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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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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我讪笑,拉他进屋,回头对丁寻道:”守在门口,我们说话不想让被人听见。”看他神色一僵,我失笑,“你要想听就听吧,反正一会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随手关上门,想了想,还是打开半扇,走到后窗边,窗户敞着,搭了个竹帘隔开暑气飞虫,瞧瞧外面,人都离得挺远。
小弥猫眼晶晶亮,凑脸过来问道:“姐,莫不是要做甚大事?”语气带着鬼鬼祟祟的兴奋。
我笑叹,降。
低了声调,“小弥呀,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
从小弥房里出来,日头略见西彩,我目不斜视,竖起一根指头,隔开旁边的丁寻的咄咄逼视,“一会儿再说。”
慢悠悠走着,行至一片柳荫下,正是庭院寂静,视野里不见半个人影,我停住,拈起一根柳枝随手把玩,低声对丁寻道:“你帮我找个人……”
“何须如此!”他一步跨到我跟前,立起眼珠高声道:“圣上也绝难应允!”
“你小点声!”我白他一眼,“正是因为他肯定不答应,我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我扬起下巴,挑眉睇他,“这事你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你有什么高见,说出来给我听听?”
“……我等弟兄豁出性命不要,必要拼死护得陛下周全……”
“丁寻啊,不是我打击你,就怕你们拼了死也……咳,再说了,总要尽量减少伤亡是不是?还是智取为上,今天这女子的功夫你见到了,他师弟和荣哥哥交过手,两人似乎不相上下,他们的授业师父……”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当初李归鸿曾说过他还有别的师兄师弟?!心中大悔,刚才我怎么没问问蔚霓裳他们有多少人啊!但愿如今在聂婉娥身边的只有李归鸿和蔚霓裳。
叹息,又想到,那三人……老女人不用说了,从前只是偏执已经没法沟通,现在变成半疯状态估计更不可理喻。
蔚霓裳或许可以策反?只要我说动李归鸿……
只是,我凭什么说动他,凭什么让他帮我呢……
怔怔出神。
啾啾的鸟声从柳枝间沁出来,云影缓缓覆过庭中幽草。
半响回神,我看着蹙眉结舌的丁寻道:“你没意见了吧,好,那我再重复一遍……”末了,我问他,“旁观者清,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你帮我想想?”
他一脸不情愿,抱臂胸前,翻眼望天,许久,忽然问道:“你怎知他们几时到来?”
呆住!身子立时凉了半边!我自以为考虑周密,竟然忘了这最重要的!!
忽然体会到三江口周瑜吐血的心情,反间计施了,苦肉计甩了,连环计下了,万事俱备,临要用兵了却发觉忘了考虑风向……
我握拳捶捶额头,闭著眼深深一叹,“是我考虑不周,人真是不能太自以为是啊……”苦笑,“既然如此,我还有个下下策……其实策是上策,只是怕时间来不及,这路上一来一回的……唉,这样,你找个靠得住的人,骑快马赶回京城,到我家里请个人来……”
……
我回到主院,挑帘走进正房,一进屋就见荣哥摊了张地图在桌上,正看得出神,我想着准是幽云十六州的地图,便不去吵他,自行从几上执壶倒了杯水,坐在窗边交椅上安静地喝。
他抬头对我一笑,伸出手,“丫头,过来。”
我倒了杯水给他端过去,他喝一口放在一旁,揽住我的腰,指着地图道:“方才孙行友差人来报,他已攻下易州,生擒刺史李在钦,今已解在路上,(1)”他在地图上指点着:“我改瓦桥关为雄州,改益州为霸州,你可知我因何取这两个字?”
我笑,“这不是明摆着嘛!问我这种问题是侮辱我的智慧!”
他莞尔,“你素来知我心意,”他手指在地图上一划,“如此,瀛、鏌、霸、易诸洲尽已归入我大周版图,只待浮梁架起,我大军便可取道固安,兵进幽州!”他大手一挥,食指划过固安,咄一声点在幽州的位置,脸上是自信的微笑,雄心万丈,神采飞扬。
我依着他,仰望他隽朗的侧面,他眼中的华彩让我移不开视线。
若真能入他所愿,历史必将改写……
他转脸看到我的神色,嘴角笑意更浓,低头在我颊上亲了一下。
“荣哥哥,”我躲着他意犹未尽的唇,小声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他嗯一声,含糊道:“你说……”噙住我的嘴唇。
这……
半响终于被他松开,我喘息着,红了脸,居然在他的进攻下毫无抵抗,任他攻城略地长驱直入,险些把我要说的话都忘了……“那个,人家要说的是正经事……”怎么开口呢,着实难以启齿,“荣哥哥,有人似乎要对你不利……我是说,行刺……”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等着他提出让我惭愧的问题,比如,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深深望着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你肯说与我,我心里欢喜得紧。”
什么?
