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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轩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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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却全然没有发现艳春的异样,拉他到自己房里看习字和女红。

艳春见老油纸上一色的行草,笔笔柔媚、字字飘逸,一股清气扑面而来。半年不见,素秋的书法大有长进,已超出他的预想。

他真诚地称赞,在素秋反复要求下,才勉强指出尚显不足的几处。

得到哥哥的赞美,素秋很高兴,忙又将近日学画的几幅兰草拿给艳春看。

艳春见熟宣上一丛丛、一簇簇墨兰撇得极有精神,与扇面上那幅画风相近,明白自己的猜测终究不差。

素秋虽是初学,却极具灵气,将兰草的清、逸、奇三味发挥得十足。艳春不由突发奇想,问她:“素,你没有没想过也专门学画?”

想了想,素秋摇头,调皮地笑:“家里有哥哥一个画家就足够了。我喜欢看书,将来要学爹爹著书立说。”

艳春略有些失望,随即又释然。

素秋从小爱看书,随便拿本书都可以看半天,父亲书房里的书籍几乎被她翻遍。她也很有学习语言的天分。余父早年留学英国,英语讲得纯熟而标准,更带回不少英文原版图书。艳春上中学外文课恰也是英文,假期父子两人经常只用英语对话,以提高艳春的听说能力。

素秋初闻,听不懂,急得快哭。后来她缠着余父学习英文,从26个字母认起,白天背单词短语,晚上余父归家则练习口语,睡梦中都念念有词。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后她就可以用英文和父亲做简单交流。等再一个假期,父子女三人常常用英文一说就是大半天,谁也不觉得疲倦,只觉时光流逝得太快,欢乐不及完全体会。

现在听到素秋的理想,艳春很高兴妹妹小小年纪就已经确立了人生目标。他摸摸素秋的头发,含笑说:“到时候,哥哥给你设计封面和插页,保准弄得好好的。”

“说话要算数!哥哥到时不许推托。”素秋兴奋地伸出小手指,“拉勾!”

艳春脸僵了一下,笑容冻死在半路,很感无语,为妹妹如此的孩子气及对自己的不信任。

万般无奈拉过勾,艳春问:“你的女红呢?拿来哥哥看看,是不是和娘绣得一样好。”

一直很快乐兴奋的女孩忽然忸怩起来,双手揪住衣角,透过浓密上卷的睫毛闪闪烁烁地看他,好像十分不乐意听到这个建议。

艳春疑惑地问:“怎么,没有学吗?你不是说……。嗯,没有也没关系,女孩子也不一定非要学那个。”

素秋闻言好像更不乐意,嘟囔:“有学,有学……”

然后她磨蹭着走到床前,拉开床头小柜子的一个抽屉,用圆胖的身体挡住艳春视线,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关上抽屉。

回身递给他一块玉色手绢,她脸红了白,白了红,小小声说:“这个是最好的,哥哥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的对话啊……



艳春被她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小心地捏住手绢的两个角展开,仔细审视上面绣的东西。

绿色和紫色丝线交织在玉色软纱上,色彩绚丽,不过……。艳春看了半天,又猜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上面针脚杂乱、丝线纠结的这一大团究竟是什么东西。

压抑住惊讶和笑意,他假装又欣赏了会儿,才夸奖:“用色很独到,结构……嗯,也不错。”

他聪明地没说绣得像不像,生怕说错了素秋难堪,只泛泛地谈些绝不会出错的部分。

素秋原本忐忑的脸忽然焕发出光彩,她拉住哥哥衣袖,有点得意地说:“哥哥也觉得好吗?这个紫藤花儿我用心绣了一个星期,爹爹和娘,还有吴婶也都夸我绣的好。”

并非不知道自己的绣品离“好”字实在有很大一段差距,不过她没有什么女伴,不了解其他初学者的程度,所以虽是惴惴,但得到家人赞赏,小孩子心性总是高兴的。

艳春忍笑忍得很痛苦,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冒失地说不好,否则爹娘们的一番心意都被他破坏掉了。

“还有吗?都拿出来,让哥哥品评品评。”见素秋开心,艳春索性扮戏扮到底,决心要让妹妹更高兴一些。

素秋连忙将方才那个抽屉里的绣品全拿到桌上,花花绿绿堆了满桌,期待地等哥哥品评。

看着这堆奇形怪状,线头乱冒,揪得东一块西一条的所谓女红。艳春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嘴角开始不规则地抽搐。

