静下来。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谁也不知道,余下的二十一人中,会淘汰多少。

南乡伯的亲兵端出来一个大纸箱,箱上开了一个仅容一只手伸入的小孔。

旗牌官宣布规则,却是要求二十一名考生每人抽出一个问题当众回答,限一枝香的时间。

公孙义抽中的是:洪武帝何以取天下?

这么简单的题目,可难不倒公孙义。当下站得笔直,《皇诰》中洪武帝追述蒙元何以失天下、群雄何以不成功、大明何以一统天下的大段诏书,滚滚而流,滔滔不绝。若非香烛燃尽,打断了他,只怕他一整天都可以这么背下去。

公孙义自觉答得不错,站在那儿,顾盼自得。

南乡伯峻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公孙义只觉身上一寒,不由得收敛起洋洋得意的神气。

南乡伯慢慢地说道:“洪武帝何以取天下?是大明的军队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天下,明白吗?”

不但是公孙义,便是演武场上所有人等,不由得都热血沸腾,齐声答道:“属下明白!”

南乡伯挥一挥手,令公孙义站到一边去。

公孙义不知道自己是过了关还是没有过关,又不敢贸然询问,六神不安地站在台下,眼巴巴地看着各位考生被旗牌官发放到自己身边或是发放到点将台的另一侧——直到孟剑卿兄弟也被发放到他这一边,方才放下心来。

孟剑臣抽到的是评点蒙元骑兵之特点。

孟剑卿听他侃侃而谈蒙元骑兵的来去如风、骠悍勇猛,暗自皱眉。

果然,南乡伯冷不防问道:“蒙元骑兵既然如此善战,为何仍是丢了天下?”

孟剑臣怔了一下才答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南乡伯半眯着眼,不置可否。

孟剑臣定定神,又补充道:“江南水乡之地,林密草深,骑兵无用武之地;至于北方平原,蒙元可用骑兵,我亦可用骑兵。”

南乡伯追问:“何故百年前汉人骑兵丧师失地,百年后却能将鞑虏逐出中原?不要拿颂圣的话来敷衍!”

孟剑臣本意是想答洪武帝天纵英明之类的话,料想也没人敢说这话不对,被南乡伯后一句话一堵,心急之中,脱口答道:“寇为我仇,亦为我师!”

南乡伯这才满意地微微露出一丝嘉许的笑意,挥手令他退往一边。

孟剑卿抽中的是简述历代兵制之得失,繁杂得很,一枝香的时间里,要一边想一边说,大是不易。孟剑卿一边暗自屈指计算已说了几段,一边用眼角余光度量那枝香烛燃烧的速度,删繁就简,香烛燃尽之际,恰恰评完蒙元兵制。

众人都以为南乡伯会追问孟剑卿如何评论当今的兵制。

但是南乡伯眯着眼听完,突然说道:“你们兄弟二人,也算是一时瑜亮了。倘若哪一日,战场上狭路相逢,你当如何自处?”

孟剑卿不由得一怔。

南乡伯是不是给他设了一个陷阱?

如果他的回答铁面无私,道理上虽然不错,但只怕所有人,包括南乡伯本人都会觉得他这个人太过凉薄;自古忠臣必出于孝子,同理,不能友爱于兄弟,又何能友爱于士卒同僚?

而如果他的回答顾及兄弟手足,只怕所有人也都会认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南乡伯眯缝的眼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孟剑臣完全猜想得到孟剑卿心中急速转过的种种念头,讥讽的笑意不觉又浮上了嘴角。

他倒要看看孟剑卿怎么面对这个绝无模糊可能的问题。

似乎过了良久,孟剑卿终于答道:“家父常说,战场无父子。战场尚无父子,又何况兄弟?”

既是父亲的垂训,为人子者,谨遵力行,似乎也不算不对吧?

南乡伯沉吟了一会,才挥手打发他退到一边。

孟剑卿与孟剑臣的视线碰在一处。

孟剑臣转过目光望着点将台,一连低声说道:“大哥倒真不愧是家里那老滑头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一回又让你滑过去了!”

孟剑卿的声音更低:“你在家中这样没大没小倒也罢了,在外面,这种口气提起父亲,只怕会引人侧目。”

孟剑臣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答理他。

南乡伯的目光扫过他们兄弟两人。

昨天晚上,二十一名考生的详细资料已经送到他手中。孟剑卿兄弟是他尤为关注的两个。

孟剑卿,宁海卫百户孟知远庶出长子,其母为孟知远正室、台州千户段德之女的陪嫁丫头于氏。孟知远三十无子,以于氏有宜男相而收房,生孟剑卿,其母却至今仍是无名无份的灶下婢;同年段氏生孟剑臣。段德武艺精熟,战功赫赫,只因为嗜酒误事,所以才一直不曾升迁,孟剑臣自幼便是由他教授;孟剑卿则由孟知远亲自教导,十三岁才送往天台寺习武。这本非一母所生的两兄弟,自小聚少离多,感情并不深厚;加之孟知远一则有惧内之名,二则有袒护长子之嫌,是以屡屡为此生出风波,连带得这本就个性不合、彼此不以为然的两兄弟,关系更是不佳。

