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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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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最是见不惯旁人这样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身为马背之上的民族子孙自然是要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说话要倍儿亮行事要决断!她倚在软垫之上侧着头望着青蔷,等了她半晌都没能听见她开口,便率先开了口道:“你想说什么,说了便是。莫忘了你是我鲜卑人,鲜卑的姑娘从不做这些别扭之态,即便是你做错了,认了错领了罚便是,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头揣测的是青蔷这个样子估摸着是闯了什么祸的形容。但她一向对这个侄女都很是宽容,实在是想不出来她究竟要闯个什么样子的祸事才会教她真正的发了火气去责罚她,并以至于她如此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又等了良久,才听见青蔷抖着一把小嗓子将她想讲的事情缓缓道来。

令昭君感到意外的是,青蔷此番吞吐着不肯说的这件事它并不是她闯下的祸事。因这件事情同青蔷没有半分关系,这是昭君自己做下的事情。此番说出来,委实令她的一张老脸红了一红。

这件事是昭君起的头,也是她自己结的尾,自然与人无尤。

白日里,她不知自己手脚抖的那般厉害是因为吃了一根千年人参所以补过了头,只当做是自己再世为人之后承受能力差劲了许多,所以才会这般按捺不住性子。她听见高演那一声惊诧的:“阿湛!”之时,已经有些晕乎了。她觉得自己将要晕厥过去,但尚存的一分理智同她说即便是晕厥过去,也不能白白的晕了过去,需得好好利用一下才行。于是她才有了接下来那一番抱着高湛哭喊着:“我的儿啊——”的动作。

但必须在这里提一提的是,她那一日揉进怀中的并不是高湛,是带领着高湛回宫的娄昭……

是以,昭君觉得自己此番委实丢脸。

青蔷断断续续的将这件事讲了个完全,再抬头望着床上时,昭君已经将自己整个人都滑进了被窝里去,且还不动声色的提了提被角,默默遮住了脸。

青蔷便甚体贴贤惠的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件丢人的事情便得以翻篇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丢人的事情却也不是件完全的坏事。那日昭君揉着刚进门的娄大将军的脑袋哭喊了一声便吐血晕了过去,殿里的人便瞬时都慌了手脚,高演亦是急的红了眼眶,冲过来将昭君搂在怀中,几欲落泪。这样一番闹腾,高演便一直没空同高湛来谈一谈这个皇位的问题,更是没有心情说什么要将皇位还给高湛之类的。

此中细节,是昭君第二日睡醒之后听青蔷说的。

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她本没有打算害死高湛,只想着让演儿继位坐稳江山,可萧唤云却使了手段害的演儿的龙袍于众目睽睽之下迎风破洞。怪只怪她当时低估了萧唤云,还想着她同演儿毕竟是夫妻,纵使很惨了他们母子两也不至于在这样要紧的时候下手。但她的轻敌却连累了她的演儿一世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的皇位来路不正,连上苍都看不下去要在登基大典之上降下天火。

昭君被逼的无奈,只能派了人去暗杀高湛。她晓得,若是高湛不死,萧唤云永远都不会死心。

而后来,演儿继位,她以为高湛彻底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便做了个样子,让演儿给高湛追封了皇太弟,借以平息演儿心中的悲愤之情。可谁曾想,高湛却是未曾死去。她于殿内宣旨之时,他便站在门外听着,直到她宣读完旨,他便一步跨进了殿门。

演儿对他心生愧疚,要将皇位还给他。高湛便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作出贤德亲王的模样,先是推了皇位,同演儿表了他的衷心,继而又一言一句都坐实了他皇太弟的身份。皇太弟是什么身份?倘若演儿没有孩子,他高湛便是储君!演儿心中只有萧唤云,而萧唤云心中却只有高湛!这样下去,演儿如何会有孩子?