他努力看一幅赞一幅,绝口不提是什么东西,只从用色、布局谈起。越看越觉自己父母的修养深不可测,居然可以对这堆东西大加称赞,而不是当场笑到内伤。

他手捏一幅上面疑似粘着一团团白饭粒的手绢,不仅无话可说,甚至还觉得有西方抽象画派的风格。

“这个么……”他故意沉思,实则是在想该怎么说才不露破绽,刚才实在是已将好词快用尽了。

“这个是茉莉花,不,不对,是米兰……不,好像是枣花……”素秋想给哥哥解释,却因为时间太久,不记得当初绣的是什么,一时也难住了。

同哥哥一起皱眉盯着这块东西片刻,她终于放弃,抓过那东西,连同其他绣品一团卷了卷,仍塞回抽屉,脸上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到床上,抠指甲玩。

艳春明白她所想,原本一腔笑意化做怜惜,慢慢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抚摸那双胖乎乎粉嫩嫩的小手,低声说:“素,不要难过。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他不善长的领域,何况你是初学,有些挫折是难免的,切不可灰心。”

“可是,爹爹什么都懂,哥哥也是这样,娘琴棋书画女红烹饪样样精通。我却连份内的事也做不好。”素秋苦闷地说,眼睛有些湿润。

“女红怎么会是份内事?素,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城镇,女孩子已经没有多少人待在家里学习女红,学习怎样相夫教子了。大学里已经有了女生,很多女孩子读完书走上社会,自食其力,像男子一样工作养家。时代早已经不同了,只有在像我们这样偏远的地方,还沿袭着过去的老习俗。所以素不用为这个难过,你有其他人比也比不上的好处。”

艳春温和地劝慰,用手指抹去她睫毛上的泪珠,神情溺爱。

素秋并非不知道这些,爹爹和哥哥在一起时,时常谈论的就是这些时世。可是她羡慕娘亲那手漂亮的刺绣,更羡慕它们穿在爹爹、哥哥身上及摆放在家里。然而自己的练习全然失败,那些丝线就像在和她捉迷藏,不听她的指挥,让她满腔的热情被堵在半路,实在是难受。

现在听哥哥温柔的劝勉,感受到他的体贴和关心,虽然素秋没有被说服,心里的难受却消散了些。

她将头靠在哥哥肩上,玩艳春的手。

艳春的手指纤长有力,皮肤光滑晶透,可以看到下面淡青的血管。指甲剪得不长不短,每个指甲边缘都光滑无锐角,颜色是一种最淡的粉红。甲盖几乎像细细磨过的砚台面子,平滑却不至于滑不留手。

素秋小时候母亲生病,吴婶照顾不过来时,一向是由大她四岁的哥哥带她,给她喂饭、洗澡、哄她入睡。

所以像这样依偎在艳春怀里,于兄妹两人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俩人都觉得轻松舒服。

多少个不眠的夜里,素秋就是这样一边摸着哥哥的手,一边听哥哥讲上下五千年、纵横东西方的典故、传说,直至沉入梦乡。

年纪渐大,兄妹分离,像这种相依相伴的光越来越少,令他们都无比怀念。如今艳春终于返家,而且不久俩人还要一同去求学,到时又不能每天见面……心思沉浮间,他们都分外珍惜相聚的时光。

艳春搂着素秋,将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觉得微痒,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素秋半合着眼睛听哥哥笑,不由也笑了。俩人手拉手,相视而笑,心中变得无比轻快。

吴婶见太阳很大,担心家里的两个小宝贝中暑,煮了一锅绿豆汤,放上冰糖,盛了两碗给他们送去。

进门她见两个孩子不知为什么笑得欢畅。素秋身穿粉色夏衫,拖着两条辫子,双颊红润,显得活泼而漂亮。艳春穿着家居白绉绸纱衣,扣子扣得严谨,雪白的脸似乎比衣裳更清爽,头发乌油油的,更觉少年英俊。

她不由欢喜地念了句佛,为这两兄妹欣喜。她也有一双儿女,奈何哥哥只会欺负妹妹,妹妹又总是同他吵闹,哪有面前这对兄妹一半和睦?

“娃娃,阿春,喝汤,婶婶才煮好晾凉。今天夏天好像比往年要热,你们两个不要总是聊个没完,当心中暑。”吴婶放下碗,抹了抹额。

素秋忙谢了她,先端一碗给艳春,然后才坐下喝自己那碗,一面问:“婶婶,我娘还没醒么?”

