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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夕起相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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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做了一个梦,她穿着年少的蒙古长襟袍子,系着红腰带,踩着长筒马靴。用金、银钱和五彩丝线绣成各种美丽的图案的辫套扎着头发。在一片片轻轻碧草间不断笑着奔跑,身后一个身影紧紧追随,偶然回首……笑颜如花。

忽而一片幽暗,她九死一生穿过那个大妃墓前的暗道,对着月光翩翩起舞,然后他不知何时抱住她,用着那梦过千回万回的低哑嗓音贴着她的耳朵说:真是天上的敖登,掉落到我的面前了。

后宫毕竟非同等闲之地,与齐兰相聚只有短短一天,临送前海兰珠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时常来关雎宫后才作罢。

被乌兰扶着坐回炕,不曾想永福宫主子庄妃便来了。两人默默行了礼,便双双捧茶对坐。海兰珠已经不像刚入宫那两年一般与妹妹热乎了,经历太多事情,人都要学会荣辱不惊。

布木布泰先开了口。“我瞧见姐姐一大早就精神很好,很是欣慰。只是来时看到姐姐辛苦怀着身子还送客人,真是太辛苦了。你如今是大清国的东宫大福晋,这样身份也要屈礼下送,真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

海兰珠勾起抹很淡的笑容,“不过是个故人。”庄妃很聪明的不再问下去,朝身后招招手,便见苏茉儿恭敬走上前。只见一只葱管般罩着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的玉指抬了起来,指着说:“这些个都是小阿哥和小格格穿戴的玩意儿,也不甚贵重,全都是我和姑姑的心意。”“回去替我谢谢姑姑,也谢谢你。”海兰珠抚摸着肚腹说,“我是初次有孕,什么也不懂,还多亏了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姑姑没能耐,嫁来这许多年没能给皇上生下一个阿哥,现在咱们科尔沁可全都指望着姐姐你一人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海兰珠用过膳后习了一下午的字。乌兰瞧着她神色愉悦,没有了昨天前的那种忧郁便暗自开心起来。海兰珠反复写着一个字,腻烦的时候便躺下睡觉,日子过得也很舒适。三日很快就过去,这一天穿着大红底双喜百蝶纹五彩平金绣的舒袖髦衣本坐在炕椅上忙着绣活,不知不觉困倦便歪着身子睡沉。醒来时皇太极已经坐在了身边注视着自己,她被他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不妥,下意思摸摸嘴角。

“怎么了?”难道她睡着的时候流口水?“你刚刚做了什么梦?怎么还说这种梦话?”“我…我说了什么?”她睁大眼,莫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真的不知?”“真…真不知。”“你说,我真的好喜欢皇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谁知皇太极本是紧绷的脸已经笑了出来。“你!”海兰珠脸“刷”下红了,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又戏弄人。”说罢转过身不理会他。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小熬登”不理他。便忙不迭讨好道:“我不过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三天不见,一回来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可知你却没事人似自睡的香甜——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鬼话。”她忍不住嗔了眼。“唉。”他佯装叹气,随手捡起身旁的一件物什。“这是什么?”“拿来。”她故作凶恶地伸手。“反正不是绣给你的。”“不是给朕的,也是给朕的小八阿哥的。”他手里正是一件绣得精致的布老虎。只见巴掌大小的老虎黄皮布包,大大的嘴眼和翘天的小尾巴,很是可爱。“你怎么知道是个阿哥?”她不依不饶。“就不成是个格格?”“格格当然好,将来就是个小‘海兰珠’。不过要是个哈哈珠子更好,他排行第八,和他阿玛正赶巧一个兄弟排行。将来我带着他上沙场,教他治国谋略,怎么做一个旷古烁今的好皇帝。”

她吓了一跳,“皇帝……”“当然是皇帝,咱们的儿子,一定要当储君,将来我的这些,必然全部都是他的。”

她皱着眉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令他一瞬间错觉明明这么近,却与她仿佛隔了很远。

“怎么了,兰儿,你不高兴?”她的嘴唇苍白的不像话,好半晌才顺势依入他怀中。“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

“海兰珠?”

