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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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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沐青旋望着天色,忽又温然笑道:“这一次,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走了。”
想起这句话,姬羽凰的脸上忽而泛起一阵红潮,她夹着马肚子,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沐青旋。
这个人,哪怕心中惴惴,笑容却还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触痛了她心中的某一个地方。阳光的精灵就在他的黑色发丝上闪耀着迷离的光泽,好像梦,但又不是梦。
“大哥……”姬羽凰尝试着张了张口。
“怎么?”沐青旋侧过脸来,眼角略微上抬。
姬羽凰眼帘微垂,却弯起嘴角笑着岔开对方的注意力:“你姑姑很美么?”
沐青旋略微一诧,随即展颜笑道:“她自然是极美的,但普天之下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停了停,他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也猜你姑姑是个美人,”姬羽凰掩嘴笑道,“因为你自己就生的那么好看。”
看着沐青旋眼神中忽然闪过的一抹不知所措,姬羽凰忽然红霞满面,只觉得那样的话从她这样的女子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大胆了些。她赶紧抖马缰,催着马向前逃去。
沐青旋没有追上来,姬羽凰独个儿行在前头,忽然觉得寂寞萧索之意又一并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嘴唇,勒住骏马,待到沐青旋复又在自己身畔,才又道:“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那样的美人呢?”
望着姬羽凰脸上鲜有的天真与向往之意,沐青旋不禁失笑道:“美人配英雄,姑父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当年横刀立马,纵横沙场,鲜有敌手。但姑姑却总爱和他闹些矛盾。”
“若是能见到他们二人,或许有趣得很。”姬羽凰嫣然笑道。
“……他们啊,”沐青旋抬起头来,透过树枝,望着天际的流云,挡在额前的手,在他的鼻翼投下一道阴影,“大概吧。”
“……那,你爹呢?”姬羽凰偏着头,想了想,忍不住又问。
然而沐青旋的脸色却在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是由师父带大的。爹娘的事,早已不记得了。”他淡淡道。
姬羽凰第一次见到沐青旋如此神色,心中也是一凛,忙道:“……是我多嘴了。”
沐青旋却在瞬间舒展开脸部的曲线,一抹清笑竟又重新聚集。
“总有一日,我会将我的秘密告诉你。包括最初,我是怎样找到你,又是为何才接近你。”他轻轻道。
“嗯。”姬羽凰抿嘴一笑,眼眸流转,但心中的酸涩之意却又升腾而起。
两个人纵然两情相悦,但心中难免有不能让对方知道的秘密。
白水镇外,清风崖畔,微风习习。
晌午,阳光微微刺眼,重峦叠嶂,挡不住崖前一人,衣袂飘飘,负手而立。他的眼中,闪着执着与冷傲的光芒。如剑般犀利的神采,是他独自面向山崖的独有神情。'奇+书+网'直到他察觉到身后那轻微的脚步声后,他眼中的寒意才终于敛住,换为一个温和而谦恭的笑容。
“南宫大哥,我看……他们是不会来了。”燕冰的声音中,惶恐与不安都没有任何修饰,大大的眼睛中,充斥的全是她的不知所措与迷茫。
“你……还想再等等么?”南宫佩转过来看着燕冰,一夜的奔波,已让她原本白皙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
燕冰摇了摇头,明知自己心中是想要留下的,但她也隐隐能猜到,纵然她等在这里一天一夜,沐青旋与姬羽凰也未必会来。
“既然知道有高人暗中相助,想来以沐兄与姬姑娘的身手,应当不会有甚危险。”南宫佩柔声劝道。
“我……我知道。”燕冰咬咬嘴唇。
她也是女子,女子的心境,她也大约能想得明白。只是……沐青旋最终还是选择与她同赴生死么。
南宫佩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拍燕冰的头顶,笑道:“莫担心,倒是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燕冰抬起头来望着南宫佩:“我们去哪儿?”
南宫佩望着身后的路,只略一思索,便道:“我领你去见我师妹,可好?”
“哎?”燕冰不觉微诧,“原来南宫大哥还有一个师妹?”
