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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珂求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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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磊喉头紧了紧,最后却同往常般选择了无言以对。
天知道他捱了那么久的苦、舍弃了那对他而言比生命还重要的珂儿,为的不是当什么大将军,更不是什么建业立功,他要的,是皇帝对他父亲、对那些卒亡将士的肯定。
意念上,他们忠君爱国,行为上,他们成仁取义,结果,他们死得其所。
他们是为捍卫一个国家的尊严,保护百姓的生命,他们的死,并不是为了贪求建业立功,更不是一些冷嘲热讽不明所以的人认定的愚行。
而现在,这样的误解却来自于他们所效忠的君主?
一瞬间,张磊耳里听着李煜漫不经心的言词,胸腔里却起了抽搐。
之后,李煜又带着他去看个所谓男人都会喜欢的精品,一个缠了足的善舞女子。
看他没啥兴趣,李煜劝了劝,没了兴致的放他回来,直至今日都没再有回音,望着眼前轻沾雾水的夜开花儿,不知远方那人儿可好……
第七章
前一晚接获通知,今儿早南唐将相臣子便齐聚在大殿里候着天子早朝了。
虽说起了个大早,可不少人依旧精神抖擞,难得天子愿临早朝并言明有重要事情,这是件好事,他们的风流天子终于愿意将精神转移到政事上,那要他们牺牲少许睡眠是值得的。
“下官想了又想,皇上上早朝,”一位负责农桑的臣子向身边人咬着耳朵,“肯定是为着前些日子我提出的白水坝重葺事宜,那坝子事关数十万农民生计,延宕不得。”
“白水坝的事儿重要,盐监的事儿就可以缓了吗?”
回话的人不表苟同。
“制盐售盐向来就是咱们南唐财政上最大宗的收入,想当年先帝为了海陵被周兵夺走,还刻意上表哀求发还海陵盐的所有权,前阵子盐监那儿出了纰漏,我看,”那人回哼,“这回皇上肯定是下了决心,要办这些贪婪渎职的家伙了。”
耳语不绝,张磊扬扬眉,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好奇,此次早朝皇上究竟是要谈论哪件重要的政事?
自从他上次和皇上见面并提出兵政改革的重要性后,一个多月以来,皇上再召他,谈的全是风花雪月的事,他说国家目前无战事,练兵恐让其他国家误会他们起了侵犯的野心,伤了彼此的和气。
现见皇上肯上早朝,他心底再度燃起希望,天佑南唐,也许是他的“收复淮南万言书”起了效用了。
天知道,身处于这样的乱世里,什么是和平?什么叫苟安?
前阵子后周世宗柴荣刚死,目前当家作主的皇帝年仅七岁,国君年幼,人心不稳,政局动荡,看得出柴荣所属的部下中有几个大将领都隐然有了叛变的心思。
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南唐大军怎能不趁势攻城掠地,收复故土?
苟安,什么是苟安?
现在只有强并弱,大吃小,没有苟安这两个字的,迟早,只要对方兵强马肥,就轮到自己遭人吞噬,伏首称臣了。
身旁突然踱近一名侍宦,递给张磊一封信笺。
“张大人,这是您的信,昨儿晚刚由驿站那儿转来的,上头注明是急函,所以奴才就先替您送了过来。”
他颔首接下,心底起了疑惑,前两日刚接过杨伯父的信,这会儿又是谁?
移眼下望,信封上末端的署名,是“江都白缄”。
见了白字,张磊心底抽了抽,是白宁宇,他写信来,莫非珂儿出事?
张磊才想展信一看,耳边却听到侍臣高喊皇上上朝的声音,眸子黯了黯,他只有将信收进怀里。
众所期盼间,袍袖飘飘的落坐在龙椅上的李煜清了清喉咙。
“众卿家,朕今日特召诸位前来,或许各位心底已猜到所为何事……”
众臣子交换视线,人人都有不同心思,却没哪个想先开口,最终,宰相韩熙载跨出朝班,向上恭揖。
“众臣愚昧,请皇上明示。”
“韩卿家,”李煜眯眯眼睇着他,“见到你,朕倒想起一桩事儿,顾闳中帮你画的那副『韩熙载夜游图』,朕见识过了……”
听天子这么一提起,底下几位臣子开始帮韩熙载捏了把冷汗,那幅夜游图描写的是韩熙载呼朋引伴夜宴的图景,图中以犀利的笔触及色调一一将官僚政客们荒淫糜烂的生活表露无遗,皇上这时候提起,难不成是想办人?
