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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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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持越久,就越会让萧干发现自己的虚弱,涿易二州毕竟是燕京屏障之地,能不舍弃,他断然不会轻易舍弃的!

奇迹就在眼前,胜利女神已经撩起了裙角,可他妈的这娘们儿还穿着打底的安全裤!

萧言心头只是怦怦地剧烈跳动,迎着每个人的目光,嘴唇干涩。丘虎臣身后亲兵抓着号角的手指都已经发白了,每个人都在心中乞求萧言快做决断,让白梃兵快点出击。当远拦子发现白梃兵后,一切盘算,就都将落空!

萧言冷冷一笑,勒马转了一个圈子,迎向西面,一指立在河岸上头的那辽军将领:“把他的首级给老子抢来!老子就不信!我们回身杀过去,让他们猬集在一处,等着挨揍!是条汉子的,跟在老子的马屁股后头!这里不是白沟河!”

“白梃兵,不动!老子只要全胜!”

他猛地一扯缰绳,胯下战马高高人立而起,现在他的骑术,也像模像样。呛啷一声,萧言已经将腰间长刀扯了出来,直直西指:“跟老子上!”

丘虎臣几人,已经红了眼睛。萧言意图在明白没有,他就是要在这里,将这队辽军,一鼓而挫,让他们的尸骸,布满涞水两岸!他是真的想凭借一己之力再度北伐,他是真的想替他们西军,雪白沟河战败的耻辱,他是真的想让这不可能的奇迹,在手中实现!

萧言如此,他们这些厮杀汉,还有什么话好说?

丘虎臣大喝一声,一挥马槊:“弟兄们,俺们就别想再回白沟河南了!萧宣赞,记得替俺们拣骨!”

他抢过身边亲兵手中号角,丢给萧言,长槊在头顶画了一个圈,直直向西,他已经一夹马腹,马槊西指,率先冲了出去!在他身后,数十胜捷军骑士,都已经调转马头,激起如雷蹄声,直直向猬集在涞水西岸的辽军大队扑去!

萧言心中,同样是血在沸腾,怎么可能失败,怎么会失败?有如此子弟在麾下,十万大军,怎么会顿足在白沟河南不得寸进,最后还要从女真人手中买回燕京,让这时代,最后滑向四年半后天地倾陷的悲剧?这也许就是那个贼老天,让自己跨越千年的原因!

马缰绳突然被人扯住,萧言红着眼睛转头看去,却是郭蓉俏脸冰冷,只是看着自己:“厮杀的事情,我们来!你已经做得足够…………大宋有你们,爹爹当初投宋没有选错!”

她撮唇尖利地呼哨一声,拦住了落在后面的两名胜捷军甲士:“看紧萧宣赞,舍了性命,也别让他向前!”

郭蓉杀气腾腾的语调,纵然不是胜捷军上官,也让那两名甲士松开了缰绳,看了萧言一眼,顿时上前接过郭蓉手中握着的马缰绳,死死地将萧言夹住。而郭蓉呼哨一声,抽出兵刃,同样冲了上去,在她身边,紧紧跟着的就是甄六臣。

河岸之上,萧菩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刚才还在仓惶遁逃的宋军轻骑,掉头又向他们大队冲了过来。宋军骑士不过数十,可是却似卷起了平地风雷,只是义无反顾地冲向这里!他是萧干一族的子弟,追随萧干南征北战,从未将南人看在眼底。

此次渡河一战,已经让他惊叹宋军也有此等精骑,却没想到,他们还敢掉头回来,以区区几十人兵力,直扑向辽军大队!

辽军阵中,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过河辽军约莫有四五百之数,纷纷朝这里涌来,无数口弓同时张开,准备迎接宋军回头冲击。两翼张开的远拦子发现这里动静,也都回马,宋军骁勇,也激起了他们的意气,既然要在这里分个生死,成全你们也罢。难道还想将咱们赶回河西去?笑话!