那时的昭君被逼的走投无路,将这件事情左思右想了许久,发觉这是一个死结。高湛越是不理萧唤云,萧唤云便越是心生怨愤,她的怨愤会烧向她们母子。届时,高湛借着萧唤云之手除去了一切妨碍他的人,手中却并没有染上半点血腥。且在朝堂之上,他高湛还是个贤德宽厚忠义双全之人。

当年的昭君何其愤恨!她只怨郁氏一人!她本是只怨郁氏一人的!她打算留高湛一条命,却生生的被高湛逼上了绝路。

晨时的风自半敞的床扉灌入屋室,吹起床畔七重青色轻纱,其间不知是携了什么花香,只觉得袅袅娜娜,教人闻着都觉得神清气爽。昭君坐在铜镜之前望着一旁的一枚赤金铸成的凤凰于飞模样的簪子出神,身后的青蔷替她梳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起昨日她昏迷之后不知道的事。

她说的这些事情,昭君大约能猜到七八分来。

高湛下落不明,她却始终不肯发丧,即便是朝中百官几次三番同她暗示长广王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她也不过是做出一副死了儿子却因为悲痛不敢承认的慈母模样来。这样子做,却并不是为了赢得这一身的好名声。她至今仍记得那个皇太弟的称呼,高湛的储君之位是她交出去的。此番重来一世,这个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

所以这一回,高湛回宫,他只是长广王,一个出了意外流落在外至今才回来的皇子罢了。高演已经继位,是百官千奏万请的皇帝,且他初初登基便以迅雷之势平定了边关战事,是何其的从容震惊,用兵之诡谲令人叹服。

如今没了当初的龙袍之事,娄昭又大获全胜,班师回朝,高演已是众望所归,堂堂正正的真龙天子。

是以,对于高湛回宫这一事她并不大着急。

只知做错事的青蔷一个早晨都很忐忑,大约是良心过意不去,昭君让她给梳个头,青蔷便仔仔细细的给她竖了个十分滑顺整齐的发髻出来。昭君不过是随口说了句渴,青蔷便已端了十分润喉的果丹陈皮水过来。

青蔷的这些举动令昭君感到十分受宠若惊。

左右想想,被这根千年人参补过头之后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多了个后遗症,时不时的流点鼻血。太医瞧过之后说是千年人参残留的药性未过,还在陆陆续续的起着作用,这就像是一把熊熊大火一样,烧完了之后多少还有几撮余火跳的很欢快。

只是这鼻血流的很没有规律,这便注定了昭君必须时时揣着绢帕来擦鼻血。自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现在还是二月天,天气甚凉快;昭君的这把余火烧的也很欢快,擦鼻血的绢帕洗干净了却晒不干,令昭君觉得很是麻烦。是以,昭君便节约了一些,怀中揣着的绢帕总要用到没有半分干净的角落才拿去洗。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宫中的人便时常瞧见他们的太后娘娘捏着一块染满了血的绢帕,被娄尚侍搀着出入各处。

于这个时候,宫里头的人便要忍不住的叹一口气道:“长广王委实不孝,连累了太后娘娘为他日夜忧心,都忧心到吐血了。”

这些都是后话,且放着日后再说。闲话说回到这一日清晨,昭君坐在窗台旁的梳妆台前让青蔷梳着发,月白衣袍拢于身前,正在桂花糯米糕与菊花糯米糕之间难以抉择,便听见有人推开昭阳殿大门,脚步徐徐而入。

昭君侧过头来,望了那人片刻,眉眼渐渐攒出笑意来:“这么早过来,演儿可是有事要同母后说?”

☆、第22章解局

若是说上一世的种种失误里有那件事是令昭君致死都无法释怀的,那便是她主动劝高演给高湛追封为皇太弟这件事。在她的潜意识里,后来的种种皆是由这件事所引出的,高湛的储君身份不除,他便没办法死了对皇位的这个心。

这个念头在昭君心中根深蒂固。所以高演一大清早迈进她的寝殿之时,她脑海之中便蓦地跳出来了这个想法。

高演是来同她商量如何安置高湛的。

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一旁的青蔷便寻了个由头出去了,且在出去之前还顺走了桌上的一叠冷糕。大约是夜里睡得不大好,亦或者是一夜未睡的缘故,高演一双眼皮底下泛着乌青,一脸倦容道:“母后,儿臣的确有话想同您说。”

昭君瞧着他那个神色模样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出来,第一想法是他要说的这件事情必定和高湛有关,第二个想法是但凡是涉及到高湛的事情一言两语都说不清楚,所以今日他们母子俩势必会为此讨论良久。对于这样漫长的谈话而言,硬木板凳绝不是好选择。昭君左右瞧了瞧,便择中了一旁贴墙架于窗台之下的软榻。

