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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三国之静水深流-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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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结果后,意思意思地低下头,先还想着妆模作样看看就罢了,但是越看,蔡妩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等到她脑子里忽然搜出当年左慈乱七八糟给她灌输的药理知识后,蔡妩惊地一下从坐席上站起来,脸色惨变,一把扣住丁夫人腕子,声音急火:“司空大人现在人在哪里?吉平现在人在哪里?厨房的药可曾给司空大人送去?”

丁夫人被蔡妩一下子抓的愣了神,倒是环夫人反应很快,指着前院偏厅方向:“老爷和吉平大夫都在偏厅暖阁。想必文若先生……”

蔡妩不等她把话说完,揪着方子,提起裙裾,小跑着冲出了门。

从花厅到暖阁,几百米的距离,蔡妩却觉得分外心焦。整条路上,她都在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可是等她跑到花厅的时候,还是看到了让她心惊胆寒的一幕,曹操正边跟郭嘉说话,边端起托盘里药碗呢,他身边的吉平站在当口,一言不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曹操动作。

蔡妩“哗”的一下扯了帘子,冲口而出一句:“药有问题!不能喝!”

曹操眼睛一眯,愣住动作,抬头看着蔡妩,以目询问。

蔡妩喘了口气,正要具体指出问题所在。却见曹操身侧吉平一步跨前,揪了曹操衣襟,夺过药碗,看架势是要直接往曹操嘴里硬灌。

郭嘉、荀彧豁然变色,顷刻起身。一个劈手挥落药碗!一个动作干练地止住吉平,扬声叫人。

蔡妩被骤然冲进的卫兵带了个趔趄,她在最紧急地事情过后,有些傻愣地呆在原地。

抬头看着眯起眼睛,寒光瑟瑟扫着吉平的曹操和吉平那欲生撕曹操而后快的眼神,心里忽然就泛起一阵浓烈的寒意和后怕。

156、毒药事多引感慨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蔡妩意识到政治斗争地残酷性和复杂性:成则尊荣加身,耀祖光宗,败则累及九族,尸骨无存。

她呆呆地站在厅门旁,仿佛刚才的担忧焦躁和急智都已经离自己远去。眼前的景象就像慢镜头,被蔡妩在脑海中无限地放慢拉长:她头一次清楚地认识到权力和风险的关系。也头一次认识到:原来和那些夫人们在东城里的小打小闹相比。天下间朝堂里的斗争才是最见血,最残忍的。

没有哪里是在真正的太平:袁本初处有长子和幼子之间的争斗,公孙瓒那里有隐隐然然的党争。荆州里刘景升的两个孩子也在为自己老爹座位上的那把交椅明枪暗箭。江东有孙策在镇压世家时激起的种种矛盾,西北有马腾和韩遂的貌合神离。便是她以为还算安稳的许都,静水之下也有暗波汹涌:曹操和刘协的矛盾,世家和寒门的矛盾,保皇一派和司空府里军壮一派的矛盾,调不开,化不了,终于以秋猎时的事情为引子,来了个集体爆发。而眼前的吉平无意就是此次爆发中的先行官。

蔡妩发愣地看着被几个人压住的吉平,这个好看的瓜子脸老头儿此刻形容不变,却衣衫狼狈,满脸怒容。仿佛曹操这样的国贼,以及他所有与之沆瀣一气的下属,都该是下地狱的贼子,他如此行事不过替天行道,虽事有不济,但问心无愧。

蔡妩看着这样的吉平,心里没来由就泛出一股汹涌的怒意,她豁然抬头,几步跨到吉平跟前,曹操他们正纳闷她过来要干什么呢,就见蔡妩毫无预兆地扬起手,“啪”地一声抽在了吉平脸上。

曹操几个几乎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连吉平脸上都闪过一丝呆滞和迷惘。

蔡妩咬着唇,字字清晰,一句一顿:“这一巴掌是替天下所有医者抽的!蔡妩曾经敬你是位大夫,医术卓绝。可是今天蔡妩发现:你不配!医者这个名字冠到你身上是对它的一种亵渎!你那双手就算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回天之力,你不配再执笔开方,手掌岐黄!”

说完这些话,蔡妩像是完成了一件仪式一样,面无表情地站了会儿,然后转过身对着曹操告罪:“适才蔡妩言辞冒失,望曹公赎罪。”

曹操带着赞赏和惊喜看了眼蔡妩,然后大大方方地摆摆手:“蔡夫人何罪之有?救人急智与医者大义,哪个是冒失之举?”