“那画,”可接下来却意外听到了李煜的赞叹,“具有高度美学的艺术价值,画得真好。”
“皇上,”韩熙载笑咪咪作揖躬身,“论起绘画,您的山水、人物、禽鸟、墨竹皆清爽不凡,别具一格,堪为当世之绝。”
“别在这儿灌迷汤,”李煜摇摇手,浅浅一笑,“朕有多少份量心底有数,谈起吟诗作词朕或许还上得了枱面,可说到了绘画,朕自知功力尚浅,论起山水,比不得荆澔……”
“提到了荆澔,臣前些日子才得到他一幅春日暮雪图,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发现其他人的沉默,李煜轻咳了咳,“韩卿家,这事儿咱们有空私下再谈,方才你说的那幅图稍后记得带进宫来,让朕好好看看。”
“臣遵旨。”
“既然众卿家都猜不着,那朕就自个儿说了吧,下个月初七是皇太后冥诞,太后虽逝,但身为人子,朕不可以就这么不闻不问,今天是想听听众卿家的意思,想想该当如何追思。”
冥诞?!为一个已逝的老人家贺寿?
这事儿重要过筑坝?重要过制盐?或重要过治军?
张磊心底窜生凉意,他突然发现,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似乎从不曾真正温热过。
一个善于拍马屁逢迎的臣子快快出了声音。
“皇上,依臣愚见,咱们请上金陵城里最好的一团戏班子,让他们演出『目莲救母』,好表达皇上您追忆太后的孝思。”
“果真是个愚见,”李煜忍了个呵欠,长指无聊地扫拂着龙袍,“了无新意,其他人有没更好的想法?”
“皇上,要不然,咱们去请万佛寺的高僧打几日禅七,念经颂佛、放焰口,将所积功德回向给冥府的太后。”
一个两个先起了头,不多时,满朝文武都为此提出各种建议。
“臣倒有个拙见,皇上,”韩熙载笑盈盈的开了口,“太后生前同您一样倾慕风雅,最爱的便是聆赏轻歌曼舞,索性,这一回咱们便藉为皇太后庆贺冥诞的机会,举办个天下舞娘大赛,遴选出几名舞姿最优的女子,让她们在太后墓前献舞,表达您的孝思感恩。”
“这个好,这个好。”李煜坐直了身子,连眼神都亮了,“那么,既是兴赛,总该有个奖目好鼓励人家来参加呀。”
“奖目不难,”韩熙载笑得暧昧,“当今天下还有比能够成为南唐皇妃更让女子心动的事吗?皇上您丰神俊朗、风流绝世,对天下女子而言可比啥金银珍宝都还要更吸引人呢!”
李煜呵呵笑的手击膝头,一脸的受之无愧,这提议真不错,一方面帮他尽了孝思,另一方面还可以趁机钦点新鲜的美人儿入宫。
“成了,这桩事儿就先这么定下,相关细节及与赛规矩就由韩卿家多费神。”
“皇上放心,能为皇上分忧解劳乃臣等义务。”
“此事既定,朕,也就安心了,”李煜强掩了个呵欠挥挥手,“今日早朝就到此,退朝!”
“皇上……”
几个急急出声想挽留住皇帝脚步的臣子们都失败了,他们的声浪瞬息淹没在侍宦高喊退朝及恭送圣驾的声音里。
“算了吧!”一名大臣拍拍身边那伸手想挽留住天子脚步的老臣,“下回再说,或许皇上下回就有心情打理你那桩山贼作乱的事儿了。”
“还下回?”
那老臣翻了翻白眼,“你瞧瞧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个下回?那群山贼为祸已近两年,每回我一提,皇上都推说小贼小匪不足为惧,别扰了他兴头。”
“所以说您不会做人嘛!瞧瞧人家韩丞相,只要他吭了声,哪回皇上不是洗耳聆听?”
