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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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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禺强!”如妃喝了一声,打断了禺强的胡言乱语。然后转向青梅:“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说着,也命宫女捧出一份赏礼。青梅谢过,接了,方才拜辞。如妃又一直送她到廊下,说了些“有空多往宫里走动走动”的话。禺强亦不忘再叮咛一句:“别忘了提我的鸟!”惹得如妃又瞪他一眼。

也惹得青梅一路都忍笑不已。等回到西璟门,上了车,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子晟。等说到禺强说的那些话,子晟“扑哧”一声笑了:“真是兰王才说的话。”

青梅想起那情景,又忍不住笑了一阵。便听子晟说:“我这个小叔叔,最没有王爷的架子。经常穿件粗布衣裳,跑去酒楼茶肆跟些杂役脚夫一块喝酒说话,出的笑话也是极多。有一回——”

说着便讲一桩趣事。是说帝都西有家布店老板,家里有钱,又有点后台,仗势欺人,极其霸道。不知怎么,被兰王知道了,存心要教训教训他。

“于是那天,特为打扮得像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模样,大模大样地进了那家铺子。进去往椅子上一坐,只说一句:‘拿来看吧’。老板一看,知道是大生意,不敢怠慢。又是沏茶,又叫伙计拿布来看。

“拿来几匹,老板便问:‘有看中的吗?’他也不多话,拿眼睛一瞟,只说两个字:‘再看’。老板更不敢怠慢,又拿来几匹,再问,还是那两个字。

“如此拿了又拿,伙计老板都忙出一身汗来,布堆得像小山一样。老板有点不耐烦了:‘到底看中多少了?’兰王看看,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地说了句:‘就最开始看的那匹,给我扯两尺——’”

青梅听到此地,已经笑得打抖。子晟却说:“这还没完。那老板一听,明白是来找茬的,岂肯善罢甘休?当下破口大骂。这老板霸道惯了的,骂起来自然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直把祖宗八代都给骂遍。兰王也不言语,随便他骂。

“等那老板骂得也累了,兰王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方才骂了我爹我娘?’老板说:‘是。是骂了,你能怎么着?’兰王嘿嘿笑笑,说:‘你认就好,我就怕你不认。’说着,冲门外看热闹的人说:‘你们也都听见了?’那些人大多不敢吭声,也有少数胆大的说:‘是,我们听见了。’兰王这才把身份亮出来。”

说到这里打住了,青梅怔怔地问:“那后来呢?”

子晟笑了:“后来自然是那老板吓个半死,磕头赔罪。”

青梅想像当时情景,忍不住又要笑。却听子晟突然叹了一声:“放浪形骸,大智若愚。唉,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他!”

青梅怔了怔,只觉得禺强惫赖滑稽,散漫不羁,却不明白子晟羡慕他什么?

子晟又说:“你别看他那个模样,其实我这一辈叔伯当中,只有他是真正绝顶聪明的人。”转脸见青梅似乎有不相信的神色,便淡淡一笑:“昨天一对凤鸟才送进府里,今天他就开口问你要。你说,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等到了晚上,一天的兴奋过去,青梅又想起小禩的事情。

这晚子晟不住樨香园。青梅在白府十几天住下来,已然知道夫妻之间,三五日里能见一面,就不算生疏。这天心里有事,难以安枕,辗转一阵,索性起来,屏退左右,只把秀荷叫来说话。

青梅这时要问的,自然是白天子晟说小禩的那句话。

“秀荷,你——”话将出口,又费踌躇,然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可曾见过先储帝?”

秀荷怔了怔,立刻摇头:“没有。奴婢哪有那个福分。”

“哦……”青梅点头。很奇怪地,心里说不上有多少失望,反而无端地轻松了一下似的。这一来,倒是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先问些与小禩无关的话题。

想着,便问:“听说,先储帝为人极好?”

“王妃!”秀荷连忙摆摆手。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又转回身来,轻声劝谏:“王妃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如今回护先储的话,就是王爷都不敢轻易出口。”

“哦、哦。”青梅领悟,连连点头。于是换了句话来问:“先储在世的时候,与王爷关系很好?”