南宫佩点点头,微微笑道:“许多年没有见过了,若是见到她,也许你们能做个好姐妹。”
“那她是个怎样的人呢?”燕冰歪了歪头,一双含玉灵犀的双眼里,如孕育着两颗漂亮的珍珠。
这一双眼睛内闪烁的光华,如同穿破层云的曙光,一下便刺痛的南宫佩的眼睛。他不禁有些惊异,原来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那么干净那么纯粹的么?想到此处,南宫佩竟不知不觉地有些呆了。
“……南宫大哥?”燕冰的眉心略略一蹙,一道光环自她的目中闪过。
南宫佩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忙笑道:“她啊,很固执的一个人吧。认定了的事情拉也拉不回来。”
“你们的关系很要好么?”燕冰又问。
“算是吧……”南宫佩深吸了一口气,答。
但他的目光却是躲躲闪闪的,是有什么苦衷么?
唿哨声便是此时,自白水镇的方向拔地而起。天下同盟的人又开始聚集了。
南宫佩脸色一变,与燕冰相视片刻,忽而笑着轻轻道:“看来你我想不走都不行了。”
燕冰点点头,忙提起一口气来,如同青鹤般冲天而起,脚下步伐甚是熟练。南宫佩在后看着,却若有所思地拧了拧眉头。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微微一笑,接着身形微动,已赶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话可能稍微柔肠百结了一点,涉及到的感情戏也会多一些,但是这绝对是给后期的铺垫啊啊啊!
这话看完,故事开始要走双线了。而且整个小说的高潮也即将要到来~~
南宫佩,嗯,南宫佩的关键作用估计在五十四话或者五十五话就能体现。怎么说,我估计着也差不多要开始顺顺以前埋的伏笔了是不~
关于沐青旋的身世,是肯定要写的,但是还未到时候,前文的修改我也作了,可以稍微剧透一下~纪旸的所谓大仇,正与沐青旋的身份有关。
捂嘴……我为什么总这么口无遮拦………………
五十三、孤园独女
转眼已是三月,东风拂面,暖意融融。襄阳城内,桃李竟放。几处黄莺,几处翠柳。
城东一隅,几枝桃花开得正艳,被风吹落的花瓣铺满了园中小径。小径两侧的花圃中,种得密实的满堂红刚刚抽芽,观之长势,不免让人平添几分欣喜。但不知怎地,燕冰刚举步踏上这片厚实的泥土,心中就涨涌起浓浓的不安,一颗心在腔中兀自跳动不停。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南宫佩脸上扫过一层忧意。自回到襄阳以来,燕冰的神色就一直不太对劲,此时,她那原本苍白的面色越发难看,像是在为什么担忧一样。
燕冰缓缓地摇摇头,信步向前走去,一袭茜色玉裙在落花深处拽出一条清晰的痕迹。她的步伐,较之初出华山之时,已悄然增添了几分稳重。南宫佩自后瞧着她不知何事起已变得曼丽的倩影,脸上又是一阵繁复的表情。但他很快便恢复到惯常的神态,随即紧跟而上,抢在她之前,“吱呀”一下推开了东厢房门。
屋内空空荡荡,铺设都极为简单,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几缕尘埃,现下正在透进窗格的明媚春光里漂浮着上上下下,如有韵律。空气中的陈年旧为似乎在告诉来人,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入住了。
“她没有住在这里,”南宫佩喃喃自语着,却挥手示意燕冰从房内退出来,复又道,“既然不再东厢,想来便是在西厢了。”
“你……”燕冰伸手扯了扯南宫佩的衣角,忽迟疑道,“可确定你师妹住在这儿?”
南宫佩信誓旦旦道:“你莫不信,上回替沐兄在襄阳抓药,有很大一半是师妹的功劳,这地方也是那会儿她告诉我的,怎么会错。”
“我并不是不信任南宫大哥你,”燕冰微微笑道,“只不过是觉得这园子似乎太过于安静,让人觉得好生难受。”
南宫佩闻言笑道:“那是因为你平时吵闹惯了。”
燕冰禁不住杏眼圆睁,斥道:“你怎么就说不出半分好话来……”
边说笑着,两人已穿过了中庭,经过一道圆圆的拱门,进了西院。
西院的构造与东院大体一致,只厢房外的回廊上多了一盏红色的灯笼。此时正当晌午时分,灯笼自然未点,只有垂在下方的金色丝穗在暖风中犹自飘荡着。
南宫佩踩着鹅卵石的小径,走上石阶,在厢房门外张望了片刻,然后回过头来冲着燕冰笑了一笑,故意压低嗓门道:“师妹多半在午睡,你看我怎么吵醒她。”
边说着边作势要去拍打房门。燕冰忙赶上来一把将他扯住,失笑道:“人家好好地睡着,你干嘛非得去吵醒人家?”