“皇上,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么?”他带着厚茧的古铜色大掌覆在她柔软的腹上,轻声说:“我全听你的。”

她抬起头,好半晌才说。“这孩子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爱新觉罗的意思是‘地上的金子’,他还没有出生就受尽这么多得天独厚的宠爱,我怕天神会生气。”“又说傻话。”“那么,就叫他‘小金子’吧,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合适。”他低头深深地注视她,“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她突然正色说。“是你找到齐兰,了却了我一件多年的心事。”

皇太极没说话,随即拍拍手。一个镶黄旗戎装的年轻侍卫便走了进来。“给皇上、宸妃娘娘请安。”“安达礼,抬起头。”海兰珠借着屋里的日光才看清那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侍卫,腰间别着把长刀,看来英姿挺拔,很是精神。

“真是好样貌。”她赞道。“看来皇上这次出猎又有了新的侍卫。”“安达礼年少立功,沙场上弓马本事了得,鄂硕家出的人才我是不怀疑的。”

“谢皇上称赞。”那青年不卑不亢,宠辱不惊。“鄂硕家的?莫非他就是鄂硕的弟弟?”她是记得齐兰曾对自己说过皇太极提拔鄂硕的弟弟为御前走马。

“海兰珠,以后安达礼就留在关雎宫当值,论本事和伶俐,安达礼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我也安心。”

海兰珠点点头。

皇太极说的没错,安达礼的确是个伶俐的人,平素里虽然不拘言笑些,但是行事沉稳干练,很是个靠得住的心腹。的7c

但是八旗子弟无一不以驰骋沙场换来胜利为至高荣誉,她怕是自己这座小小的关雎宫耽误了安达礼的前程,于是私下曾坦白自己的想法。哪知安达礼只是摇头。“皇上是奴才全家的恩人……娘娘你的安全,就是皇上的安全;娘娘的快乐,就是皇上的快乐。奴才是心甘情愿的。”安达礼这句,又何尝不是掏心窝子的?海兰珠觉得他是个难得至情至性的汉子,难怪皇上器重。日子过得平静安稳,这样的生活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可以就此天荒地老。孕育小生命的过程是充满期待和艰辛的,她偶尔坐在关雎宫的高槛上仰望天空,闭眼的瞬间可以忘却前尘往事。

人间四月芳菲尽,关雎宫里独坐愁。清明的时候,带着乌兰和安达礼私下祭祀了葛尔泰,之所以带着安达礼,是不想刻意隐瞒,皇太极是什么样的性格,该他知道的从来也必不会少。然而,那一夜他还是瞪着她,不言不发到天亮。她被他瞪得狠了,想要去紧紧抱住她,可是终究忍住。有些时候,她对他总是畏惧。不是因为他皇帝的威严;也不是因为因他是长辈的身份相遇。而是很单纯的,就如当年他是草原上的男人,她是草原上的女人,他从来都是很强势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与她,只是男与女的关系。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前朝忙碌,她装着睡不答话。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懒懒起身吩咐乌兰打了盆子热水,房在妆台前坐稳,窗纱透着明亮春光,映在海兰珠脸上,娴静婉和,粉嫩的面颊如美玉珠华,忽听到院子里有侍女玩翔翎。

她好奇的踏出门槛,正见踢的热闹。只看三四个各着烁艳旗装的年轻少女提着下袍袍角弯身横踢那毽球,毽球由花花绿绿的羽毛扎成,忽上忽下的飞跃着,阳光下五彩夺目,煞是耀眼。“这些是哪宫的侍女?玩是可以,就怕闹腾大了,姑姑听到会训斥。”海兰珠侧头对乌兰说。

乌兰犹豫了下,低声道:“格格,她们不是侍女,是前些日子睿亲王从朝鲜凯旋时带回来献给皇上的……”后面没有说完,海兰珠已经明白了意思。她脸色一白,好久说不出话来。乌兰立刻又说:“不过可没听说皇上宠幸过谁,都安排在西配殿呆着呢,这些个朝鲜蛮子不懂规矩,竟然跑到咱关雎宫门前做这些劳什子的闹腾事,我这就叫侍卫撵走她们。”

乌兰刚要唤来安达礼,便只听那群朝鲜少女都肃静了下来。转身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少女中央,翔翎落在他的身上,又缓缓坠到了地上。那人冷着脸,环视了朝鲜少女一圈,有人回过神来便忙不迭跪下来请安。

“给睿亲王请安,王爷吉祥。”睿亲王多尔衮低低吐道:“还不给我滚,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这里闹腾,也不张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那群朝鲜少女一溜烟的退了下去,海兰珠叹了口气,转身便走进了屋,哪知多尔衮竟然也跟了进来。

