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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战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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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松愕然,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再随意言语。

他二人战得甚欢,游斗了多时,蓝衫书生毕竟凶猛,大喝一声飞身跳起,抡起大葫芦瓢儿便用力往下压砸。褐衣书生看似暴躁,目光却有些呆滞,随手用自己手上的一只小葫芦瓢儿抗迎抵挡。相撞之下,听得嘎吱一声,小葫芦瓢儿顿时崩裂,几块碎屑被震散于地上,滴溜溜乱转。

褐衣书生大惊,一手握定大葫芦瓢儿横竖防护,一手撩起衣袍下摆,接连数步往后跌撞退去。蓝衫书生哈哈大笑,道:“那九妹爱的便是你重承守诺的气节,你若是抵挡不得,用了道外法门,破坏你我决斗的规矩,便是无信无义的小人。”褐衣书生口舌微张,正作咀嚼吞纳之状,闻言不觉怔然,略一迟疑,左右肩头正被对方的一大一小两个葫芦瓢儿打中,不由痛得纸牙咧嘴、唏嘘不已。

蓝衫书生看他犹未反应过来,不敢怠慢,手中的两个葫芦瓢儿划着圈儿摆回,勾出的弧线圆滑顺畅,倒也有几分的干净潇洒,犹自哼道:“你分明便是呆板迟钝了许多,如何还执迷不悟,竟说自己未陷入邪道旁门?”

褐衣书生眼波沉腐,却是不言不语,只将剩下的一个小葫芦瓢儿往他掷去,如此便是赤手空拳,果真两袖清风了。

蓝衫书生轻轻避开,狂妄不羁之中似乎隐约夹带着几分无奈,骂道:“你善性虽然蒙蔽,但死不悔改、执拗难返的恶劣习性却是丝毫未变。我又是劝说喝斥,又是拳打脚踢,十八般的能耐都用上了,依旧还是对你无功无效。可笑,可笑,难道我这兄长还会捉弄陷害你不成?”

言罢双臂一合,将二个瓢儿彼此磕碰,一番相撞振威以后,蓦然一步踹出平底黑鞋,竟用那不着布袜的赤足堪堪踢去,喝道:“莫要胡乱抗逆,还是乖乖给我倒下吧?”

褐衣书生猝不及防之下,不及躲闪回避,索性牙关紧咬,反倒提脚迎上,却以膝弯箍凹顶力架住。蓝衫书生极尽气力地踹踏,有意教他跪下,却如扳动那大石头一般,始终不能动弹。

青衣一旁瞧得仔细,低声道:“不对,这并非寻常的凡人力道。”杨起三人甚是不解,皆道:“不过是气力雄厚一些罢了,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呀?”青衣只是摇头,眉头微蹙,更是全神贯注地观看。

蓝衫书生心中惊疑不定,慌忙往后退却几尺,厉声道:“你这是作甚?”。褐衣书生冷冷一笑,猛力喘息呼吸,身上竟似生出了许多的风云,悉数贯入长袍之中,如一个庞大的气囊,摇晃震颤。其神色也变得更加狰狞,目光森然阴恻,尽是遮掩不住的凶恶之意。

第十三章

蓝衫书生脸色微变,一改先前的放荡滑稽神色,大声道:“你看不是敌手,毕竟还是要用那法子不成?”话音方落,便看褐衣书生狂声怒吼,形貌瞬间变幻,身材体量暴长一丈二尺有余,将衣襟尽皆撕碎散下,飘落一地。

黄松颤声道:“它的手掌大如蒲扇,只怕有千斤之力尚是不止,若是相扑肉搏,还要那葫芦瓢儿何用?”见其胸阔腰圆,肩背四肢之上黑毛汹涌遮盖,赫然便是一头巨大的熊怪。

祁恬惊道:“原来是个妖怪!这番现出真身原形了。”看蓝衫书生形势危急,张弓搭箭便是一射,正中熊妖的足踝。那妖怪负痛不过,转身便跑,它虽是硕大无朋之极,但却颇为敏捷,顺着后面的一处内谷山壁攀援而上,机巧灵活,不多时便已然窜上了崖顶,翻身而过,从此再无踪迹。