因平日里头昭君很是喜欢坐在那软榻之上看书,青蔷便在那软榻之上搁置了好几个软枕以及一整张油光水滑的老虎皮。如今这样好的天气,坐在那软榻之上的谈话势必会进行的很愉快。是以,昭君便同立在一旁的高演招了招手,道:“不论你想同哀家商量什么事,都且坐下再说。”顿一顿,目光落在他身上,作出才瞧见他的憔悴之色的惊诧模样来:“你昨晚睡的不好吗?眼皮子底下都乌青了。”

窗外似乎是有人在扫地,细竹扫帚划过青石地面,簌簌作响。高演听了昭君的话,愣一愣,指尖缓缓抚上他自己的眼睑。他似乎有些失神,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便顿住,良久才回过神来,仓惶的偏过头去,将他自己藏进日光找不到的角落里,嗓音却如旧:“儿臣没事,只是阿湛回来了,儿臣开心的睡不着……”

这话说的不知是不是真心,只是同上一世高湛回宫之时他的欣喜若狂比起来,这一世却是显得有些平淡了。想来高湛回宫了,一向厌恶高演触碰的萧唤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他初回宫的晚上去侍寝了。昭君想,昨夜里,高演守着冰凉寝被一个人孤枕难眠之时,心里头一定不是滋味。但这一点她却不想点破,只温和地朝他笑一笑,道:“你弟弟回来了,哀家也很高兴。”

眼风里头瞥见高湛眼皮颤了颤,面容略有些愁苦,是个十分纠结的模样。

他素来是个心肠极软的人,说的好听些便是善良,说得难听些便是优柔寡断。当初高湛下落不明之时,他心里头想着的是往日里两人的情分,不免着急了些。那时萧唤云也急,同他急到一处去了,自然觉察不出什么来。可此番高湛回宫,他自然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想到自己趁着高湛出了意外无法回宫便抢了他的皇位,着实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垂手立在昭君跟前,几番嗫嚅都不曾说出什么话来,似乎是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这件事情很不寻常。

他不急着说,昭君自然也不急着听,只将前几日未剥完的炒松子从榻上乌木矮桌之下取出来,搁在桌上继续剥。剥了几颗,高演依旧未曾开口说话,她眼角瞥过高演,手中动作未曾停顿,缓缓道:“演儿,你是哀家唯一的一个儿子,你想要什么哀家都可以替你去拿到。你想要什么事,哀家绝对也都会支持你。”

高演面色有几分动容,直直望了过来,唤道:“母后……”

昭君应一声,抬了头看他。却见高演眉头紧蹙,纠结之情更甚。他踱了两步停在榻旁的四脚长圆烛台边上,作出端详那烛台之上一根燃了大半的冷烛模样,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拢成了个拳头,紧了又紧。

昭君咦一声,略疑惑道:“你平日里从不作这般优柔之色,今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同母后说?”停顿片刻,有些恍然大悟的拂了拂额前几缕零星碎发,道:“你要说的事情,莫不是同湛儿有关?”

她起了这个头,高演便将他想的同她说了个清楚。大致的意思是说,他觉得自己抢了自己亲弟弟的女人,做了一回棒打鸳鸯的棒子,觉得自己很是作孽。且这几年间他日日目睹萧唤云过的不开心,心里头的内疚之情便愈盛。如今再加上皇位的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的良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一样,日夜受着炙火的灼烤。他觉得很难受。

而唯一能让他不难受的法子就是立高湛为储君。

其实这个逻辑很通顺。他觉得自己抢了高湛的皇位,为了补偿他,自然是想要把皇位还给他。可眼下他却办不到这件事,因为皇帝不是一个人的皇帝,他是大齐子民的皇帝。边关捷报传来,百姓人人皆知新皇行事有雷霆之风,初登基便已迅速平定边关战事,是位难得的明君。倘若他现在要将皇位让出来,朝中文武百官不能答应不说,黎民百姓也是无法服高湛这个新皇的。

为今之计,便只能以储君之位立高湛为皇太弟。待到他这一副病怏怏的身体熬不住之后,便将皇位让给高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背着昭君而立,昭君瞧不见他是个什么神色,也知道他瞧不见她是个什么神色。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这里,她双手慢慢覆上眼睛,日出晨光溶溶的在天际扯出来一块金红缎子,照的窗边软榻亦是一派金光璀璨的模样。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缓和了许多的嗓音于清冷屋室之中响起:“如此,也好。”