南宫佩嘟哝的样子像一个小孩:“自小都是她吵我,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报复她,怎能白白错失?”
“你我均是客,这样总不太好。”燕冰嘴上虽这么说着,笑颜却灿若娇花,方才的几分阴霾,经南宫佩这么一闹,倒也去了七八分。
“我才不管呢!”见燕冰笑得开心,南宫佩心中不由得一动,一时兴起,已大声地呼出声来。
燕冰哭笑不得地望着南宫佩,却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瞧着他,任由他闹着。
房门开了一线,一声慵懒的叹息之声穿门而出,阳光通过渐开的缝隙照进去,映亮了那张出现在门内的俏脸。
“你来早了些,我还没睡下。”门内的女子声音清淡,白色的月华裙触地无声,珍珠坠领在燕冰的眼前一闪,业已消失,唯有她转身入内的身影。
好似很冷淡的一个女子。
“算了,我又不是专门为了吵醒你才来的。”南宫佩好似早已熟谙这个女子的脾性,只大踏步跨进门来,也不走进,看着她的眼睛里却有笑意。
女子略略偏了偏头,道:“哦?那是为了什么?”
南宫佩伸手指了指跟随着进屋来的燕冰,笑道:“想让冰冰在这里住些时日。”
女子回过身来,平静得几乎淡漠的目光在燕冰的身上扫了一圈,才哼了一声,道:“师兄也会关心人的么?”
南宫佩耸了耸肩,道:“对一个初涉江湖的女子来说,奔波太久,总是不好的。”
女子的脸上漾起薄薄地嘲讽:“师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有求于我,只怕我死在这里,你也不会知道。
“师妹真爱说笑,”南宫佩摊手耸肩的模样近乎耍赖,“你可是我的亲亲好师妹。”
“也罢,”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是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三个月。”南宫佩很快地伸出三根手指来。
“怎么,”女子扬了扬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眼神有些犀利,“这三个月里你有要事?”
南宫佩歉然道:“不瞒你说,是些私事。”
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宫佩,仿佛想要在他的脸上寻找出什么讯息来一样,过得许久,她才点了点头,轻轻道:“我答应你便是。”
“真是太好了。”南宫佩眉间微松。
“你现在急着要走?”女子的目光似乎有穿透力,连南宫佩方才足下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能看穿。
南宫佩转了转身体,接着道:“去会一个人,但我明日会再来。”
“那明日之后呢?”燕冰猝不及防地开口道。看她那吃惊的模样,似乎问出这句话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南宫佩看在眼里,不由得轻轻笑道:“你们大约会有三个月见不到我。”
“或许更长。”那女子冷冷地接茬,眼睛中却忽然多了几分光彩。
南宫佩一怔,原已转过身的他现在却忍不住回过头来,冲着她浅浅一笑,眨了眨眼睛,叹道:“知我者,莫若卿也。”
语声方落,他的人却没入了门外无边的春色中。
那女子呆了呆,眼中的漠然之意忽而消失不见,丹凤眼中的薄薄水雾却清晰不已。
“我知你,你却不知我么……”她低喃着,嘴角竟凭空多了几分苦楚之意。
燕冰心中微微一动,暗中纳罕道:原来这个姑娘喜欢南宫大哥么?那她为何要在别人面前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这时,那女子似是忽然意识到还有陌生人在旁,忙将那伤痛的表情掩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又是原先的冷若冰霜。
“你叫……”她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还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人。
“我姓燕,单名一个冰字。”燕冰忙不迭道。
女子微微点头,眼珠子又一次蓄起了冰霜:“燕姑娘怕不怕独睡一屋?”
