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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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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荣将猴交给小儿子,担忧问道:“忘玄大师,你没事吧?”

谢曜瞧他自己也包扎着手臂,却还来关心自己,不禁微微颔首:“我无妨,蒙军已撤。”说话间,一棵树下传来呜咽哭声,谢曜转头看去,但见申屠行冲扑申屠青身上哭红眼睛。

“哭甚么哭!你老子还没死呐!”申屠青胸口、背部皆插着一支断箭,虽是面如金纸,说话倒还中气十足。申屠行冲瞧见谢曜,不知为何,立刻便道:“叔叔,救我爸爸!”

不等他说,谢曜已走到申屠青面前,他伸手一摸申屠青脉搏,顿了一顿,垂眼道:“救不了。”

申屠青也没想到谢曜开口如此干脆,申屠行冲已嚎啕大哭起来。

“闭嘴!”申屠青努力憋一口气,双目炯然看向儿子,“聚义庄为何叫聚义庄?你还记不记得?”

申屠行冲哭声一收,立刻挺起胸膛道:“聚豪义之士,行天地正道!”他说罢,忽然又加上一句,“抗蒙古鞑靼!”

申屠青“嘿”一笑,点点头:“是了,你记得就好,从此蒙古同西夏不共戴天,同聚义庄不共戴天,同申屠氏不共戴天,你日后见到蒙古人,绝不能放过!”

他说罢,又道:“你中原不是有一个师父吗?去投奔他……我死了,你敢哭,便是对老子大大不敬!人活一世,颠沛本不能料,生死有命,富贵天,这道理你懂了吗?”

申屠行冲忍住眼泪,点头:“懂了!”

“好!”申屠青一拍申屠行冲肩膀,仰头大笑,三声后戛然而止,众人上前一看,聚义庄庄主就此西去。

史荣领着一干儿子朝申屠青尸体拜了三拜,眼角泛泪,场众江湖人士不少都是看着申屠青面子才来西夏,这会儿见他死了,无不悲伤。谢曜怔怔看着申屠青尸首,心中却将他临死前话反复嚼了几遍。冥冥中是否真有天意?一生颠簸谁能料?

申屠行冲亲手挖坑将申屠青就地掩埋,史荣这时对一众江湖朋友叹道:“聚义庄已毁,万兽山庄深山中,蒙古兵难以找到,但我痛失老友,也难成大事了。”

众人心知他言下之意,皆是心灰意冷。

这时,归业堡堡主蒋诚志道:“没想到咱们辛辛苦苦筹谋半月,还是敌不过蒙古铁骑,那聚义庄里妇孺百姓,也都被鞑靼杀死,蒋某还有要事,先回中原,各位若想来山西,欢迎至极。”说罢匆匆抱了抱拳,不等史荣回答,便转身离开。

群豪见状,一时间纷纷道别,史荣心有不甘,却因自己也负伤,不能挽留,只得恭维相送。待人走,史荣转过身来,却见申屠行冲和谢曜还立原地,他脸上一阵尴尬,朝谢曜微一点头,走到申屠行冲面前,道:“少庄主,从此以后你孤身一人,打算如何?”

申屠行冲握紧拳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他性格自幼便随了申屠青,说了不掉泪便真不掉泪,但他毕竟年纪还小,只是一个孩子,如今举目无亲,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谢曜从他努力忍泪表情中似乎看到一丝自己影子,想到申屠行冲同他一样,也是一个无父无母孤儿,目光不禁柔和,道:“你中原还有一个师父,不如去找他罢。”

史荣一想也是,道:“是啊!少庄主你若不想投奔你那师父,来万兽山庄也好。”他转身指了指五个儿子,“这几位哥哥都会好好照顾你。”

申屠行冲闻言看了看五兄弟,却从五人眼中瞅出一丝戒备,他当下撇头,说:“史荣叔叔,谢谢你好意,我回中原便是。”史荣看向谢曜,似乎等他说话,谢曜“嗯”了一声,道:“史庄主若放心下,便由我带他回中原。”

史荣闻言大喜:“有忘玄大师相陪,少庄主定然一路顺风。”他上前和申屠行冲说了几句话,眼看日暮西斜,此处不能久留,众人走出树林,路口分道扬镳。

申屠行冲和谢曜看着史家离去背影,久久未曾挪步。

“叔叔,我们现去哪?”