“还没呢。昨天晚上阿姐睡得不踏实,醒了两次要水,今天恐怕起得更晚。”吴婶不无忧虑地回答。

余母比她大几个月,其实是同岁,但她一直坚持称她为阿姐。而余母也不许她叫自己夫人、太太之类,所以勉强同意这个显得更亲近的称呼。

艳春听她这么说,放下碗,问:“我娘的病又有变化?”

“没有,没有。”吴婶连忙否认,“自从换过大夫,阿姐按时吃药,病是不见大好,可也没再添病。昨天是累着了,养几天就会好的,阿春不要担心。”

素秋也说:“娘这一向身体还好,还没到秋分,咳嗽也不厉害,哥哥别多想。”

艳春点头,脸色有些凝重,继续喝汤。

素秋和吴婶对视,轻松的表情都消退不少。艳春之所以坚持在本镇念小学和高小,就是因为担心母亲的病,不放心家里。中学本镇没设,才不得不去最近的县城就读。期间问病的信几天就是一封,如果不是余父坚持,他几乎要放弃热爱的绘画,转而去攻并不感兴趣的医学。即使是这样,艳春课余仍是读了不少中医典籍,希望可以让母亲少遭受些病疼折磨。

余母的病一拖就是十年,连有的老大夫都对此感到惊讶,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明明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支撑了这么久。

余家人却明白,那是余父、艳春,乃至余母、素秋和吴婶共同努力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素的功课为什么会如此糟,明明是机灵的孩子……低头沉思中……



行期在即,别人还可,素秋却每每兴奋难安,一时想到外面的热闹激动,一时又为离家而苦恼。行李更是理了拆,拆了又理。

每天她都会想起一样非带不可的东西,弄得艳春微笑摇头,不时从旁提醒。他久已习惯出门,行李不消片刻就全部收拾好,哪像他这个妹妹丢三落四还务求齐备,不手忙脚乱倒奇怪了。

余母和家人事先说好的,这次行李只由素秋自己整理,想以此检验素秋的自理能力。所以吴婶急得在一旁直揪围裙角,却不便上前亲自动手帮忙,心中未免暗自心痛。

耳边听素秋再次叫苦,余母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也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明智性。

她走到窗前,轻声唤:“娃娃,到娘这儿来。”

素秋丢下一堆东西,跑进母亲房内,抱住她坐在床沿撒娇:“娘,你起来了?今天起得早。”

余母无语。一大早就被素秋吵醒了,哪里还能再睡?

她理理素秋的乱发,柔声问:“行李收拾得怎样?还有没有想带的东西?”

“收拾得差不多了:被子、褥子、夏秋两季衣裳,哥哥说冬衣可以邮寄。嗯,还有没看完的书,女红的东西,娘给我的玉镯子,爹爹送的狼毫笔和油纸……”

素秋口若悬河地一口气讲下去,讲着讲着声音就低了,抬头望着母亲小声说:“我还想带小陈家烧饼,秦伯伯的点心,镇外的茉莉,家里的桔树和菊花,婶婶做的甜豆腐,还想带上娘、爹爹……”

话说到后来,她的语音已带上呜咽,眼睛里泪光点点。

余母温柔地抽出枕边一方素帕给女儿拭泪。细纱布立刻就被打湿,热热地烫人,余母的眼眶不由也酸了。

这个女儿,是她九死一生才诞下的宝贝,呵护了十四年,却觉得只是一瞬间。此时见她流泪,余母心比刀割还痛,真想就此不放她去,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是想想镇子里那几户求亲人家的男孩子,终究是不能留。对方若是愚笨无才家贫都好说,却偏偏一个吸鸦片,一个未娶妻先纳妾,连儿子都有了,剩下的几个也都有她不能容忍的缺憾,她的宝贝断断不能轻许这几个人。

硬了硬心肠,余母悄悄地也拭了回泪,柔声说:“爹和娘,还有吴婶婶都在家里等你们学成归来。娃娃不要伤心,女孩子在外面,虽是有哥哥照顾,究竟事事得自己多留心。长沙娘没去过,听你爹爹说,是个很繁华的大城市。娃娃若是碰上喜欢的男孩子,要谨慎一些,千万不要学那些时髦的女学生搞什么未婚先同居。女孩子要矜持自守,才能得到男孩子的敬重……”

