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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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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也正这么想着。

可是看见玄翀紧张的模样,她却很轻松地笑了,说:“没有什么,姐躲着他们玩呢。”

第二天,她见到那个女人,便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娶她。

她靠在白帝身边,羞涩地微笑着,美得像一朵乍放的芙蓉花。

她去给那女子见礼,但她的脸一直拧着,不肯看她的庶母。

起身的时候,她看见父亲略带烦恼地看着她,便觉得一阵委屈。

白帝没有说什么,后来他一直很小心地尽量避免让她们见面。可是终究免不了要见到,瑶英便总感到姜妃故作亲热的笑颜下,那种冷冰冰的眼神。

“姐。”

玄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瑶英吓了一跳,抬起头才看见假山顶上,沐光亭里,她双目失明的弟弟,正冲她微微俯下身子。

有的时候,瑶英觉得玄翀好像能“看到”似的,只是他看到的,跟寻常人不大一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翀没答。

他不爱说话,有时候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所以瑶英也就不再追问,顾自又往前走。

玄翀叫住她:“姐,等等。我还有话说。”

瑶英回身看着他。

玄翀迟疑了一会,说:“你上来吧。”

瑶英走到他身边,他才说:“你宫里,有个叫春蓉的吧?”

瑶英想了一会,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玄翀小声说:“那,你小心她一点吧。”

瑶英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

玄翀说:“宫里统共那些人,真想知道,还有什么知道不了的?”

瑶英哼了一声,说:“小翀,你还要跟我藏心眼?”

玄翀不说话。过一会,他说:“我要真的这样,就不跟你说了。”

瑶英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说:“晚上到我宫里来用晚膳吧,做了好些点心。”

玄翀笑了。他很少笑,所以笑起来显得有些生涩,然而他的笑容,就像拨云见日一样,一下子能将周遭都照亮似的。

“那,你晚上过来。我先走了。”

“等等。”玄翀又叫住她。迟疑了好一会,他说:“还有大哥身边……”

瑶英吃了一惊:“哥哥那里也有?”

“是有,可我不知道是谁。”

瑶英嘴角一勾,冷冷地笑了,“我明白了。”

邯翊整夜不曾好睡。

瞪大了两只眼睛,望着透出莹莹月华的窗纸出神。

第二天起身,便昏沉沉地觉得有些头痛。强撑着起来,等用完早膳,兰王过来问他:“这几日,你怎么打算?”

侍从沏了一杯酽茶来,他一面啜饮着,一面说:“有一个人,我想见见。”

“是不是那个萧什么?”

“萧仲宣。”邯翊放下茶盏,“两年前我请他入幕,他说他疏散惯了,不愿就馆,一口回绝了。我当时也没勉强他——”

“如今他就了别人的馆,你不舒坦了?”

见兰王神情讥诮,邯翊脸上微微发热,掩饰地说:“那也不是。他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如今徐淳下狱,我不便插手,只有找他了。”

“反正没我的事。”兰王站起来说:“听说此间有座揽苍崖,景致很不错,你要不要……”

邯翊一听就笑:“小叔公,你老饶了我吧!”

兰王的喜好特别,游山往往不走正道,尽走无人去的地方,对跟去的人来说,实在是件苦差事。兰王也知道他的心思,便挥挥手,一笑作罢。

午后兰王自去游山,邯翊歇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

便叫过六福来,吩咐:“去打听打听,此地有哪里热闹?咱们去逛逛。”

“是!”六福跟他同年,也正在爱玩的年纪,答应得格外响亮。不多时,就满脸笑容地回来,说是东市有庙会。

“那好,”邯翊兴致勃勃地嘱咐:“别告诉别人,咱们悄悄地溜出去。”说到这里,很舒坦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幸好把孙五打发回去了。”

孙五原是白帝身边的人,邯翊成婚分府,白帝让他跟了去。他为人十分稳重,但凡邯翊做一点有失皇子身份的事情,都会劝阻。邯翊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加上白帝教子极严,所以他住在宫外,受的约束也不少。

此刻鸟儿出笼。

换了一身簇新的便服,六福已经叫好了车在后门等着。两人悄悄出门上了车,往东市来。

一路人声喧哗。六福按捺不住,扒着车窗伸长脖子看。邯翊却矜持,只挑起半扇车窗帘。仓平极富,热闹也与帝都不同,尽是窄路,两边摆的满满的摊子,大人领着孩子来逛,手里举的玩意儿、吃食,倒有一多半不认得。

邯翊看了一阵,正欲放下帘子,由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蓦地住手。凝神望去,如弱柳扶风一般,袅袅娜娜,可不正是颜珠?