谢曜正出神,此刻听他问话,方道:“走一步,是一步罢。”

※※※

申屠行冲大宋认识那位师父,并没有告知他姓名,申屠行冲也只知道他居住临安陋巷,但白天黑夜很难看见他人影,反而临安大大小小赌坊见得他人。他那师父使一双板斧,号称斧法天下第一,申屠行冲每次向他讨教,都要收取一两银子。

谢曜听到此处,估摸申屠行冲遇到乃是招摇撞骗下九流人物,他瞧申屠行冲讲眉飞色舞,便没戳破,但想到若将申屠行冲交给此人照料,有些不放心。

两人一路行来,若是碰到大队蒙古兵马,便掩一旁,倘若碰到小队蒙古兵,不等谢曜出手,申屠行冲便挥斧前去为父报仇,然而他武功不济,每每都需谢曜旁帮衬。

这日,谢曜又帮他灭了两名蒙古军士,申屠行冲讲双斧往背后一插,正准备赞谢曜两句,却见谢曜沉下面容,道:“下次莫再随意出手,惹是生非没有好处。”申屠行冲一愣,道:“我爸爸说见了蒙古人就要杀。”

谢曜想到自己死去母亲,眼神冷了几分,不发一语,将他提芦苇背上,一拍马后臀,任马匹将他带出老远。

几日相处,谢曜发现申屠行冲这孩子性格很是爽,即使说话不多,可童言无忌,某些话总能刺伤敏感心。谢曜已经习惯安静和冷淡,习惯周身空荡荡感觉,如今突然塞来一个孩子,他确无所适从。但想到自己答应过话,自然不能食言,申屠行冲一天没有交到他师父手上,自己一天不能卸下责任。

正当他又出神之时,远处传来申屠行冲大喊:“叔叔!救命!”

谢曜心下一惊,纵身飞跃,不过眨眼便赶到申屠行冲跟前,但见他正和一个衣衫褴褛小孩子扭打一团,芦苇旁边“咴儿咴儿”叫着助兴。

“罢手,你们这是作甚么?”谢曜看着来气,一左一右拎开二人,那衣衫褴褛小孩看模样比申屠行冲还要小两岁,他朝申屠行冲破口大骂:“小瘪三!你个王八乌龟,赔我红薯,不赔我红薯你就是大贼鸟,大混蛋,臭狗粪!”

申屠行冲虽然粗心,但毕竟是一大庄少庄主,从小有礼,哪里听过人这般泼天乱骂,小脸涨红,毫无还嘴之力。

谢曜闻言看了看路中间一截踩烂红薯,芦苇得意撅了撅蹄子。

那小孩儿还大骂,申屠行冲被他骂急了,大喝一声,又要和他扭打,小孩儿见他背着双斧,从怀里摸出一柄铁扇,指着他道:“瘪三别使武器,你敢使武器,别怪爷爷……”他话未说完,手中一空,那柄铁扇竟被人劈手夺去。

小孩儿抬眼一看,只见那疤面和尚正仔细端详铁扇,愣了愣,哇一声坐地上哭起来:“以大欺小,好没脸!秃贼和瘪三一起来欺负人啊!秃贼和瘪三一起来欺负人啊……”

申屠行冲一张脸气由红转绿,怒道:“你别骂我叔叔!”

“我就要骂!秃贼!秃驴!大j□j!登徒子……”小孩儿话没说完,脸上就“啪”挨了一耳光,申屠行冲和谢曜同行几日,他年龄又小,心中早将他当做亲叔叔,那容得面前这孩童乱骂。

“住手。”谢曜将申屠行冲拉到身后,将那小孩儿扶起。那小孩儿正怄气,死死坐地上,谢曜臂上运劲,轻轻松松让他立正。

谢曜道:“你是不是叫丁跃?”

