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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继室-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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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尘不冷不淡,不气不恼,只让李嬷嬷来管这事,明月和明心的主意,她清楚,只是不便戳破,人人都想拣高枝儿,她们已经算是攀上高枝的人了,自然还想要站的更高,站的更稳。

明心和春娥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月尘只说让她们等着,却没让她们起来。

这会,她还有事要做,顾不得她们许多,只让春茗去铺纸磨墨。

春茗稍一迟疑,极其小声地问道:“小姐,您不帮春娥做主了?”

沈月尘淡淡瞥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垂着眼帘的明月,语气不轻不重道:“少多嘴,好好做你的事,别再落人口舌,说什么帮理帮亲的糊涂话。”

春茗闻言,微微一怔,寻思着小姐肯定是有打算的,便也不敢多嘴,只领着吩咐做事去了。

沈月尘走到案台后面坐下,拿出账本细细翻看了几页,却见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明月,主动迎上前来,询问道:“大少奶奶,奴婢也过来伺候您吧?”

沈月尘看也没看她一眼,静静道:“不用了,今儿不是你当班收拾净房吗?春娥方才带着脾气干活,未必能收拾得干净利索,你再去重新收拾一遍,顺便也把屋里的痰盂漱盒也都清一清。”

明月听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难看得紧,好半天都没动弹。

春茗见状,轻斥道:“还杵着做什么?没听见我们小姐的吩咐吗?”

明月气得暗暗咬牙,倒痰盂这种事,平素都是小丫鬟做的。这会,沈月尘亲自发了话,她就是不想干也得干,随即愤愤转身而去,只把帘子甩得噼啪作响。

春茗啐了一口道:“瞧她这副轻狂样子,愈发骄纵了,如今,当着主子的面也该摔摔打打的。”

沈月尘对明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撒下心来抄着账本,一面写一面暗暗惊奇,才少了不过半页,上面便有了化州橘红,雪蛤膏这等极贵之物。

她正看得出神,却听外面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报道:“大奶奶,老太太身边的竹桃姑娘来了。”

沈月尘听着耳熟,便她进来说话,只见,一个粉衣白面的俏丽丫鬟迈着小碎步,走进屋来,略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明心和春娥,径直来到案前,福一福身行礼道:“奴婢竹桃给大少奶奶请安。”

沈月尘抬起头来瞧她一眼,眼熟得很,含笑道:“姑娘起来说话。”

竹桃笑盈盈地道:“老太太想要一本手抄的《金刚经》,老太太说了大少奶奶这里一定有,便让奴婢过来寻。”

沈月尘想着老太太定是想为明哥儿诵经祈福,立马吩咐春茗道:“你去柜子里把那本《金刚经》找出来给姑娘拿上。”

春茗答应着,转身去柜子里找,随后双手捧给竹桃,笑道:“姑娘请拿好。”

沈月尘把毛笔轻轻搁下,又道:“这会天热起来了,春茗赶紧给姑娘拿上一串钱,回去买茶吃。”

竹桃又是福一福身,拿上钱,捧着佛经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沈月尘见她走后,重新提了笔,依旧看也不看跪在原地的两个人。

她既让李嬷嬷来处理此事,就不怕老太太和大夫人知道,原是瞒也瞒不住的……朱家虽大,却处处不断人,传个消息最是容易不过了。

明心和竹桃是相识的,早前西侧院大修的时候,她曾和她挤在一个屋子里住过三个月。竹桃比她的运气好,因为绣活儿做得好,被杨妈妈瞧中,如今在老太太身边也是能吱声说话的人了。

明心有些担心,担心她会多嘴说几句闲话,把事情越闹越大。

今儿的事,的确是自己故意起得头,原本是想冲着春茗来的,只先春娥试探试探,谁知,大少奶奶而且自始而终,不愠不怒,只让李嬷嬷来发落。李嬷嬷教训起人来,一等一的凶,万一再惹了老太太的嫌,一顿板子怕是逃不掉了。

明心越想越慌,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了,不禁也和旁边的春娥一起低着头抹眼泪,又不敢轻易哭出声来。

沈月尘又抄写了半页,瞧着“燕窝”二字微微出了会神,想起一事道:“春茗,你去厨房瞧瞧,咱们还有燕窝没有?如果还有的话,让吴妈下午抽空做些燕窝糕。”

春茗点一点头:“小姐,您每月都有两盒燕窝的份例,平时吃的不多,厨房里应该足得很。”

沈月尘便道:“那就吩咐吴妈马上就做,赶在午膳的时候给老夫人送去。”

老太太要斋戒茹素半个月,以后饮食清淡,她送些清甜的糕饼过去正好。

须臾,李嬷嬷从外面办事回来,才进门就有小丫鬟上前与她轻声耳语几句。

李嬷嬷面色微霁,缓了一缓气,问道:“人呢?”