蔡妩没说话,只是冲着曹操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厅门。

曹操直接无视掉又开始怒气上头的吉平,转脸对着郭嘉说道:“奉孝,尊夫人可确实有颗仁义之心呢。”

郭嘉闻言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向蔡妩离开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刚才的事情,至始至终,他家阿媚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到底她想到了什么,让她做出这种举动呢?

蔡妩当然没想别的,她在手挥出去的时候还只是无尽的感慨世情。可是等她打完人给曹操告罪时,她才发现,曹操的表情平静至极,仿佛对吉平的所作所为早有预料。再想想郭嘉忽然要亲自约了荀彧来司空府告假的行为,蔡妩顿时恍悟:自己无意间撞入了一个阴谋里。这个阴谋不止在像表面那样诱计吉平,引出幕后,震慑刘协。它还有她从来不曾想过的一层:就是同样是旁观者的郭嘉,却在以一种知情人的身份,状似无意把眼前场景推给荀彧看。

蔡妩不知道自己明白过来这种事情的时候,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她就觉得胸口那儿堵的慌,脑子也“嗡嗡”地一阵轰响。外头压着的黑云分外压抑,让人都喘不过气来。蔡妩扶着额,有些恍惚地离开司空府。表情却带着仓惶凄然:你瞧,他们三个的关系当年有多好?可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呢?志才先生没了,他和文若先生还在。就在前几天,他还絮叨说要怂恿文若跟着一起去接娴儿来许都呢,可是今天他怎么就想到……算计他了呢?

蔡妩有些失神地回了自己家里,家中的郭照和两个弟弟正在厅里边说话边等着她和郭嘉回来呢:他们中只有郭奕见过戏娴,其他两个还一心想去接人时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娴儿姐姐呢。可是等来等去没等来一道回家的俩人,倒是等来了脸色微白的蔡妩。

蔡妩对着孩子们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然后强打起精神跟郭照三人说:“照儿,你去把弟弟们安置好吧。今天,咱们……恐怕走不了了。”

郭奕脸一垮:“为什么呀?”

蔡妩垂着眸,把脸颊边一缕发丝拢在耳后,声音幽幽地说:“因为……许都的城门……要关严实了。许都的天……要变红了。”

郭奕闻言垂下脑袋,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反正是不再追问了。而郭照则眼睛闪了闪,踢了踢郭奕脚后跟,在他回身时抱起郭荥,姐弟两谁都没说话,带着小郭荥离开了厅中。

蔡妩坐在厅里,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扶着桌案,抬眸看着上方。良久才疲惫地合上眼睛,带着无限怅然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蔡妩猜测的那样,许都的城门,当真关紧了:许进不许出。许都的天也当真要红了一样:曹操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只打着司空府有人行刺的旗号,在许都重金张榜,捉拿幕后主使人。

而对待吉平,曹操明显就没那么装糊涂了。对着吉平,曹操手下人,威逼利诱,严刑拷问。甚至拿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就为了逼吉平亲口说出他身后的主谋。可这个被蔡妩扇了一个耳光的囫囵郎中,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位硬骨头,一把年纪,几次熬刑,竟然愣是没开口供出一个字。

手下人冒着被啐口水的危险无数次的把供词举到吉平面前,逼他画押,吉平只要有一丝力气在,必然会撕毁供词,破口大骂。讯问的人没办法,趁着吉平受刑昏迷的时候强按手印画押。然后把供词呈给曹操。曹操满脸冷笑,扔了供词,直接去找吉平,却不料醒来以后的吉平仍旧是混不吝的滚刀肉,任你各个刑罚齐上,我就是死活不说。

曹操那个气呀,冷着脸,瞪着吉平:“人说十指连心。孤倒要看看,你的忠心到底有多少。来人,把这老匹夫的指头给孤剁了!孤看他,说还是不说?”