他无视我的困惑,一弯身横抱起我,走进卧室。
“啊!你干什么……”
他低笑道:“抱抱……”
……
……
第二天,侍卫呈了一张字笺,一把飞刀,字笺是被飞刀钉在门上的,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四个字俊秀飘逸,笔意淋漓:
“今夜二更。”
……
注释:
(1)(显德六年五月)戊申,定州节度使孙行友奏,攻下易州,擒伪命刺史李在钦来献,斩于军市。(《旧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九(周书)。世宗纪六)
玄青五 第33章 烟浪远,暮云重
巳未年,庚午月,巳酉日。
亥时,冲蛇,煞西。
雄州的仲夏夜凝着几分凉意,清冷如水的夜色浸过行在,云遮了冰轮,不见半片月光。
行在主院的房檐下悬了一溜儿羊角灯,微风过处,灯晕在青石阶上脉脉摇漾,正屋明间,几支桂烛幽幽曳曳,偶尔噗地一爆,灯花骤大,光焰即减,荣哥居中坐在灯挂椅上捧书夜读,我静静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丁寻仗剑立在旁边。
寂夜里,巡更的梆子声清脆响起,一声,两声……
我下意识揉弄着腰间香囊,转头看,丁寻面无表情,一一如既往,只是握剑的手指节微微泛了白。
已是二鼓……
猛听门外一声喝:“皇帝小儿!纳命来!”卡啦一声,斑竹门帘当中断开,一条人影嗖地飞进屋里,我只觉眼前灰影一闪,耳边风声猎猎,一道寒光直刺荣哥胸口!
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叮……”金属的嗡鸣直冲耳膜,荣哥胸前,一柄长剑弯成一道诡异的弧,时间似乎骤然静止,定睛看,那悬身半空的人,正是聂婉娥!
她一击不成,迅疾变招,长剑陡然弹直,借力腾身,凌空一个鹞子翻身,挟风雷之势,再次向荣哥猛刺下来!
击石火、闪电光的一瞬,荣哥身子向后倒纵,手中书本甩出,直冲聂婉娥门面!聂婉娥冷哼一声,不闪不避,腕子一抖,剑花暴盛,书册立时被搅成落蝶无数!她扁过剑身,剑尖在椅背上轻拍,略一借力,一吸一吐已转顺真气,足不沾地,如影随形直扑荣哥!
就见她腾在半空,身形却是明显一滞!
耳听她哑声骂道:“竖子使诈!”咕咚一声摔落下来,长剑柱在她身上,身子支起数寸,到底还是一头栽倒,再也不动。
“师父!”门口蔚霓裳一声惊呼,李归鸿手臂一栏,低喝“闭气!”自己纵身上前,抱起瘫在地上的聂婉娥又跳回门口通风处,蔚霓裳摇摇老女人,眼中怒火喷薄,大叫:“好贼子!忒歹毒!我与你拼了!!”跳起来拔剑就要拼命,旁边李归鸿砰地抓住她的手臂,喝道:“且慢!”一手扯着她,一手扶着老女人,目光梭巡一周,望向屋角的我。
我赶紧说道:“她没事!只是睡过去了!”走近几步,当然,和蔚霓裳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出此下策,多有得罪,但我实出无奈,想来你们可以理解,我知道对前辈这样是有些无礼了,真是不好意思。”略一敛衽,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咳,“你们放心,她只是在昏睡中,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蔚霓裳低头瞧瞧钳在自己臂上那只手,挣了两下没挣开,她怨愤瞥一眼李归鸿,忿然道:“罢了罢了,你只管向着她!”刷,她还剑入鞘,腾了手还气鼓鼓指着我。“你莫要得意!若不是我师傅……唔,功力略有折损,岂能这般轻易着了你的道!”她不屑地扬起下巴,用眼角斜着我,“你使了甚么下贱手段害我师傅?!”重音落在某个词上。
我只做听不出,平静道:“没什么,无非是在那本书里撒了点药粉……”小弥的醉魂散无色无味,还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物品,老女人把书册搅碎,药粉在空中充分扩散……我本来以为她顶多磕打一下呢,这深深吸一口气……嘿嘿,而且她在空中闪转腾挪需要运行真气,所以中毒格外深。
而我们事先服过解药,又戴着草药香囊,才得以安然站在这说话。
