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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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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三千岁吗?闻人七月纳闷地想。

“月儿!!!”

耳边隐隐传来周壅的声音,那么遥远,那么空渺,仿似隔了多少重帘卷珠箔一般。

眼中瞧见那男子,赵湨,微笑着,举起巨弓,搭箭,以玉韘(注9)扣弦。

注1:蹀躞:带本为胡制。带间有带环,用作佩挂各种随身应用的物件,如带弓、剑、帉帨、算囊、刀、砺石之类。被定为文武官员必佩之物,以悬挂算袋、刀子、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袋等七件物品,俗称“蹀躞七事”。

注2:玉组佩:组佩,一般由璜、环、珑、琥、觿(xī)、珠等组成。人们佩戴成组佩玉,不只是出于纯粹的饰目的,更是由于玉具有坚硬、润泽、纯净,美观等属性,因此被当时士人看成是人的完美品德的象征。组佩通常用玉环(璧),玉璜作主体,以珑、琥、觿为悬饰。

注3:崈:念chóng。

注4:侂:念tuō。

注5:鵕鹗:念jùn è,通讯双方一方执鵕鸟,一方执鹗鸟,可互相通话,类似电话,囧。鵕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其音如鹄;鹗鸟其状如雕而墨文曰首,赤喙而虎爪,其音如晨鹄。十分凶悍,可作为兵力打斗。

注6:虎鹰:飞鸟。身大如牛,翼广二丈余,能捉捕虎豹。

注7:鼠勺犬:类狗,能飞,食虎豹。

注8:犼:形类马,长一二丈,有鳞片,浑身有火光缠绕;会飞,食龙脑,极其凶猛。与龙相斗时,口中喷火,龙即不敌。——备注,此处的龙实为大蟒。

注9:玉韘:扳指,古人开弓是用大拇指戴上扳指扣弦的。

第二十章 周壅之死

那位,就是青龙主。

赵湨。

他,头戴半尺青色冲天长冠,束发处有莹白珍珠串饰,翡翠卷纹玉簪插在发髻绾结束冠之上;长冠两侧的嵌金线青绲丝带缠发辫垂下,再以青白玉小扣扎在颔下。

在那样密密丛丛的重甲士兵中,分外刺眼的是,他只穿杜若色的斜襟团龙踏云卷草暗纹薄缎深衣,内着白纱中单。而在窄口垂胡琵琶袖中的两只手上,戴着一对儿琉璃绀色的菱纹罗手套,每只指套中露出白皙如玉的五个手指,悠然自如地斜斜搭在弓弦上。

虽在大军中,他这样轻便随意的穿着是很怪异,但衬着他粉玉琢就般的面容,却实在清爽耀眼,华美秀丽,皎雅绝尘。

他,确实不适合甲胄重装。

人如玉润。

戴着菱纹罗手套的掌中握着的是,萱草色烘漆的柘木双曲反弯复合巨弓,弓角不知是何等奇兽的犄角为弭,闪闪发光,更有云雾之气;弓臂用四层竹片叠成,竹股外粘傅胶质薄片,而筋胶更加罕见的粗大,再以精密丝线紧密缠绕,弓弦是丝质的;巨弓全高约一米六。

那扣在弦上的不知是什么箭,箭身环绕旋火,灼闪亮眼,令人无法直视。

青龙主。

赵湨,他轻笑着。

而后,拉动强弓劲弦,射出一箭。

于是,圈绕火花跃动的奇诡长箭,厉声尖啸而至。

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七月呆呆地趴坐在颜朗的虎鹰上,脑子混乱不堪,一时间神魂不知。

刚才,不就是在刚才,自己不还坐在金犼飞兽之上么?阿壅,在身后,不是么?那么,为何,突然就到了骠骑大将军颜朗的虎鹰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远的。

又似不远。

那是,一丈之外。

明亮的凌空之中的突兀夺目之处,是什么?

细细看去,凝足了目力看去。

原来!竟是!烧焦了鳞片的犼兽!它原本金色的细鳞会在阳光下,映射反光,偶有七彩辉艳,该是多么美丽!

可是,此刻,它的头、背之上全数枯炙,正自无力哀鸣……犼兽,本就善控火,操火!那么,又有什么火,竟能伤了它?

不止,还有。

竟然还有……

那是谁?

那犼兽之上的,是谁?!

那个熟悉的容颜,那副稔知的身形,那……那是谁?