小丫鬟低声道:“正在大少奶奶屋里跪着等您发落呢,已经跪了好一会儿了。”

李嬷嬷好不容易才从自家的烦心事里脱了身,谁知一回来,又摊上这样的麻烦事,蹙着眉,只快步往正房里去。

第六十九章 雕虫小技(四)

“李嬷嬷您回来了,快请坐,春茗快给嬷嬷看坐倒茶。”沈月尘笑微微地抬起头,冲着李嬷嬷说道。

“姑娘别忙了,老奴站着就好。”若是搁在平时,她一定就坐下了,可是眼下这种时候,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沈月尘见她不坐,忙让春茗搬了个绣墩搁在的身后,柔声道:“嬷嬷一早出门办事,着实辛苦了,快坐下说话。”

李嬷嬷见沈月尘坚持让自己坐,又谦让了一番,才就势坐了下来。

李嬷嬷用眼角余光瞄着几步之外的明心和春娥,语气恭敬道:“老奴因为家中有事,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了,走得太急,所以没来得及和大少奶奶告假,还望大奶奶莫怪。”

“嬷嬷这么说,可是和我生分了。我若是早些知道,一定会让门房的小厮给您备好车马,也好让您在路上少受些热气。”沈月尘撂下毛笔,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继续道:“嬷嬷家中的事情料理得怎么样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

李嬷嬷闻言,再次起身福了一福:“劳烦大奶奶记挂。老奴家中的那些琐碎小事,实在不好说出来扰了大少奶奶的清净。”

沈月尘一听,便知她是有事了。“嬷嬷别同我客气,有事就说,免得我干着急也出不上力。”

李嬷嬷重新坐回到绣墩上,吸吸鼻子道:“昨儿晚上,老奴的侄子害病没了,老奴赶早过去瞧了一眼,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就多坐了一会儿……唉……”

沈月尘听罢,也忍不住唏嘘起来:“嬷嬷可要节哀顺变啊,保重身子才好。”说完,她冲着春茗招招手:“去取二十两银子过来。”

春茗应了一声,转身去到内间数了二十两银子用荷包装好拿出来,直接送到李嬷嬷手里。

李嬷嬷不肯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不妥不妥,大奶奶,这银子老奴可不能要。”

沈月尘客气道:“这点银子虽不算什么,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嬷嬷请收下,往后置办丧事,处处都免不了花费呢。”

区区二十两银子,李嬷嬷自然不会觉得感恩戴德,只是主子赏的,便是脸面,不能不要,忙起身接过谢了。

李嬷嬷揣好荷包,继续道:“大奶奶心慈,老奴感激不尽。只是,明后两天老奴还得要经常出府去看看,老奴那侄媳妇儿也是个病秧子,日日断不了汤药,实在让人挂心得很……”

沈月尘听到李嬷嬷的话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嬷嬷有事只管去办,银子不够,也只管派人回来知会一声,我立马就让丫鬟给您送去。”

李嬷嬷闻言,心中虽得意,但嘴上却道:“老奴惭愧,何德何能让大奶奶如此劳心劳财。”

沈月尘抿唇轻笑:“我进府时间不长,幸好有嬷嬷在身边帮忙提点,照看着这院子的里里外外,大事小情,只要有您在,我诸事放心。”

寒暄几句之后,李嬷嬷也知道该进入正题了,扭头望了一眼跪着的明心和春娥,询问起来:“大奶奶,这两个丫头打从一开始就跪着,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啊?”

沈月尘语气平淡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两个人拌嘴闹了闹,结果却不小心碰坏了那只梅兰竹菊四方花瓶……”

李嬷嬷闻言,装作一副刚刚得知的样子,恼怒的一拍桌子道:“你们两个糊涂东西,打架都敢打到主子房里来了,还敢碰坏东西!那只花瓶是大爷生辰时,敬国公府上都大姑奶奶派人送过来的寿礼,最贵重不过了,就算拿你们两个的贱命来赔也赔不起!知道吗?”