丁跃闻言面色大惊,但他随即撇过头冷哼一声:“把扇子还给我,我才告诉你。”

谢曜扇柄上一按,三枚钢针被他捏手上,他反手放进袖中,冷然道:“我给你扇子,是让你自保,不是让你四处惹事伤人。”

丁跃这一下再忍不住,抬袖狠狠擦了擦双眼,瞪着谢曜不可置信道:“是……是少室山叔叔吗?”他说罢摇了摇头,连声否认,“不可能,不可能……那位叔叔英俊无比,哪像你这般丑陋?”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偷眼细细打量,想起那日谢曜给他扇子神情和语气,越看这和尚越面熟,他捂住半只眼睛,不看那疤痕地方,又拔了几根草模拟头发,眯眼一瞧,果真是当日给他扇子叔叔。

丁跃将草一扔,三步并作两步抱住谢曜大腿,哭道:“叔叔,我可找着你啦!”

谢曜没想到丁跃竟会找他,他怔愣之下,伸手拍拍他背,问:“你怎会到西夏来?”丁跃说:“不知道啊,我四处流浪,哪里金狗少,我便往哪里走,多亏这柄铁扇,数次让我化险为夷,叔叔,这次你可别再抛下丁跃了!”

申屠行冲从谢曜身后探出头,道:“你方才不还骂我叔叔么?”

丁跃瞪他一眼,反驳说:“他是我叔叔,不是你!”

申屠行冲脸色一白,没想到这小孩儿翻脸比翻书还,他一把抓紧谢曜右手:“是我叔叔!”丁跃仗着年纪小,干脆整个人都挂谢曜身上,道:“呸!我和叔叔两年前就见过了!你还没出生罢!”

“你……你胡说!我年龄比你大,那时候早就出生了!”

“哼,我五十岁了,你敢说你年龄比我大?”

“那我六十岁,反正比你大……”

谢曜站原地,任两个孩子东拉西扯,他看着前方笔直道路,觉得自己可能惹上了……麻烦。

第123章 鱼龙混杂

将马让给两个孩童,谢曜牵缰徐行,他一路上沉默寡言,那两个孩子闹腾久了,见他没有反应,竟愈发收敛。临近西凉府,天气微寒,谢曜独身一人倒也无所谓,披星戴月赶路便是,但他如今带着两个稚子,肩担责任,于心不忍,先去镇上买来干净衣物,随后寻了客栈住下。

丁跃穿上衣好不高兴,拉着申屠行冲让他欣赏,申屠行冲从小家境富裕,自不会将此放心上,搪塞两句,撇过头看向谢曜:“叔叔,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临安?”

谢曜带着他们,如何也走不,只道:“此行甚远。”具体时间却也不说。虽然他言辞淡漠,但申屠行冲得到他答话却开心很,正要开口,客栈小二端来熟牛肉热馒头,丁跃欢呼一声,手也不擦立刻抓了两个往嘴里塞去。

申屠行冲见他没大没小,不禁道:“丁跃!你懂不懂规矩?”丁跃嘴巴鼓鼓囊囊,撇他一眼,唔唔道:“饿了就吃,哪有什么规矩。”申屠行冲瞪他一眼,给谢曜布好碗筷,道:“叔叔,你先吃。”

谢曜朝他微微颔首,心中却有了计较,丁跃自小便无父无母,从没有人教他所谓规矩,他沉吟片刻,道:“行冲,丁跃和你一样,是个孤儿,你多照料他些。”

申屠行冲闻言一愣,怔怔道:“他……他也没了父母吗?”丁跃嘴里还塞着馒头,眼眶一红,立刻哭起来,他哭了两下又被馒头噎着,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水,才说:“我爹妈被金狗害死,你爹妈怎么死?”