“好久不见,娘娘真是越来越让人惊艳。”“这话太客套了,王爷还是甭急着夸我。”“为什么?”多尔衮春风满面。“有些东西越是绚丽,便离毁灭越是不远。”“这句话,听来很值得人回味。”“王爷今儿个专程来找我,是来聊人生的么?”多尔衮哈哈大笑,环视了眼关雎宫。“我那八哥平日里也是个霸道好胜的帝王,想不到儿女情长起来这般非同凡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八旗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皇城最高的翔凤楼上的五宫,大清国最尊贵的女人,不是皇后,而是关雎宫宸妃——那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可以出去了。”海兰珠背过身,并非她苛刻,而是厌烦。她讨厌多尔衮的那种伪善,表面上阴奉阳伪的人她见得多了,但是像多尔衮这样把所有人都不当回事,仿佛执掌生杀大权的佯高面孔,她实在没法接受。的82

“难道宸妃娘娘以为,我多尔衮会是来串门子没事找话闲磕牙的人么?”

“睿王爷想怎样海兰珠不在乎,但如果以为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么休怪海兰珠不客气的说句‘不可能’。”她坐在炕沿缓缓地吹凉手中的热奶子。身旁的果盘子里排砌着乌他、奶卷、酪子等点心。

多尔衮看她貌似无人般吃的津津有味,便撩起袍子不请自来地坐到炕桌对面一起吃起来。

“这新苏饼不错,难得做得出这么地道的蒙古饽饽,可见皇上的确在乎关雎宫,连这吃食也非同一般。”他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海兰珠連白他眼都懒得理睬。多尔衮却低低笑起来。“知道么,你这性子有时候真像一个人。”“谁?”她终于忍不住问。“我额娘。”的4c

她一口奶子险些喷了出来,这么不雅的事情估计这辈子也仅有这一次。多尔衮的额娘是老汗王的大妃富查氏阿巴亥,一个名为殉葬,实为牺牲在皇位争夺下的可怜女人。尽管海兰珠不曾见过,但她直觉那应该是一个极懂得权术和柔媚的传奇女子,前尘漠漠,大概她的故事太过于凄艳,以至于令人不敢惊动。“外人看来她是个好胜的女人,其实在我看来她多愁善感,常常独坐叹气,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她的苦于愁。而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睿王爷当真以为了解我?”他摇头,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可以了解你的勇气和你的决心,但当我以为我靠近了时,你却走的越来越远。”他的话仿佛以为多年未见的挚友,贴近了她的心。不由得看着他,这诺大的皇城,也许再找不出一个人会像他这样跟她聊天。“娘娘这样看着我,是重新认识我了么?”她没有受他激将,反而笑了。“娘娘知道么,我其实很喜欢这样和你说话,虽然每次少不了剑拔弩张,可是却可以近着看你,仿佛可以忘却许多烦恼,娘娘天生有种让人安心的气质。”“我一直有种想法,说出来也许会冒犯了睿王爷——如果,如果你我不是这样的身份,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多尔衮哈哈大笑,“真是坦诚——大概这宫里没有更诚实的了……我是全天下最恨他的人,而你,是最爱他的。”的74

海兰珠瞪着他,隐去笑。“所以你总是这样的瞪着我,不肯给我一丁点儿机会伤害他对么?”“正如王爷所说,我是最爱他的人,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不包括你自己么?”多尔衮压低声线,贴近海兰珠的耳侧,极暧昧地低吐。

“……恕我不懂王爷的意思。”“再装下去,就不好玩了哦,宸妃娘娘。”多尔衮不知何时从自己的窄袖中抽出一样物什,海兰珠只觉一串明黄色挂件闪过眼前,待得仔细看清不由得倒吸口气。这是她再熟悉不过,曾亲手绣来想要送给皇太极,却在那日被豪格抢走的那只“法都”!

