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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夕起相思-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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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听到她在静静说。

“嘘,小点声,别吵到了儿子。”

他冷冷地一颤,再说不出任何话。

大殿空荡荡,他听到自心的深处传来破碎的声音,遥遥朝着地上自窗柩中透出的黯淡光线看去,忽然眼前一片花白……

毁了,全都毁灭了……

哲哲摔着哭泣的众人跪在殿外的地上,仔细听了大半晌也没见动静,朝侍女诺恩吉雅使了个眼色,后者鼓起勇气颤巍巍地趴着门缝瞧了眼便惊得什么也说不出。

只见宸妃娘娘整个人伏在皇帝的背上,似乎整个人早已昏死过去。而皇帝抱着襁褓中的八阿哥,竟在默默地哭。

“死丫头!快说里面怎么样了?”

一向伶俐的诺恩吉雅不知如何回答,好半晌才道:“皇上……不肯节哀。”

哲哲刚按耐不住起身,便突然想起什么般道:“庄妃人哪里去了?”

只见一个宫女挤过满院哀泣的人群,跪在她面前着急忙慌道。

“不得了了,庄妃娘娘她开始阵痛了!”

哲哲险些晕过去。“什么!?”

几乎在八阿哥咽气的同时,永福宫里便传出庄妃吃痛的叫声。

所有人来不及自关雎宫的哀泣中醒过味儿,便又被永福宫弄得手忙脚乱。

不想那万千宠爱的八阿哥突然染了天花已是怪事一桩,而已经是生养了三位格格的庄妃竟然难产。硬是在床上折腾了两日才如愿生下九阿哥。

只是短短的两日,这小小的凤凰楼下便上演了人间最戏剧的悲欢离合。

同是姐妹俩,一个送走了儿子,另一个却喜得贵子。

大清门已经三日不曾开闭,崇政殿的门庭是空荡的,皇上罢朝,人心惶惶。

由于八阿哥是出天花病故,按照祖训是要火葬的。遗体停了三天便该送出大清门入葬。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入关雎宫,对皇上说出这句话。

细雪晨昏的关雎宫是清冷诡谲的寒,门后那两人的哀恸仿佛无声无息,有宫人说只听得皇上数次哭昏,而宸妃娘娘却没有一丝动静。

哲哲守在永福宫也不去劝,夫妻几十年,她再了解不过他的性子,再如何爱恋;再如何悲伤,对他来说都绝不会长久,因为那些与之江山相比,都在他的心中过于苍白。

她冷哼一声,抱着怀中初生的九阿哥,感觉的从未有过的沉甸。

第三天的时候,皇太极打开了门,怀中依偎着几乎虚脱的海兰珠。

丧礼没有铺张,但也很是郑重。

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肃亲王豪格在弟弟送葬的路上,竟然俯倒哀泣。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猛将,即使在其生母继妃的丧礼上,也是不敢想象的。

送葬归来的路上皇太极竟又昏过去了,吓坏了一干人等。御医把脉开了个方子,他却不肯服下,悠悠转醒只唤着海兰珠,但却没人理会。奇Qīsūu。сom书哲哲大惊之下询问下人才发现宸妃娘娘根本没有回宫。

这是非同一般的大事,丢了的可是皇上的宠妃。又时逢后宫多事之秋。

皇帝暴怒之下,拖了几个八阿哥不治的御医杀头。复搜遍整个皇宫,愣是没有海兰珠的影子。

无数个可怕的后果在脑海中闪过,他反复想来,已是筋疲力尽。这数日她的表现已经很不正常,只怪他自顾的沉浸在悲痛中不肯醒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见踪影。

屋外腊月恶寒,靡雪霏霏,他不敢回关雎宫,甚至不敢多想,脑际猛然辟过一个念头,想到可能性便已一个晕眩,牢牢抓着案角撑住无力的全身。

“皇上!”哲哲伸手扶助,“您要保重身子!”

皇太极抬手挥开,紧闭着眼,仿佛一瞬苍老了很多。

“来人,备马。我要去带她回宫。”

海兰珠,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能丢下我一人,我只有你,只有你!

当皇太极快马扬鞭赶至新墓,远远只看苍白的一簇缩在了坟旁,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般。

他只觉心也凉透了,跳下马背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冰冷的娇躯,惊得脸色也变了。

她满脸都是泪水,混着扑面的片儿大雪花,很快的混在一起,水泞泞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仿佛早没有了一丝力气,他颤着指拭净她的脸,转眸看到一旁立着侍卫安达礼,立刻青筋暴起。

“你是怎么当差的?”