申屠行冲擦了擦眼角,说:“被蒙古鞑靼害死。”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丁跃忽然登登跑到申屠行冲身边,同他抱一起,哭道:“申屠大哥,你我都是孤儿,我再也不骂你啦!”这一声“申屠大哥”直叫到他心坎里,申屠行冲也抱着他,哽咽道:“好弟弟,我也不和你斗嘴。”

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小孩子心性毕竟纯善,惺惺相惜之下,感情立刻好不得了,大哥小弟叫个不停。谢曜看眼中,心下也为他们感到高兴,道:“好了,先过来吃饭。”

丁跃却还抱着申屠行冲不撒手,还是申屠行冲对他道:“叔叔让我们先吃饭。”他这才抽抽噎噎坐回原位。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纷沓脚步声,但见十几名手拿刀剑江湖人士闯了进来,掌柜吓了一跳,哆哆嗦嗦上前询问:“各位大爷,打尖儿还是住店?”领头之人身高八尺,肩上扛着一柄大刀,约莫三十左右。他朝掌柜使了个眼色,说:“把客栈里人请出去,鞑靼要来啦!”说罢不等那掌柜回话,转身对身后十几名同来人道:“兄弟们埋伏好,咱们今日要将这队蒙古鞑子杀个痛!”

不等掌柜传话,座众人都不是傻子,一听蒙古兵要来,纷纷夺门逃出,一哄而散。

申屠行冲闻言立刻起身,却不是要逃,他摸出腰间双斧,朝那三十来岁汉子道:“我也来帮你们杀!”

众人听得这声音稚嫩,好奇回头,见是一十岁少儿,人群中立时传出嘁嘁笑声。丁跃听见笑声,心下不乐意,将铁扇一展,同申屠行冲并肩而立:“笑什么?信不信我和大哥将那群蒙古臭狗杀得片甲不留!”

那三十来岁汉子走上前,道:“两个小娃娃有义气!但咱们这可不是过家家把戏,离去罢!”他这番话本是好心,但听申屠行冲和丁跃耳里,便是大大看不起他们,反而坐回原位。

汉子本欲再劝,眼神却倏然扫到同这两小儿一桌疤面和尚,那和尚兀自喝茶,似乎压根儿没有听见他们谈话。汉子也不蠢笨,正欲上前见教,忽听得客栈外人喧马嘶,吵嚷起来,有人大声喝道:“掌柜,好酒好菜拿上来!”呼叫声中带有蒙古口音。

这十余人听见声响,立刻找地儿或躲或坐,佯装顾客。掌柜战战兢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朝这十余人蒙古军士不住打躬作揖,连称:“军爷,大人!”

这队蒙古军士立刻将客栈大堂占得满满当当,掌柜端来大盆大盘牛羊肉,好酒好菜流水而上,将一干将士伺候好不舒坦。那掌柜暗自抹汗,也多亏他为人机警,这乱世里尚能保全一亩三分。

酒过三巡,蒙古军士个个吃饱喝足,有得人稍微喝高了,拔出腰间弯刀,将客栈中桌椅板凳掀翻砍烂,那掌柜看得心痛,嘴上却要附和:“砸得好!军爷砸得好!”

众军士便要扬长而去,那大汉端起茶杯,朝四周使了个眼色,从凳子下抽出大刀:“动手!”一时间这群江湖人士抡刀抡剑,转瞬之间便捅杀了三四名。蒙古军士反应过来,嘴里大声呼喝:“是西夏逆党,通通拿下!”七八名兵卒各挺兵刃,围了上来。

那大汉武功不俗,左手一勾,反掌抓住了一名兵士手腕,跟着右掌挥出,拿住了他背心,将他身子高高举起,空中打了三个旋子,跟着向外一送。那兵士身不由主飞了出去,刚好砸掌柜柜台上,只听砰砰之声不绝,算盘笔墨纷纷跌落,哪里还爬得起身?

他故技重施,准备去拿那领头军官,却不料长臂伸出,竟被军官一把反剪胳膊,“咯喇”一响,竟是被那蒙古军官生生折断。大汉口中忍不住痛呼一声,大声喝骂,那蒙古军官冷笑道:“敢太岁爷头上动土,作死么?”