见她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里,邯翊忙喊停车。

车未停稳,人就跳了下去。

六福不知出了什么事,紧跟着直问:“怎么啦?怎么啦?”

邯翊朝她去的方向张望着,口中说:“快帮我找人。”

“公子,你到底要找谁?”

“颜……”

话未说完,就见颜珠折了回来。邯翊张口想要喊她,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却又咽了回去。六福会意,嘻嘻笑着说:“公子,就我一个在,王爷不会知道的。”

说罢,未等邯翊回答,便扯开喉咙喊了声:“颜姑娘!”

颜珠仿佛怔了怔,脸上带着一点疑惑地,款款望了一圈,终于,看见了邯翊。

“大公子!”

颜珠走到他面前,轻轻一提裙角,便要下跪行礼。邯翊赶紧把她拽住了:“别别,你这一跪,我还逛不逛了?”

颜珠抿嘴一笑:“大公子也来逛庙会?”

“是啊。”

“都是民间的土玩意儿,怕入不了大公子的眼吧?”

“我倒觉得,民间的才有意思。”

六福插嘴:“颜姑娘,我们不认路,不如你领公子逛一逛吧!”

邯翊微微一笑,看着颜珠。

颜珠恭顺地一福,“民女从命。”

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玲珑剔透的颜珠,连最家常的筐箩簸箕、笼屉搓板之类,也能说出好些道道来。加上那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叫邯翊直是乐不思归。

走到一摊卖影戏人的跟前,邯翊拿了两个起来看。摊主认得颜珠,笑着招呼:“颜大娘,有日子没看见啦!”转脸上下打量邯翊几眼,又问:“这位少爷眼生,哪家的呀?”说着冲颜珠挤眉弄眼地怪笑。

邯翊将手里的影戏人往摊板上一抛,转身就走。

急得六福直扯颜珠的袖子。

颜珠笑笑,冲他摆了摆手,提起裙角,快步追了上去。

邯翊已经在一个泥人摊前站住了。摊板上摆的各种各样的泥娃娃,最绝的是一个三寸来高的泥人儿,捏得惟妙惟肖,一望可知便是摊主本人。

颜珠站在他身后,轻声说:“泥人汤师傅,十几代的家传手艺,不但在仓平,在鹿州都是顶有名的。要不——”

眼波一转,笑吟吟地走上前,“汤师傅,你给这位少爷捏个像吧。”

“哦?”邯翊脸上已不见愠色,只神色淡淡地问:“当场就能捏出来?”

“当然能!”泥人汤有种被人小瞧了的气恼,当即自摊板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装了各色的彩泥,底下根本看不清楚他怎么动作,只见指间夹了大小不一的几根竹签,或揉或捏或掐,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做得了。

接过来一看,邯翊也忍不住笑了,“像!”说着又看颜珠:“你给她也捏一个!”

六福涎着脸笑:“公子,也赏的小的一个吧!”

“行,一人一个。”

想了想,又问:“人不在跟前的,能捏出来吗?”

“这……”泥人汤迟疑了一下,“总得大致有个样子。”

“这么高的一个小姑娘,”邯翊用手比划着,“鹅蛋脸,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

泥人汤笑了:“这位少爷,这么说我明白不了啊。”

六福出了个主意:“公子,你画出来吧。”

于是找一个字画摊借了副文房,就在摊板上铺开纸。邯翊想也不想,拿过笔来就画。勾了几笔,忽然停了下来,神色间似乎有些茫然,呆呆地,好像想着别的心事。颜珠正奇怪,他却又不停笔地画了下去。皴点之间,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华服少女渐渐成形,正是将要长成,又未脱尽稚气的年纪。算不上很美,但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天真之态,尤其脸上浅浅的笑容,很矜持,然而怎么也掩饰不住烂漫之气,令人一望就为之心喜。

颜珠望一眼六福。六福用极低的声音回答:“大公主。”

邯翊画完,轻轻吹干墨迹,拿给泥人汤看:“这样行不行?”