蓝衫书生顿时慌了神,手舞足蹈,奔走呼喊,竟是招呼那熊妖回来,眼见得它杳如黄鹤,不觉怒道:“眼看便能分出胜负,乘其不备之时就能将之擒获,不想你们却跑来捣蛋,坏我好事。”用力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葫芦砸来,被杨起一通拳脚打落。

祁恬大是恼怒,驳道:“若非我将妖怪吓走,你此刻早已被它咬伤,不思感激倒也罢了,如何还恩将仇报、无理取闹?”

蓝衫书生呸道:“狗屁,狗屁,他哪里是什么妖怪?可怜我那兄弟,不过是受了莫名邪药,暂时成为半妖而已。我好容易将他诳回此地,设计绑缚之后,再慢慢寻思救治之道,却功亏一篑,被你们肆意臆测、破坏殆尽。”

杨起闻言,不禁与祁恬三人面面相觑,暗道:“当时情况突兀,我们也不及思忖,他也未能解释,这误会实在是万难避免的了。”蓝衫书生犹自跌足不已,忿忿闯进木屋,轰隆一声,顺手将木门甩上,竟是泄气冲怨之状。便看那楹上的夸赞美誉晃晃悠悠,一时拿捏不住,又被谷风轻轻挤兑,终于震将了一条下来。

黄松苦道:“若要破译地图碎屑的奥妙,便非要这好善先生觑看研究不可。此刻不经意得罪了他,耿耿于怀之下,如何还能尽心尽力地帮忙?”

青衣眼睛一转,一人缓缓走到木屋之前,大声道:“大凡中了半妖邪物之人,世上更无一种草药丹丸能够解救,便是三界、化外的神医再世,也开不出一张医治的方子。”屋内蓝衫书生冷哼一声,口中嘟哝不已,却听得不甚清晰。

祁恬颇为奇怪,道:“但凡病患伤势,皆会有一味或是几味药材对应,难道这半妖之症,尚有什么奇异独特之处不成?”

青衣道:“服下能够变化成半妖的邪物,既不同于吞食毒药,又不同于阴阳失调、经络闭塞的病患,所以不能合于那一般的解药、药方奏效之属。若非找着适宜的驱妖引,再辅以《诗》、《书》、《礼》、《乐》或是《论语》教化,还原人性文化,便是过得千秋万载,也不能除去体内的妖气。当日受鬼太子恶事,那郡王妃便是尚在人世,此刻想必也与褐衣先生无二了。”

众人闻言,皆是讶然。杨起凝神倾听,发觉屋内抱怨哼呼之声渐渐熄绝,不由心中笑道:“他所言所语,一字一句,悉数是那蓝衫书生颇为关注之事。他便再是恼恨气愤,也在那不知不觉之间,安静平复了心志,也好探听得一个明白。”

黄松摇头道:“这道理好说,举止却甚是难为。你看了那熊……褐衣书生的本相及变化之状,可能推测出他的驱妖引是何物什,所在何处?”

青衣不慌不忙,道:“我若是知晓他的前后来历,细细琢磨,未必便是一件难事。得了……”话未说完,便看木屋之前,本是闭合得严严实实的大门,砰通一声被人推开,微微莞尔一笑,忖道:“你还是按捺不得,自己出来了。”

蓝衫书生神色颇为尴尬,咳嗽一声,鼓状了中气底息,大声喝道:“你一个牙齿尚未长全的娃娃,如何敢在我这汗牛充栋、才识五斗的学士面前胡言乱语?倘若汝等只在一处不相干的地方呱噪倒也无妨,却偏偏赖在我的房前来那怪力乱神之论,教旁人无意看见,定然会将我这才情谷的严谨治学之名一并陷没了进去,其时岂非冤枉?怪哉?苦哉?罢了,罢了,看来你们不说将一个痛快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不如因此进到屋里来,絮叨完了,速速给我离去才好。”