对了,五年。

曾有五年。

日日见他。

但,为何此刻他面容如此惨白?为何此刻他的唇角竟有血沫?为何此刻他那平日里总挺得笔直的身躯却软软倒伏在犼兽背上?还有,为何,为何,为何他的胸口有一个尺许的空洞?还有,为何这里四处都是血的味道?

他的身下,金犼的背上,持续不断地漫渗出来的大片血迹,沿着犼兽的鳞片,四爪,顺流而下。而后,滴滴答答地飘落着,随风拂散。似乎,是怎么也流不完的血色溪泉一直一直地向地面跌落。

如果,下面那平地上,有人。

定会诧异,怎地天上竟是下起血雨来了……

阿壅?!

是阿壅?!

犹记丹丘月夜,安谧宁远,月色如水,当年尚且只有十五岁的她,伸出右手食指,点住男子的眉心,肆言宣告说:“我,是你的主人!我叫做闻人七月,奇闻的闻,人间的人,第七个月的七月。你好好记住了,这辈子,你就是我的!”

犹记宽大如客栈的“登云”楼船之上,舱房之内,他密密靠近,亲暱笑问:“你不悔?”

犹记狄泉小院,木门竹窗,院中有棵高大的黑枣树。有位男子,他总是穿着青白色的裋褐,站在大开的黑漆木门前,坐在台阶上等她从县衙公府回来。他不说话,也不笑,只在天冷枣子熟的时候,默默地吃那黑色的小果。待她走近来之时,才立起身来,温温一笑,握住她的手……

犹记蕤宾皇宫,璧雍殿至宣室殿的御道上,他一身墨色玄端,头发整齐束于金色小冠内,曾神色莫名地冲口问她:“你,不回人间道,不可以么?”

……

不是说好,这辈子都是我的吗?

为什么?

难道这辈子,就只有五年?

七月茫然地看了又看,用力地揉着眼睛,这一定不是真的吧?

阿壅,他不是曾说:“这战书既是樊相所下,也就意味着,赵湨应该不在广仁国内。”

那这赵湨,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又怎会和她们在从青州到芙蓉郡的路上,和她们狭路相逢呢?!

这样大规模的翼兽空行军,都没有人飞报帝都和几位将军的吗?

对了,阿壅,我曾说过,杀了赵湨。

那本是玩笑话。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想,杀了赵湨!

“杀了他!!”

七月,第一次将赤色染红了双眸,哑声低低怒道:“我,要杀了他!!”

耳后,颜朗似在说些什么,谁知道他在说什么呢……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也不想听清楚。

颜朗本跨坐于虎鹰之上,飞行在周壅和七月的右侧。

忽而惊见前方出现飘扬着“湨”字青旗的广仁国帝君青甲空行军队,他骇然欲警示,但已来不及。

这灵泽国内,青龙主和他的空行军,如何会突然出现?

而且,最糟糕的是,青龙帝君竟是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就引弓飞箭射来我方,目标竟然还直指这位刚刚为卿相寻回的,从未见过的国主亲弟的夫人!

裴御史丞曾说,二殿下的夫人,姓闻人,名七月,无字。将任灵泽国太尉,统领执掌全国武将军事。说心底话,颜朗确实看不起这位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女娃儿。样子确实是生得极美,但是,那又如何?!殿下喜欢,不代表就能让全军敬服。

听说这位殿下失踪已十五年之久。

颜朗任骠骑大将军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之前他虽从戎有二十年,却尽在边关,不曾回朝,帝王家的琐碎他只能听些传闻,实在不详。

嗯,生得文弱些,却很是个有担待的男子汉。

那青龙主的火龙箭激射而来,他就将自己的夫人迅疾甩往这边,让颜朗的虎鹰恰能接住闻人七月。而他自己,便遭了火龙箭透胸而过!

换了颜朗,只怕,也未必能这般坦然就死。

想到这儿,颜朗不禁生了几分同情,放低了声线急急安慰七月道:“夫人,莫要再伤心,我们须得立刻走!这里的两万翼兽军队,应当可以抵挡一阵,千万不可白白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言毕,颜朗便示意虎鹰退走。

七月,冷冰冰地说:“我要杀了他!”