“行!客人稍候,一会就得。”

泥人汤自去忙,六福轻轻一扯邯翊的袖子,指给他一个僻静角落,免得人来人往撞着。左近无人,颜珠闲闲地问:“大公主,十四了吧?”

邯翊没说话,出了会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莞尔一笑。

颜珠怔了怔。自从见到邯翊,一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脸上总是不甚有表情。然而只这么一笑的瞬间,就像换过了一个人似的。

“大公主真好福气。”颜珠轻叹。

邯翊不解,“怎么?”

颜珠嫣然一笑:“有大公子这样的兄长,可不是好福气么?”

邯翊定睛看着她,仿佛在探究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良久,他轻喟着说:“父兄再疼她,终归没了亲娘,也算不上什么福气了。”

这样的回答,叫伶俐的颜珠,失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正思忖着该说句什么来挽回,听泥人汤叫道:“得了!”

取过来一看,栩栩如生的几个小泥人儿,尤其是瑶英的那一个,形神俱似,邯翊很满意。六福趁势恭维:“这也是公子画得好!”

邯翊问:“画要回来了没有?”

六福扬起手里一卷纸:“在这里呢。”

于是接着往前走,又买了好些玩意儿,麦秸杆编的蝴蝶蝈蝈、竹篾镂的花鸟之类,都是“瑶英喜欢这些”,只有一个装了机括的打更娃娃,能“切儿呛啷”地敲一套鼓点,邯翊吩咐:“记着,这个给玄翀。”

一条街走到头,也到了残阳斜照时分。

邯翊停下脚步,迟疑片刻,看了看六福。

六福便装得若无其事地问:“颜姑娘,你住哪里啊?”

小丫鬟插嘴:“我们大娘如今不……”

“在那里——”颜珠很平静地打断,用手遥遥一指,“隔了两条街。”

“不远嘛。”六福显得很高兴似的,“公子,要不到颜姑娘那里去坐坐吧?”

颜珠看着邯翊,福了福,问:“民女可有这个福分?”

邯翊含笑点头:“好,就到你那里坐一会吧。”

颜珠住一所里外两进的宅子。外边是一座小小门楼,门内一个院子,院中枝繁叶茂的一棵樟树,过一道垂花门,进里另是一个院子,迎面是座小楼。

一进正堂,邯翊站住脚。“好香!”他吸了口气,笑着问:“你这是什么花?”

颜珠说:“这不是花,是花瓣撵成的粉,叫做‘百花香’。”

听名字也知道路数,邯翊不再问了。又看墙上一幅山水,画上远山淡淡,两行归雁,几点横写天边,一半散落在山际,底下澄江如练,一副清秋景象。

“这是你画的?”

“我哪有这个才气?”颜珠娇笑着,“这是萧先生的手笔。”

邯翊心中一动,“你和萧仲宣,是旧识吧?”

“认得两年了。”顿一顿,她问:“大公子和萧先生,也相识?”

“久闻大名,无缘得见。不过……”他沉吟着没有说下去。

颜珠也不问,亲手捧过一盏用清火的中药,兑上蜂蜜的冰茶,递到邯翊手上。邯翊接过来喝一口就放到桌上,又踱到南窗边,看案头设的一张琴。

以指节轻扣琴身,邯翊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鸢尾木!鸢尾木所制之琴,天下只得三张:惊涛、玉韵、云泉。惊涛在宫中,玉韵收于南府,这一张想必是云泉了?原来是在你手里!”

颜珠忽然神情黯淡,低下头轻声说:“是,这云泉是我自幼随身之物。”

“是了,上回你说你本不姓颜,那你到底姓什么?”

颜珠半晌不语。

“或许我不该问?”

颜珠浅浅一笑,“不要紧,上一回大公子没要我当着众人说出辱没祖宗的事情来,已经感恩不尽了。不敢相瞒,我原本姓及。”

这不是寻常的姓。

“你跟及文钧如何称呼?”

“是我的祖父。”

邯翊吃了一惊。及家也是世家,祖上凭战功而立,但是后代渐渐不问俗事。不过,二十多年前又出过一位名臣,是曾官至辅相的及文钧。

原来及文钧的后人竟然已沦落至此。邯翊心里这样想,但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帝懋四十一年的风波里,及文钧站到了金王建嬴一边。等到白帝掌朝,及文钧便告病退出枢机。但白帝仍不肯放过他。终究捉到短处,下诏严查。及文钧上了年纪,忧急交加,就此一病不起。结果人死,家也还是抄了。

“抄家那年我十三岁,我娘领着我,到鹿州来投靠娘家的亲戚。”

“投亲没有投着?”