南乡伯暗自沉吟。

孟剑臣虽然傲岸,但是比较简单,易于看透;孟剑卿却令他感到一种无名的不安。

天台寺向来是讲求习武强身。但是昨天晚上孟剑卿与胡进勇去偷袭桐庐山的贼寇,虽然胡进勇对经过情形说得颠三倒四,南乡伯也暗自惊异于孟剑卿的斩获——这并不像天台寺僧人教得出来的弟子。

不过这兄弟两人的身上,都有着一种勃勃求进、睥睨众生的气象。

孟知远不过一无名小卒,居然教得出这样两个儿子来?

也许只不过是应了那句老话:寒家出英才。正是那寂寂无名、沉沦下潦的家庭,才逼迫他们兄弟两人如此奋发求进。就像南乡伯自己,又何尝不是起于田亩之中?

南张伯暗自喟叹着,朱笔落下。

南乡伯主持的浙江省的考选,共选得十名考生,孟剑卿兄弟,均名列其中。开年之后,便要由杭州都指挥使司送往应天讲武堂。

一班得志少年,是杭州府的骄傲,也是他们家族的骄傲。

送行的人,祝愿他们这三年中都不会返乡——一入讲武堂,除非伤残又或是被淘汰,否则,三年之中,哪怕是应天府的学生,也不得回家。

以身许国,便不得再言家。

【后记:关于讲武堂】

讲武堂这个大明王朝的最高军事学堂,纯属虚构。虚构的基础,是洪武朝的国子监。

洪武朝时,一度未行科举;而考察官员又极为严苛,失职丢命者众多,未免有青黄不接之虞。故此洪武帝一度大量选用国子监的学生去担任各种官职、承办各种行政事务,如丈量土地、水利设施建设等等。

那么,在军事上呢?不妨假设,洪武帝很有可能开办一个类似的国立学堂,专门培养既忠诚(在新王朝新时代中成长起来)又有活力的年轻军官,以填补大清洗之后的诸多空缺。

讲武堂学员的选拔,就像国子监一样,自然是极为严格——因为他们是大明未来的希望。

之二:讲武堂

三年前才出现在玄武湖畔的讲武堂,规制宏大,看上去颇有几分金碧辉煌的气派,但是房舍太过簇新,围墙又太过高耸——盖为了防备讲武堂中那些很有可能会在半夜里偷偷越墙而出、惹事生非的学生,一般的围墙只怕拦不住这些家伙——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沿墙所有的大树都已砍掉,墙内墙外,几乎是寸草不生,更显得那一道高墙咄咄逼人。

这样的讲武堂,突兀地立在风光如画的玄武湖畔,比较隔湖相望、绿荫掩映、白墙黑瓦、曲径通幽的国子监,未免让人想到……暴发户。

粗鄙不文、满身铜臭的暴发户。

国子监的学生,临湖而坐,遥望对岸新一期的学员由应天都督府的兵马送入讲武堂的大门,互相望望,一个个面露微笑。

又有好戏看了。

【一、】

孟剑卿没有想到,在讲武堂的第一门课,会是“挨打”。

一百二十名三期新生,站在演武场上,面对着马教习挑选出来的二十名二期生。

旗牌官高声宣布规则。每名新生以一炷香为限,与一名二期生对阵,但是只许招架闪避、不许还手,能在石灰线划就的圈子里撑过一炷香而不倒,便算过了这第一关,下一次可以换对手了——

旗牌官说到此处,底下已是起了一阵骚乱。照这样说起来,岂不是他们每个人,都得被这二十名二期生轮番揍上一顿?眼见得那二十人打量他们的目光,一个个得意之情见于形色,想必他们去年都是这样捱过来的,这一口气,忍了一年才能一吐为快,自是开心得很。

点将台上的马教习扫了他们一眼,慢慢说道:“要学打人,先学挨打,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们这群蠢材,是怎么进讲武堂的?”

马教习看上去只是一个瘦小的、毫不起眼的中年人,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仿佛风干的橘子皮一般,走在街道上,绝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但是他居然毫无顾忌地在第一堂课上如此尖刻、不屑地嘲笑这些天之骄子们。

新生们虽然不敢刚进讲武堂便顶撞教习,但脸上都已有了愤愤之色,一边暗骂一边闭上自己的嘴。

他们很快知道,马教习的绰号是“马蜂”。

听到这个绰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哗然一声,哄堂大笑。

可不正是一只专爱刺人的马蜂?