“这话不假。”秀荷回答:“当初先储在的时候,同辈手足当中,最倚重的,就是王爷。”

这里面的事情,青梅并不很清楚,于是眼睛看着秀荷,显出很有兴趣的模样。

秀荷想了想,觉得把这一段告诉了青梅也好。于是又到里外查看一遍,这才回来接着说:“王爷那时刚回帝都,因为太妃的缘故……”说着,把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的地步,问:“王妃可知道太妃的事情?”

青梅点头:“知道一点。”

这说的是子晟的母亲,当初以待嫁天帝的身份,却与子晟的父亲白王詈泓私奔。这段千古难逢的轶事,在民间也是多有耳闻。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可想而知,初回帝都的子晟,处境相当尴尬。

幸好那时先储承桓非常看重子晟。待子晟初现才华,更是一力重用。加之两人都是独子失怙,另有一种相惜的情谊,所以两人的情分,仿佛同胞手足,自与旁的兄弟不同。然而,好景不长,子晟才具展露,锋芒渐渐赶上承桓,天帝看在眼里,也是招致日后剧变的一个微妙缘由。

但这一层,青梅不知道。秀荷也看不出来,只说:“王爷当初多亏先储照应。可惜后来闹到那种地步,也不是王爷愿意的。”

秀荷这句话有回护白帝的意思在内。可是青梅听不出来。

“先储过世,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十分难过。”

“哦?”青梅微微扬起眉。这不是不相信,而是知道她这样说,必定有根据。

秀荷的根据,是后来白帝肃整金王旧属,手段之狠,到了非同寻常的程度。这里的情形,青梅也略为知道一些,因为那时青梅侍从的督辅司正戚鞅,只因为为金王所器重,就被捉拿下狱,可想而知当时的株连,到了何等地步。

按一般的见解,白帝清剪金王旧吏,是因为在此之前,白帝曾经遇刺。行刺的是先储的侍妾。凶器上淬有剧毒,使得白帝一病经年,等再回朝中,已经被金王占住先机,如果不出这样的辣手,反而后患无穷。但此时秀荷的说法,却很特别:“叫奴婢看,就是因为当初倒先储的时候,金王出力最多,所以王爷心里恨死了他。”

青梅点点头,似乎是做赞同的表示。但其实她心里的一缕思绪,正盘旋在另一个刚刚冒出来的念头上。

她在想,小禩是不是和先储有什么关联?或者想得更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地,小禩这孩子,难道会是先储遗胄?这么一想,立刻隐隐地感觉到,许多原本模模糊糊的事情都有了解释。但再要往下想,却又自己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这想法当然不可能告诉给秀荷。然而无论如何也挥抹不去。思忖良久,得出个折中的主意,决定先拐弯抹角地问问。

“秀荷。”青梅说:“你可知道,先储有无后嗣?”

话甫出口,立刻又后悔,觉得问得太过直白。然而其实是她心虚,秀荷的心思还在刚才的话题上。听见这样问,脸上显出一点忿忿的神情:“有过。还没满周岁,就让金王给害了。”

“噢!”这么一提醒,青梅想起自己也曾隐约听过这种说法。“原来真有这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秀荷说,“但事情总是真的。要不,也不能说幽闭,就给幽闭了。”

“那,”青梅想一想,又问:“先储还有没有别的子嗣了?”

“没听说还有别的了。”秀荷摇摇头:“先储在世的时候没有娶亲,只有一个侍妾,也没听说过有孩子。”

青梅心里猛地一松,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但仍要再追问一句:“真的没有了?”

秀荷十分诧异,不知道为何她如此在意先储有无后嗣?更不明白为何一听先储没有后嗣,她又会如此高兴?秀荷的为人比较有分寸,只回答了句:“这都是天家的事情,奴婢都是听来的,也做不得准。”

于是青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一点起来。

想了又想,决定再找别人问问。最合适的人,自然是虞夫人。

过了几天,虞夫人终于来了。

一番例行礼仪过后,青梅将虞夫人让进里间,关起门来,青梅便把心里的一番思虑说了出来。

虞夫人听完,呆了半晌,也不言语。

青梅心慌起来:“娘,你怎么想?”一双眼睛紧盯着虞夫人。

然而虞夫人在想的,正是青梅不想听到的话。她的思虑甚至比青梅更重,因为她曾经见过先储帝,所以知道小禩的酷似承桓,到了可怪的程度。因此,自从见到小禩,她也一直不曾放下这件事。私下里,亦与虞简哲议论过几次,却始终不得要领。

虞家夫妇经历的事多了,思路便与青梅不同。想到的首先是,倘或小禩真的是先储血脉,子晟此举用意何在?这是思来想去,都看不明白的地方。

然而,白帝行事,常有难以捉摸的地方。想到这里,虞夫人想起一件事,要问青梅:“王爷是不是继养了青王的孩子?”