“这不叫不会做人,”老臣子拂了拂袍袖,一脸不齿,“这叫不会做官,怎么办?老蒋,上回杨慷举要走,我还劝了他,可现在瞧瞧,连我都想走了。”
“算了吧!上头喜欢苟安您就睁一眼闭一眼,少说两句话,多得几年饷,您也不年轻,儿孙都快挣出头了,又何苦去多操这些心,上头既不怕江山易主,咱们又穷紧张个啥?官场嘛,本就是随波逐流……”
话音伴随两人远去的身影渐杳,睇着老臣子摇头叹气的背影,张磊仿佛预见自己的未来。
胸口沉沉的让他忆起方才的信,取出纸笺,里头是白宁宇俊逸的字迹。
张兄弟:
叨扰你,情非得已,珂珂出走两个月,吾日夜寻觅无获。
苍天佑,望她平安。
吾知晓于你,珂珂不同于旁人,也许,她会去找你。
若见着,请捎信知会。
家姑托付之事,吾这些天镇日思量,感情事强求不得,即便与珂珂结为偶乃吾梦寐以求之事。
无缘偕老,但若能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快乐,吾愿已足。
她在江都并不快乐,或许她可以求着痴者,却求不着快乐。
曾问过她要怎样才能快乐,她戏言让我在脸上刺字再戴上个鼻环。
为她,吾水火无惧,但诚如珂珂所言,不管我做了什么,有些事情注定了是无法改变的。
一个没有快乐的齐珂珂是没有幸福可言的,既然无法使她得着幸福,那么,除了放手我别无选择。
候佳讯
江都 白宁宇
珂儿出走?
两个月?
张磊心头一凛,信到他手中约是十多天前寄出的,换言之,小丫头已不知去向近三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他心头扬了火,这丫头,究竟清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还有,她那孱弱的身子,禁得住外头的雨露风霜吗?
外头多得是心怀不轨的歹人,见她貌美,欺她势孤,再加上她那坏脾气,又怎能不出事?
我祝祷你今日作了这样的决定,将来不会后悔!
这是珂儿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气他,她恼他,他都知道,打小起,即使再如何恼恨,在与他的冷战中,她从来捱不过半日不出声的。
她的火气向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这一回,从说完话到抵达江都,一路上十八天,她不曾再与他说过半句话。
身边少了她的声音,他虽然不习惯,但想着若她能因此而当真对他死绝了念头,那么,对她算是好事一桩,是以,便由着她。
二人无语到达江都,上白府看她进入后他就离开了,两个人,连道别都没,她的眼一瞬都不肯再作停留。
在当时,他原以为她已然乖乖接受了一切,对于这样的结局,一方面他为她庆幸,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痛彻心扉。
可这会儿,他竟收到了她失踪的消息?
他总以为无论他作了什么安排,都是出自为她着想的一片心意。
可如果,她却因此陷入危机,那么,究竟该是谁的错?
由江都到洪州不消一个月,这么久了,如果她想来,人早该到了。
可她并没有!
那最后一幕对话不住地在他脑中翻腾,他明白她,这回她是真的火了性子。
她恨他,就像她爱他一样强烈。
她那一句决绝的话一遍一遍在他心底嘶嚷不绝。
第八章
夜雨,一丝一毫,如针芒似牛毛,不致命,却带来窜至心底的寒意。
不能生病,不能生病,这是齐珂珂一再告戒自己的话语。
是的,她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期限,如果她连三个月都熬不过,那么,她凭什么向那颗笨石头证明她不是个孩子了。
如何证明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陪伴他到海角天涯,到地老天荒!
意向是这么定,现实却通常难如人意。
离开舅父家时,她刻意不带银两,为的就是想证明她能自立自强。
她打算以行乞方式,去到她爱的男人的身边,不错,她是恨他,恨得同爱一样强烈。
但她骗不了自己,她还是不能没有他。
既要行乞,那么她柔弱又美丽的外表就容易坏了好事,虽然,她没三姐那种精妙绝伦的易容本事,但拿脏臭泥巴敷在身上、脸上的技巧还是有的,弄散了发髻,脏污了脸颊,再和街上乞儿换了件千疮百孔的补丁衣,这会儿的齐珂珂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遑论他人。
是呀,遑论他人,她扁了小嘴,所谓的他人还包括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文痴表哥。
那能七步成诗,十步为文的白宁宇,自负聪颖,却也没能认出她来,那日见他在市集,她还曾故意向焦急寻人的他伸长了脏手,可白袂飘飘的他除了扔下碎银外,连眼神都没多作停驻,浑然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无名千里迢迢将她送至他手里,且坚信他能给她幸福,但就她看来,他能给予幸福的该是那衣冠鲜丽、美丽清灵不着尘的齐珂珂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日一夕祸福,谁又能真一生顺遂?