虽然知道马教习就这个脾气——所以才在军中呆不下去,上司同僚都处不好,只能调往讲武堂,横竖被刺的学生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是马教习每回伸出来的刺还是激得他们在心中跳脚乱骂,逐个问候马教习的祖宗十八代。

话说远了,还是拉回来看演武场上孟剑卿他们的第一堂课。

孟剑卿对上的是一名十分魁伟、一双手掌张开来足有薄扇大小的二期生,后来知道他名叫关西。

在他前面与关西交手的三名新生,都被他用擒拿手法卸了关节摔出石灰圈来,场外监守的郎医官走过来,拎起其中一人的右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记住了,我只给你们接一回关节,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啪啪啪一连数声轻响,手法快得不容人看清,转眼间已接上了关节。

留下那名新生苦着脸站在那儿。这么快,他要怎么记得住?

孟剑卿才刚踏入石灰圈中,轻轻松松连取三局的关西已一脚踢了过来,其意竟是不屑于再近身搏击,要趁孟剑卿立足未稳之际将他踹出去。

孟剑卿向后一仰,关西厚实的牛皮靴贴着他胸腹上方踢过,孟剑卿已从他脚底滑了出去,左手在地上一撑,霍然翻身立起,正在石灰圈的正中。关西一脚踢空,即刻旋身,收左脚起右脚,借了旋身之力顺势扫来,孟剑卿一个空翻让开这一踢,落下来仍是站在原地。

他这两下避得干脆利落,关西不免暗自“咦”了一声,收了飞踢之势,欺近身来,右掌张开,径直扣向孟剑卿左肩,左臂却暗地里徐徐运气伸展,只待孟剑卿向侧旁闪避时便要抓个正着。

孟剑卿向后急退数步,虽然避过了关西这暗含后着的一抓,却被关西瞅准这个机会突地一脚扫来,孟剑卿本能地向侧旁跃出。

这一跃之间,他的一只左脚已然踏到了圈外,将要落地之际,忽然听到观战的孟剑臣一声冷笑,孟剑卿惊悟,左脚迅即收回,只这一迟缓间,关西又是一脚结结实实扫在他左肩。孟剑卿没有运气硬抗,顺势向前仆倒,虽说摔得灰头土脸的不好看相,到底消去了大半脚力,而且脱开了与关西近身搏击的险境。

一炷香的时间里,孟剑卿挨了十几脚,也有几次险险被关西扣住肩臂关节,但总算撑到了最后,全身而退。

关西稍事休息之际,孟剑卿微微转过头向孟剑臣低声说道:“我该谢谢你才是。”

孟剑臣冷冷答道:“不必谢。你被摔出来,我也没什么面子。”

关西的下一个对手便是孟剑臣。受挫一局,关西的火气大得很,志在必得,孟剑臣的筋骨再坚牢,也被他抓住机会扭脱了左手拇指关节。不过孟剑臣到底也咬牙撑到了最后。

退下来之后,郎医官正在诊治另一个被踢得爬不起来的新生,孟剑卿便替他接上了关节。

一旁狼狈败出的公孙义大是不解地打量着这兄弟二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兄友弟恭了?倒真是稀奇。

孟剑卿兄弟突然抬头望向远处。

公孙义的眼力不如孟剑卿兄弟,隔了足有三人高的围墙,只望见远远一座古树遮掩的高台,高台上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郎医官正从他们身边经过,抬头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药僮喃喃骂了起来:“国子监那群酸秀才,又在看热闹了!”

公孙义惊讶地道:“隔这么远,那群酸秀才居然看得清?”

他还看不清呢,真是打击人……

药僮一撇嘴:“还不是仗着从钦天监借来的千里镜?花那么多银子替国子监修一座观星台,没看到几个秀才观星,倒三天两头爬在上头看我们操练!迟早哪一天要拆了他的观星台!”

到得晚间就寝之时,大家解开衣服,一个个浑身青紫,互相帮忙往伤处抹上药酒——郎医官发给每人一大瓶跌打药酒、一大盒金创药,还有一捆干净布带。不过今天大家只用上了药酒。看着这些金创药和布带,未免心中都有大大不妙之感。郎医官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们准备这些东西吧?

查房的两名二期生探头进来一看,便嘿嘿笑了起来:“黄鼠狼今年出手大方不少了嘛,去年发给我们是一间房才得一瓶药酒、一盒金创药。”

一间房住了六名新生。

孟剑卿六人这才知道郎医官的绰号是“黄鼠狼”,不过也难怪,郎医官那尖尖下颏、一部稀疏黄须的模样,的确有几分神似。

不待孟剑卿等人说话,那两名二期生又笑道:“怕只怕这是马蜂叫他准备给你们的。马蜂嫌去年整倒的人不够多,一心想在你们身上再试试刀锋呢!”