颜珠默然一会,叹了口气:“倒不是人不在了,是情不在了。家败了,亲戚也就不是亲戚了。我娘想不开,一气病倒了,我们身上原本没多少钱,几帖药就花完了,到了这个地步,真正是山穷水尽。”

下面的话就不必说了。

“颜姑娘……”邯翊也觉恻然,想寻一句安慰的话,无奈怎么也想不起来。

反倒是颜珠自己,转回了笑脸,“大公子,怎么你总叫我‘颜姑娘’?人家可都叫我‘颜大娘’呐。”

“颜大娘?”邯翊跟着笑了,“这是怎么说?你年纪可一点不大。”

颜珠嘴角含笑,斜斜地扫了邯翊一眼:“我这把年纪,在我们这些人里头,可不就跟老太太一样了么?哪还能跟那些十几岁的一样叫‘姑娘’!”

“可我倒是觉得,你看着还是个‘姑娘’。”

一句话,把颜珠逗得、用方丝帕捂着嘴,“咯咯”地笑了半天:“大公子可真会说话!”

邯翊笑道:“我是见了你,才会说这些话的。”

颜珠一怔,心里顿时泛起了一股无可言喻的异样感觉。她在风尘中滚打了十几年,然则邯翊这样的人,却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仿佛傲然得有些不通人情,然而他的高高在上,是因为他一出世便是如此,至于她是一个卖笑女子,他却像是根本没有想到的。只这一点,便令颜珠风霜磨砺的心中,感动莫明。

邯翊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一瞬间,颜珠恢复了常态,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外间的红袖叫了一声:“呀!下雨了!”

回头望向窗边,果然。先还是一点一点的细雨,转眼,水声涟涟,已经下大了,而且绵绵密密,看来一时之间不会停。

颜珠怔了一会,缓缓地转回身来。

邯翊静静地看着她,他是已经有所决定的,也是不容反驳的,但他不肯说。这句话,必得她来说。

半晌,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大公子若不嫌弃,今晚就请住在这里吧。”

第三章

天刚一点蒙蒙亮,颜珠起身了。

微薄的晨曦中,熟睡的少年,脸庞透出一种近乎婴儿的憨态,叫人一时忘却了他高贵的身份。

然而,她不能真的忘记。

用清水洗去昨夜残留的脂粉,颜珠坐到妆台前。

一日之中,这是唯一的一刻,她暂时回复本来的面貌。铜镜中的那张脸,看起来憔悴不堪,苍白的肤色,几乎与她身上素白的纱衣同色。

这种白色,让她想起那年冬天的大雪。

她娘病在小客店的床上,整日整夜地咳。她给她娘煎一帖药,饿了两天。她想出去找活干,她跟人说她什么都能干,可人家看看她,没有一个信的。连她自己也不信,她都会什么?琴棋书画,都是花钱的事。

她在家布庄,缠着掌柜的帮人抄帐本,说她字写得好,而且要的钱少。掌柜的看她半天,说:“哪有姑娘家干这个的?”

她只好走了。

那时有个锦衣妇人,从布庄就一直盯着她看,在后面一路跟着她。她忍不住,回头问她:“你要干什么?”

妇人妩媚地笑笑,说:“你不是要替你娘看病么?你不是要钱么?你这样的姑娘,去干那些活多可惜,来跟着我,我给你钱。五十两银子,尽够了吧?”

她立刻就明白了,使劲摇头:“我不去。”

妇人说:“那就六十两。”

“不去。”

“八十两。”

她逃了,转身就跑。妇人也不着急,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我等你。记着,凝香楼。”

她跑回客店,发现她娘不在了。她到处找,她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到哪里去?后来她想起一个地方。

她到她舅舅家府门口的时候,正看见她娘让人家给搡出来。她舅舅在门里面喊:“你也替我们想想!你一家人现在是什么身份?别给我们惹祸!”