这句话字正腔圆,竟是汉人口音。谢曜放下茶杯,抬眼瞧见,那军官虽是蒙古人打扮,但那身形面目却很似江南人,心下一转,立刻想到缘由,想必是哪个身怀武艺汉人投奔蒙古,谋了一官半职,瞧这飞扬跋扈模样,显然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什么心。

那军官拗断大汉胳膊,杀意大盛,足尖勾起一柄长枪,正要往大汉天灵盖刺下,斜刺里忽然伸来一手,紧紧抓住枪头,再落不下半寸。

大汉背后冷汗一片,他死里逃生,不忘回望一眼,但见先前还坐角落疤面和尚,一眨眼功夫竟已来到身前,只听他淡淡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作为汉人,相帮蒙古,又有甚么好处了?”

军官闻言大惊,脱口便道:“你怎知我是汉人?”他自知失言,目光一暗,忽而弃枪,从腰间摸出一柄精铁短刀,出手如电,往谢曜腰间猛力一刺。

只听“哐当”一声,短刀落地,那军官已然捂住扭曲折断手臂痛呼起来。大汉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抬眼看向谢曜又是惊讶又是崇仰。

谢曜扫了一眼地上短刀,心思甫定,眯眼道:“短刀一派几年前便被灭门,难道死而未僵,投效蒙古了?”

那军官正捂着手大嚎大叫,这会儿一听“短刀”二字,浑身一震,抬头道:“你怎知我短刀门旧事?”

谢曜冷笑一声,心道:尔等当年重阳宫门前冤枉于己,这事他如何不记得?虽然这蒙古军官面生很,但那柄精铁短刀模样他却不会认错。

“自然是那人告诉我。”谢曜口中“那人”意指自己“谢魔头”恶名,但岂料这军官似乎全然不知,而是“啊”了一声,反驳道:“怎么可能!那人向我讨要短刀门地图之时,便说过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呸!蛮夷番邦之言,果信不得!”

谢曜心下一沉,寻思道:“嗯,你事情梁兴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背叛本门。”

那军官横眼道:“甚么背叛?我短刀门十二年,却还是籍籍无名!不如投靠金国、蒙古当大官来得痛!短刀门建造复杂,密道不知几多,那人找上门来与我金银交易,何乐而不为?”

谢曜隐隐觉得此事同当年诬陷他人有关,他追问道:“是了,那人下肢瘫痪只能靠轮椅行走,若没有你地图相助,事先布好埋伏,也不能凭一己之力灭掉百余人门派。”

“下肢瘫痪?不,他双腿好得很!”

谢曜闻言心底“咯噔”一声,抬眼和那军官对视一眼,这军官为人也十分机警,立刻猜到什么,他抬手冷声道:“秃贼,难道你想套话不成?我……”他话未说罢,忽然脑袋一歪,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溘然毙命。

只见丁跃举着铁扇,看向谢曜,斩钉截铁道:“叔叔,他……他要伤你。”这一变故谢曜都没有料到,方才也是他疏忽了,否则丁跃如何能得手,眼看能逼问出当初诬陷他之人,但却不了了之。谢曜拍了拍他肩膀,叹道:“无妨。”

那边申屠行冲和一干人也将其余蒙古军士料理,那汉子被人扶起,但手臂折断却只能用布暂时吊着。他走上前,朝谢曜鞠了一躬,大声道:“多谢大师相救,否则这条命,今日可算交代这儿啦!敢问大师法号尊庙?来日我帮定然登寺道谢。”

“法号忘玄,至于寺庙便不……”

“啊!可是大理天龙寺忘玄大师?”

谢曜一愣,道:“不错,你如何知晓?”

那大汉笑道:“忘玄大师扫平沙匪帮,助凉州二庄,一路不知灭了多少蒙古鞑靼,我等听到事迹,早已对大师仰慕已久,没想到今日竟能这客栈遇得大师,还有这二位小英雄施以援手,当真是有缘千里相聚,我等荣幸之至,感激之至!”