背对着她的那修长身影蓦地一顿,她嘴角勾起丝丝笑意,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气极还是无奈,只缓声道:“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同唤云说过?”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这件事情你暂且先瞒着唤云。她是梁国人,早年间听闻梁国有个规矩,说女人不得二嫁,违背这个规矩的女人都会被处以极刑。”

高演转过身来望着她,一张隐于阴影之中的脸有几分不明所以。

昭君侧了头,单手支颐端详着窗外那株掉光了叶子歪脖子柳树,顾自续道:“湛儿心中对唤云有情,哀家心里清楚。怪只怪当年行差踏错,母后做了那件错事将你硬生生的与唤云凑成了一对。如今你能看开,母后很欣慰。这件事情如果放到别的地方,自然是行不通的。只是鲜卑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小叔娶寡嫂,想来将来若是湛儿继位,以他对唤云的心意……”适时的停住,似是自觉失言一般的闭了嘴,回过头来同高演笑一笑,说一句宽慰他的话:“这些都是没影儿的事情,哀家不过是平白闲说一句,你莫要往心里去。这样的事情,纵使是湛儿想做,唤云那样贞烈的性子也是不会同意的。”

扫地的姑娘不止是何时已经扫到别处去了,簌簌之声渐行渐远,一时之间四周便静了下来。她最后的那句话说完,高演一张脸顿时便失了血色,白的像一张纸一般,越发衬出他的一头青丝乌黑柔顺。

瞧着他这般模样,昭君便知她方才在心里头暗暗与自己打的赌是赌赢了。她赌以萧唤云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重,他考虑了一夜做出的这个会令萧唤云开心的决定,势必会先同她说这个决定借以令她开一开心。想来萧唤云得了这个消息,必定是欣喜若狂。

她开心,他自然也跟着开心。可如今他知道了她为什么开心,便只能不开心。昭君瞧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心里头有几分惆怅。想当初她事事想他顺心,可他却让她不顺心。如今看来,偶尔令他不顺心一回,她才能顺心。

高演的那些失魂落魄,她权当作看不见,继续宽慰他道:“哀家本是打算赐湛儿一块封地,封出去做个握有实权的王爷来补偿他。毕竟当年是哀家的错,才害得他失了唤云这么些年。只是皇位这回事上咱们却是不曾欠他什么,所以你也无需内疚。当初是群臣拥立,且你于外忧内患之际继位并平定了边关战乱,百姓如今便认定了你是他们的皇帝。”她缓缓叹一口气,道:“哀家在这昭阳殿之中等了他十日,他并未曾伤重的走不了路,为何又不肯回宫继位呢?哀家委实是想不通啊……”

这一番话,怕是她这一辈子说过的最实诚且违心的话了。木愈强则遇风而折,她觉得自己应当向那棵歪脖子柳树学一学,适时将头低下来,才不会被风吹歪了脖子。

她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以退为进,将一切过错统统揽到自己身上去,好让高演心中的歉意少一些。再强调登基之事,高演他是顺应民意也不欠他高湛的。最后,再点醒他,倘若他执意要立高湛为储君,她也不反对,只是日后他死了,高湛便会娶了萧唤云。自然,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他心里头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可今日早晨萧唤云欣喜的神情就像是一根刺,死死的扎住了他最后的一点挣扎。

谁能忍受自己爱的人,从头至尾都未曾将自己放在眼中,且他还是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高演良久默默无言,直到昭君开口唤了他几句,他才惊醒一般的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没有半分光亮,只深深的望了一眼昭君,便随口找了个由头踏出昭阳殿大门走了。

他走后许久,昭君才动了动,缓缓的倚着窗叹了口气。雕花镂空的红木格窗楣映入恰好的天色,二月已深,□徐徐渐近,仿佛闭上眼便能听见枝头花叶于晶莹露珠之间舒展而开的声音。不知怎地,她想起了那日高欢死前的话,二十年前的娄昭君……

她轻笑出声,二十年前的娄昭君可不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岁月真是不饶人,竟能将一切慢慢修改至此。

但这一切也没什么不好。昭君认真想一想,觉得很是释然。她不喜欢钻牛角尖儿的姑娘,虽然偶尔会很固执。一筐松子仁已经剥好,昭君将双手往月白长裙上擦了擦,取过一旁的护指套重新戴上。

门外又响起急促脚步声,转眼便已跨入殿门。在这宫中除却青蔷之外便无其他人能在昭阳殿里走成这个样子,昭君也不抬头,手指拨弄着筐中满满当当的松子仁,淡淡道:“如何?”

