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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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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背上爹的荣誉一战,自是不能丢了他的面子,即使是皇子也要得罪一回了。
我闭起一只眼睛,慢慢地瞄准靶心,回想起第一次学箭时窝在爹的怀里,他温暖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耐心地讲解着射箭的要领;想起爹帅气的一挽弓,三支箭同时飞身射中红心时娘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想起我被弓磨破了手掌一串串的泡,娘忍着心疼为我轻轻上着药;想起爹去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不断地练习射箭,直到可以三箭齐射时,一回身却瞥见娘披着单衣扶着门框,翦水双眸落下一颗颗眼泪……
我轻轻抽了下鼻子,掩去眼中涌出的温热,将那矗立在百米外的箭靶想象成噶尔丹,想象漫天箭雨中,爹的一身戎装瞬间被血水染红,连娘亲手绣在衣襟里侧的名字都被鲜血所覆盖,心口汩汩流出的血液淹没了爹的笑容、娘的眼泪,以及我最温暖的家。
苦痛、悲愤、仇恨……种种情绪刹那间从心底喷薄而出,顺着血液流到指尖,倏地松开手,三支箭在众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齐齐射进靶心中央!
四周一片寂静,直到皇上忍不住拍了下龙椅上的扶手,兴奋地叫了一声:“好!”众人才仿佛醒悟过来,随之鼓掌,由最初的零零散散到雷鸣震动,然那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却好像蒙了一层什么,那般遥远。
踉跄了一下身子稳稳站住,放下手中再也举不起来的弓,眼前爹娘不断交错的面容渐渐模糊直至不见,我才转过头,恢复了适才的平静,朝十阿哥一福身:“十阿哥承让了。”
他的面容清晰可见一片红一片白,紧抿了抿唇道:“输就是输了,说那些场面话作甚?爷服的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儿开始,也算你一个!”
我笑得越发灿烂:“十阿哥不愧贵为皇子,顶天立地真男儿也。”
他被我夸得面上竟泛起一丝羞赧,清了清嗓子,打量了我一眼道:“你也不差,巾帼不让须眉,之前我倒真是小看了你,谁料紧接着便栽了一个大跟头,我记住你了。”
“十阿哥莫非是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看着可不像,十阿哥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侠义心肠、又宽容大度的好人嘛!好人会有好报的,十阿哥。”我狡黠地眨眨眼。
他神色微愣,随后一笑,不再同我斗嘴,转身屈了一膝跪向正襟危坐的皇上道:“儿臣愿赌服输,请皇阿玛赏赐玉格格。”
我也连忙跪下说:“奴才放肆了,不敢求什么赏赐,还请皇上恕罪。”
“哈哈,你何错之有?何来恕罪?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深得乃父真传,若我满洲女子也都如你一般,当真是扬我大清国威!”
皇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重重夸奖了我一番,便朝梁九功示意,想必早已做好了安排,只听梁九功上前一步宣道:“忠勇侯之女尹氏弄玉,秀外慧中,才德兼备,深得朕心,今着旨赐承乾宫来仪阁供其居住。”
弄玉吹箫,有凤来仪。
我抬头看向皇上,那双阅尽凡间百态的眼眸虽清明,却深不见底。
“奴才叩谢皇上恩典。”
中秋宴散了后,我和几位格格在嬷嬷、宫女的簇拥下回了承露轩,我和宛澜走在最后,身心疲惫地不想多言,但即使这样也难以避免她们将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回到屋子里,我一头扎在床上,望着层层铺叠交错的帐幔,回想这一整日来的种种遭遇,恍如梦境。
“小姐那三箭射得真是漂亮,那些个宫女太监们都看傻了,就连格格们也都私下议论着,说小姐比那些阿哥们的箭术还要精准,澜儿心里可是得意呢。”宛澜坐在旁边,边为我梳着散开的发丝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我所没看到的场景。
我伸出右手,摩挲着被弓磨红了的手心,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咝——”的轻吟。
“小姐!”宛澜惊呼了一声,捧着我的手,盈盈双眸转瞬便落下泪珠。