她心中有数,这会偏袒谁都不是,还不如一视同仁,将她们重罚一顿,让大少奶奶于心不忍,出言阻止,将此事重新揽了过去。

明心一听,心头猛然一震,浑身如同抖糠般,哆嗦地个不停。她比明月晚进院两年,并不知那花瓶如此贵重……

春娥也是慌了神,连连磕头道:“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若不是明心她追着奴婢不依不饶,奴婢也不会……”

李嬷嬷厉喝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来人呐,把她们先拖出去掌嘴二十,待我回头仔细收拾。”

门外两个粗实婆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人托起一个,只往门外面拉拽。

春娥和明心被吓得魂飞魄,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神情怔怔地被人拽了出去,半天才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那两个粗使婆子都是面冷心硬之人,哪里容得下她们哭闹,抓住她们的头发,抡圆了胳膊就噼哩啪啦地打了起来,只把她们打得头晕眼花。

她们都是平时做惯了粗活的人,力气大得很,借着平时积攒下来的怨气,下手越发更狠了。

沈月尘听着外面的动静,暗暗攥紧了手,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在一瞬间变化得这么快。

李嬷嬷朝着沈月尘福身道:“都是老奴不好,没有调教好下人丫鬟,让大奶奶心烦了。”

沈月尘不愿让春娥挨打受罪,却也不能只为她一人求情,忙道:“那花瓶竟是如此贵重之物,我倒是没有想到。唉……事到如今,再怎么责罚她们也是于事无补了,晚上还是让我亲自向大爷认错求罚吧。”

李嬷嬷怒容不减:“大奶奶千万纵了她们,这帮奴婢,记吃不记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要是不让她们长长记性,回头保不齐又会闯出什么大祸来。这满屋子的金银玉器,哪一件不是珍贵的宝贝,岂能容得她们放肆糟蹋!”

见她如此疾言厉色,沈月尘反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是她亲自发话让李嬷嬷来处理此事的,这会再出言阻止,未免会显得反复无常,有失公允。

很快,二十个巴掌就打完了。李嬷嬷随即去到院子里察看,沈月尘也有些心急地跟了出去,只见,明心和春娥两人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双颊红肿,这会连哭声都没了,仿佛没气了若似的,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月尘拧起眉头。

“小姐,”身后的春茗低声轻唤,在沈月尘侧头时,才刚要出声说话,却见她略略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春茗忙收了声,心里急得如火烧火燎一般,却听李嬷嬷再次开口厉声道:“再打二十!”

第七十章  雕虫小技(五)

如此往死里下手,若是再来二十巴掌,非得让人破相落病不可。

沈月尘紧闭着嘴,心中颇感到无奈和焦急,阻止的话语哽在喉咙口,想冲也冲不出,只好轻轻咳了两声,道:“嬷嬷暂且消消气,这大热的天,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她们两个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事,往后严加管教就是。嬷嬷已经让婆子各打了她们二十巴掌,罚一罚也就是了。”

李嬷嬷并未吩咐婆子们停手,嘴角轻轻地撇了撇:“如此不知轻重地贱奴,留着也是祸害,待受过罚,赶紧贱卖出去才是正经,免得日后再惹祸事。大奶奶,您既然让老奴来管事,老奴就得尽心尽力才是。咱们朱家虽不比大奶奶的娘家沈家是官宦之家,却也是极重规矩礼数的人家,怎能姑息了这等放肆卑奴!大奶奶,您放心,老奴今儿就是要杀鸡儆猴,替大奶奶您给这院子里这帮小丫头们好好地立一立规矩。来人啊,把西侧院的所有下人都叫到院子里来,一起看着她们两个挨打!”

沈月尘闻言一怔。她原不想做恶人,随意处置了朱锦堂的贴身人。谁知,最后却还是成了恶主。李嬷嬷如此杀伐决断,除了要让下人们学乖之外,想来也是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明心和春娥被打得晕死过去,李嬷嬷只让人泼了冷水,继续打,直到二十个巴掌都打完,才把人扔回到地上。

众人见状,吓得脸色发白,有些胆小的,躲在别人的身后,不敢多看。

她们平时在院里都是极有体面的丫鬟,一个是大少爷身边的得力人,一个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眼下,却被婆子们打得这么惨,让人不害怕都不行。

明月是最晚赶到的,手上还沾着水,见明心和春娥被人打得半死不活,顾不得许多,只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沈月尘跟前,恳求道:“大奶奶开恩呐!求大奶奶发发慈心,就饶过她们这一回吧。”

春茗随即也跪了下来,一面拉着沈月尘的衣袖,一面拉着李嬷嬷的袖口,央求道:“小姐开恩!嬷嬷息怒!”

