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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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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已经交给储帝处理。尤其东乱一起,政务必定更加繁忙。

我环视四周,打量储帝的书房。这屋子堆放了很多书,因而略显凌乱。我很好奇储帝都读些什么?但我望了望门口侍立的宫人,打消了这个不谨慎的念头。

收回目光的时候,我忽然瞥见书案旁边,掉落了一幅画。

我走过去拣起它,放回案头。我本无意窥视画的内容,然而电光火石的刹那,我还是看清了。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她很年轻,大约十五、六岁,衣饰华贵,让我确信她是皇族中人。不同于我的母亲,恍若不是凡尘中人的缥缈,这女子是沉静而智慧的。

但真正让我震动的,是笔端流露的深情。同样的感情,我也曾在父亲为母亲画的那些画像中见到。

她是谁呢?

我这样想着,慢慢退回原来的座位。

储帝终于来了。比起三个月前,他憔悴了许多,疲劳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他在书案后坐下来,然后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我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异样,那绝不是嘉许。我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过了一会,他说:“我听说你去看望了西城的穷人。”

我略为松了口气。

然而他紧接着又说:“可你不是真的关心他们。如果你真的关心,就会听听他们说的话,就会知道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也就不会给每一家都送去同样的东西。”

我张皇地抬头瞟了他一眼。他的神情恬淡如常,然而我看出他深藏眼底的失望。

不由心惊。在他平和淡漠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智慧?或许我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他。

储帝神情有些复杂,他似乎欲言又止,但末了只说了句:“你不必如此。”

我从他一贯平淡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责备,甚至是厌烦。

我忽然醒悟,明白纰漏出在哪里了。这个简单而讨好的办法,多半早就有人试过。

储帝挥了挥手,示意我告退。

我站在原地没动。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一旦失去,很长时间里,我都再难得到。

储帝如此高洁,所以他无法容忍任何玩弄小聪明的阴谋。我看见我该走的路,它其实一直就在我眼前,只是我选择了一条自以为的捷径,结果却走上了岔道。

我希望还能来得及挽回。

储帝觉察到我还在眼前,他抬起头看看,温和地问:“你还有事?”

我说:“湛和县三年前遭了一场瘟疫,因人死了数万,如今还有大片地荒废。”

储帝似乎愣了愣,但他没有打断我。

我接着说:“湛和县离帝都只有三十余里。十两银子在帝都只够三个月开销,在那里却足够一年。将那些人迁到那里,分给他们田地,要比年年接济强得多。”

储帝微微摇了摇头:“那里有许多孤老妇孺,无力耕种。”

我接口:“那么,将那些青壮年迁去,再将那里整理干净,改做善堂,安置孤老妇孺。”

储帝沉默了一会,轻轻叹息着说:“我何尝没有试过?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已经安置过多少。只是安置一些,又来一些,反倒是越来越多。”

我在等待的就是这句话。但我要说的话太过冒险,倘或不能成功,我便没有了退路,所以不由自主地犹豫了一下。

然而,只是一瞬,初入帝都时的决绝便又回来了。我很冷静地说:“安置只是治标,要真正解这些人的疾困,还得治本。”

储帝问:“如何是治本呢?”

我回答:“当今天下,田地大半归于豪门巨族。这些富户从下界强虏凡奴耕种,天人之中,大半不事生产,多生事端,亦有那无家可归的,便成了西城那些人。所以,要治本,必得从这上面来着手。”

储帝不说话,脸上也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不能不紧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打动他,这番触动根本的话也许将为我带来灾祸。

储帝还在沉思。

沉默得越久,我的心里就越沉重,渐渐地,我觉得自己仿佛不能呼吸了一般。

终于,储帝重新正视我。他说:“你方才所说,在西城开善堂的意思不错,你写一个条陈给我吧。”