安达礼早已跪伏在地,整个人都压抑地颤抖。身后晚一步策马赶来的禁军们也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

海兰珠始终一动不动,除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她连哭泣都是如此安静。他什么也无法说,细细为她擦脸,然后是手,那双柔荑已是斑斑血迹,他一阵心痛如搅,血气翻涌在胸竟险些一口呕出!

“你……你用手挖坟土了么?”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似乎想扯出一抹笑,却只是颤着唇突出了几句尾音,他将耳朵贴近才听清——她说的是冷。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大麾紧紧裹住她。

“海兰珠、海兰珠!”他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唤着她的名字,千遍万遍!

她还是说冷,眼色空洞,仿佛几近崩溃。他俯下头,便瞧见她白皙如玉耳颈的优美曲线,她美的仿佛白瓷娃娃般,寂静无声。想起这数日来他每次恸哭的时候,她都这样不说话地依偎着自己,这样冷的隆冬,他也只有她所给予的这一点点的暖,才能够不至于沦陷丧子痛苦的万劫不复……她这样的为他着想,这样可人,怕他担心,怕他难过,甚至隐藏了自己的全部悲伤。

他的眼圈倏地红了。“兰儿——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抱着他,突然不能言语,仿佛就这样已是半生。

鹅毛大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他回头望向来时路,早已大雪纷靡,寻不到尽头……

麟趾宫的大红漆柱转眼便挂满了素白的孝花,看的贵妃娜木钟整个眼睛都快发麻。用力地将两把头上的钗饰狠狠贯在案上,怒气冲冲地说:“烦死了!烦死了!”

她的贴身侍女忙上前安抚道:“大福晋,您忍一忍。八阿哥夭折,皇后下令全宫都得戴孝。”

娜木钟本是阿霸垓郡王额齐格诺颜女,后嫁做蒙古察哈尔林丹大汗的囊囊福晋,是地位一等一的多罗大福晋。后来林丹汗走死青海大草滩,她又改嫁当时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奇*书*网。整*理*提*供),是标准的政治婚姻。而这个贴身侍女便是她自草原带来的,所以总是习惯叫她“大福晋”,尽管现在的“大福晋”应该是皇后哲哲……

娜木钟气急反笑。“不就是死了个阿哥么?用得着这么铺张?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凭得什么我还要戴孝?难怪折寿,要我说就是死了活该!”和同是改嫁来的巴特马不同,娜木钟是个标准的蛇蝎美人,容貌美,嘴更毒。平日里担着自己贵妃的身份,虽然在皇后和宸妃之下,也没少给下面的妃嫔口气受。的69

娜木钟刚说完一阵婴儿啼哭便自门外传来,她皱眉听了听,越发气闷。

“这一准是隔壁永福宫传来的!”

侍女接到。“这也没法子的事,庄妃新生了九阿哥,今天洗三,正是闹腾的时候。”

娜木钟看了看满宫的缟素,在这八阿哥新丧的时候,九阿哥却在洗三?她不由得冷笑,端起茶碗,漱了口奶子便狠狠吐道痰盂里:“哼,就她会生!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可听说皇上都没稀罕去瞧一眼。”

“那是,皇上都守在宸妃那里,寸步不离的……我还听说今儿个送葬出去后便不见宸妃影子,皇上急得刚搜遍全宫就快马出宫去找了,皇后为此气得不轻。”

“哼,科尔沁的大小狐狸精,早晚没一个好报应!”突然心思一转,仿佛想到什么。“有了!”

侍女回过神,便瞧见自家主子朝自己招手,忙不迭凑了上去。

“你立马到皇后那里去,就说咱们宫里突然病下了两人。如果皇后再问,你就说——太医瞧过了,疑似天花。”

侍女立刻变了脸色,张惶地瞅了眼主子。

“主子……您这到底是……”

娜木钟冷笑,意味深长地道:“我要让关雎宫,不复存在!”

回宫的路上,她蜷在他的怀中不说话,他为她裹了那么厚的外衣,她仍旧瑟瑟发抖。

他心疼地不断拂去她发髻上的飘雪,不时轻哄几句。可是她还是不肯说话,陷入自己的世界。

刚入大清门,便瞧见翔凤楼上团团浓烟夹杂着火星张扬宣肆。一行侍卫见御驾临此,忙不迭打千请安。

皇太极策马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敢在后宫放火?”