他们压低了声音哈哈笑着关上了门。

果然,过得二十名二期生的拳脚这一关,接下来便是兵器。

三个月的时间里,孟剑卿受的伤比他在天台寺五年受的伤还要多。

与马教习冷言冷语的嘲讽一样可恨的,是对岸观星台上国子监那帮酸秀才幸灾乐祸的指指点点。

直到这门课结束之际。

最后一堂课时,观星台上的人影比往日更多,显见得也知道这个热闹要到明年才有得看。

但是今天演武场上多了一个人。

马教习介绍道这位是他们的射术教习孔玄。

一群新生脸上都显出大不以为然的神气。像他们这样的军中子弟,从会走路时就开始骑马射箭,还用得着专门教?更何况这位年轻的孔教习,衣饰华丽,面貌俊美,生就一双惯会拈花惹草的桃花眼,wωw奇Qìsuu書网所过之处,居然飘来阵阵香风,熏得最前排的学生不能不屏住呼吸。

孔教习想必已看惯初次见面时他们脸上的这种神色,微微露齿一笑,反手抓过身后一名亲兵背负的那张铁胎犀角硬背大弓,回手之际,已张弓搭箭,沉身旋臂,一箭射向对岸远远的观星台。

正举着千里镜看得不亦乐乎的一名国子监学生,哎呀一声,千里镜被射得粉碎,连带他握着镜筒的双手虎口也被震裂,鲜血直流;那学生惊叫起来,举着手不知所措。

眼力好的十几名新生,看得清楚,相顾而笑,只觉胸中这股闷气,一口吐尽,对那纨绔子弟一般的孔教习,大生好感;而自问并无这等臂力与眼力能够射掉观星台上那支讨厌的千里镜的诸多新生,望向孔教习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钦佩——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孔教习便是明证。

马教习居高临下,自是将这些新生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冷哼了一声,向孔教习说道:“又来收买人心!”

孔教习笑眯眯地道:“无妨无妨,三年之后,感激你的人,就会远远多过感激我的人。”

孟剑卿诸人,一直要到三年之后,分赴军中效力、真正上阵厮杀时,才会明白到马教习那一门课对他们的重要性——当身陷重围、杀敌的同时必然会被敌所杀之际,能够捱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能够在避无可避、刀枪箭矛刺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本能地收缩或是放松肌肉、将身体调整到受伤害最少的状态,对他们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正如孔教习所预言,几乎每个人,都对马教习心存感激。

但是现在,他们喜欢和钦佩的,却是孔雀般招摇卖弄、惯会蛊惑人心的孔教习。

【二、】

孟剑卿没有想到的第二件事是,讲武堂的伙食居然会如此之差。

饭堂的条凳又窄又硬,只能勉强支撑,存心不让他们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一般;坑坑洼洼的长桌上,粗窑土碗和竹筷一溜排开,不过是每人一碗糙米饭和一碟咸菜。

新生们难免嗡嗡议论开来。

讲武堂的副总教习蔡本踱了进来。

虽是新生,也有不少人听说过这位以严苛著称的蔡总教习。据说蔡本原是洪武帝贴身小校,屡建大功而封千户,驻苏州卫所——那可是张士诚的老巢,足见洪武帝对蔡本的信任;前几年哄动一时的高启案,便是由蔡本揭发,弄得那位被誉为当今诗人第一的高启被腰斩,好像还牵扯到其他一些颇为棘手的事情,蔡本由此被调回应天,奉诏筹建讲武堂,以避开外面的麻烦。论职位,蔡本只是副总教习;但是总教习挂的是太子朱标之名,太子政务繁忙,一应事体,全都交给蔡本管理,是以他这副总教习,权大无比,讲武堂中,人人都知道蔡总教习才是真正的总教习。

蔡本一进来,便有一种阴沉沉的压力,新生们不由得都静了下来。

蔡本环视四周,慢慢说道:“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正如俗语所说,嚼得菜根,百事可为。若是连口腹之欲这一关都捱不过,算什么好男儿!”

新生们互相看看,一个个在心中会意而笑。“嚼得菜根,百事可为”,是蔡总教习最爱说的训词,于是顺理成章成了蔡总教习的绰号,也有刻薄人在前头另加一个“苦”字——苦菜根。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怯怯地发问:“请问蔡总教习,我们要捱多长时间才算过关?”

蔡本犀利的目光刺了过去,那名发问的新生不觉瑟缩了一下。

蔡本慢慢答道:“捱到我认为可以过关的时候。”

饭堂中几乎所有新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蔡本坐了下来。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两年多来,蔡总教习一直坚持与学生共同进餐,好让他们没有理由抱怨。

新生们不免更是连连抽气。想想以后三年,都要在这样一位总教习的眼皮底下渡过,这也太可怕了……

钟声一响,诸生齐齐举箸,风卷残云一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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