颜朗呆住。

——我记得,阿壅曾经指着天空教过我,七月啊,你知道吗?五行之气充盈天地之间,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的。有人善于金,有人善于木,有人善于水,有人善于火,有人善于土……便是龙主帝君,麒麟主相等,能够控制五行,却仍旧有所偏重。

——所以,当你想调动全部五行五星五帝五气,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反正,我的命本就是阿壅你给的。多出来的五年,都是阿壅给的。七月想着,嘴角噙笑,右手向后朝颜朗腰间探去,猛地抽出了他蹀躞革带上的玉具小剑。果然如那玄蜂小剑一般,一泓秋水,寒气逼人。

她笑着低声说道:“青龙主果然是言出必践,这放眼看去,真是同我们的人数一般样,就是两万人。想必他们骄气极盛,不会追击穷寇,请颜将军带同校尉大人们,领军急行退芙蓉郡,那里背山靠脉,守势甚好。速去。”

七月说着,从腰带的白玉龙凤嵌金带钩边的鱼袋内,掏出卿相所赐的黄金鱼符,顺手塞入颜朗的手内。

真稀奇,一点都不慌张。

七月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她穿的是水色团凤隐纹暗花紵丝纱罗中单,外罩淡牙色的鸾凤云纹广袖短曲裾,腰束玉革带,外缠青色细绫,很便于行事。

而阿壅,穿的是方领对襟的墨色鱼鳞软甲,胸口绣双金龙,两袖均有玄金护甲,以红丝连缀鳞片。一箭透心之后,软甲早已破散,露出里面亦是破破烂烂的空色中单衣,红色侵染了伤洞边缘的衣衫,原本的颜色变得污混不清……

把军令鱼符给了颜朗后,七月腾空而起。

原本,驭风,是多么难啊。

她总是失败。

最初,她使足了吃奶的力气,都不能让自己浮空而起。

周壅也不说什么话,只耐心地站在树下看。

后来,略窥门径的她可以勉强上浮,却总在半空跌落,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她不禁抱怨道:“阿壅啊,我也没觉得自己很笨啊,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驭风有这样难吗?再这样下去,我会以为我是那个笨蛋郭靖了……”

“郭靖是谁?”

“郭靖啊,他是……说来话长啦,阿壅,你去给我买笋辣羹(注1)和鱼虾棋子(注2),我讲给你听好不好?很好听的哦。”

“……”

可是今日,怎么都那样轻松呢?!

阿壅,你瞧见没?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她看了一眼金犼兽上侧面向她,趴伏着的周壅,举起颜朗的玉具剑,决然地割开了腕脉,鲜红的血花飞溅而起,弥满双眼……

——阿壅说,自然万物中,人体内,五气俱全。

——所以,血咒魂咒魄咒总是禁忌之术。

瞬间感觉到天地之间,阴阳五气陡然涌至身周,重重层层地环绕在皮破肉绽之处。

挟着五气飞瞬至前方百丈开外的青色轻衫男子面前,似乎有很多士兵在聚拢,在逼近。但是,他们都靠近不了她的身边。

她的自然五行之气已经强大到了这等地步了吗?一个又一个的将士冲上来,却又被弹开,……阿壅,你说得真对,人的血,真好用呵……

真好用!

好用到……那张完美无缺,璀璨溢目的脸,已然近在咫尺,竟是在一蹴间就忽忽到之眉睫。

这是,赵湨的脸?!

容丽纤完,肌肤细细处均是润泽如玉,愈近就愈感到那深邃清幽的眼眸瞳孔处的奇妙,似有若无的缠绵蕴藉,如潇洒,如细腻,不可描摹。

公子无缺,其人如玉。

记忆中,没有任何一张熟知的脸,能比得上眼前的男子。无怪乎,那时节,杜荣眅要笑她没见识了。

可是,七月现在,只想用玉具剑,狠狠地将这张无缺无憾的脸划破割裂。

他没有动弹。只淡淡地笑着,跨坐在一头同样粼粼闪动的金鳞犼兽之上。也是,近了才发觉,青龙主的空行翼兽军队,全部是犼兽为骑乘。

同样是犼兽,同样是金犼。

只是,陪着自己的那个,已经不在了。

而这个始作俑者的祸害,却悠然地笑着,看着七月。

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七月依然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记得,当年,洧渊亦是动都不动,就轻松禁锢住了她。那是控土之术,以大地之气缠缚人身,使之无法挪移;甚至,挑动人体内的金木地气,令得全身上下僵直如枯木,即使是抬一抬手指头,都有如千钧之难。

眼前的这位青龙主,赵湨,定然比孙洧渊,还要厉害百倍!

可闻人七月她,也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弱得令素界之人不屑一顾的人间界普通小女孩儿了。

他在笑!