一个侍卫恭敬回道。

“是皇后娘娘,她说天花是恶疾,全宫避豆。必须焚烧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

皇太极听至此已经明白三分,气得半面脸色涨红。

“尤其是什么?给我把话说完!”

那侍卫不敢一丝犹豫。“皇后娘娘说尤其是关雎宫,必须得全烧了。”

皇太极一马鞭抽了下来,惊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混帐!”

怀中人仿佛听进话,终于抬起头。

“兰儿,你在偏殿等我。”转身欲走,却被一把拉住。

“皇太极——”她只低低唤了一声,他已便心软,只得回首又道:“我很快回来。”匆忙踏上宫阶,方踩过翔凤楼高高的门槛,便瞧见索伦干下堆了一大簇烧得正盛的火团,一旁还不时有太监从关雎宫里向外搬物什。

“都给我住手!”他一声怒喝方落,便瞪眼瞧见皇后缓缓迎了上来,方弯腰行礼,他便一巴掌掴了上去。

惊愕的众人立刻跪了一地,哲哲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嫁来足足二十多年,这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动怒。羞辱与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咬着牙当着这许多奴才面,硬生生忍回泪水。只若无其事地唤了句:“皇上吉祥——”

“你都干了什么?”

“八阿哥得的是天花,我是六宫之主,为着这许多无辜的宫人,我也不能留下一丁点儿病根!”

“好哇,那是不是要连海兰珠一起撵出宫,这样你才满意?”

“她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我怎么敢?”哲哲冷笑。

“怎么敢?我瞧着你是越来越没有当年做大福晋的贤淑了,就算你是六宫之主,可我还是你的天你的地!我看就算要废了你也不见得会难如登天!”

哲哲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等狠话,瞪大眼看着他。

“皇上!你发过誓永不弃我的!”

他冷哼一声,踹倒最近的一个奴才。他一向气性大,如今刚逢丧子的痛苦,此刻又与皇后针锋相对,心情已是极端恶劣。但是说出这些话却一点也不会后悔。

哲哲突然冷笑。“我怎么忘了,您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句话怕是您早想要说的吧,从哈日珠拉嫁来的第一天,你便想着让她当皇后,让她的儿子当太子!皇上,您简直是疯了,你就这么爱她?爱的发疯了么?”

“姑姑——”一声细唤打断了哲哲的话,只见海兰珠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槛旁,扶着宫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火,烧得是什么?”

海兰珠的表情有些癫狂,那火苗一簇簇涌动,映在她无神的瞳孔上,仿佛连着那今日焚烧八阿哥的冥火,她也是这样,站在一旁,看着那灵柩慢慢消逝在火中,化成殲粉不见踪影……

她只觉得那是阿鼻地狱的業火,焚烬天下间一切杀戮戾,愤怒与怨念。

只有这火,才会这样的无情。

她恍惚看到火堆中一个精致的布老虎正熊熊燃烧,那时候一针一线绣出它的爱恨嗔痴还铭记于心,仿佛就在昨日。而她没想到幸福是如此短暂的,好似挂在树梢的飘絮,风一吹就散了。

“娘娘!”

“海兰珠!”的72

她回过神时,那布老虎已经攥在手中,看着手背上那骇人的烧伤和他慌张的表情,她却不觉得痛,原来,人伤心到尽处,竟是没有感觉的。

她缓缓将烧得破烂的布老虎揣在怀中,仰起头,对着天空微微笑道。

“小金子,额娘永远不离开你。”

海兰珠的精神自那日起变得不稳定,经常夜里赤着脚站在索伦杆下发呆,然而白日里却没事人一样。不曾有任何人看到过她的眼泪。

她变得不说话,终日的想事情。

皇太极终于无法忍受,带着她出了宫,借口休养暂住在了盛京东的“别宫”。

一时间,都猜测起皇上和皇后不和的消息。更有人说皇后怕是东宫要不保。

而他带着她,在这仿佛令人隔世的“别宫”,幽居过日。

他似乎不在乎崇政殿里的军国大事,也不在乎大清朝的国泰民安。只想这样抱着她,永远不放手。

她整个人都似木偶般,不说话,他就讲很多事情。有时候聊起草原上的初遇,他的神情是温柔的;时而说道她新嫁来是偶尔会想家,他是调侃的……一直以来他那么忙,有这样多的话,仿佛如今全要补偿般一遭说与她听。