“我还没哭呢,你倒先掉下金豆子了。”我抹了一把她的脸蛋打趣道。看她这副样子,原本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这手倒是越发娇气了呢,大半年没摸过弓箭,技艺上虽未生疏,却还是生生磨疼了心。
忽而想到什么忙坐起身,唬地宛澜一跳,我从怀里摸出那个兽骨扳指,比试完射箭我便摘了下来,兴许随手放进衣襟里竟忘了还给那个人。
正怔忡间,响起敲门声,声音不大又带着一份小心翼翼。
宛澜忙跳下床去开门,隐隐有说话声,又轻又细,却不是女孩子的,应该是个小太监。
宛澜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小瓷瓶,见我好奇,忙将瓷瓶递给我:“是一个小公公送来的,我问哪位主子,他也不说,只说了这药膏的用法,一日早晚两次,可消肿止痛。”
我打量着手中的瓷瓶,白色圆圆的瓶身上印着深浅不一的云纹。拔去瓶塞凑到鼻前嗅了嗅,顿觉一阵清凉中沁着淡淡的香草气息。
眼前闪过那双干净纯粹的眸子,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不禁咧咧嘴角。
宛澜古怪地看我一眼,沾湿了帕子拉过我的手边擦边说:“小姐,澜儿给你净完手上药吧。”
我应了一声,歪在床上任由她鼓捣。
药膏摸在手上清清凉凉的,宛澜的动作又轻,我被她揉得昏昏欲睡,眼睛阖上前忽然见那个适才被我扔到一边的“瓶塞”竟一点一点的松散而开。
好奇心地驱使下,睡意立时散去不少,我伸手去摸已经变成一个纸团的“瓶塞”将其展开,一张裁成手掌长度、细窄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飘逸的小楷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眼睛里,渐渐演变成一句话,一个人……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红得吓人……”宛澜的声音有些颤颤地,小手贴上我的前额,疑惑地皱起眉:“好像没发烧啊……”
我忙伸手摸了摸脸颊,果然滚烫地可以煮开一壶水了,只支吾着说道:“没……我没事,很晚了,睡吧。”说着将那张字条随便一团塞回瓶口,拉过被子蒙头躺下。
宛澜也累了,躺下不久便睡了过去。我却是辗转反复,难以入眠,脑海里被那八个字填得满满的。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我闭了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翻身披了一件衣服起来,点上一盏小油灯,将那张字条重新打开放在桌子上,默默看着。
“你这个坏蛋,”我指着它小声嘀咕:“都怪你,我现在睡不着了,你说怎么办?”
正思虑间,窗外忽而响起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箫声,我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腾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观得处那儿仍有几间屋子在亮着灯。
随即,我原本弯弯的嘴角渐渐平直,继而皱眉深思。这曲子……不是那两个夜晚我听到的,而是,《凤求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本是一首琴曲,当年司马相如对卓文君一见钟情,在宴会之上抚琴而歌,搅得卓文君芳心始乱,毅然决然与其私奔而成夫妻。后来元朝有个写剧本的写《西厢记》时,又让张生为崔莺莺弹奏了这一曲。
记得当时娘和我趴在桌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娘还不时说什么“封建礼教害人不浅啊”、“古人思想真要不得啊,这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也被禁啊”……
然后就听门被用力推开,爹瞪着一双眼将我抱到床上,和娘开始了“抢书大战”,一个扬言要把娘在坊间买来的全部销毁掉,一个则威胁说这些都是她用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钱买的,每一本都是绝版珍藏本,烧了就没了……
两人争持不下,直到我困得睡着后都没结束。
箫声忽止,我沉浸在对往事追忆中一时未觉察到,仍站在原地,一手扶着窗棱。
“你还未睡?”
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我缓过神,见十四阿哥站在窗外,一手握着一支玉箫。
我盯着那支箫,垂在身侧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我反复铺平又揉皱的纸条,不答反问道:“适才是十四阿哥在吹箫吗?”
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有些漂浮不定地四下望着,最后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问我:“好听吗?”