原来那日树林中分别离去一群江湖人士,早将那事宣扬开去,而史荣回万兽山庄路上遇见江湖好友,也会大肆说起忘玄大师同他交情,西夏本就不大,这一来二去短短时日,谢曜倒不知不觉闯出万儿。

谢曜朝那大汉喊了颔首,对此却没有放心上,歇息一夜,次日向那掌柜交代几句,让他还是回乡为妙,随即同那十几名江湖人士道别,带着申屠行冲和丁跃,就此离去。

第124章 嘉兴婚事

“申屠大哥,你饿不饿?”

“我不饿,弟弟你饿不饿?”

“我也不饿。”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自从申屠行冲和丁跃互相知晓身世,同病相怜,十几日相处下来感情越来越好,真如孪生兄弟般。丁跃忽然掏出扇子,往申屠行冲肋下挠去,连蹦带跳道:“大哥,我给你挠挠。”

申屠行冲连忙躲避,他害怕被人挠痒,口中大叫:“叔叔,救命!”

此时已到嘉兴南湖,离临安不远,谢曜索性不再赶路,带着两个小孩鸡尺溪头漫步,看他们嬉戏玩闹。

日近黄昏,风浪轻柔,雾重烟迷,怪不得自古江南多愁绪旖旎,伴着隐隐渔女歌声,伤心事不由自主涌现。谢曜一排柳树下悄立,望着茫茫湖面,晚风拂动衣衫下摆,心头思潮起伏。芦苇不知是否感到主人心思,它“咴儿”声一叫,踏着步子走到谢曜身边,低头他臂弯轻蹭。

谢曜伸手捋捋马鬃,心中泛苦,怅然道:“芦苇……芦苇……飘零之物,随风而荡,一生颠沛流离。”芦苇全然不懂话中凄恻,反而蹭得欢。

便这时,湖面上忽然驶来一艘大船,冲破朦胧水烟,渐渐靠岸。片刻,那船上走下一名衣着光鲜青年男子,面方耳阔,颇有福相。谢曜定睛一看,心下略觉眼熟,仔细一想,猛然记起他正是数年前天龙寺有过一面之缘“谢诗竹”。

谢诗竹乃法玄大师侄儿,家境优渥。只见他指使七八名仆人,从船舱里抬出三大箱东西,皆用红布盖住,贴着大红双喜字。远处一阵马蹄急促,岸边奔来一队人马,谢曜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才发现又有熟人,正是西夏分别不久山西归业堡堡主蒋诚志。

“谢贤弟!你终于到了!”蒋诚志翻身下马,满面红光,朝他拱手。

谢曜乍听“谢贤弟”心神一晃,接着谢诗竹已然开口:“蒋堡主,你比我还来得早啊!陆兄两日后大喜,下略备薄礼,不知礼数是否周全,蒋堡主你来替我看看。”说话间,他轻轻打开箱子一点儿缝隙,蒋诚志一瞧,哈哈笑道:“谢贤弟出手阔绰,咱们这些贺礼都不好意思随出去啦!”

谢诗竹遣人将礼箱搬上马车,两马并行,同那蒋诚志说说笑笑,突然道路上窜出两个捉弄打跳孩子,铁扇反光,惊了谢诗竹坐骑,那枣红马仰头长嘶一声,直立而起,将谢诗竹摔翻马背。谢诗竹养尊处优武艺极差,趴地上半天起不来,枣红马兀自惊慌不已,蒋诚志大喝一声,这枣红马不知为何加惊慌,眼看马蹄就要落谢诗竹腹上,蓦然间柳树林中冲出一匹灰马,将这枣红马狠狠一撞,那枣红马被撞四肢一颤,竟歪倒地,口吐白沫而亡。

谢曜扶起谢诗竹,朝乖乖立路边垂首认错申屠行冲和丁跃看了一眼,丁跃吐了吐舌头,谁也不说话。

“忘玄大师!”蒋诚志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看向申屠行冲,“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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