我无声地透出一口气。

次日,储帝安排我进了秘书院。

没有正式的职位,只是让我帮忙整理奏章和文书。

我所做的事情,便是在每天早上将各地来的奏折分类,发给各部处理。然后在下午,将储帝批答过的奏章,或者拟定的谕旨封好,交给负责分发的司官。

经过我手的奏报,一般都无关紧要。重要的奏报都会直奏直发。

即使如此,流言也如期而至。

议论从皇族蔓延到了朝臣之中。每天我在六部和直庐之间往来,周遭时不时瞟来戒备的目光。我沉默着从他们中间走过,不发一语。

我知道还不到我说话的时候。

朝臣们不像皇族那样在意我的出身,我谨慎的态度很快消除了他们的猜忌,一两个月后,我便不再感到异样。

很快就要过年了。

这是我在帝都过的第一个年。虽然东面还有战乱,但毕竟离帝都很遥远。天宫里开始更换摆设,民间更是扎起彩坊,比平日热闹数倍。我坐车回府的时候,看见手拿年货、欢天喜地的人们,便会想起独居城外的母亲,心里不由怅然若失。

现在我时常有机会见到储帝,我知道如果我恳求他,他多半会同意替我向天帝求情,准许我接母亲进帝都与我团聚。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愿开口。

腊月廿七那天,我在直庐整理最后一批奏折。此后除了紧急军报,别的所有事务都将压到年后处理。平时端凝肃穆的直庐,难得地泛起一丝轻松。

辅相们议完事,各自回府,书办们便也一哄而散。

只剩下一个当值的,跟我一起归档封柜。

我将那些奏折的副本分类放进柜中,然后他在上面贴上封条。这些事我每天都要重复,已经非常熟练。

“真想不到。”

我微微吃了一惊,因为我在直庐几乎从不开口,所以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人交谈过。我下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他正往最后一个柜子上贴封条,眼睛并没有看着我。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他肯定是在跟我说话。

他又说:“以王爷的身份,肯来做这种事。”

我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我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他,虽然我也是天帝的亲孙子,可是在他眼里,大概我和帝都街头随便哪个少年也差不了多少?

他贴完封条,从案头拿过一块布擦着手,一面看着我说:“不过这是份好差使。要不了多久,王爷就政务娴熟了。”

我心中一惊。

他说得不错,这份差使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也不能与闻军政重务,但是从每日往来的奏折中,足够让我了解朝中的格局、官员的言行。所以,我才能有耐心日复一日地做这些枯燥的事情。

我以为我将心思隐藏得很好,可是想不到还是落入了别人的眼里。

不过,他为何要说给我听呢?

我抬眼正视他。他的年纪不大,可能刚过三十,这样的年纪而入直庐做书办的,多半是为了寻求一条升迁的捷径。他的目光锐利,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人。

我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我便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自己解释。

他却说了句仿佛不相干的话:“过完年,我就调到吏部去了。”

我笑笑:“那恭喜啊。”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说:“臣的名字,叫做匡郢。”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很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我看着他眼中决绝的神情,就如同赌徒孤注一掷。

我微微颔首:“匡郢是么?我记住了。”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次日我不必再去应差。于是我吩咐备车,准备去看望母亲。正要出门的时候,宫中来了个内侍,说储帝传召。

我便随他进宫。

见到储帝,才知道是单独召见,不免让我有些狐疑。

储帝开口,还是极平淡的语气:“我很忙,有些事情照顾不到,也是有的。”

我不便作答,躬身不语。

他好像有些踌躇。停了好一会,忽然问:“我听说五婶母还住在城外,是么?”

我怔了怔。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便只得答:“是。”

他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叹口气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声音里有种无法掩饰的落寞,甚至悲哀。应该感到愧疚的人是我,可他看起来却好像比我还要难过。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便说:“你接她进城跟你一起住吧。”

我微微一愣,即使他是储帝,这件事情,恐怕也不是他说了就行的。我迟疑地抬眼看看他,说:“但,家母她……”

储帝打断我:“不要紧,我已经跟祖皇说过了。”

我没有什么可再犹豫的,立刻跪下谢恩。

然而很奇怪地,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事情,可我却并不怎么高兴。

“子晟!”