素秋本来恋恋不舍地依在母亲怀里,忽然听见母亲话锋一转谈到这个,不由害羞地红了脸,小声说:“我才不要喜欢外面的什么男孩子,我只要爹娘和哥哥。”

“女孩子大了就得嫁人,娃娃别说将来让自己咬嘴的话。娘现在认真告诉你:男孩子不一定要有钱、长得好。关键是脾气要温和,肯让着你,有担当。当然,如果再有钱,人也好看就更好了。千万不能选朝三暮四,对你存二心的。”

听着母亲的谆谆教导,素秋虽然仍羞红着脸,却乖乖点头,脑中不期然闪过艳春的身影,暗暗妒忌不知哪个幸运的女子可以嫁给艳春作妻子。

若论人品才学,她哥哥实在是一等一的人材。就是那温润气质,绵软的脾性也是无人能及的。一面这么想,一面心里更加不快。

院子里有脚步声,是余观砚从学校回来了。母女两个刚擦完眼泪,余父就走进门来看望病妻。

素秋又略陪父母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去继续整理那堆越来越庞大的行李。

余观砚换了身居家灰纱常服,走到床前伸手在余母额上贴了贴,郑重地点头:“昨儿的热下去了。”

又说,“病才好些,就该歇着,怎么又费心思说话?娃娃十四岁了,有些事该让她自己去尝试才是。”

余母笑了笑,表示接受他的批语,容色淑艳。余父不由伸手抱住她,坐到她身边。余母任凭丈夫搂抱,靠在他怀里叹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娃娃她从未出过远门,我真的很不放心。”

余父稳稳地搂定妻子,微黑的脸上现出一丝柔情,缓缓说:“艳春人小心大,老成持重,你我都清楚。有他在,娃娃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倒是你这病,若能一直这么下去,就是我、是咱家的福份了。”

余母点头,心里酸涩,却无论如何不想让丈夫知道。她轻拍余父胳膊笑:“我想再躺躺,你陪我?”

余父答应,小心地将她扶到枕上躺好。替她去除鞋袜,拉过薄被盖严了,复又坐在她枕边,轻轻拍她的肩臂,助她入睡。

夏日午后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室内浮动着淡淡的药香和花香。余母很快睡去。

余父凝视妻子的睡颜,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眼睛却渐渐潮湿。任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儒,也有不可解、不能解的难题。现在的他,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为病妻忧心的无助的丈夫而已。

兄妹俩出门那天,余父和余母只送到院门口,目送一双儿女离开,没有过多地显露离愁,唯有背转身那刹微红的眼眶和攥紧的手绢泄漏了夫妻两人的情绪。

吴婶却是一直送到了渡口,而且这个能干的女人始终在哭,以至到后来反倒要兄妹俩去叮咛她。掌船的水伯水婶向她再三保证会将兄妹两人安全送抵县城,才让她勉强松开紧挽住不放的素秋的一只篮子。

船上的人不多,都是本镇要去外镇或县城的,见到这个场面不觉相顾莞尔。

还有些船客盯住素秋使劲看。她平日不大出门,镇上竟有小一半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是真正的养在深闺人未识。现在看到余家女儿竟出落得如此动人,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素秋一方面因为初次离家和吴婶的眼泪情绪低落,另一方面被这种虽无恶意但实在太直白的目光给盯得浑身发僵,所以站在船头不肯进舱,几乎要哭出来。

艳春见她使劲咬着嘴唇,小脸时红时白,心里既怜惜又觉好笑。他安置好一个铺盖卷儿、一只大籐箱和素秋的小竹篮。然后取出件自己的外衣折了几折铺在舱口,自己先靠里坐定,才招呼素秋坐到衣服上。

见哥哥可以作为屏障一定程度地替自己挡掉那些恼人的目光,座位又临外,可以看见四周风光,素秋这才慢慢靠过去坐下。

艳春倾了倾身体,将她遮严,顺手指点江山,向她娓娓讲述。

乘客听他讲得有趣,原本熟悉的景色忽然像变了种颜色,不觉都跟着他的讲述东瞧西看,忘记再去盯素秋。

素秋从未经过这些地方,自然听得入神,慢慢地也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开始不时地提问。