因为声音太小,我踮起脚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清楚他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随即脱口道:“很好听。”
我点着头,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首你我合奏的曲子。
他忽而笑起来,眼眸黑如夜空,落满繁星。我怔愣了下,只见他随手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木槿花,风一般跑过来插在窗棱上,歪头看了一眼,又风一般跑远了。
紫红色的花苞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月光,被风一吹,如水波宛转流动,华光溢彩,隐隐有欲绽放开来的迹象,只是可惜被折了。
我找来一支瓶子,倒了些清水,将木槿插在水中,期待明日,它真的能开放。
支在桌上的胳膊下面似乎压着什么,硌得微疼,移开手臂看去,却是那一枚扳指。原本平静下来的心绪一时间又被翻搅起来,对着油灯一圈圈打量着它,直到扳指内壁上一块块细小的凹凸吸引了我的注意,忙凑近了看去。
娘生于正黄旗满洲官宦世家,虽在嫁给爹后几乎与家里断绝了一切来往,又从未让我按照满洲习俗称她“额娘”,却还是教会我基本的满文。
所以我自然认得,那小小的扳指里面,刻着一个满族文字:“祥”。
正文 烟云过
早上还是晴朗的天空,未过晌午却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不过相比此时云涯馆内的温暖热闹,这样的秋雨没煞了风景,反倒平添了一种诗情画意的韵味。
兰宁和兰雅自母妃去后,分别由宜妃和德妃抚育,现下进了园子,晨昏定省自不能少,而我原打算晌午时要兰宁陪我去无逸斋,将中秋宴上借来的扳指还给十三阿哥胤祥,所以同她们一道来了云涯馆。
我们前脚刚到,佟妃并和贵人姗姗而来,她们倒未想久坐,只道闲聊几句便散了。谁料下起了雨,宜妃邀她们二人留下,四人玩起了纸牌打发时间。
玩乐的时光过得倒也奇快,转眼便日落西山。雨势已收,阳光倾泻绽放而出,透过雪白的窗纸斑驳洒落在我们身上。
彼时,我们正坐在西窗下的条炕上吃着蜜饯干果,听宜妃、和贵人斗嘴,这两人都是性子爽利,快人快语。反观佟妃和德妃则娴静的多,偶尔才插一句打趣。
“这天儿也晴了,你们几个孩子若是觉得闷,就到院子里透透气去,一会儿在我这里用晚膳。”宜妃笑着对我们说道,又看向一旁的三人,“妹妹们也留下吧。”
“那是自然,宜姐姐将我们的荷包都赢空了,难道让我们回去喝西北风么?”和贵人一半气恼一半笑嗔道。
“哎呦,妹妹何时这么小气了!不就几个金瓜子而已,也值得你跑到我这里哭穷来了,仔细让小辈们听到了笑话去!”
宜妃说完,和贵人便朝我们这边看来,我忙一手拉着兰宁,另一只手则拽着兰雅,宛澜也从炕上滑下来,我们一溜烟地朝外室小跑而去。
“咱们这就去园子里耍着,免得当着咱们的面,和主子害羞撒娇了!”
我回头朝兰宁说笑,她抿嘴而乐,神色忽变,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然而未及看清什么,迎面撞上一堵厚厚的墙。
“啊!”我吃痛地闷叫了一声,捂着鼻子仰望着那个害我受伤的凶手。
“给九阿哥、十阿哥请安。”
留在内室里伺候着的宫女们整齐划一地福下身请安,我旋即明白过来,忙随之问了安,低头盯着九阿哥松色长袍的一角,右手想去捂鼻子又不敢。听秋蝉说过,九阿哥的脾气阴晴不定的,高兴时出手阔绰,喜欢打赏下人,可是生气时最受迁怒的也是下人们,甚至不光是下人,连身边任何人都会牵连。谁又知道这位爷今日心情可好呢?