告退的时候,储帝叫住了我。可是我回过身,他却又不作声了。过了好久,他才说:“替我问五婶母好。”

我谢过他。可是我总觉得,他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出了宫,我立刻去接母亲。

母亲听我说完,很安静地说:“好。”

我将她安置在城外的时候,她是这样回答的,现在我接她回府,她也还是这么一个字而已。我发觉不光是我,我的母亲好像也没有多少喜悦。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团聚了。

晚上我陪母亲聊天,谈起经过,我说:“多亏了储帝。”

我这样说的时候,倒是真心的。

母亲想了想,说:“听说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是么?”

我点点头:“是。”

可是我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

腊月初,从东府传来消息,东帝毁去了与帝都的婚约,将女儿甄慧转而许配了一个将军的儿子。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然而我却忍不住想,储帝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记起在他书房里看见的那幅女子的画像。

我对储帝的情事毫不在意,但我知道,有的时候,这样的女子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我凭着记忆把她描绘下来,命人悄悄地打听。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她竟是我那位远嫁东府的九姑姑。

那么,到底是谁作了那幅画?

画很新,而她又很年轻。

答案在心头若隐若现,我不由得暗暗冷笑。

母亲静静地看着我,她忽然问:“你是不是嫉恨储帝?”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否认:“怎么会呢?”

母亲笑笑,不说话了。

我呆了一会,然后扪心自问,我嫉恨储帝吗?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皇孙,因为他是储帝,因为他有一句话就能改变别人命运的权力,而我没有。

可是思量良久,我又觉得不全是这样。

我心里还有嫉恨以外的东西。我想,如果换作我那些堂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也许我就会心安理得地去嫉恨他们。可是储帝呢?

承桓高洁出尘的身影,浮现眼前,我终于恍然。我之所以这样不舒服,只因为我想要嫉恨他,也无从嫉恨起。

只因为我在初见他的时候,已经为他折服。



帝懋三十八年八月,天帝正式下诏,命储帝承桓监朝。

很多人对天帝在这个时候做此决定,感到不解。

因为东府的战局,正对帝都不利。中土军节节败退,月初传来的消息,东军已经越过端州,逼近了鹿州边界。

然而我冷眼旁观,知道主持军务的首辅魏融,手段稳健而老辣。东军的每一步都付出了巨大代价。在易守难攻的鹿州边界,东军将会进一步消耗他们的兵力。再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情势便会逆转。

但对储帝的不信任,便如同冰河下的暗流,在朝臣中间涌动。

对帝都而言,这也许是比东军更大的危机。

六月里,天帝授我秘书监一职。

我想这是储帝的意思。近支王孙公子,多有类似的虚衔,只是白领俸禄,并不管事。我也一样。我所需要做的,只是跟随在储帝的左右,为他审校诏书,修正里面的错字和不够稳妥的措词。

但我终于能够与闻机密。

知道得越多,就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清晰感觉。

我看得出,在那股暗潮的背后,隐藏着一只巨手,不动声色间推动着朝局的变动。

那会是谁呢?