显然曹操有时候是低估了一个人毅力和韧性,就算十指皆亡,吉平还是咬牙切齿地大骂他。而对于他真正想知道的,吉平统一回以:“做梦!”“痴心妄想!”诸如此类的词汇。

蔡妩得知这事,自然是从郭嘉的转述里听的。她在初听时,还不甚注意,到听到后来才心有动容,脸色淡淡地张口感慨:“有些人,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是他有些方面却不能不让人佩服他。吉平估计就是这样的人吧?”说完蔡妩就直接站起身,拿起帕子袖着手出门去了。

留下给她讲事的郭嘉一个人在卧室看着她背影微微失神:其实从那天之后,蔡妩跟郭嘉之间就陷入了一个极度反常氛围。

郭嘉刚从司空府回来那会儿,还以为蔡妩是和以往一样,在气他知情不报,气过就算了呢。可是不久他就发现,好像蔡妩这次生气跟之前都不一样了:以前她生气,他哄哄,装装可怜,卖卖苦肉计也就蒙混过关了。再不行,两口子吵吵嘴,卧房里你来我往揪扯一番,然后到床单妖精打架一场,也能顺利和好。

可是这次却不行了:之前的所有招式在这回的应付中全部失灵。蔡妩与其说是在跟他生气,不如说是在跟谁赌气:她不想理他,她躲着他。除了在孩子们面前,她跟以往一样,对他笑意盈盈。可等奕儿他们一走,转过身,她立刻不再搭理他。

郭嘉皱着眉,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蔡妩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几次开口想问,却又怕自己张口后,她会更气。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讨好,跟转播实况新闻一样,每天给蔡妩说许都新鲜事,这里就包括吉平案的进展程度。

蔡妩对那案子并不感兴趣,她对接下来曹操和刘协之间的斗争也没有好奇心:她甚至不用用脑袋想就知道在有贾诩、程昱、郭嘉、荀攸,甚至荀彧的一流谋士团,加上有典韦,许诸,夏侯惇,张辽,于禁、曹仁的一流武将团,曹操对上年轻的刘协,基本就是胜券在握。他缺少的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和理由罢了。只要这个理由到了他手里,那么曹操至少能借着它砍掉一半保皇派臣工的头颅。

蔡妩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件事什么时候结束,她在之前给娴儿的信里是说到十月份之前,自己和唐薇肯定能带人去接她,让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上京。可是眼下这事闹腾的,一等二等也不见有完结的势头,许都的城门照旧还是严防死守,跟貔貅似的,许进不能出。若是旁人下令,她或许还能走走后门,想法子给娴儿送封信说明情况,可是曹操亲自下的令,别说她给娴儿的信送不出去,就是丁夫人自己给婆家的信都同样送不出去。

蔡妩现在就怕娴儿会得不到信又见不到人,自己胡思乱想乱担心,然后小姑娘头脑一热自己带人上京城。从阳翟到许都,慢的话有小半个月,快的话也有三四天。这一路上,风吹日晒不说,还随时可能遇到危险。散民流寇倒是简单,她带的人足够应付,可万一遇到那种集体行动的贼匪呢?小丫头就是跑都跑不及,搞不好就真被抢了当压寨夫人了。

蔡妩自己在那里忐忐忑忑地乱琢磨,对郭嘉的示弱和讨好视而不见:她开始时其实就是在气他对文若先生的态度,可是后来想想,如果他不那么做,文若先生还会站在曹操这边吗?但是想通归想通,蔡妩心里还是有块小疙瘩。可她又偏偏有没法儿说出来。你总不能让她告诉郭嘉:哦,我生你的气,就是因为我觉得你和文若之间关系,没必要这么耍心眼儿。你可以跟他说呀,你不用瞒着他。你们这样,让我看着心酸,看着惆怅,看着觉得物是人非。

她要是真这样讲,她觉得郭嘉不定又说出什么来搪塞她呢。反正比口才,她是远不如他的。当然还有一条,就是蔡妩自己小心思: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陪着她,他每天尽心尽力地哄着她,甚至他还在苦思冥想地琢磨她。她觉得自己会特别满足: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他们当年在榆山的日子。那会儿没像现在这样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每天除了看看书,通通信,侍弄侍弄庄稼外就是全身心地扑在她和孩子身上。其实现在抻着郭嘉,对他*答不理也只是她还没享受够这种感觉。说实话,她发现来了许都,她最怀念的还是榆山的六年。清贫却也安乐。

蔡妩想自己终究还是不算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然她就该望夫成龙,全力支持郭嘉所有抱负理想,耗费心力为他周旋在许都大小夫人间,然后盼着他有一天能够权倾朝野,位极人臣!当然和位极人臣相比,蔡妩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郭嘉当初答应她的海上之约:“等天下太平了,我就带着你和孩子们去东莱看海。”于是蔡妩在郭嘉每次离开的时候,心里都抱着个奔头:忍一忍,忍一忍,这些很快就过去。过去以后,就天下太平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等到她看到司空府吉平那一幕的时候,蔡妩又心生困惑:当真能离开吗?他参与其中,搅合的那么深,真的还能全身而退吗?