青衣微微一笑,依旧是神态从容,衣袖摔荡一番,掸掸身上的尘土,引着众人跨门而入。

屋内别有一番风景,舍却了那锦缎棉绣的屏风,却是竖起几块为支架撑承的壁画,青衣啧啧称赞,道:“这是那曹不兴的西域画像了,此物失传已久,不想今日却能在这里相遇。”

再看边上一幅,奇道:“这莫非是顾恺之的维摩诘真迹么?如何被搬到了这屋内?”仔细一看,恍(书)然(网)道:“原来是绝世的壁摹,虽然少了真品的三分神韵,却也将那七分的光彩悉数临摹了下来。”

走得几步,看后面立有一壁,沉凝良久,拍掌笑道:“是了,这是那妙手神匠戴逵所塑的佛像与狮子国王像。世人所谓的瓦棺寺三绝,不想都在这偏僻山谷中得窥形容。”

他自言自语,却听得杨起三人云中雾里,不知所以,蓝衫书生更是瞠目结舌,讶然道:“甘罗十二岁为相,说服得张唐出使燕国,是为大智之童。曹冲七岁称象,解弱冠之尚且不能,是为大慧之童。外黄少年进谏项羽,消江东霸王屠城之厄,是为大勇之童。此时观你言语,轻易见便能辩别三宝,是为大学之童。”

杨起微微一叹,对祁恬笑道:“这番赞誉,我等不学无术之辈,一生也是不能企及的了。”祁恬扑哧一笑,低声道:“所以你还是学好降妖除魔的本领,以后竭力成为一代小有名气的剑侠好了。”却听得蓝衫书生又道:“依笔划雕刻而言,却不知我这维摩诘的临摹如何?”

青衣不假思索,应道:“我观其技巧,一应以朱色层层绚染着墨,眉目鼻梁当以白粉凹凸予以琢刻,正得好处。”蓝衫书生哈哈大笑,连声称妙,甚是畅怀抒意,与方才阴沉横挂、恼怒昭显的神色,果真是判若两人。黄松心中稍安,喟然一叹,低声道:“幸甚,幸甚。”

众人在一处圆几盘膝而坐,寒喧几句,又受了主人的好茶。只是那蓝衫书生只对青衣殷勤有加,瞥看杨起一眼,也是稍有和颜悦色,唯独对祁恬和黄松不理不睬,半句也不肯搭话。

祁恬暗道:“我伤了他那妖怪兄弟的足踝,敛财管家却做了不合他心意的阿谀奉承,自然不得他欢喜了。只是本姑娘行事端正、侠义皓然,自有一套评鉴品性的大道公义,又何必在乎他人的莫名想法?”她心中如是,便安然坐在杨起身边,四处张望打量。

蓝衫书生嘴角一撇,欲言又止,祁恬一怔,忖道:“难道我探看一番也会得罪他么?”毕竟有些不甚服气,便故意作出一些睥睨之状。杨起看她耍将起小性子,悄悄递将出一个眼色,祁恬心中会意,便吐吐舌头,低头细细饮茶,依然一副文静秀气的模样。黄松却是安分守己,垂眉顺目,听着蓝衫书生与青衣攀谈,竟是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青衣问道褐衣书生变幻妖怪之事,却听蓝衫书生叹道:“我唤作杨江,有个弟弟叫做杨彪,都是此地六十里外花灯镇的秀才。初时生活倒也安康,一日三餐之外,心不旁骛,彼此皆努力攻读,只盼着日后中了举人,得了功名,从此光宗耀祖、衣锦荣升。”杨起大是诧异,忖道:“小镇之中的一对秀才兄弟,如何会为阴司的鬼太子所知,又在这山谷之内隐居遁世?”