“你……你为什么会有。”她来不及说完已经被多尔衮一把拉住头发,他的表情像是恨极又似痛快至极。

“是啊,为什么会在我手里……娘娘大概不知道,前线如火如荼的战事,我那肃亲王侄子不顾主帅命令一意孤行突袭敌营无异自杀是为了什么;也大概绝不知他明明中了流箭危在旦夕,仍然不肯松手紧攥着这荷包是为了什么吧?”海兰珠听到豪格的名号脸色顿时惨白。顾不得发丝绞到他大掌里的疼痛便要去抢那法都,可多尔衮岂肯退让,抓着她的发髻就是不肯松手。“痛么?怕么?告诉你,我额娘当年也是这样被他们抓着头发架上弓弦‘殉葬’的!她比你更怕、比你更痛!可是没有人救得了她!今天也别想有人救得了你!”至此火急时刻海兰珠却比平时更冷静下来,她瞪着多尔衮,不肯退让地低吐:“这里可是关雎宫——你疯了!”

果然多尔衮送了手,两人都喘息对视了一阵,他又开口道。“你想…皇上要是知道了你和豪格的丑事。他会先杀了你,还是杀了他的长子?”

海兰珠不可抑制地颤抖,恐惧和伤心汹涌袭上心头,却硬是不肯流下泪来。她只觉得此刻眼前的多尔衮就如地狱饿鬼的化身,要生生世世地啃尽她的血肉才仇尽一般!“多尔衮,你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可以做你手中的玩偶任你拿捏?我只觉得你可笑之极!无论是你的恨还是的爱,都是这么苍白!因为你不过是个活在自我意思的仇恨下的人,当你有一天报了你的仇,杀光了你恨的人,那么你还剩下什么?”他被她问的一怔,来不及思考之际那法都已经落到了地上,两人匆忙抢夺,海兰珠跪在地上方抓住那法都,不想多尔衮便一脚踩住她的手。“我改变主意,可以看到你在他面前百般隐瞒的痛苦模样似乎也很不错。我就要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掌控他人的人生——我就非要你想木偶一般,永远也无法跳出我的手掌!”

海兰珠仰着头,从下至上的角度所看到的多尔衮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她知道这男人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除了轻视就是鄙视!“起来。”多尔衮冷笑,一把拽起海兰珠。她丝缎的袍子落在掌中,摩擦出一种至柔的诱惑,他低下头,便是她凌乱的发髻和被扯乱的衣袍,不知为何他有种冲动,就是狠狠地压到她,让她哭泣!

“吻我。”他魅惑地低笑。“否则我可不确定是否会再改变主意,你和豪格的事——”

她似乎听不下去,咬着牙便抓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这是一个不含情欲的吻,也是她这辈子最不情愿的吻。他眯着眼,她离得这样近,近到他可以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有她卷翘的睫毛,似乎眼角有些湿濡的透明……突然门口传来熟悉脚步声,她心下一惊,只听得有东西摔碎的响动,一点点传入深处,终是回响不已。震得仿佛要失了心神。“你们,在干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那破碎的,竟是她的心。

皇太极的突然出现惊扰了一屋子的人,海兰珠看到他身后追至的乌兰安达礼等人正跪在地上。来不及请安,便见他紧绷着脸走向自己。他的怒气没有任何隐藏,那怒火仿佛要吞噬所有的人。他扬起拳头,她只觉避无可避地紧闭着眼,却听到身侧传来“啪”的一声。

多尔衮的脸颊瞬间红肿,嘴角甚至滑下一缕血丝,他被打的后退一步,好不容易复又立稳,那样重的一拳,他生生受下来,却没有一句话。他只是很快地跪下,如此恭敬。“皇上恕罪。”他的声音是平稳的,头则是低垂的,然而皇太极锐利的目光却穿透了睿亲王的灵魂,多尔衮的表情他看的分明!

“滚出大清门,听后发落——所有人!”皇太极的声音充满威仪,没有人敢否定。

海兰珠垂着头,刚踏出半步便被一股巨大的蛮力扔到了炕上,即使铺着厚厚的虎皮毯子仍然磕得她生疼,但是顾不上疼痛,她抬起眼,便是他瞪视的眼神。一时间仿佛已被他的目光燃烧一般,她无处可避。“……你昨夜不肯跟我说话,我怕你生闷气憋坏了身子,连朝事都只议了一半便赶回关雎宫陪你。”

“……不知何时起你不会对我笑了,我以为是我疏忽了你……为何你总是不开心。”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甚至连他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她用力摇着头,试图听清一些,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靠近。

皇太极提起她的下颔,她第一次看到他受伤的表情。“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去祭祀葛尔泰,为何你还是要做?难道你的心里就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怀孕后,你便不再跟我谈心,夜里有时醒来,你明明就在我的怀里,我却觉得你很遥远,伸手怎么也够不到,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眼中的悲伤,究竟何时再能够消失?”她对着他摇着头,不断地摇着。“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你绣的‘法都’会在多尔衮的手里?也告诉我,究竟豪格的福晋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要你全部都告诉我。”她不肯看他,他伸出手要触摸她,却被一把推开。他的自尊,他的绝望,此刻都显得如此清晰,他就这样坦开内心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不稀罕!