五年前,还是洧王的黄龙主,也是这样地笑着。

她距离他只有一尺。

玉具剑,剑首(注3)与剑柄是以玉石制成,有玉首、玉格、玉璏、玉琕四部分,是素界佩剑中装饰最为隆重豪华高贵的装饰剑,各国各朝的帝王官员平时或上朝佩带以显示尊贵。

举剑刺下之际,他还在笑!

蓦地,他的瞳眸终于看向了她,带着一丝莫名的神情,而后眼中掠过琉璃光色。

他再一次浓浓地笑了。

看着七月。

七月觉得纳闷,那是什么?

陡然间,她似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酥麻,软软地从半空跌下。

以鲜血献祭,用尽了全身感官的仇恨,拼了竟有一辈子一般的气力,召唤而来的阴阳五行之气,正在,迅速地消散。

七月觉得,她的喉咙有点哑,只能发出幽幽的低声求着:“……不……不要走……,求你们,别走啊……”

可是,只转瞬,便消弭殆尽。

玉具剑,更是早已不知何踪,也许就在刚才,四肢酸软的时候,它便从空中跌落下去了。

她,结结实实地跌落在赵湨的怀中。

如同当年,无穷无尽的思想汇入脑海之中:

…………

“此女子是何人?”

“她怎能靠近主上?”

“定是圣上让她靠近的,否则,怎么可能啊!”

“也是未必,刚才她飞纵过来的架势,又有谁拦得下?灵泽国有此等人物?不知是何来头?不像是那位蓝香卿相啊!”

“哼,近了又如何?还不是在主上的掌握之中?谁能擅揣圣意?”

“……莫非主上有意将她收入后宫?”

“那她死定了,可惜长得挺美的。”

“也未见得,若是,若是……”

“可能吗?”

“适才同她一起的男子,看着像是爵禄不低啊,不知是否是……”

“莫非,主上对她一见钟情,故此将这与此女子亲密同乘的男子一箭射死,扫平情路?”

“……胡说!胡说八道!”

“就是啊,主上何等人才相貌?这全天下可有出其右者?不说一较长短,连堪堪相及的,可又有几个?只要是个女的,还能选了别个?”

“言之有理,我瞧刚才那个,也实在平平无奇……怎么都无需圣上出箭。”

“那皇上到底为何要出箭?”

“……你且说说皇上为何在回帝都的途中,忽然绕道灵泽的原因吧!”

“不晓得。”

“……除了樊相,谁能猜得出皇上的心思?”

…………

更远的,则似是灵泽的翼兽空行军:

…………

“那位月夫人,不,月太尉,冲到阵前去了!”

“这么个小小弱女子,竟也敢同直面青龙主??”

“就凭这份勇气,我服了她了!我可不敢冲到那青龙帝君的面前去!”

“将军,我们快走吧!”

“将军,我们不能走,我们应该救月太尉!”

“可是……”

“还有二殿下的尸身,必须带走!”

“将军!……”

“……”

…………

赵湨伸出手,握住了怀中女子的左手小臂。

他微微抬举自己的手,令得七月的左臂,素袖滑落,露出皓腕,中间一道已然凝固住的血痕口子,粗大,丑陋,触目。

手掌忽然握紧,菱纹手套的罗帛蹭破了凝结的血污,鲜血又慢慢地流下来了。

七月吃痛缩腕,只挣不动。

不一刻,她惊觉,手腕处,被他牢牢握着的部位,亦是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泛起,微微的麻木清晰盈盈地荡漾开来,逐渐地走动着,沿着全身四体的血脉,缓缓流淌开……

“赵湨……”七月很努力,很努力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发出声音,“……你,该死。杀了你,为……为阿壅,报仇!”

男子的唇角笑意更加明显,几乎泛漾开来。

颔下的嵌金线青绲丝带晃动着,轻轻落在七月的额头,摩挲微动。他伸出另外一个手,从发髻处拔下翡翠卷纹玉簪,插在闻人七月的发间。

今日,她梳的是反绾髻。

他笑着说:“好,我等你,且看你怎么杀我。”

注1:笋辣羹:加花椒胡椒的煮笋汤。

注2:鱼虾棋子:用鱼和虾做成的丸子。大小形状如棋子。

注3:剑首:镶嵌在剑柄顶端的装饰品,即镡。位置在剑茎上方,只有一小块,以玉或金属制成,扁圆形,其上镂有花纹。

第二十一章 凤翔九天

作者有话要说:默然……

多谢沙沙抓虫……由于伪王和洧王同音,特将伪王改为僭帝。

僭伪之朝,僭伪之庭,从古有之。  他的声音很特别。

悦耳,清冷,却带点诡异的淡漠,轻轻地颤动着,音色优美,如同寒冰击地,爽朗又带脆生。如细语喃喃,丰致动听……

“只是,你,有没有那个命,等到那时候呢?”