这是说邯翊。青梅虽然觉得忽然这样问起,未免有些奇怪,但仍照实回答:“是。”

“那照你看,王爷待那孩子如何?”

“视如己出。”

虞夫人点点头,又不做声了。

青梅忍不住问:“娘,这与小禩的事,可有关系?”

虞夫人摇头:“只是忽然想起来的。”

说的确是实话。虞夫人这时想起的,是六年之前,青王的被逐。青王成启,与其子阖垣,与先储过从亲密,却与那时还是白王的子晟最为交恶,朝中人人心知肚明,好在一直有承桓勉力居中调停,才不至于破脸。及至先储一倒,青王立刻被逐。这还可说是天帝意旨,然而只不过半年时间,青王父子便在逐放地双双暴卒,这就不能不叫人觉得骇然了。

但,白帝平时,又对宗室亲胄极为优容。就好像继养邯翊,还可以说是故意示好,但待之视如己出,却是没有人能强求得来的。

如此行事,有时不免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想到这里,虞夫人微微摇头,觉得想不下去。于是换了另一条思路,设身处地,倘若白帝得知小禩确是先储骨肉,该当如何做?这,虞夫人也与丈夫谈论过,说来说去,无非三个法子。其一是如金王所为,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其二是叫他认祖归宗。然而这两件都与眼前情形不合,能勉强合上的,是第三种办法,叫他隐姓埋名,再好好地将他养大。

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若要用这个方法,白帝又何须将他留在身边,徒为自己添一层隐患?这是极为有力的理由,这么想来,反倒是小禩与先储本无瓜葛,最为合理了。

然则天下真有这样的巧事,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虞夫人依然没有把握。

她的迟疑每延续一分,青梅的猜疑担忧就增加一分。等虞夫人终于留意她的神情,已经是焦灼难安。虞夫人这才恍悟到,眼前最要紧的,并非小禩的身世,而是如何安抚青梅?想了一想,有了主意。

于是故意做出平静的神态,淡淡地一笑,说:“青梅,你这么想,未免太辜负王爷。”

这是责备。青梅脸微微一红,但心里又是喜悦的:“不明白娘的意思——”

“你仔细想想就明白。如果小禩真是先储血脉,王爷要把小禩接到身边,你能有回绝余地么?他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地来娶你?”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果然青梅想了一想,心悦诚服地展颜笑了。

放下一块心病,日子就变得通畅起来。转眼两个月过去,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与另两位王妃之间也相安无事。惟独有一次,邯翊突然跑来,东翻西看地玩了一会就去了,青梅也没在意。过后彩霞收拾东西,顺手拿起桌上青梅准备用来绣花的一块白缎,不想竟摸出两条毛毛虫来。

子晟来的时候,青梅便把这桩恶作剧,笑着说给他听。子晟听完,也只笑着摇摇头。

子晟每次到她这里,话都不多,经常只是含笑地听着她说。不管她说什么,子晟都听得很有兴致的模样。有一两次,青梅说起绣品的花样,他居然也兴味盎然。

这天子晟又来樨香园,却自己先开口,告诉她一个消息。

“过两天,我要去高豫皇陵祭祖。”

说着给青梅解释,这是三年一次,极庄严的大典。要宿在陵寝,斋戒七日,加上来回,总要半月才能回来。

说完,略为一停,又加一句:“我会嘱咐如云,让她多过来陪陪你。”

青梅自然有几分不舍,然而想了一想,觉得半月也不算长,随即释然。何况还有最后一句话,体贴之外,能有如云相陪,本身就让青梅感觉十分欣慰。

果然子晟起程的当天下午,如云就到樨香园来。她是平时也常来走动的人,熟不拘礼。到了园子里,见丫鬟们要过来招呼,忙摆摆手,朝里一指,又把手指往唇边一按,意思不要做声。丫鬟们便笑笑,不言语。如云走到门边,却不忙进去,手扶着门框,往里看。