她用不下去膳,他也不吃,对坐看着她,两眼对视间,他有着一生从未有过的坚毅。

夜里梦魇追逐,惊醒的她总是无法入睡。他便拍哄着她,仿佛对待一个孩子。这一世的温柔,都全部给她。

他偶尔还会拉起马头琴,铮铮弦音,柔柔低语,仿佛沧桑的沙砾刮在草原的彼方,转瞬已是半生。

那么多年了,她少女时娇嫩的如玉容颜还历历在目,那时她满身的水珠,明明那么狼狈,却对着点点萤光,跳起了舞……就这么惊艳的走入了他的生命……她最初报给自己的那一笑,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纯真爱恋。的c2

夜里,他听到她低低在问,与她在一起是否太累。

他的心便已碎成千片万片,难道她还不明白?

——对于爱她,他从不曾后悔。

偶尔四下无人,丧子的悲痛便汹涌而上,侵占他整个脑子,无法自拔。鼻血无法控制地流个不停,御医说这是鼻衄,焦虑之症,可他没有用药。

天聪六年,打察哈尔,因为葛尔泰她一度重病,他对天神允诺,只求得她一命无恙,而他决计不会再吃任何的药,即便是折再多寿,受再多病痛折磨,他也无悔。

她不知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当他春猎归来时,便要他看着自己,哭着吃了很多的饭。那一双水眸满是泪珠,串串如珠玉滚在她的面颊,美的精致可人。他什么也不说,叹息着默默为她拭泪。她一把抓住,把整张脸遮在了大掌里,哭到最后还打嗝,他失笑揽进怀。

海兰珠啊海兰珠,这样可爱柔弱,让他怎能不爱?

一日他惊喜地发现,她梳着很多日不曾细心打扮的两把头,淡淡的抹了胭脂,正坐在炕上开始绣新的“法都”(荷包)。

他凑近了瞧,将脸贴在她的耳侧,亲昵地问:“今儿个心情好了?”

她不语,乖巧地点点头。

“这是绣给我的?”

她红了脸,还是点点头。

“我记得元年时我去朝鲜,你也绣过,却一直没送给我——”说到一半打住,他想起那只法都后来在多尔衮的手中,不由得变了脸色,但瞧见她突然僵硬的容颜,还是狠不下心,只得硬生生又问。“我已经不想知道了,究竟你和多尔衮——”想想又觉得好笑。“我当初还跟你呕气来的,想来真是不像话。”

“那时……我把法都遗失了,睿王爷拾到还给我。”

他还是控制不知地嫉妒。“那么为什么他那是吻你?”

“那……只是玩笑。”

他明知她是在撒谎,却什么也无法说。他那样爱她,甚至可以包容她有自己的秘密。

他又问:“那么那只‘法都’呢?”

她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它已经烧了,再不会回来。”

突然火盆子里传来炭火的“噼啪”爆裂声,她心一惊忙不迭看去,那火光恣意跳跃,妖娆诡异,暗红中泛着点点金黄,如命运的摇摆不定,就这样映在了她的瞳孔中……

法都已经消失了,可是“那段”隐晦的记忆呢?何时才会放过她?

竖日一早海兰珠便在一阵哭闹中惊醒,她坐起身好半晌才意识到那竟是婴儿的啼哭。

仿佛五雷轰顶,她全身僵硬地朝炕尾看去,只间一个悠车不知何时挂在了那里,里面的孩子哭闹不休,挥着小拳挣扎间悠车轻轻游荡起来。

她猛地闭上眼!

这是幻觉!是幻听!

她只觉头皮发麻,果然那哭闹声停止了下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竟看到那悠车里一双明亮的小眼正瞬也不瞬地好奇看着自己。

蓦地,她扑过去小心翼翼抱起,那孩子的一双黑瞳立刻笑如一汪弯月。

她心也柔软起来,轻轻地将脸贴在他的颊上。

“小金子,额娘好想你啊。”

乌兰这时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格格,您瞧错了。这不是八阿哥——”

海兰珠的笑容缓缓隐退,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茫然地看着乌兰。

乌兰抿唇,紧张地说。

“您可能不知道,这是皇上昨儿个夜里派人从宫里抱来的九阿哥。”

海兰珠立刻明白什么,整个脸色惨白起来。一双小手抓抚上她柔美的下颔,她低下头,便是婴儿特有的奶香扑面而来,那甜甜的笑,纯真眼神,直让人疼到骨子里。然而,她眼神变得复杂。

“乌兰,皇上呢?”