储帝比以前更加繁忙,他眉宇间的疲倦日渐深重。然而,他脸上始终是那样一种淡漠的神情,仿佛对已来临的危机毫无觉察。

但有时,他望着朝臣的眼神,会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他是超脱世外的旁观者,静静地望着尘世中人,就像望着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戏子。这个时候,我又会觉得,也许他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如今我常常能够见到天帝。有时储帝向他禀奏朝政,也会让我随侍在侧。

我发觉天帝嗜好下棋,几乎每一次我们见到他时,他都在下棋。他注视棋局的眼神异样冷静,仿佛不会掺杂任何尘世的情感。

如果不是有那样一双眼睛,他看起来和寻常人家的老爷爷,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每当他面对储帝的时候,嘴角总是含着一丝慈爱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却不像是祖父看着孙儿。我总觉得,他看储帝,也像是在看棋局,冷静地审视。

看见这种眼神,我便有所领悟。

我要想保住我自己,就先得要帮助储帝巩固他的地位。

父亲兄弟十一人,如今在世的只有五位。

最小的叔叔兰王禺强,只比我大两岁,他是叔伯中唯一对我没有敌意的一位。兰王生性疏赖,镇日侍弄花鸟,对其余的事都表现得漠不关心。然而我知他心中必有个眼在注视着朝局。看见他,我总觉得像是看见了储帝之外的另一个旁观者。

三伯金王建嬴截然相反,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储帝的嫉恨。每当他望向储帝,眼眸深处都仿佛暗藏一柄伤人的利剑。

二伯朱王颐缅和八叔栗王济简则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对储位的觊觎,在暗处冷眼观望。

四伯青王成启,与储帝的父亲邿靖同为天后所生。他显然以此自恃,认为自己与储帝的关系,要比旁人都来得亲密。我常看见青王在储帝面前指手画脚,高谈阔论。

储帝总是静静聆听,从不打断。可我看出他的眉宇间,分明有一丝无奈。

有一次,我在储帝的书房外,听见里面传出青王刺耳的声音:“你怎么能信任‘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门帘隔绝了我的视线,但我仿佛能看见他一脸的鄙夷。

我无声地冷笑。

听说已故的天后是世间少有的睿智女子,也许我该庆幸,她的智慧没有半分传给她的这个儿子。

我不动声色地走进去,青王神情倨傲,而储帝对我歉意地微笑。

那以后,储帝十分留意地使我避开我的叔伯们。我也小心遵从,因为我还不想和他们发生正面的冲突,尽管我确信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但储帝却无法阻止他两个叔叔之间的争执。

青王和金王的不和,由来已久。储帝监朝之后,更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我已不止一次听说他们俩在储帝面前互相指责。其实大部分时候只是意气之争,为的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而储帝除了些许无奈,似乎也别无他法。

十月中,朝中爆出一桩官员受贿的大案。储帝对这种事一向深恶痛绝,严命彻查,吏部正卿受到牵连而被免职。按资历,由辅卿补上。两位亲王便为空出的一个辅卿位置,又争得难解难分。

他们各自举荐人选,轮番向储帝进言。

储帝始终不置可否。

我知道其实他们选中的人都有足够的资历和才能,只是两人的态度令储帝无法决断。

月末的一天,我刚走近西配殿,储帝身边的内侍刘祥从里面闪身出来。他拦在我面前,说:“王爷,请留步。”

我不免有些诧异:“是储帝有事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小声地说:“金王和青王在里面。”

我往幽暗的殿内望了一眼,顿有所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等了没多久,便看见金王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出来。片刻之后,青王也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我这才进殿。

也许是空旷的缘故,任何时候走进这殿中,都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我走近储帝的案边。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凝神在想什么。我将手里的文书放在他的案头,便准备躬身退下。

储帝忽然叫住了我,问:“关于吏部辅卿的事,你怎么看?”