所以她自知,这男人能给她的幸福着实贫瘠得可以。
可若换成了无名,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依旧能认出她,就像当年,即使她跌入了冰潭里,他依旧能寻着她,依旧能救了她。
他总认定分离对两人是最好的抉择,可她却要证明给他看,他是错的,意志力胜过一切,她想要与他举案齐眉的决心,绝对可以战胜她娇弱的身子。
由一名尊贵的公主沦为向人乞讨温饱的乞儿是需要一番挣扎的,刚开始时,她还限定了破碗里只收铜板不收剩菜的规矩,可不消多久她就知道了这样的规矩有多么可笑了,当个乞儿,人家扔些什么还能由着你决定吗?
自尊诚可贵,干净价更高,若为温饱故,两者皆可拋!
这话半点不假,到末了齐珂珂喜欢阴天胜过艳阳天,一来,不用晒得头昏眼花,二来,也比较不会吃到馊了的残羹剩肴。
吃喝拉撒她全能忍下,可意志力坚定,身子却不一定听话。
而本来意志力和身体,就是两码子事情的,于是乎——
连绵的夜雨后,她生病了。
缩在破庙里,全身冰寒的齐珂珂直至这会儿终于承认她病倒了,病得神魂无依,病得信心全无,她昏昏沉沉,除了等死,似乎做不了别的努力了。
她的身子一忽儿如在火炉,一忽儿又如跌入寒渊,心口压着沉沉大石,吸了上口气,下一口便会忘了该接续,眼前黑漆漆一片,不知白昼黑夜,耳边也起了幻听。
是呀,是幻听吧,这会儿在她耳边响起的只是个幻觉吧,她已在这里躺了三日,除了该死的大小耗子,还不曾有过其他访客。
可若真是幻听,那么这感觉也太真实了点吧?
“舞月,瞧这里,一个死人!”那是个男子的声音。
“死人?!真的假的?”那叫舞月的少女听嗓音年龄应与齐珂珂相仿,可却无寻常女孩儿乍闻死人的反应,清亮嗓音里只是兴味盎然。
一阵踹踢、掐捏及探视,末了,少女竟逸出深感遗憾的叹息。
“笨射月,什么死人?还有一口气呢!”
“剩一口气也快变死的了……”射月动手拉扯舞月,“这种荒郊野外,没药石没大夫,谁都捱不久的,走吧,省得待会儿拘魂使者一到,她灵魂出窍之际还误以为是咱们害死她的。”
“要走你走,我不。”她不但不走还好玩似地在齐珂珂身旁蹲了下来。
“干么不走?别跟我说舞月姑娘突然善心大发想救人了!”少女不走,男子也只得傍着她身旁坐下。
“救人?!”舞月好笑地瞪瞪眼,“我像吗?”
“不像!”射月据实回答,“一点也不。”
她笑出声来,并自怀中拿出一盒银针。
“针哪来的?”他诧异。
“偷的。”
“偷?向谁偷?”
她漫不经心地玩起发辫。
“不就前两日到咱们那里看表演的那个云游方士嘛!小里小气只扔下五个铜板的那个呀!”
“人家赏银给的少,你就偷人东西?”
“不然还客气?”少女笑咪咪。
“你不怕老爹骂人?”
“没人告诉老爹,他怎么会知道?又拿什么骂人?”
舞月转眸觑了眼不出声的他,笑得既可爱又妩媚。
“如果让老爹知道了,我可是要捱板子的,如果你不舍得见我捱板子,那么,你就该乖乖安静,是不?”
射月叹了口气,在她的身旁他似乎只有叹息的份。
“是的,我会安静的……舞月!你在做什么?”
他发出惊呼,只见那压根不懂针砭的少女,竟拿着银针在那似乎即将断气的乞儿身上玩起针灸的游戏。
“没什么,依你说的,在这荒郊野外躺着也是等死,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让我来试试看。”
“舞月!”
射月愕然的惊觑着那被乱扎了几针肌肤上渗出血丝的乞儿,急急挡下舞月下针的手势,“什么都能玩,这个不能,那是一条命呢,你让人家安安静静地去吧!”
“不要!”