“海兰珠——我是你的丈夫,我疼你,宠你,却不代表我会一辈子迁就你!”

她终于转头看着她,那双水眸中的无助竟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他只要她在乎他,拼命地在乎他!

“说话,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温存时,他喜欢过她的温婉可人;可现在,他恨透了她的这种沉默,这沉默竟将他推得如此远。“……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事到如今,她又能说什么?“您不开心你了,全天下的人都会迁就着您。可是,我不开心了,只有您一个人会迁就。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厌烦了,我便一无所有。”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掉越多,她对着他摇着头,心痛如绞,却怎也无法摆脱。

“海兰珠,你真的以为我每一次都会为你眼泪心软么?”他转过身,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么?”他抬脚便去,走的那样匆忙。以至于执着“法都”这一头的她被他拽得踉跄,一头栽在地上。他却没有一丝犹豫,头也不回地跨出关雎宫,海兰珠只来给及朝他伸手,只见那明黄色的袍角在她的手中一晃而过,映着她皓白的腕子越发苍白,她毫不留情地扑在地上,散乱的发早已覆盖了整个纤细的背,隐隐颤抖。

乌兰因为担心自家主子,早先并未跟着众人出大清门,只是壮着胆子跪在了关雎宫门后,如今见着皇上铁青着脸跨出门,忙不迭绝望地唤着:“主子,快留住皇上啊!”哪知海兰珠只是整个人失了魂般半软在地上,只是怔怔地看着皇帝的背影走出关雎宫,踏过中院…。。。直到消失。

她满脸泪痕,吓得走近的乌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见半步远的地方一个瓷质精细,釉色肥厚的隆豆青釉双耳梅花炉正袅袅向外吐着薰雾,精致镂刻的青铜色器身不是映出烧得正旺的碳光,明晃晃地晃动着,映着她的旗装越发凄艳,那一层层红艳的绸子仿佛被照的晕开,慢慢地竟流到了地上,再收不回……“皇上移驾永福宫喽——”殿外忽传来内侍拔尖的嗓子,刺耳难忍。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手中还抓着五彩喜庆的法都,对着那坛香炉,用力地,掷进去。

却说永福宫里,庄妃方歇下便听床榻旁的苏茉儿絮叨着。“今儿关雎宫那边闹腾得很,早上睿亲王去访后便一直不安生,皇上还发了好一顿的脾气……格格?你怎么都不关心啊,这样你要哪辈子才能熬出头?”“你倒是穷搅和什么?该是别人的,争也争不来。但该是我的,别人也休想抢走。”她瞪眼看着天棚,突然想起关雎宫的那串水晶帘子,那么虚幻却精致至极。就如同姐姐海兰珠,仿佛只要一轻触就生怕坏掉,那么柔弱可人令人动心的女人,就如同姑姑所说,这就是皇上想要的吧。“皇上,他是姐姐的。”

苏茉儿听得气堵,忿忿道“这话怎么说?皇上那么多女人,我就不信宸妃天天能霸着!再说,是格格你先跟了皇上的,宸妃不过是后来者,虽然她现在怀着孩子,可要论给皇上生孩子,格格你可都生了三个了,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够了!”庄妃终于忍不住打断,“那三个都只是格格——如果,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阿哥……”

庄妃方念到此刻,便听太监的通报声,传在这本就空旷寂寥的夜里,竟如同隔世。

“皇上移驾永福宫喽——”她来不及梳妆,忙不迭起身走到内殿门前时便见一簇拥的黑压压跪倒一大片人。

“皇上吉祥。”庄妃身着素衣,地上的寒气冰得她终于有些相信这不是梦。直到那明黄的袍脚出现在眼前,她才抬起头。

皇太极低下头,见庄妃穿得单薄,平素里的丰腴也仿佛在此刻消瘦了下来,一头似曾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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