杨江道:“十年前,我兄弟二人果真中了举人,但是推荐官职之时,前来巡察的吏部官员偏偏以貌取人,道‘杨氏兄弟虽然心怀锦绣河山,但赤面长须、墨眉豹眼实在有碍观瞻,伤害官场威严,不可大用’。

此话实在是大谬之极,只是官场之上,指鹿为马有何足怪哉?那一众地方官员纷纷百结奉承,一应附和之下,皆说我兄弟二人相貌奇异,上惊华表朝廷,下唬草野布衣,只可留候在书记房中撰抄档案记录,千万不可在朝堂衙门立足坐堂云云。

如此一来,竟然连个七品的官阶也不曾谋得,空白了举人的功名。我兄弟二人一怒之下,便去找那吏部官员评述道理,他不以为然,道‘与你二人才学能够相提并论之辈,此地不以数百论,那也是以数十而计,但品貌善于汝等,却是不计其数’。

我兄弟二人虽然不是那恃才自傲之人,但也不堪如此羞辱,于是放言道‘若是苍天有眼,便该布下一个天地玄机的考场,将此地所谓的才人秀士召集起来,好好考核较量一番才是’。当时不过是句气话,孰料苍天果真有眼,不过数日之后,那天地玄机的考场还真的在镇中贡院出现了。”

众人奇道:“那是怎样的一个考场?”杨江笑道:“倘若细细论来,这个考场委实与众不同,既可说是深不可测,教人难以揣摩,却又不能抵逆,逃脱不得。”

黄松嗫嚅道:“难道我不参与,还会受到勉强不能?”他声音虽然低微,却依旧被杨江听了个真切,冷冷瞥他一眼,哼道:“天帝设下的考局,便是比那人间皇帝的殿试还要高贵得千万倍,亦是严格得千万倍。若是不叫你参加,你便是烧上无数香烛,也踏不进门槛半步。假如你别纳入选考红榜,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却也出不得天罗地网之间。”黄松面有难堪,旋即将几案之上的茶杯拾起,饮啜遮掩。

第十四章

杨江又道:“镇上所有的文人秀才,或是官绅俊杰,但凡以为有些才学见识的,俱是在睡梦酣眠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挪到了贡院之内。醒来之后,尽皆躺卧于青砖石板之上,姿态各异,神色愕然。

众人身体都是睡衣睡袍的裹束,虽然不合孔孟礼仪,好在其中尚无女眷,尴尬之余还能忍耐。于是有人张嚷着回去,在那偌大的方方正正的院子探摸了半日,方才惊觉四处大门皆已紧紧锁闭,且木门莫名之间都变化成了石门,极其牢固强悍,竟是砸不开、撞不得,教人好不烦恼畏(书)惧(网)。

大伙儿无奈之下只好另选出路,有人不知从哪里觅得铁锹大铲,寻思挖出一条地道出去,偏偏地面坚硬无比,三锤五抡之下,也不过就是几道白印罢了。还有人搬来木梯藤索,有意翻墙而出,说来邪乎,每每都是梯折绳断,不能称心如意。”

杨起叹道:“果然是上天羁绊,不让出去的。”

杨江道:“不错,众人正值惶恐忐忑,却看贡院场中平地升起一阵白烟,雾消云散之后,竟是数根丈许高的竹杆撑着许多的大红灯笼。每个灯笼挂着一条纸符,上面读来,却是一条一条的灯谜。一人大声道‘我等都是圣人弟子、孔孟门徒,习得的便是圣贤道理、忠义礼孝,如何能够坐在此地猜谜玩闹?’我兄弟二人抬眼观看,原来正是那吏部的官员,见他也是白衣白裤、内寝装扮。后面几人纷纷附和称道,自然就是他手下的奉承拍马之人了。”

青衣道:“人间百世,皆受天帝辖制。若是这个考场为苍天所立,便由不得他抵赖逃匿。”