不过,老女人的身法真不是一般的快,她刺的那第一下,我严重怀疑这世上除了老妖精没人能做出反应,亏得我事先准备了重铠,衬在皂罗袍里面,老女人那剑正刺在精钢护心镜上,不然,恐怕迷药都没出场的机会。
“那个,我要谢谢你……”我对李归鸿说。知道老女人的行刺时间实在太重要了,大约是我昨天不肯和蔚霓裳离开瓦桥关,他又栏不住他师父,才有了后来的寄简留书。
归根结底,是他担心我被老女人伤到。
他是温和善良的人,也是遵循中国传统礼教、符合古典社会审美的人——我是指他对所谓师命和祖训的态度,想必他的内心也常常矛盾纠结吧。
“谢谢你……!”心中的感动重逾泰山,说出来却只有鸿毛般轻飘的三个字,“我知道你其实不想,不过师命难违,而你师父她未必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说,也许有些过分的执念,逆潮流而动,其实并非明智之举,何必要两败俱伤?何必要大家都不快乐?反正她也行刺过了,不如,就这样吧,你说好不好?”
他双眸一眨不眨盯着我,眼里有痴恋,有幽怨,却不说话。
与他对视,忽想起,小弥上次说他在蝴蝶谷中了机关,修养了好久,刚才乱哄哄的夜没顾上问,我脱口道:“你身上好了?前些时候受伤了?”
他点点头,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柔声道:“有劳妹妹挂怀,已大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山泉般清澈的眼眸,已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岫云样的忧伤。
似乎,人也消瘦聊聊些……
不敢多看,不忍多看。
半响,就听他幽幽道:“春山妩媚,流盼神飞,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妹妹比上回见益发娇娜了……”
……
身后一声轻响,是丁寻的剑鞘磕在硬木家具上。
“此刻你还不忘叙旧!”边上蔚霓裳一声娇叱,横一眼李归鸿,又狠狠瞪我,“好个如意算盘!你倒不想我师傅醒来岂会善罢甘休?哼!”她伸出手,“且先把解药拿来!”
真不愧是蔚霓裳的行为方式,正常逻辑能力的人会先提醒对方老女人醒来的后果再要解药吗?汗,我收拢心神,对她道:“用不着解药,过几个时辰,或长或短,要看她的功力,她自然就醒了,虽然没解药,但我准备了这个,”我从怀里掏出个青釉小瓶,瞧瞧蔚霓裳那青黑的面色,很自然的就朝李归鸿递过去,“我这有一颗忘忧丹,服下就会忘记过去的事,所有的不愉快,不开心,偏激的念头什么的都忘了,忘了那些事,人会幸福很多……”
“我不要!”李归鸿神情激动,大声道:“我不要这劳什子!我死都不能忘……”
一愣,随即心里一酸,我轻轻摇头,“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师傅的,”怕他尴尬,我语气如常,继续讲这药的好处,“她吃了就会忘记这事,忘记当年所有的不快乐,不会在没玩没了想着行刺谋反,以她的功夫,无论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或是找个名山大川隐居起来,都会比现在这样幸福吧……”这药似乎很难得,小弥只给了我一丸,或许,我该让他再多配一颗……
李归鸿别开脸,颊上淡淡飞霞。
还是蔚霓裳接过药瓶,疑惑道:“当真?服下便忘却旧事?世上竟有这神奇丹药?”
“这药不是随便吃下就完事的!”我补充说明使用方法,“你们最好找个僻静的地方,趁她昏睡给她服下,之后立刻要用内力助她化开药物,让药力顺着经脉运行一周天才能见效!切记切记!”要不是这么麻烦,我就给老女人“填鸭”了,当然,也亏得这么麻烦,否则这种药物泛滥起来绝对天下大乱。
蔚霓裳仔细把瓷瓶揣进怀里,隔着衣襟按了按,仰起脸,朗声道:“你这女子虽叫人不喜,然而让师傅奔波劳苦终是不妥,也罢,权且依你一回,我们寻个佳胜所在,伴师尊颐养天年便了!从此大路天,各走一边,我们与你两不相犯,”她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生生吞了两字,略顿,放高声调:“后会无期!”