他续又说道,嘴角泛起浅笑,轻容旋拂,淡烟春山墨笼眉,横波桃花含长眼……

七月随着赵湨亦是笑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然……有!”

言毕,她一口咬破了舌尖,喷向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只可惜,没有成功。他略转头,即刻闪开,血点只是溅在了他的薄缎深衣的肩膀上,杜若色染成了淡淡的藤花紫。

并不是意气之争,仅仅让血污染上他的脸就满足了。

目的。

是,以血破魔。

痛楚,加上体内生气的流失,随着鲜血的喷洒而产生,血肉五行破天地五行!又或者是其他的术魔之咒。

果然,身体的软乏感觉有些好转。

七月横身踹出一脚,踢向赵湨的左太阳穴,用尽全力。

赵湨显然吃了一惊,因他慵懒闲适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波动。

当然,他不是惊异于闻人七月的跆拳道,又或者是经周壅指点的体术。对他来说,这实在容易应付,只微微侧开了上身,便就躲过眼前淡罗绫裳的女子的攻击,且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而后,他淡淡地问道:“不想,你竟然敢咬舌。先割腕,后咬舌,你不怕死么?”

七月回答他:“怕。可我更怕被恨你的怨念湮没。寝食不安,恨望之深,有若行尸走肉。心中恚愤之至,怕不能剥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拆你的骨……做不到,毋宁死。”

青龙主,赵湨听毕,默了顷刻,大笑起来:“好生有趣,有趣。”

在他这样言笑晏晏之际,七月已经蹬足挣开他的束缚,再一次运气浮空。

但是,赵湨的另一个手并没有放开七月的手腕。

他拽住了她。

于是,白衫女子复又跌落。

这一次,他抱住了她,将她拥紧贴在了杜若色薄缎衣襟口,低头吻住。

登时,纷纷扰扰的思绪又再凌乱繁杂地如潮涌入:

…………

“妈呀!主上果然是!!!”

“果然是看上这女子了!!樊相一定大感欣慰。”

“关樊相鸟事?”

“别管樊相了,这事古怪得很!”

“跟着圣上这么多年,可见尊主近过女色?”

“有是有的,后宫也年年充纳,但是,但是不曾见过如此公然亲密……主上不是最憎旁人未经允许靠近他身边一丈以内么?三年前,不也是因此才将白龙国来的李充华(注1)处死……”

…………

“实在可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广仁国到底视我国为何物?这般肆意凌…辱!请将军这就下令,我等立刻上前杀敌!”

“且不说其他,这位夫人明显不敌青龙主,虽敌强我弱,可也不能让人小觑,日后灵泽又怎在诸国前立足!”

“……”

“……”

…………

赵湨!到底在做什么?

七月气怒交加,几欲吐血。惟心知也推不开他,赍愤之际,伸手摸向男子的腰间。

他可带了佩剑?

只是,阿壅曾说过,龙鳞坚硬,寻常刀剑,可刺得进?便是眼前男子尊贵为一国之主,所携剑具甚是上乘,又能伤得了他么?

还未等她摸索到心中所想物事,求能拔出他腰间的佩剑,却听男子笑道:“只是寻常刀剑,花错心思了。”

说着,赵湨稍直起了身子,看着怀中的女子,慢悠悠地说道:“啊,也有,有好几千年了吧,再没听到‘我要杀了你’这样的话……倒也,很是怀念。一对一的话,你身上所负五行之精气,尚需二十四倍于今,方可轻松靠近我一丈以内,还尚是人身……若然是龙身,嗯,那便更难啦。今日,我可没想要取你的命。不若,在芙蓉郡一战之后,再说其他罢。你可放心,你既是灵泽太尉,则广仁统帅,亦是三公之太尉;倘使你朝之周皓卿来领兵,那广仁便来樊相应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七月想了一想,脸色惨白:“……若我想与你一战,便需,便需,便需……做了那……那……”

赵湨粲然一笑,直若那雨日艳阳,扫尽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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