杨江哈哈大笑,道:“此人在那一亩三分地的官场里厮混,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一时哪里还能想起这许多的道理?他话音方落,便看天上飞来一只鸟儿,落在一根竹杆峰端,大声道‘贡院已然铜墙铁壁,万难离去。不过尔等若肯猜谜,只要得了三个正确的答案,便可受神灵护佑,从容穿墙而去,否则便要终老此地,徒然嗟叹’。

此言一出,大伙儿不觉是又惊又怕,惊的是飞鸟说话,正是神仙显圣,无论情愿与否,这灯谜都是必须猜测的,怕的是倘若果真未出答案,便困在贡院之内,再难自在逍遥。那鸟儿又道‘你们将灯谜猜出,无论对否,皆要写在白纸之上,再署上姓名,投入涟漪假山的缝隙之中。若是正确,山上的百合花便会开放,它朝一人绽放三次,便是允许此人安然出院,尚能得到一些赏赐’。

我大声叫道‘假如几人同时猜中一条灯谜,那又能怎样?’鸟儿道‘先投者先得,余下之人只好另觅机缘了。因为亲如兄弟、敬重仰慕,要彼此提携扶持、共同参悟晰透,那也是可以的’。

嘿嘿!这其实就是废话了,此刻既然限定那一谜只可被一人答对、旁人不得重复应猜的规矩,那院中的人人皆是自危吓然,一者害怕受困石门,二者唯恐好处、轻快都被旁人拿去,哪里还会友爱帮助?”

青衣道:“天庭颁下的谜语,若非极难,便是极易,只是那一猜即透的反倒不能为人相信,心中明明知晓答案,疑虑之下,终究不敢言明道破。”

杨江拍掌笑道:“正是如此!那鸟儿飞走之后,大伙儿四散挑谜。可惜上面的谜面也只有六条较为透彻,被那吏部官员尽皆包下。可惜此人疑虑极重,分明就是无比简单的答案,他却不敢轻易认同,左思右忖,竟然说了另外六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词语文字,委实是贻笑大方、丢人现眼。”祁恬道:“他猜不出,难道别人也猜不出么?”

杨江哼道:“无数的灯谜之中,便是这六条谜语最为容易,也最为奇异。他报了六个错误的答案,就看竹杆上的相应灯笼烛火外燃,不多时便已然烧成了灰烬,飘洒地上,随风而没。

别人自然也就用不得了。如此一来,院中诸人皆是惶惶不可终日,抬头观看,谜面森森,字字恍如噬人钢牙,不能猜测其中的究竟。唯独我兄弟二人,各自挑了三条谜语,皆是百发百中,看的百合花开了六次,与那一众迂生腐儒的狼狈不堪相较,心中委实是痛快无比。

有那空负虚名、脸皮甚厚之人,过来讪讪搭话,渴求我们替他解困,再署上他自己的名字投入假山之中。我们也不加推辞,一并应承了下来,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不过大半日的时刻,院中诸人俱是得了护佑,能够穿墙而出,待回头观望之时,那石门却又重新回复成红木朱漆的大门。”

杨起暗道:“那吏部的官员与他兄弟积怨颇深,莫非也受了救援不成?”

他四人尽皆神情疑惑,被杨江窥破得心意,便道:“我以为那厮尚能是个感恩戴德之人,不指望他多加报答,只希望从此不要处处为难刁恶,合理安排我兄弟二人的职务便罢了。

孰料他却是过河拆桥的无信无义之人,反将我们的一番好意看成是对他的肆意羞辱,动辄喝斥训责。我们气愤之下,是喟然长叹,痛悔无眼。后来这恶人不知如何,竟得罪了当地的妖怪,被绑缚到山洞之中受苦。我兄弟与一众捕快迫于无奈,提心吊胆去妖巢营救,人未救得,却悉数被人家拿获,一排排缚在洞中的聚义厅中。”

青衣叹道:“你在衙门当差,虽是无阶无品,但那长官受难,心中便是有千百个不愿意,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只是失手被陷,这苦头想必是此得大了。”