沈月尘顺势沉声道:“嬷嬷,我看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大家都已经跟着长了记性,别弄得人心惶惶的,一时手忙脚乱做不好差事,反而更加添乱。”

李嬷嬷挑挑眉,只道:“大奶奶既然发了话,老奴哪有不依的道理。只是,这两个丫鬟该要如何处置?是大奶奶亲自做主呢?还是依着老奴的意思办?”

李嬷嬷知道,沈月尘心思聪慧,她不想做伤脸又得罪人的事情,所以想让自己给她办个周全体面,想得倒是挺美,却不知自己最讨厌,就是暗中被算计利用。大奶奶想要利用她来立威,就该事先知会打点一下才是,怎能,一出事就直接往她嘴里硬塞,不愿意吞也得吞……

李嬷嬷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怨言,索性豁出自己这张老脸儿来,重重地下手惩罚一气,当着众人给她没脸尴尬罢了。

你有你的算计,我有我的招儿。

既然你让我来管,那我就好好管一管,不下死手不罢休,只等你自己着急上火。

沈月尘心中一冷,只觉自己今日可算是得了教训,李嬷嬷这个人,往后可不是能轻易使唤得了的。她缓缓气息道:“依我看,还是先把人带下去,待过两日再重新发落。”

事已至此,须得缓一缓才行。

李嬷嬷福身应了声是,朝着众人冷哼道:“今儿本来不想饶了你们,只是大奶奶心慈仁善,给了你们两人一条活路。”说完,她又瞄了一眼院中众人,冷冷道:“你们都看清楚了吧,往后再有人敢放肆糊涂,可就不是挨几巴掌就能了事的了!好奴才,外面有的是,实在不差不成器的”

沈月尘让春茗带人把明心和春娥带回房里,又着人去请了大夫。

这会,两个人都晕死过去,走是走不了,只能半搀半抬地将她们送回屋去。

春茗扶着春娥才躺下,正想替她理理鬓发,拿热巾子给她擦擦脸,谁知,却见她两个耳朵里流出一道殷红的血来。

春茗吃了一惊,带着哭腔道:“血……流血了……”

众人一见,立时都惊得要叫出声来。

吴妈抱着急哭了的春茗,只道:“别慌别慌……大家都别在这杵着了,帮也帮不上忙,赶紧出去干活去。”

春茗抹了把脸道:“妈妈,这可怎么办啊?万一春娥有个好歹的……我得去找药,给她找药……”

吴妈拿起毛巾,使劲地给她擦了一把脸,推她往外走道:“别哭哭啼啼地,赶紧伺候小姐去,小姐心里一定正难受着呢。”

李嬷嬷如此大闹一番,沈月尘还是不得不对她道一句受累了。

李嬷嬷走后没多久,大夫就来了,因为春娥耳中流了血,便先行替她诊视。结果看下来之后,那大夫却连连叹息道:“这姑娘这耳朵怕是伤了,有可能会失聪,回头等她清醒过来,你们凑到她的耳边说几句话,看她能不能听见?”

春茗听罢,抹着眼泪跑到沈月尘跟前回话:“小姐,春娥她被打聋了。”

聋了?沈月尘惊得挑了挑眉。果然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伤了皮肉是小,但是落了残疾,她这辈子就算是悔了。

可悲可气,方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么会工夫就变成残废了。

“明心呢?她如何了?”