艳春心中恼怒这才平息,很为镇上人的大惊小怪而气愤。他的素。虽然可爱,但也不是让他们随随便便盯着看个不休的。

船渐渐驶进一片水雾苍茫处,远远地一座石桥飞架河两岸。石是青石,一块块垒得细细密密,如长龙般的曲线,令观者惊叹不已。

“哥哥,那是什么桥?真好看,气势也大。”素秋手指石桥,惊喜地问。

“这是天后宫龙津桥,从最初建成到现在大概有三百年的历史了,其间多次毁坏又经多次重建。最近刚刚由从海外留洋回来的一个建筑师重新修葺过,听说他也是湖南人,一回家乡就力主修缮,是个念乡土的人呢。”

艳春注目石桥解说,虽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座桥,却每每都会令他感叹。

“太传奇了,咱们湖南人真是聪明!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修补的痕迹啊。”素秋也赞叹,两只眼睛不够使地紧盯住桥看,引得艳春微哂。

夏天河两岸的田地,已是一片稻黄,农人们正在准备秋收,田里反倒没有几个人。只偶尔能见到几只黄牛和水牛在河边吃草,不时抬头哞哞地叫。不远是破旧的木屋,建在红泥里,屋前飘动着晾晒的衣裳和渔具。素秋还看到过一次小孩在河边用网捕鱼,银白色的鱼肚在艳阳下闪闪发光,网上的水珠也是晶晶亮,好看得很。

素秋贪婪地看着这一切,只觉什么都新奇。她不敢大声问艳春,怕同船的人听见笑话她,只悄悄伏在艳春耳边嘀咕。

艳春的耳朵被她口中的热气吹得发痒,却不愿转开头,仍是笑着解释给她听,声音不高不低,语调轻缓平稳。

虽是旁若无人的态度,却不令人觉得他是有意轻漫。原本沉浸在他讲述中船客纷纷将目光转投向他,内心感叹,余家艳春果然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一世纪的湖南,风景依然如画,但过去的韵味现在还遗留有多少?



天近黑船才到县城,兄妹俩付过船资,先去火车站买去长沙的车票。县城太小,没有始发车,都是过路的。最近一班是贵州至长沙的快车,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站。

艳春将行李寄存在车站,带素秋去小饭馆用过晚饭,又领她到自己就读的中学转了转,天就完全黑了。

因为军阀割据,占据湖南长沙以西至新晃地区的是吴佩孚手下一个叫朱明忠的都督。此人贪财好色,又特别害怕革命军的渗透,所以严令每晚九点所辖城镇必须准时宵禁。县城天一黑,基本所有买卖都会停止,行人也陆续回家,没有人胆敢在街上闲逛。

艳春深知这个规定,见天色不早就带素秋回到车站,取出行李,在候车室等车。

候车的乘客人很多,天又热,窗户虽然大敞着,气味却仍是不好。有些旅客还带着活鸡活鸭,有个人居然在篮子里藏了只猪仔,还有小孩子乱哭,候车室里更是乱成一团。

素秋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不觉味道难闻,只是张大好奇的眼睛四下打量。艳春本担心她不习惯,现在见是这样,倒也放心了。

不一会儿,火车进站,赶车的人都带着大包小包,手里捏着车票高高举起,潮水般冲向检票口。戴大盖帽的车站工作人员忙着维持秩序,大声喝斥。无奈人太多,火车停留时间又短,几乎没有人理会他们,一窝蜂似地冲上了站台。

艳春护住素秋,等人流不那么汹涌了,才检票进去。

“好惊人。”素秋理理自己被碰乱的头发,悄声向艳春笑。

“还笑,碰到哪里没有?”艳春轻责,语气却温柔无比,脸上也是笑容。

素秋摇摇头,挽着自己的小篮子,拉住艳春快步向里走。艳春背着铺盖,一手拎籐箱,一手牵牢素秋的手,终于在火车启动前一秒登上了火车。

进入车厢,兄妹俩才发现一个严峻的形势:这班火车严重超员,别说空座位,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艳春不甘心,嘱咐素秋看好行李,自己去找座位。快一个小时后他才回来,已经挤得额上全是汗,衣裳都皱了。

素秋看着心痛,也不问情形怎样,先掏出手帕给他拭汗,问:“哥哥渴不渴?篮子还里有婶婶煮的绿豆汤。”

“素,对不起。哥哥刚才看过了,从一等车厢到通铺,都是满的,只能累你先站一站了。”艳春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抱歉地汇报,看着妹妹粉白的脸,十分愧疚。

“站就站好了,反正只消一夜就到长沙。而且,我可以坐在箱子上,连哥哥都有只铺盖能坐。哥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素秋乐观地回答,麻利地揭开篮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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