杨江摇头道:“那妖怪不坏,算来也是个文雅的大王,说道开罪它的也只有吏部官员一位而已,它不喜株连九族,自然不会伤害救援之人的性命。只是这恶人实在可恶,好歹也要取了性命,一泻胸中的怨气恼怒才是,却叫我们站在一旁观看。

那厮惊惶失措,大声哭泣哀求,妖怪道‘观你可怜,便给你一次机会,我也效仿天帝考验一般,在这里出将三条谜语。你若是能够猜得,便能即刻释放,既往不咎,若是不能,便要被放入油锅烹煮,喂了洞中的一帮小妖怪’。我小弟看他抖若筛糠,心中不忍,便要替他猜谜,却被那大王阻止,道‘天帝尚且难为你们不得,我的字谜自然更加不堪对手’。

三条逐一提出,其实不甚难破,可那吏部浑噩之人竟然一条也不能揭开,最终被扔如了双耳大锅之中,成了妖怪的血食。我们观其惊恐、闻其凄惨,也是魂飞魄散,如在地狱煎熬一般。”

杨起忖道:“原来贡院文字一役,三界传唱,便是红尘的妖怪也知晓了你们的名号。那鬼太子未曾见过你们,却口口声声说道你们能够破译得地图,想来也是猜测之故,未必便真能译注。”心中如是,未免便有些失望,一时却也不好明言。

杨江道:“我们回到镇中,便欲将吏部官员遇害一事表奏朝廷。未料众人唯恐京城责难,不分青红皂白,却将我兄弟二人以为替罪羔羊,大肆胡说八道、栽账陷害,说道什么彼此因为私怨怀恨、不肯出手相救、蛊惑妖怪云云。我二人得了这等消息,无奈之下,连夜逃遁到这山谷之中,筑屋而居,青山碧水、花红柳绿,倒也逍遥自在、快活神仙一般。”

青衣道:“却不知先生那兄弟如何被邪物所侵,竟然惨受半妖之厄?”

杨江脸色顿时变化,愤然道:“此地西北一百余里,有一处虎王庙,华宇雕檐,房屋数百,极其气派。庙中有着一个老妖怪,本是道行高深的老虎精,手下有着数千小妖,人数虽然甚众,但却能耕种畜牧,平日里自给自足,一味炼丹修行,也不曾危害四方百姓,算得上是个善妖。

但正所谓好林之中不避枯木,群芳之中难消毒花,其中有着一个金尾雉妖,最是天下妖娆可恨之物。它本是雌怪,素来爱化作人间的绝色女子招蜂引蝶,口碑甚差,听闻便是它洞府的妖怪,也甚是看它不起。

后来不知怎样,它与一帮小妖到这才情谷外采药,竟然看上了我那兄弟,继而便遣着几个妖媒怪婆上门求亲,口口声声说道对我兄弟一见钟情,日夜思慕之下寝食难安,硬要招他为夫为婿。

我一者嫌它本性放荡,难守贞洁妇德,二者顾忌人妖殊途,如何能够婚配?于是断然拒绝。它三次送聘,我三次返还,这金尾雉妖心中纵然不满,却因为虎王那免扰众生的禁令,急切间也不敢强行抢亲。只是它贼心不死,眼看求亲无门,竟然心生歹念,寻思出一个恶毒的法子来谋抢丈夫。”

众人不觉面面相觑,忖道:“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被贼惦记着,凡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被妖怪觊觎窥视?”

听杨江道:“杨彪与我虽是兄弟,都爱喝茶,但所饮用的品种却是不同。我喝得是翠微毛尖,谷中既能种植采摘,茶叶被轻炒烘培之后,以山泉沸腾之水冲泡,片刻便能享用。他却不屑此物,只对那小山灵芝茶情有独钟,每日三盅,其乐融融。

这灵芝茶长在谷畔七星岩上,当日采得当日便要食用,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后,枯萎败坏,只能扔却,是以杨彪日日清晨都去摘上几叶,回来制成浓香的茶水,如羹汤无二,风雨不歇。

金尾雉妖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将一株黑山灵芝换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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