青梅面前,架着四尺多长,一尺多宽的绣花绷子,正低着头,往一块藕荷色缎子上绣花。日子久了,丫鬟们都知道,青梅这样,总能有一两个时辰好坐,不需要人在跟前伺候。所以都在外间坐着说话,里屋就只有青梅一个人。

等把芙蓉花上一片叶子,绣得完满了,仔细端详一阵,青梅轻轻吁口气,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如云站在门边,看得正出神。

青梅连忙站起来,笑着迎上前去:“什么时候来的?真是,也不出个声。”

如云怔了怔,依旧有些恍惚似的,自失地笑笑,说:“本想悄悄地进来,逗王妃开心的。可是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入了神。”

青梅四下望望,问:“看什么呢?什么这么好看?”

如云笑了:“那还能看什么?当然是看王妃了。”

青梅也笑了:“倒会说话。可惜,别的话我都能信,就这句,是一点也不信。”说着,也不等如云答话,便拉起她的手:“来,屋里说话。”

等进了屋,端上茶果,如云看着青梅,仿佛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是真的。”

青梅没明白:“什么是真的?”

如云说:“真是看着王妃,才看出了神。王妃绣着花的模样……叫我觉得这府里,只有这里才像个人家。”

青梅笑了,带着一点骇异的神情:“这是从何说起?”

“我也说不清楚。”如云的声音有些飘忽:“方才我看着王妃,就觉得王妃应该是坐在一处小柴院里,背后是三间茅屋。脚边有一群小鸡小鸭跑来跑去,旁边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玩……”

青梅的心思,已经因为如云那些话,而变得恍惚。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如云说的那场景才应该是真的,而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梦。

这样心神不宁的神情,看在如云眼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有必要挽回。于是站起身来,走到绣花绷前,看她绣的花样。

见是一幅暗柳叶纹的缎子,一边还空着,一边已经看得出来,绣的是一支半放的芙蓉,上面一双彩蝶翻飞,栩栩如生。

如云忍不住爱惜地用手轻抚,一面语含赞叹地问:“真好看!这是做什么用的?”

“是枕头。”

“这么精细的东西,给谁用啊?”

话一出口,自己就觉得问得多余。果然,青梅脸微微一红,瞪她一眼,意思嗔她明知故问。如云笑着,眼睛舍不得离开似的,端详一阵,又赞:“王妃的手艺,真比织锦司的绣工都强。”

青梅听了这话,却不言语,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倒觉着,不像以前那么顺手。现在整天都闲着,反倒人也懒了,一天也绣不了多少。”

“王妃该多走动走动,哪能天天坐在屋里?”

“唉……”青梅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动?”

“这……”如云一时语塞,仿佛不知该如何劝解?

陪着坐了一会,如云想起此来所为的那句要紧的话,于是转身对青梅说:“我有句话,要告诉王妃。”特为压低了声音,好叫青梅知道,这句话不便让旁人听到。

青梅会意,站起身来,一招手说:“跟我来吧。”

说完,领着如云进了寝房,亲自将门合上。这才问:“什么话?”

“王爷不在的时候,王妃自己要小心。”

听到是这样一句话,青梅怔了怔,半晌,默不作声。

“这话不是我说的。”如云又说,“是胡先生,要我带给王妃的。”

“哦?胡先生!”青梅动容了,“胡先生的意思,究竟要我小心些什么?”

“这……”如云迟疑起来,这要如何说?想了半天,才笼统地说了句:“这里面能玩的花样,多着呢。反正,王妃千万自己小心就是。”

青梅想了想,郑重地点头:“我记着了。”

然而,如云并不觉得放心,在步步祸机的白帝府,真要有人使出什么手段,又哪里是青梅能够防备的?所以,惟有暗地里许愿,最好什么事情都别有,才算上上大吉。

但上苍终究不肯默佑,到了第五天上,樨香园的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连说了几个“不好了”,也没把话说出来。如云心里着急,又不好催,忙着安慰:“别急别急,慢慢说。”一面吩咐:“拿杯茶来。”

小丫鬟喝口水,喘了几口气,总算说出来:“秀荷让我来找云姑娘——崔王妃嵇王妃刚带着人过去,要拿我们王妃!”