青蔷凑过来一些,答道:“皇上方才走的时候,问了青蔷几句话,且还问了那日准备凤袍的时候,姑妈在哪里……皇上莫不是在怀疑姑妈吧?”

☆、第23章吵架

青蔷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略带了几分愤愤之情,大约是觉得高演不应当怀疑他娘,且他竟然连最容易害他的媳妇都不去怀疑一下便第一时间怀疑上了他的亲娘。愤愤完之后,见昭君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便越发愤慨:“姑妈,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昭君瞥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做的。”

青蔷被这句话噎住,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昭君。漆黑眼眸转了转,转了良久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反驳她:“可是,咱们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让皇上和皇后闹翻吗?如今皇上怀疑起咱们了,那这一切不都白做了吗?”面露几分咬牙切齿之色,磨了磨牙道:“再说了,起坏心的本就是皇后,她若不去害皇上,咱们怎么可能会在她衣服上撒磷粉?说白了,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日头渐渐升高,落入室内的金色晨光缓缓沿着窗楣踱出去。殿前院落之中是一段临水而架的乌木曲桥,穿过大片花木便能瞧见不远处的一座小石亭,四方高耸赤色青瓦围墙团团围住这一落宫殿。昭君倚在窗边,单手攀上窗沿,有些无聊的将小巧下巴抵在手臂上望着重重花木之后隐约可见的那一角水阁。

水阁四方都悬了防风的幔帐,二月里的凉风时时吹起月白色幔帐,瞧上去有几分惬意。

青蔷仍旧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念道:“那件事情青蔷做的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皇上他若是想查却是什么也查不到的。只是,青蔷担心皇上会顾及母子情分,将这件事情藏在心里头不说出来。他若是过来问一问也就罢了,可他万一不过来问呢?”这俨然是一道推理题,且还是同人情世故有几分相关的推理题,推理起来势必要考虑到多种因素的影响。青蔷于软榻之前来回的走了两圈,时而扶额沉思,时而托着下巴斟酌,最终双手一合,脚步停在青蔷左手侧一步之遥,幡然道:“姑妈,您莫不是留了什么后手?”

昭君听了她的话,不过是抬了抬眼皮,换了只手继续托腮,回过头来瞧着她。半晌,笑出声来:“你如今倒是挺聪明的。”

青蔷甚是得意的笑了笑,笑了补过两声便又顿住了,只敛了些许的笑意歪着头道:“姑妈这是夸青蔷呢?还是在笑话青蔷?”

昭君瞧她一眼,眉眼缓缓攒出温煦笑意:“自然是夸你的,你从前若是有这么点聪明,如今便已经多这么多的聪明了。”抬手凭空比划了出了一个比指甲尖儿略大一些的大小,又低了头顾自笑两声,缓缓道:“你放心,怕是这几日演儿的麻烦事还不少,估摸着他也没什么心思来彻查这件事。再则,若是事情同你说的一样,他怀疑是哀家烧了唤云的凤袍,依他今日的那副模样来看,还是有几分在意哀家同他的母子情分的。”

院子里扫地的姑娘将积雪之下压着的枯叶扫成了一堆,正点了火筒想要将那对枯叶燃干净,却不想那枯叶被融了的雪水所浸湿,是点不着的。但那是个有几分固执的小姑娘,一支火筒的火苗不够烧,她便又折回去取了好几支回来。昭君瞧了她一个早晨,觉得这个小姑娘她委实是有些可爱。可她不知道宫中明令禁火。

她看着重重枝桠之后的那蹲在地上拿着火筒朝着枯叶堆儿吹起的姑娘,又笑了两声。大约是她今日笑的有些多了,便惹得青蔷一个劲儿的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待到瞧清楚了又觉得无趣,便同昭君道:“姑妈,那一个小宫女有什么好看的?她那是在放火吧?唔,这个她果真是在放火,这丫头竟然敢无视宫规。姑妈你且等一等,青蔷马上就去治了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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