“皇上起得早,怕吵醒你。便没吱声地先去了前朝。”

“皇后今儿个可有派人来传话?”她和皇太极离宫已近一个月,哲哲每日都派人多加传话照应。

乌兰犹豫了下,摇摇头。

“乌兰。”海兰珠苦笑,颓然依在一旁。“我好累。”

乌兰垂下头,她知道格格这番话有多苦,嫁给一个王者,又是姑侄同侍一夫,太多的误解和人情世故,以至于她一直活得太过压抑。她常常想,到底格格嫁给皇上是幸还是不幸?可若不曾想见,怕又就此错过了一世……

海兰珠一直抱着九阿哥等皇上下朝,甚至奶嬷嬷来奶孩子也不曾松手。后来哄着便自己也睡着了。

皇太极回来时,便是这番情景。

醒来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叹口气,只是问道:“你不开心我这样做?”

“皇太极——你把孩子送回去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今儿回来便听说你喜欢这孩子喜欢得紧,一直不松手。又何必跟我说违心的话。九阿哥算来也有你的血,虽然比不上咱儿子,可是——”

“没有可是。”海兰珠转过头,“我不能因为自己没了孩子,就去抢别人的!”

他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压了下来。

“我说了,这孩子今后就你养,将来就得叫你额娘!这是他的福气!除非你不答——”

“我不答应!”海兰珠坚定地说。“我明白做娘的心情!”

“你!”皇太极气得脸色涨红。“那么为何就不明白我心情?”

九阿哥是个极乖巧的孩子,终日很少哭闹。海兰珠的心思挂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忘了伤痛。

那日她为了九阿哥的过继问题和他争执了很久,气得他最后甩袖而去,她只来得及低低唤了句:“别走。”九阿哥便哭闹起来,待她手忙脚乱安抚好抬头却发现早该离开的人却端坐在南炕正瞅着自己。

“你、你不是走了么?”

皇太极很是别扭地看了眼她,青筋暴起。

“宸妃娘娘叫我别走,我怎么敢?”

她哑然,哭笑不得之际发现他正朝自己敞开怀,她只有装不明白。

“干嘛?”

他故意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死丫头,还不快过来?”

她对这个称呼很玩味儿,只好乖乖地走到他的怀里。皇太极将头枕在她的发髻上,那丝滑的发丝如缎,感触沁凉。的9b

“海兰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

她没有回答,眼眶已经微微发热。

“这世上,能拒绝敢拒绝我的女人只有你。”

她蜷缩在他怀中,杏黄色的旗装映在他的黑色马袍上,上面一对碧玉莲花成双成对,如菟丝花的缠绵难分,辗转在心,她只觉得柔软异常。

“海兰珠,千万别辜负我。”她听到这句话,心头便突地一跳,推开他,转身沉默。

她纤细的腰肢柔软欲碎,虽然掩盖在宽大的袍子下却依旧丰满的胸部,半侧过的头掩映在两把头粉红的流苏下,若影若现的容颜有种清丽的娇艳,看在他的眼里如此魅惑。皇太极不由得按到她,情欲的灼热呼吸吐在她的脸上,仿佛要焚烧彼此的灵魂。

“你这小妖精。”他半开玩笑道,极缠绵地吻遍她的全身。她在他的怀中躲避,娇羞地别开眼。“告诉我,喜欢么?”

她伏在他的肩上,点点头。

他在极度激情之下,唤着她的名字。她隐约听到夹杂着的几句,竟惊汗一身。

“海兰珠,再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她整个脑子都已晕眩,八阿哥最后的容颜慢慢变成了豪格。整个人失神地望着天花板,那圈圈花纹漩涡一般的排列,仿佛无边无际地蔓延着,许许多多的不堪回忆掩藏其中,这整个人生都已沦丧其中……

出宫静养将至一个月,关雎宫也在日夜修葺下装饰一新。仿佛这样便可以掩盖住那些伤心事一般。

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这座挂着他对她爱意表达,却金玉其外情海深沉的关雎宫。

九阿哥的事情终究是她胜利,方回宫的歇下脚,海兰珠便催着乌兰收拾物什去永福宫。

乌兰嚷着送九阿哥这种事情吩咐下人们便可以了,海兰珠自己去实在有失身份。

海兰珠对此只是淡笑不语。乌兰看到她笑才安下心,要知道当回到关雎宫门前那一刻,她有多么担心海兰珠会触景伤情,好在格格没有任何不妥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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