燕冰一愣,随即笑道:“不怕。”
女子淡淡道:“那我替你收拾收拾隔壁的厢房,打今天起你就住那儿吧。”
燕冰忙颔首称谢道:“有劳这位姑娘了。”
那女子挑起美目,在燕冰身上又细细审视了一番,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但神情却还是极请极浅的:“我的名字不是‘这位姑娘’,我姓苏,你若愿意,叫我素儿就是了。”
说完,她已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燕冰就听见了隔壁房门被突然推开的声音。但不知为什么,就在房门蓦然响起的那一刹那,燕冰忽然又感到了一丝不安。这样莫名的惴惴之意,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么?
待到隔壁房间收拾妥当的时候,暮色已经席卷了天地。天色渐暗,原本静谧非常的宅院现下在金色的夕阳中,更平添了几分神秘。明明院中桃花争奇斗艳,但在燕冰的眼里,就连这一束束的艳红,也莫名地透着几分凄清萧索之意。
素儿并不多话,一身白裙,配着窈窕的身段、姣好的面容,就好似蟾宫中的女仙,清冷得不愿问起关于燕冰的任何事情。只在晚膳的时候,她终于敲响了燕冰的房门,然后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房内布好了晚膳,若不嫌弃,就过来一起吃吧。”
几道小菜,量虽不多,菜式也稀松平常,但却十分精致。燕冰边吃着便忍不住赞不绝口。
“你喜欢,就多吃一些。”素儿淡淡道,面对着跟前诸多美食,她却很少动筷子。
“你怎么不多吃一些?”燕冰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忙夹起面前盘子里的鱼香茄子,放在素儿的碗里,道,“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皮肤也那么惨白惨白的。真不知道这个院子那么冷清,你一个女子是怎么过的。”
素儿一愣,瞳孔内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问道:“你觉得这里很冷清么?”
燕冰点点头,认真道:“尤其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觉得寂寞的。”
“……是么。”素儿轻轻道。
“那当然,”燕冰笑笑,扒了一大口饭,道,“若要我一辈子呆在这儿,我倒情愿死了的好。”
“为什么?”素儿眼眸流转,不由得问道。
燕冰耸了耸肩,答道:“因为孤单的人生根本就没有意义吧?”
素儿扬了扬嘴角,浅浅笑道:“说得也是……燕姑娘想不想听一支小曲?”
燕冰惊讶地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盯着素儿微微诧道:“你会唱小曲?”
素儿站起来,走到窗边取过一把琵琶,复又回到桌旁坐下来,笑道:“略通一二。你想听什么?”
燕冰茫然无措地摇摇头,歉然笑道:“什么都好……我不大懂乐律。”
“那就唱一支《摸鱼儿》吧。”
素儿边说边拨了拨琵琶,然后唱了起来——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榭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她的声音,就好似黄莺出谷般轻灵动人,原本清淡的语调,一旦碰触到旋律,都变得无比凄婉悠扬,就好似一个满腔幽怨的女子款款而诉,声声俱是血泪。
燕冰自然不知道,这样高超的技艺只属于那西湖之上最美的歌姬,苏娘;也不知道,这首曲子,苏娘已经倾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在此之前,还几乎没有人能够让她唱出这样的绝响。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样如泣如诉的乐调,燕冰却感到了沉沉的睡意。
“燕姑娘可是困了?”苏娘的眼角隐隐有些笑意。
但燕冰却没有发现,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倦。”
苏娘放下琵琶,盈盈起身,对她略施一礼,道:“天色不早,若是觉得倦了,姑娘就早些休息吧。”
燕冰闻言,忙踉踉跄跄地也站起来,礼道:“既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嗯。”苏娘一面应着,一面看着燕冰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脸上并没有任何奇怪的神色。直到隔壁的房门阖上的那一刹那,苏娘终于忍不住弯起眼角,露出了惯常取悦客人的熟悉的、柔媚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這一章基本是一個過渡章節,下一章南宮佩要奮發了!激動激動激動!最近幾話會解開一些謎團~敬請期待說起來修改前文的時候發現不但bug,而且文筆也很有問睿