她毫不考虑的推开他。
“重要的穴门都还没插到呢,也许她命长,也许我技高,也许我和她就有此缘,也许,就这么误打误撞也能赶跑阎罗呢!”
一个念着玩一个只想阻,推拒之际一不小心针盒翻倒,里头的银针竟一古脑儿往齐珂珂身上斜插、竖进、直刺、横落,猛地一股椎心的痛楚自齐珂珂宗鼻、梁丘、伏兔、髀灵等等穴位闪电似地流窜,她只来得及张开口发出一声惊人痛呼,之后便沉入了昏迷里。
事后,有关这项奇迹,齐珂珂真不知是该感谢阎王饶命,还是该感激小鬼忘了索命。
那一日,射月见齐珂珂被舞月胡刺一通发出惨叫,为了不让她命丧于少女手里,他急急忙忙抱了她回转班子里,而这时,恰巧云游方士回来寻针,经过诊治,齐珂珂顺利捡回了一条小命,可依方士的意思,他那事后的救治是其次,针盒砸下时的乱针齐舞才是真正救回垂死边缘的齐珂珂一条命的主要因素。
当齐珂珂清醒之后,她才知晓自己身在一个以耍杂技为营生的班子里,来自金陵,团主名唤秦快,名副其实为了银子既“勤”且“快”的贪财人物,六十出头的高瘦清瞿男子,一脸的刻薄寡恩相。
班子里除了团主另有七个成员,都是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无亲无故亦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日将齐珂珂自破庙中带回的射月和舞月年龄最长,分别是十九及十七,其余的孩子们年龄较小,大抵由十二至十五,每人名里都有个月字,依序是射月、舞月、轻月、盈月、挽月、寄月及游月。
秦快在齐珂珂躺了三日后就差人将她喊了过来,嘴里叭吃叭吃抽着长烟杆儿,背脊斜倚在竹躺椅上,见齐珂珂入门他那老鼠眼儿亮了亮。
“没想到这回舞月那死丫头倒帮我捡回了个宝,孩子,在外头讨乞不如跟着秦老爹,甭多想了,战火岁月,温饱首要,待下后,你就叫邀月吧。”
邀月?!
齐珂珂忍住作呕,算了,既是打定了主意要受苦,那么,叫什么都不重要。
“听好了!邀月。”
秦快呼出长长一串烟泡泡,也不管是不是会将人熏呛了。
“你该看得出咱们这里是养不起闲人的,这两天班子开场时你不妨先在旁瞧瞧,瞧舞月那些孩子们的把戏里有没有你自认可以学着点的,若都不成,”秦快绽着满含深意的微笑,“你就负责收赏银吧,你人生得标致,客倌们肯定会大敞钱袋,只不过,你记清了,上门来看戏的都是客人,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如果有客人想借机摸摸小手,逗逗你玩,你可得悉数尽收,且还别忘了说声谢谢。”
被摸小手还得开口说谢谢?!那你干么不让你娘去试试?
齐珂珂咬了几次唇才将这话给硬生生吞下。
“成了,就这样吧,你先下去,你看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分得清楚该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齐珂珂退出大房间,问了半天才找着那正在麻绳上练把式的舞月。
“谢谢你!”
她突发的声响害正踮起脚尖在半空中扬舞的舞月自绳上摔落,齐珂珂叫声未歇,少女已然在落势中攀紧绳在空中晃晃荡荡,那股灵巧,倒似猢狲一族。
“谢谢……是你!”
舞月扬扬眉,纤手儿一放,身子在空中兜了个圈儿再在齐珂珂面前跃定,接着,灵黠清丽的她在齐珂珂身旁开始兜圈儿,认真审视这被自己胡乱救活后,不曾再去搭理过的姑娘。
“你真是那被我救回来的小乞儿?”
齐珂珂点了头,“如假包换。”
舞月由鼻中哼哼出气,手势抬起脚底漂亮地旋转起舞。
这少女有着狂傲气息,也有着足以狂傲的本钱,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在在媚丽如丝,攫住人的视线不放,光论外表,齐珂珂胜出,可若比起自信与肢体语言,她自知比不上这叫舞月的少女。
“下回把脸擦干净,早知道你长这个样,我才不救你!”舞月自拂面而过的指缝间觑着齐珂珂,“我没那么大的度量去救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我不是你救的。”我的活命是阎王开恩。
“不是我救的?”舞月歇下轻舞,眯紧眸撅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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