她娘跪在地上,手死命扒着门,哭着说:“我死不要紧,你可怜可怜你外甥女,她还小……”

她实在撑不住,扑上去拽开了她娘。她娘一直拉着她的手说:“是我没用,是我没用。”睡着了梦里都还在说。

第二天,她穿上她最好的衣裳,去了凝香楼。见了鸨儿,她说:“我要二百两。”

鸨儿想也没想,“成!”

她弹得一手好琴,鸨儿又教她唱曲跳舞。那时候,她心里面还存着一个念头,卖艺不卖身,熬上几年,自赎自身,还能跟她娘过几天好日子。

鸨儿待她真是不坏,她这么想,也不勉强她。有时候叹着气劝:“你妈妈我当年也这么死心眼过来的,结果怎么样呢?”看她不听,也就算了。

鸨儿也没亏,她十五六岁就红透了,陪一回酒席,比别的姑娘接客身价还高。她在达贵中周旋,人家可怜一个才女沦落风尘,一直也没有人为难她。

可是到底遇上个对头。

带兵的粗人,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一个婊子你装什么正经?老子要睡你,你就得心甘情愿地跟我睡!”

她自然不肯。

结果,胡乱给安了个罪名,就下了狱。关了半个月,挨了一顿毒打,才给放出来。出来之后,鸨儿一面给她上药,一面苦劝:“你这是何苦?你这么僵着对谁有好处?入了这一行,你就是这一行的人。你当你自己是清白的,可人家谁这么想?阿珠,妈妈是过来人,掏心窝给你这句话,你呀,这辈子是洗不干净了!”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吭声。

鸨儿也不说话了,过一会,试探着问:“这回,是张大老爷的公子,帮忙说通了。人家帮忙自然不是白帮的,你看……”

“好。”她闷着声音,打断鸨儿的话。

答应得太快,鸨儿倒愣了,“你是说真的吧?”

她支起身子,很平静地说:“是真的。我想通了,等我身子好了,我就接客。”

那是十六岁的事情,如今,又是一个十六年。

颜珠用丝帕拭了拭眼角,然后用粉黛将泪痕和细细的皱纹,小心地遮掩起来。

妆成回头,却见邯翊坐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颜珠先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走到他身旁,“几时醒的?我竟不知道。”

邯翊说:“好一会了,你太出神,所以没听见。”

她来不及挽起发髻,乌云似的青丝从邯翊眼前扫过,他顺手捞了一束把玩着,问她:“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想从前的事情。”

邯翊似乎也不是真想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不作声了。好半晌,才又说:“昨天我听你说,你和你娘住一处,她还在么?”

颜珠沉默了一会。

她到底也没让她娘过上好日子。吃穿是不愁了,可她娘脸上,再也没有笑容。有时候她娘看她的神情,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却始终沉默着。

直到临死的时候,她才说出心里的那句话:“女儿,娘对不起你。”

“不在了。”颜珠木然地摇摇头,“两年前过世的。”

邯翊若有所思地,默然不语。颜珠趁势站起来,想要去端水来伺候他梳洗。邯翊伸手一拦:“等等——”

就这么一错顿的当儿,不知原本掖在何处的一方丝帕飘落下来。邯翊看见,便顺手拣了起来。颜珠陡然想起那是什么,不由心里一慌,情急之下想要夺过来,却又讪讪地住手。

邯翊看她一眼,摊开那帕子。

原来是一幅绣像。

一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丰神俊朗。

“徐淳?”邯翊起先愕然,随即恍悟,“原来如此!”

他讥诮地笑着,将绣像抛还给她。

“你想救他?”

她咬咬牙,“是。”说着跪下来,“他是冤枉的。”

“你说他冤枉没用。”邯翊语气很淡,“这案子要提京会审。”

颜珠一惊,张皇地看他。

邯翊嗤笑几声,说:“提京有什么不好?帝都有他叔叔在,谁会亏待他?”

她舒口气,低头不说话。

邯翊忽然将她拉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跟着我去,我替你救他出来。你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

颜珠脱口而出,立刻就知道失言。

果然,邯翊手一松,哈哈大笑:“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呐!”

颜珠死死咬着嘴唇,脸红得像新嫁娘头上的喜帕。

尴尬许久,听见邯翊悠然的声音:“你还是不会想事情。其实眼前就有人,真能帮你,你有这样的手段,为何不去笼络他?”

颜珠不明白,可是也不敢问。

邯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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