“都起来吧,原来八妹妹和十妹妹都在啊,正巧也不用派人去承露轩寻你们了。”九阿哥胤禟的声音抑扬顿挫,说话竟有些像唱曲儿,又透着一股子几不可闻的戏谑。
我起身时忍不住打量了一眼他,瘦高的个子,脸色红润,气色很好,五官生的俊逸非常,线条竟像水墨画上去的,一双丹凤眼像极了宜妃,飞扬的神采也如出一辙。
这样的相貌,当配得起这样的身份,天生贵胄,皇子之尊。
他的目光只是在我身上停留眨眼的功夫便移开,似乎我和这房里的一支花瓶、一本书无甚区别。倒是十阿哥厚道,朝我微笑着点点头。
“你们哥俩今儿过来的可真是早,可是用过晚膳了?”待他们请了安,宜妃忙笑着问道。
九阿哥未答,倒是十阿哥抢着开口道:“宜母妃怎的忘了?今儿是九哥的生辰。九哥早早便说了要来这里用膳,我也来母妃这儿讨口饭吃,母妃可别撵我走。”
难得十阿哥七尺男儿,竟如七岁男孩般撒起娇来,众人都掩嘴而笑。宜妃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慈爱地道:“眼巴巴地等了你们哥俩一天了,原以为会用了晚膳再过来,适才还与你德母妃她们说让她们留下用膳,既你们过来了,就一起吧。”
“宜姐姐客气了,既是九阿哥生辰,咱们就不叨扰了,雨停了,咱们也该回了。”德妃说着,散了手中的牌起身,其他二人也起身欲走。
“扰了几位母妃的兴致,是儿臣的不是了,改日再上母妃们那儿讨口茶吃。”
“那是自然,听说九阿哥平日里喜饮庐山云雾,正巧昨儿我那儿刚领了几两新茶,这可就为九阿哥预备下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挑了帘子送她们出来,后面照例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拖拖拉拉一群人一齐从屋子里出来,将小院子都填满了。
我们几人自迈出了屋子就没走远,只是站在廊下,自是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此时见德妃等人要走,都福下身去送行。
香色的袍角在我面前一停,忽听德妃说道:“玉格格得了空也到我那儿去坐坐,五格格大了不爱撒娇,我那儿总是太清净了。”
“是,明儿奴才就叨扰娘娘去。”
待送走了德妃等人,我仍目送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暗自思量,却听九阿哥在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奴才宛澜,到冬至才满十二……”
我猛地回身,见九阿哥倚着廊柱,一手环胸,另一只手捏着一把折扇,挑起宛澜的下巴,轻佻的目光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宛澜低着头,脸红得不能再红。
我忙把她拽到身后,朝九阿哥说道:“澜儿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哪里冲撞了九阿哥,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见我,目光立时冷了几分,眼中的戏谑却不减,只是歪着头瞥了我一眼,又看看宛澜:“真是个护奴才的丫头,爷还没把她怎样呢,这要是……呵呵……”
他没有说下去,我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下意识地攥紧宛澜的手,防备地盯着他。
“要是如何?”
他不妨我直视他而问,神色微诧,十阿哥好心在旁提醒:“九哥,咱们进屋里吧。”
九阿哥哼了一哼,斜眼瞟了十阿哥一眼:“十弟,何时你的心开始向着外人了?”
十阿哥闻言看了看我,面色微红,尴尬地用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眼角瞟到进向院门,神色一喜,唤道:“八哥,老十四!”
九阿哥一见八贝勒和十四阿哥也来了,立即敛去适才的戏谑。兄弟几人简单见完礼,我和宛澜也请了安。抬头便见十四阿哥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弄玉,你怎么在这儿?”
一语出,众人都望着我和十四阿哥,似是在考量我们何时变得这般熟悉了,十四阿哥竟直接呼我的闺名。他似乎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正巧这时宜妃身边的秦公公挑了帘子出来朝两位刚到的阿哥请安道:“主子听说八贝勒和十四阿哥来了,请阿哥们进去吃茶。”
八贝勒胤禩点点头,捋捋袍角迈了进去,九阿哥、十阿哥紧跟其后,倒是十四阿哥进屋前,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道:“晚些时候我还去找你。”
“十四弟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来给我们几个做哥哥的听听?”
走在最后的九阿哥突然收回了一只脚,转过头大声道,伴随着暧昧的目光,让我的脸立时有些烧。瞥了眼扭过头回瞪他的十四阿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大声说道:“十四阿哥让我转告您一声祝福:‘猪——你生日快乐!’”