她说完,一瞥瞧见李归鸿痴怨的神色,眉头一紧,喝道:“师弟!失了魂魄不成?!”用力扯他一把,“救治师傅要紧!”
李归鸿深望我一眼,抱起聂婉娥,跟在蔚霓裳后面默默往外走,临跨出门槛,却又忍不住回望,目中烟水迷蒙。
“你……多铎保重!”千思万绪流过心底,滚上舌尖,也只是一句珍重,我跟到门边,眼见着他们飞身上了对面院墙,转瞬消匿。
深深一叹。
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我低声道:“这里就有劳你们善后了。”不想再多待一刻,我走出房间。
身后丁寻应了一声,而后是他们的啧啧惊叹“好厉害,护心镜都凹进两寸!”
“可说呢,你瞧这里……”
语声渐消,被夜风吹散。
……
……
冰凉的空气扑上脸颊,脚下灯影颤颤摇摆,庭中落叶打着旋儿刮过青石地面,簌簌的声音像是有蛇在耳边爬。
我顺着檐廊走到西厢一间不起眼的耳房门口,冲着门里高声道:“小弥,开门。”
“姐姐稍等!”窗上亮起一豆灯光,小弥打开门吧我让进房里,眨眨猫眼问道:“如何?大功告成?”
我点头,“总算搞定,”轻叹,我摸摸他的头顶,微笑道:“这回你可是立了头功!有你在真好!”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慨。
小弥配合地把头伸过来让我摸,得意道:“我的药,绝没个不灵的!方才我原想伏在正屋窗下瞧个热闹,又一想,聂前辈在蝴蝶谷见过我,若是让她知道这药是我配的,日后传到师傅耳中,怕是师傅又要想出古怪法子惩治我呢!哎,我便一直忍在这房里,当真憋闷得紧!”他打个哈欠,“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姐,若是无事我就回房睡了,有甚趣事你明早再说给我听罢。”
送小弥除去,我关好门,执起桌上烛台走近里见屋,从墙角架子上取下软巾,在铜盆里浸湿了,绕过填漆屏风走到床边,此时是夏季,床上围屏已然收起,帐子也换成了轻薄的绡帐,我俯视这张陌生的睡颜,手中软巾轻抹他的面颊,等到易容物湿透,再按照小弥教我的办法小心翼翼剥开,反复几次,直到——
荣哥的面容完全显现出来。
红绡帐子反射了烛光,映得幽红满室,一缕夜风从窗缝溜进来,拂得火苗轻轻一抖。
我在床边坐下,细细端详我爱的男人,深深望进眼中,再也拔不出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灯下他的肌肤呈暖调的蜜糖色,线条充满张力,由里往外透出淡润的光泽。
不觉俯下身子,以我的唇细品这诱人的蜜糖,浅尝他的剑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只要他平安无恙,我别无他求。
忽然,唇间的柔软略微一动,他开始缓慢地回应我,
吓一跳,小弥补是说药效会持续几个时辰吗,居然这么快就醒了?我赶紧停住动作,红着脸直起身,若是被他发现我趁他睡熟偷吻他,未免太不好意思了!
然而腰上一紧,他揽住我的身子不许我离开,凤目依然紧闭,眉头慢慢攒起,他低喃道:“丫头……”
“荣哥哥?”
他低低嗯一声,眉心陷得更深。
到底醒了没有?难道是雄性动物的本能?汗,我伸指头小心点一下他的下唇,他嘴唇微一张,含含糊糊道:“丫头,过来,抱抱……”
忍俊不禁,我伏在他身上,近在咫尺俯视他若有期待的面容,忽然童心大起,我探舌尖在他唇上浅浅一滑,小小打个圈,他口一张,准确噙住我的樱桃颗,贪婪吮吸,尽情品尝。
每一次亲吻都如同是最后一次,不顾一切,抵死缠绵,是他一贯的BT作风。
每一次都被吻得晕头转向,心跳比平时快一倍,可头脑四肢仍然供血不足,是我一贯的悲惨命运……
他的大手揉在我的腰背上,越来越用力,似乎是想要得更多,忽然他一翻身,压我在身下,随即动作一滞,他撑住身子,左手抚额头。
“啊,荣哥哥,你……头疼?头晕?”看来这回是真醒了。我含羞看他,脸红气喘,“你先别乱动啊,我给你倒杯水喝。”可能药效还没完全散去呢,想想也是,“公主”被“王子”无不动作悠缓,从没见哪个公主醒了马上就做“就地十八滚”的,咳,咳。
我跳下床,整整衣襟,从几上执壶倒了杯水给他,他接过喝了,摇头笑道:“好不古怪,适才忽然晕起来,这会又好了。”目光四下一扫,诧道:“卧房何时变了样子?”