春茗哽咽道:“说是被打掉了两颗大牙,吐出几口血水之后,就又昏了过去。”

沈月尘无奈苦笑:“都是我思虑不周,反倒让她们受了罪。”

那只花瓶,竟是那么贵重之物,那明心怎会莽撞不知,就算她不知,那明月也是该知道的。

春茗连连摇头:“小姐有什么错儿?明心和春娥是该挨罚受打,只是李嬷嬷她……她也太狠心了,得理不饶人,竟下这等狠手!知道的是她老人家做事铁面无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您作威作福,拿着下人不当人呢……”

沈月尘揉揉眉心,长长地舒了好几口气,只觉胸口里闷得慌,半响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一章 斟酌(一)

李嬷嬷责罚大丫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朱家的各院各处。

李嬷嬷是何其精明厉害的一个人物,朱家上上下下,众人皆知,否则,老太太也不会点明了让她照看西侧院。今日,李嬷嬷教训丫鬟,闹出这等风波,纵使老太太有心责怪,也会顾忌着她那张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老脸面。老太太这会一心诵经念佛,没多言语,黎氏也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而柴氏自然就更不愿意操那份子闲心了。

西侧院的几房姨娘们听见消息之后,各自都有了些异样心思。

秦桃溪安坐在房中吃着冰镇西瓜盅,听着丫鬟的回报,呵呵一笑,道:“打得好!不打不长记性,这院子里的下人,如今越发放肆许多,连我都快瞧不下去了。要是让我来做主,早就打得她们老老实实,不敢造次了。”说完,又命人置了碗冰碗儿过来,食欲好得很。

曹氏则是微微慌神,只躲在屋里不敢出去,以免惹祸上身。孙文佩依旧如常过去请安,不过,她才走出门口,就被丫鬟们硬劝了回去。

“姨娘素来不是糊涂人,何必非要在这会过去讨人嫌呢。”

孙文佩何尝不知道厉害轻重,只是突然间,非常想去看一看沈月尘愁眉不展的丧气样……

因着记挂春娥,沈月尘一时什么也做不得了,午饭也没吃,只等着她先清醒过来再说。

春茗陪着昏迷不醒的春娥,翠心和吴妈陪着心事重重的沈月尘,见她颓然靠着椅背,神色间流露出淡淡的疲惫,既没心思吃饭也没心思做事的,不免担心道:“小姐,您赶紧吃点东西吧,别耽误了喝药的时辰。”

那调养身子的药丸,须得每日按时服下,一天都不能落下。

沈月尘什么话都没说,只点点头,示意她们把药拿来,空腹吃下了。

片刻,春娥醒了,嘴里呻吟着喊疼,她的脸颊肿得高高的,肿的就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春茗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好几句话,问她还疼不疼,渴不渴。

春娥才醒过来,便又哭起来,只是哭着哭着,她突然瞪大双眼,猛地望着春茗一开一合的嘴,神情不太对,顿了一下才道:“姐姐,你说什么?”

春茗闻言,忙又大声问了一句:“我在问你还疼不疼了?”

春娥眼神惶惶不安,嘴唇颤了颤,有气无力地说了几个字,“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还是听不见……”

春茗忍着泪,咬着唇,已经说不上话来了,猛地转身跑出屋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春娥果然是聋了,以后怕是不能继续留在朱家当差做事了。

沈月尘暗叹一声,扶着额头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道:“吴妈,请您替春娥寻个好住处,暂时先送出府外休养几日,等她心情平稳了,再安排一个稳妥的地方给她落脚。”

吴妈眼中泛泪,点头道:“老身知道了。”

沈月尘继续沉声道:“今儿是我自己谨慎过了头!主仆一场,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给些银子,寻个住处,让她以后饿不着冻不死……”

吴妈知道她心里难过,忙道:“小姐,人各有命,春娥性子不够稳重,才会冒然犯下今天这样的错处。小姐您能这样待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倘若,春娥能耐住脾气性子,不受那明心的挑衅和为难,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般境地。

春茗咬了咬嘴唇儿,忍不住道:“小姐,明心那丫头呢?今日的事,十分有七分是她的错,是她害得春娥被打,是她害得春娥变成聋子……小姐断不能就这么轻饶了她!”

“嗯。”沈月尘轻应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她的话,眉目微微低垂,冷然道:“她欠春娥的,我迟早会让她还的。”

包藏祸心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明心被打掉了牙,腮帮子肿得老高,疼得直哼哼,但听闻春娥聋了,却慌不及地起身要去看看。

明月拦住她道:“你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明心捂着肿脸,慌张道:“她聋了,大奶奶定会把这件事记在我的头上,我可怎么办?姐姐,你为何提前不知会我一声,那花瓶竟是姑奶奶送给大爷的寿礼。”

明月叹气道:“我以为你知道便没说,你也是马虎粗心,竟然要闹,也该提前问我一句才是。”

明心见她如此搪塞自己,急道:“我怎么没和姐姐商量,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姐姐吗……”

明月闻此,急忙道:“哎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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