蔡妩每每想到此间,都会心生惧意:她开始害怕,开始患得患失。她担忧郭嘉身体,怕他撑不到那时候。担忧他撑到了,曹操又不放人了。担忧曹操同意放了人,郭嘉这里会想着平定以后又开始天下,没法离开。更担忧即便曹操放人,郭嘉也同意离开,但是数年朝堂战场,郭嘉明里暗里会树了多少敌?这些敌人在他官职在身时自然不敢怎么样,可他一旦辞官呢?他们会做出什么来呢?

蔡妩越想越渺茫,越想越迷惘,仿佛之前所有没有思考过或者她刻意避开思考的事情都通过这一次的吉平事被翻腾出来。她每天心不在焉地处理着家事,懵懵懂懂地调节自己心态,然后又心情复杂地看着郭嘉又一次极尽温柔耐性地跟她聊天,引她开口,给她逗闷子。

只是今天郭嘉的聊天话题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脑袋开窍,问她说:“阿媚,你可知道那天我为何叫上文若一道去接娴儿,又为何提前和他约好一道去司空府?”

157、衣带诏事风波发

蔡妩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面上继续对郭嘉*答不理。

郭嘉也不着恼,坐在蔡妩身边执起蔡妩的一只手,轻轻揉捏着,软语说道:“我知道你在恼我那天做的事,你以为我是在和主公一道算计文若?因为文若心向汉室?”

蔡妩转了脸,声音平平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郭嘉断然地摇摇头:“不是。主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文若这事。而文若……他可能多半以为我在胡闹,所以心血来潮才拉着他去司空府,结果谁都没想到碰巧遇见了吉平的事。”

蔡妩这才转过身,看着郭嘉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决定问他一句:“难道你当时知道吉平一定会出状况?”

郭嘉眨了眨眼睛,摆摆手:“并不能算全部知道。那天秋猎后当天晚上,陛下就召见了国舅董承。我那会儿就在想陛下会干什么?他会授意董承干什么?推测来推测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授意董承,联合朝中忠于皇室的大臣,共同举事,除掉主公。可是等来等去,却始终抓不到相关的证据,而恰在此时,董承却不迟不早的病了。然后就是吉平被宣进车骑将军府的事。”

“当然了,病了请大夫过府,这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吉平在出来的时候,左手小指却受了伤?试想一个开方看诊的大夫,怎么会一次把脉就把自己手指头给搭进去呢?”

蔡妩抬起头,眼睛眯起顺着郭嘉话茬接口:“所以,你们就直接认定吉平有问题?干脆就等着他上钩?”

郭嘉蹙了蹙眉:他自然知道这里所说的“你们”只是指他和曹操,与荀彧全不相干。

“并没有。”郭嘉探着身子,轻声解释:“当时只是怀疑而已。觉得可是冒险一试。那时候,即便你没有出现,接下来主公也会让吉平试药的。”

蔡妩愣了愣,心里闪过一丝难言的自嘲:还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的挽救了一次阴谋事件,却原来所有这些都已经是人家算计好了的。

蔡妩咬着唇,又低下头,不再跟郭嘉搭腔。郭嘉看了心头一紧,直接从坐榻站起身,走到蔡妩跟前,在她面前蹲下,拢着她的双手说:“阿媚,你想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别都闷在心里,我看了难受。”

蔡妩眼睛闪了闪,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抬起眸,看着郭嘉,声音微微颤抖:“奉孝,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文若先生现在……是不是已经……貌合神离了?”

郭嘉闻言呆了呆,然后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和复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径直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语气幽幽地开口:“没有貌合神离,也不会有貌合神离。”

蔡妩被他语气弄的愣怔了下,然后就听郭嘉没有回身,继续以这种回忆往事的语调说道:“光和六年,我去颍川书院。在那里认识的志才,文若,公达,长文,公则,还有佐治,仲治他们。从光和六年至今,一十八年。期间风波无数,到如今干戈寥落,放眼许都,还能真正毫无顾忌地开玩笑的竟然只剩下了文若一个。这样的情形,你说,我还怎么可能……阿媚,放心吧,那一天不会出现的。我向你保证!”