“唉!”如云一跺脚,转身就走。小丫鬟在后面跟着,一路走,一路说,把事情说明白了。

是刚过午,青梅正和几个丫鬟说着话,就见崔妃和嵇妃一块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仆妇内侍。青梅一见,很觉意外,然而依然含笑相迎。

崔妃却不答话,命随从都留在门外,只与嵇妃两人,同着青梅进屋。进屋之后,也不多话,左右一扫,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丫鬟们依言退出。秀荷觉出情形不对,悄悄绕到屋后窗下偷听。

这时屋里,崔妃取出一方绢帕,问青梅:“妹妹,这帕子可是你的?”

青梅拿过来,抖开看看,粉红的蚕绢,黑丝线滚边,角上绣着小小的一个“虞”字,正是自己随身用的手绢。

于是点头说:“是。”

崔妃脸色便一沉,嵇妃却冷笑一声:“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姐姐连问都不必多问。”

青梅不知这是何意,惶惶地看着两人。崔妃看了嵇妃一眼,淡淡地说:“话不是这么说,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总要问清楚才好。”

说着,又转向青梅,神色极其郑重:“妹妹,我问你一句,你可要说实话。这帕子,你给了谁了?”

青梅看着手绢,想了一想,终于想了起来。

“我给了惠珍……”

“看!”嵇妃冷哼了一声,又看看崔妃。崔妃还比较平和:“你给她,又让她给了谁?”

“又给谁?”青梅困惑地,“没有又给谁啊,我只是让她去取一个花瓶……”

说着,讲出经过。那是两天之前,青梅用过午膳,在窗边闲坐,偶然回过头,看着旁边一个小几,觉得空,就随口说了句:“这里放个花瓶就好看了。”

那时跟前,只有惠珍伺候,就答了句:“库房有的是好看的花瓶,王妃差人取一个就是。”

惠珍到樨香园两月,安分勤恳,所以渐渐地青梅待她,就与别的丫鬟一般。听她这样说,便问:“就这么去要,能要来吗?”

惠珍想了想,说:“那,王妃把随身的东西拿一样,做个信物,就能要来了。”

青梅四下看了看,顺手拿起自己的手绢,问:“这个行吗?”

“行行,肯定行。”惠珍很高兴地点着头。第二天,惠珍便拿着手绢去要了花瓶来。

“就是这个——”青梅指着小几上一只细瓷花瓶说,“可是那块手绢我是忘记了要回来。又怎么会在姐姐手里?”

崔妃听了,迟疑着沉默不语。嵇妃“咯咯”一笑:“真看不出来,妹妹倒有这样的机智。”说着,又看崔妃:“姐姐,你想想,咱们在府里这样的身份,要一个花瓶哪里用什么信物?惠珍在府里也好几年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这……”崔妃似乎又犹豫了。

青梅终于按捺不住:“两位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该我们问你。”嵇妃接口,说着眼珠一转,又笑:“不过,想来你也不肯说。这样吧,叫惠珍进来,把话再说一遍。”

崔妃想了想,略为一点头,走到窗边,喊一声:“惠珍,你进来。”

惠珍低着头,应声而至。崔妃吩咐:“你把方才对我们说的话,当着虞王妃的面,再说一遍。”

惠珍抬起头,怯怯地看了青梅一眼,又把头低下,轻声地说:“昨天,王妃叫了我去,交给我一块帕子,让我从后园边门,悄悄地递给,递给一个叫常远的侍卫……”

青梅惊呆了:“惠珍,你!”

惠珍连忙说:“王妃,这不怪我,这真的不怪我,这都是那个姓常的……”

“对了,这都是那个姓常的。”嵇妃接口说:“要不是那个男的下作,拿着帕子在人前炫耀,这件事情,还真是滴水不漏!”

“什么姓常的!”青梅又急又怒,“把他叫来,我同他当面对质!”

情急之下的话,又被嵇妃捉到把柄:“妹妹真是会说笑。出了这等事,还能容你们再见面么?”

青梅咬着嘴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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