我的心蓦地跳了几跳,这是储帝第一次询问我朝政上的事情。我定了定神,谨慎地斟酌着字句:“此事当由储帝自专,臣弟不敢妄言。但请储帝早下决断,以免两位伯父伤了和气。”

储帝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然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不出他对我的回答是满意还是失望,但我想我的话已经达到了我期望的效果。因为我知道在有资格候补的人里,只有一个人跟两边都没有任何瓜葛,那就是资历最浅的匡郢。

走出西配殿,我在殿台上站着等了一会。

已是黄昏时分,暗红的夕阳悬在殿檐后面,硕大的一轮,看起来那样近,仿佛伸手可捞。

回想数月来的每一步安排,有种恍若虚幻的飘忽感觉。我想储帝也许有所觉察,有人在金王和青王之间煽风点火,将他们进言的事透露给另一方,但他不会想到是我放出的风声。就好像他不会想到,也是我暗中收集了证据,又故意泄露给某些人,才揭出了此次的大案。

他更不会知道,这一年来,胡山已经替我结交了多少人。虽然都是地位很低的小吏,可我知道,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便会成为我最稳固的支持。

刘祥从殿中走出来,与我擦身而过。

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头,望向东方昏暗的天空。

我推测,近日该有喜讯传来。

对帝都的朝局,首辅魏融一定比我看得更清楚。他对天帝忠心不贰,所以他对天帝选中的储君也忠心不贰。没有什么比东府战场上的胜利,更能提高储帝的威望。何况,虽然是策略上的退让,但近一年的败退,也必定使得中土军士气低落。

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想起去年的此时,我在深秋的寒风中企盼好运的来临,我希望今年的冬天也是如此。

十一月廿二,我期待的好消息终于传到了帝都。

同一天送来的,还有一份弹劾的奏章,指责胜利的将领,坑杀了上万俘虏。

我考虑良久,收起了这份奏章。

我知道这瞒不了多久,但我需要的只是两天而已。

两天之后,嘉奖前方将士的诏书,用六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这天散朝之后,我将储帝请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我从怀中抽出那份奏章,双手奉上,然后跪倒在地,叩首谢罪。

储帝很久都没有出声。

我知道他在看那份奏章,我听见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些。

“子晟,你怎敢如此!”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愤怒,更多的是惊骇。

我顿首道:“当时朝会在即,臣弟一时情急,出此下策。臣弟自知胆大妄为,身犯重罪,并无自恕之词,惟请储帝责罚。”

储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很快地说:“你先不必给自己定罪。我问你,你为何要扣下这份奏章?”

我说:“因为臣弟深知,储帝断不会容忍这奏章上所说之事,必会有所惩戒。可臣弟以为,当此喜庆之时,实在不宜如此,所以臣弟自作主张。”

“喜庆?你所说的喜庆是说那场胜仗?”

储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完全不像在发怒,然而我分明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一股寒意。我的心里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冷。

“臣弟恳请储帝体谅前方将士。他们憋闷了一年,急待发泄,否则必会有损士气。”

“发泄?用一万多条人命发泄?”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是,此举确实过头。可眼下大局是平定东府之乱,所以臣弟以为,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伤了前方将士的士气。”

储帝叹了口气,说:“子晟,你要知道,东府百姓,也是我朝子民。”

“是。”我轻轻地回答,“但战事多延一日,天下苍生便多受苦一分。”

储帝不说话了。

良久,在我以为他已经被我劝服的时候,他却忽然说了句:“你不必再说了。”便要转身离去。

想不到他竟如此执拗。

我连忙高声叫住他:“储帝留步,请再听臣弟说一句话!”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但终于还是转回身来。

我叩首道:“臣弟斗胆,恳请储帝,将此奏折留中。”

储帝沉默片刻,断然道:“不行!”

未等我再说,他又说:“此例一开,将来再有这样的事情,如何处置?”

“储帝可以私下里严斥,但不可公开削他们的体面。这是开战起来初次大捷,两日来帝都上下何等欢喜振作,储帝想必也都看在了眼里。臣弟请储帝三思!”说完,我连连叩首。

储帝好像很犹豫,他在我前面慢慢地踱步。

看着他的衣摆在我眼前来回晃动,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又高估了自己?

好半天,他终于停下脚步。

“子晟,你为何要如此做?”

这问题他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但我明白他话里不一样的含意。不知为什么,我脱口反问:“我为何这么做,储帝真的不明白么?”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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