最后一句时,郭嘉转过头,对着蔡妩郑重其事地开口。蔡妩只是愣了愣,随即带着种对未来形势走向的深深疑虑和浓浓担忧,试探着问郭嘉:“文若先生看似温润,其实骨子里有种天然的傲气与坚持。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和文若先生因为某些事情的看法出现些很难妥协的分歧……奉孝……那时候……你会怎么办?”

郭嘉合上眼睛,带着掩不住的倦意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才声音略沙哑地说:“所以,总要有一个人当坏人。阿媚,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朋友一根筋得往一条注定会断的桥上走。落水了,会死人的。”

郭嘉的话说的很隐晦,但是蔡妩却听明白了。和她对未来的怀疑和猜测不同,郭嘉几乎已经断定荀彧和他在某些方面存在一些不一致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可能会在将来某个时刻探出水面,在两人间画下一道鸿沟,然后便会出现一场多年故友,不相为谋,分道扬镳的戏码。

蔡妩垂下眼,坐回榻上,眼看着郭嘉,沉默了好久。就在郭嘉几乎要受不住,准备开口问蔡妩怎么了时,蔡妩终于拿一只手抚上了额头,仰着脸,声音幽幽地说:“奉孝,其实在来了许都我就一直在隐隐担忧一件事:权力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蛊惑力?它怎么就能让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赴汤蹈火呢?有一天,它会不会把我的心上人变得心机深沉,六亲不认呢?先前司空府那里,你状似无意地算计,还是让我担心了一把:当时我就想,你们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你怎么就忍心呢?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好像……想错了。”

“我的男人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人:他没有磨出战场上的杀伐气,他还是那样吊儿郎当。他没有失了那颗仁义心,他还是会心有黎民。他还有那颗赤子心,虽然被层层叠叠的心计遮盖的更深了,但是它到底还是一直都在。所以……奉孝,我们别闹别扭了。我们和好了吧。”

郭嘉睁大眼睛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争辩说出“其实只是你在跟我闹,我从头到尾都在想法子哄你开心”的话。他只是很配合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拉起榻上的蔡妩,把人拥在怀里。拥的很紧很紧,仿佛要把这几天被蔡妩拒绝,被蔡妩冷落地欠下了的感觉一把全找回来。

蔡妩伏在他怀里任他把自己勒疼勒紧,脑袋埋在他的衣襟处,声音发闷地开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事情,想很多。有咱们在榆山的,有在许都,还有在阳翟的。我发现自己最喜欢的日子竟然还是在榆山时候的。奉孝,你说,等将来咱们看了海,继续会榆山居住怎么样?还是在咱们以前的屋子,还是你给弄得小篱笆。我记得后院里还有一大片的腊梅树,到冬天的时候,会开红色腊梅花,很好看的。咱们到时候还回到那里,倚篱品酒,踏雪赏梅如何?”

郭嘉闭了闭眼睛,狠狠地点点头:“好,等咱们看海后,就回榆山。倚篱品酒,踏雪赏梅。”

蔡妩合上眼,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对此,蔡妩在心里很是嘲讽地自我唾弃了下:有时候还是没出息。明知道那个归隐榆山的承诺就跟一起看海的承诺一样遥不可期,但是只要他给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对将来又有了一个新的盼头。她现在不那么再像先前那阵儿患得患失的担心郭嘉会失信了。因为她蓦然想起郭嘉曾经教育郭奕的一句话:诺不轻许,许则必承。或许和很多人相比,他不算是个君子,他甚至不算是个好人了,可是对于她,他是像很多年前一样:以一种不带喜怒的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一些能够戳中她心窝的话,然后当做承诺,漫不经心地遵守一辈子。

那天晚上的时候,蔡妩躺在郭嘉怀里,把自己先前那一阵纠结中的所思所想,统统告诉了郭嘉,然后撑着身子问郭嘉:“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什么都没问,一个人就胡乱琢磨?”

郭嘉无声地摇摇头,眼看着蔡妩好久不说话。

蔡妩正被他表现弄的有些发懵时,郭嘉却伸手一把将她带回了怀里,一手环着她肩膀,语气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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