“这是厢房……”我从他手中接过空茶盏,“荣哥哥,咱们今晚在这睡好不好啊”无敌尾音。
他笑,“这有何妨……”忽然笑容一顿,“我几时进来的……我可是自己走来的?”
“嗯,说来话长了,”我眨眨眼,“你看,已经入夜了,我们不如明天再说?”
他直视我的眼睛,沉静道:“丫头,你有事瞒我。”
我吐口气,“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嘛,是这样,你还记得昨天收到的那张字笺吧,就是写着二更有人来行刺的那张,我当时只说我也没看懂……咳,其实吧,那个刺客武功高强……主要是她精神不正常,所以我就想了个智取的办法,”看他面色平静,可是,有好大的压迫感,我硬着头皮说下去,“其实很简单,就是从侍卫里找了个身形和你相仿的人,易容成你的样子,准备了能让人晕过去的药粉……”
他淡淡道:“迷药。”
“嗯,是啊,刺客不防备就中招了,你放心我没有草菅人命,我让那替身身外罩罗袍,内衬铠甲,算准了老女人的进攻方式,总之不损一兵一将,算是皆大欢喜吧……”
“我如何在这屋里?”
“我们在正屋厅上布局,自然要把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太远了我又不放心……”
“我头晕可是你下的药?”
我轻咬下唇,小声道:“是,是啊,那个,我想如果和你明说你肯定不答应,所以只好……咳,然后小弥守在这儿,为确保万无一失,又给你简单掩饰了面容……”
“还易了容?”他面色阴沉,“唯恐我被来人认出?”
“因、因为那刺客功夫很高嘛!总要尽可能想周全些,”莫名有些心虚,“我还不是为了……为了……”
“你便认准了我必然落败?!”他怒容满面,“适才你道,昨日的字笺些着二更有人来行刺,我怎记得其上只写了今夜二更四字?!”他深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又是他……你倒与他心意相通!”
“他是好心通知我们!”我急道:“是他师父要来行刺!想必他也很为难的!在这个时代,做徒弟的就算不认同师父的做法也不可能对师父出手吧!所以他们拦不住她,那老女人失心疯,偏执,不可理喻,可是功夫很高!我猜她在江湖上的排名肯定在头几位,我认识的人里能制住她的恐怕只有老妖精……”
他“砰”一拳捶在床板上,怒气冲冲截断我,“因此你给我下药,让我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这屋里?!你明知我决计不允仍要自作主张?!找人化装成我,竟还是用迷药那等下三滥的手段退敌!!旁人不知是计,只当是我惯行此道,贯行世人所不齿的肮脏伎俩!!”
呆住,在我记忆力,他还从没这么大声吼过我,除了当年我们为柴守礼吵架,便是那次,也是我先跟他发火的。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上,抱臂胸前,冷哼道:“说甚皆大欢喜,想是你放走了他们,你还当真有主见!这般耗费心思,只因来人是他罢!”
什么?!我是为“他”?!泪水呼地迷蒙了视线,我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颤声问:“你胡说什么!你觉得我设计这些只是为了他?!你脑子被猪踢了?!难道……至今你还是信不过我?!”
他沉脸看着我,不说话。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竟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归鸿!!!!
我夺门而出,重重摔上大门,让泪水洒在风里。
一提气,我跳上屋顶,夜风带着潮湿的腥气,吹得人衣衫凉透。
但比身上更凉的,是我的心。
他,竟没追出来……
庭中,有巡逻侍卫看见我,仰头望着,没敢靠近,我抹抹眼泪,不想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扭头往没人的角落跑去。
在后院柴房顶上,我停下脚步,抱膝坐在屋脊上,心里乱乱的,越想越觉得委屈,我埋首膝上,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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