说完,我不敢再留,拽着宛澜拼命跑出了云涯馆。满地菊花瓣被我们踩在脚下,耳边吹过凉爽爽的清风,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小……小姐,澜儿跑不动了……”宛澜在身后呼呼地喘着气。
我停下步子,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继而双手一伸,直挺挺地躺下,不理会宛澜的惊呼,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澜儿,我很久都没像今天这般畅快过了,我知道得罪皇子阿哥的下场是什么,我不是不怕,只是有时候,活着真的很累,相反,死就容易多了。”
宛澜没有说话,我微闭了眼,抽出一条帕子蒙住脸,慢慢回忆道:“哥哥走了,爹走了,娘也走了,我不知道何时轮到我。娘走的那晚我真的想跟她一起去了,我知道娘不会答应的,她让我好好活着。可是现在的我,举目无亲,我能依靠谁?每次听到八格格和十格格骄傲地说起十三阿哥,你知道有我多羡慕吗?如果,我的哥哥也活着该多好,娘不会忧伤成疾,二叔的两个儿子也不会胆敢欺负我,我也不会被送来这里,仰人鼻息!”
说罢,我愤愤地坐起身,帕子随我起身的动作滑落在地,我顺手去捡,却有一只手先我一步拾起递向我。目光沿着银白色的袖口上移,终于又看到那一双眼睛,乌黑、深邃的眸子此时被金灿灿的阳光映射出一种淡淡的异样光彩,唇角依然挂着一抹笑,云淡风轻的笑容霎时吹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接过帕子边轻轻擦去头上粘着的野草、灰尘,边朝远远站在一旁的宛澜瞪了一眼,她无辜地低头绞着两只手,我轻叹了一声,也不难为她,知道定是眼前这位阿哥主子有令下来不让她出声的。
十三阿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像我适才一样在草地上躺下,双手交叠成枕,若有所思地望着头顶上悬浮着的火烧云。
见他不说话也不走,我也懒得动,索性坐在原地玩弄着手中的帕子,心底还有一丝小小的不忿,明明这里是我发现的好地方,跑来发泄一通还被人逮到了。你不说话,我也自当你是透明的,你不走,我自然不会先走。
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这畅春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上面都盖着他们爱新觉罗氏的大印,我也全当做暂时不知道。
“人死了,灵魂还会存在吗?”
过了许久,冷不防他突然开口,却问出这样一句话,我不免打了一个寒战。“死”这个字眼是皇家忌讳,他却当着我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即使他这个说者不怕,我这个听者也许小命不保矣。
学过宫里的规矩,这种时候最好明哲保身地选择沉默,然而鬼使神差地,我把玩着用手帕叠出来的小老鼠,顺口说道:“有的吧,娘说有。”
“那她来看过你吗?”他闻言,突然直了下身子,一手拄着头侧身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的期待灼地我的心一烫。
“没有,”我抬头,眨巴着眼睛,“但我知道,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祝福我。所以我不能哭,不能伤心,我要每天都笑,我要过得开心幸福,娘就放心了。”
他深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朝我一笑,一跃而起抖去身上的土,向我伸出一只手,见我不解,他只道:“起来,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正文 飘零落
未曾料到,他说带我去好玩的地方,竟然直接坐上马车出了园子。
虽是临时起意,他似之前便有准备似的,只拍了两下手掌,便有几个跟班模样的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得了吩咐便下去准备,不片刻,我仍有些不可置信地被他拽上了马车。
我们一行四人,我和他在车里,驾车的是他的一个贴身小太监小粮子和一个好像叫做萨哈的护卫。其他人,包括宛澜都留在园子里,因为他说,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人越少越不会引起注意。
仍记得在出畅春园门接受侍卫临检时,我紧张地大气不敢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拽紧身边一切能抓住的物什,冷不防抓到他的手,急忙松开。
他却只是看着我笑,随后挑开车帘的一丝缝隙,端起皇子的架势,倨傲地道:“我和十四阿哥要去四贝勒府上办些事情,怎么?齐总管是要看一眼四贝勒的手谕才肯放行吗?”说着,他的右手便伸进衣襟里。
因为帘子开的不大,我也无法看到车外究竟是何情形,但是光从那畅春园总管回话时的结结巴巴的语气就可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紧张地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怕弄出声音,我极力忍着笑,单手捂着嘴,只闻那人答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来人,还不为十三爷放行!”
直到马车出了园子,我一把掀开马车上的小窗,探头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刚才真是憋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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