五十四、迷障憧憧
锦瑟无端五十弦。
然而却不是只有锦瑟能够完全泄露一个人的心事。
怀抱琵琶,玉指轻勾,愁意盘盘,赛过当年塞外孤烟中,那望着故国独自垂泪的王嬙。
“素飙漾碧,看天衢稳送、一轮明月。翠水瀛壶人不到,比似世间秋别。”
一曲未了,苏娘终于幽幽地长叹一声,长身立起,琵琶落地间,人却早已步出厢房。
天井中,月如钩。墙角几颗老槐仍旧郁郁葱葱。都说槐柳之辈不宜种在阳宅,然而又何妨?或许打从一开始,苏娘便爱反其道而行之。
“阁下若再槐树下多站片刻,只怕会被那至阴之物吸去精气。”眼不离皓月,却依然能说出对方的准确所在,想来苏娘早已知道庭中有此一人。
夕颜在槐树的阴影中露出大半边脸来。依旧是狰狞可怖,依旧只有一双深灰色的眸子闪耀着清冷的光芒,但苏娘却早已习惯,她只微微一笑,感叹道:“若是那个燕姑娘此时见到你,只怕会将你当成一只恶鬼。”
夕颜也歪起那张早已偏在一旁的嘴唇,阴森森道:“现在不看到,晚些也会看到。”
苏娘终于将目光重新聚集在瞳仁中,然后转过头来嫣然道:“你不是恶鬼,我知道。”
夕颜玩味着这句话的含义,许久,才扬了扬额上或许还能称作眉毛的地方:“你知道?”
苏娘语气微嘲:“你只是个连恶鬼见到都会觉得害怕的人。活生生的人。”
夕颜赞许道:“我是。但你也是。”
苏娘竖起了柳眉,微怒:“哦?”
夕颜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燕冰沉睡的厢房,道:“难道你不是一个或以外貌、或以演技迷惑他人,吸人生气的女妖?”
苏娘闻言,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笑得花枝乱颤:“你真会说笑。”
夕颜道:“自从飞镜死后,好像你对我也不如从前那般忌惮了。”
苏娘的眼中尽是妖娆:“因为她死后,整个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能赛过我了。”
夕颜讽道:“你是说你的外貌?”
“不是么?”苏娘光洁的肤色在月光下如同透明,如樱桃般的红唇透着若有若无的诱惑,丹凤眼的眼角挑起的涟漪如同美酒佳酿般让人心醉,她莞尔,“连你也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美人。”
夕颜冷冷道:“你是很美。但美人有朝一日也会不再是美人。”
苏娘身体微微一阵颤抖,她却争辩着:“可我的笑容是暖的,你的血液却都是冷的。”
夕颜忽然抬起手来指向自己的心口,哼道:“我的血液纵然冰冷,但我的这里却很热。你呢?你的心,你还能听得到它的跳动么?”
见苏娘的表情一阵不住地收缩,夕颜又继续道:“你放着血海深仇不懂得报,却瞒着少主人偷偷让我替你报复一个你憎恨的女人。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你也会有得不到的人么?”
“你……”苏娘恼怒地瞪着夕颜,仿佛是在怨恨他看穿了自己,但她心中似乎却更明白一点。
她恨自己。
她原本也会因为某些原则才杀人的,也会因为错杀了一个好人而自责。但是,有一种情绪却让她变得可怕。
那是嫉妒。任何一个女人嫉妒起来,心都会变得如铁石一般冰冷。
“不过,”夕颜忽而一笑,道,“少主人的意思倒与你一般无二。”
苏娘一惊,居然倒退了两步:“少主人知道?”
夕颜笑笑;道:“你的事有多少能瞒过少主人?”
“……那,自然好的很。”苏娘不禁颓然。
“少主人向来待你不薄,”夕颜收起笑容,肃然道,“有时候你也该想想自己的立场。”
苏娘摇摇头,笑得居然有些凄然:“若你是我,你会怎样?”
夕颜望了望天色,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差不多该带燕冰上路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袖中鼓起,转眼间射出来的冷箭,“砰”一下便打开了厢房的房门。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娘觉得那支冷箭却是打在自己心头的,牵得她浑身上下忽然没了力气。
刚醒来时的燕冰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晚饭时候苏娘的唱词依稀还有一些印象。然而当她发现自己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纱衣、敞着胸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时,意识却猛地清晰了起来。
这是哪儿?为什么身子动不了?为什么南宫佩的声音会离自己这么近?
“你醒了?”一个微弱的、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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