当一马当先的丘虎臣冲近百步之内的时候,数百支羽箭顿时激射而出。丘虎臣拼命拨打着飞来箭雨,只是护住胯下战马。胜捷军骑士,虽然不像白梃兵一般内有锁甲,外有鳞甲,如活动堡垒也似,可也是披着完备的甲叶,只要不中面门,身上带着几十支箭,犹可大呼酣战。

羽箭如雨一般泼下,就看见胜捷军高速奔驰而来的战马,有几匹顿时翻滚倒地,马上骑士,翻着跟头坠落尘埃。丘虎臣前心甲叶,挂着的箭镞有如刺猬一般,就连胯下战马,也中了好几只箭,血喷涌而出。但丘虎臣的吼声,依旧如雷,所有战马的马力,都已经放到了极限。而辽军拒河而守,马力一时根本提不起来。第二轮箭雨,顿时就变得零落起来,只因为更多辽军,正在丢弓拔刀,几乎是让人来不及转念过来的时候,丘虎臣已经一马当先,直直地撞入辽军阵中!

萧言立马在后,只是拼命地踩着马刺,但是马缰绳却被两名胜捷军士卒死死拉住。胯下战马扬首奋蹄,可是头却被扯得只朝一边歪去,前进不能,只是团团地转着圈子。萧言只是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让老子上去!老子冲杀到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老子死不了,死不了!”

他的战马兜了几个圈子,萧言这才看见,丘虎臣已经带着人马,直直地撞入了辽军阵中。辽人阵中,人喊马嘶,乱作一团,两翼增援上来的队伍,只是拼命在合拢,要将这一小队不要命的宋军彻底包围吃掉。郭蓉高挑的身影一闪,也没入了人群当中,再也分辨不出来。双方混战之处,烟尘斗乱,兵刃碰撞声音,人的嘶喊声音,战马哀鸣声音,还有负创战士惨叫之声,混合在一处,竟然成了嗡嗡的尖啸,直冲上头顶天空。

辽军越聚越多,远拦子也几乎全部赶回来,涞水河面被马蹄踩得水花四溅,更多辽军拼命地渡河朝前。辽军猬集得是如此之多,除了偶尔能分辨出陕西口音的喊杀声音,胜捷军这一队人马,几乎完全被淹没!

“…………让老子,上去啊…………”萧言的怒骂,这个时候也变成了喃喃的低语。来到这个时代,自己最为自豪的就是,不论心里如何忐忑,如何害怕,如何不安,可是自己总是直面最为残酷的命运,从未退缩,只是咬着牙齿和他妈的贼老天硬抗到底。可是现在,丘虎臣他们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自己却落在了后面!

萧言握着丘虎臣丢给他的号角,只是着魔也似地看着眼前一切。辽军已经猬集,但是过来得还不够,还不够多!胜捷军的牺牲,自己绝不能浪费!可是再等下去,那越来越少的大宋子弟的喊杀声音,是不是就要彻底消失?

自己将他们带过了白沟河,却不能将他们带回去!

萧菩萨只是叉腰骑在马上,容色如铁,只是看着这一小队宋军的大呼酣战。宋人骁勇扑来之势,在一瞬间,几乎让他要策马后退几步!

可是这一小队宋军,却转瞬之间就被大队合拢的辽骑所淹没。契丹、奚人、大宋的男儿豪杰,只是舍死忘生地拼杀在一处,双方都呐喊着,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拼命要将对方压倒。萧菩萨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念叨些什么。

南人也有如此骁勇之士啊…………这大辽,到底还保得住保不住?还是如大王向亲信子弟交代的那样,先看局势,不成在别走他处。北地天地广阔,成立他们奚人自己的国家,而再不当契丹人的依附?

这个问题,他再也思考不到答案了。混战人群当中,突然被扫开一个圈子,那个宋军将领马槊飞舞,当者披糜,硬生生突然杀出一条通路,他人马浑身都是浴血。只是大吼着向他这个方向扑来,萧菩萨下意识地去拔腰间佩刀,身边亲兵也大呼小叫的准备迎上。

在那宋军将领身后,又一个高挑身影跃马而出,手中张着长大的步弓,箭镞森寒,直指向他。在那高挑身影背后,却是一个矮壮汉子,一刀一捶,拼命替他们两人掩护着侧后。

张弓的,正是郭蓉。她身上早已带创数处,萧言赠给她的刀,又打断了。

现在就靠着丘虎臣拼死杀出的一个空档,飞也似地张弓搭箭!在她身后,甄六臣虎吼连连,铜锤到处,只要挨到的辽骑就吐血落马。兵刃难以透过的铁甲,被重锤一敲,就是筋断骨折。

“大小姐,快!”

郭蓉咬着嘴唇,清冷的呼声,直跨过涞水河两岸:“我是郭家女儿,替常胜军复仇!”

羽箭破空而出,直直飞向萧菩萨,萧菩萨下意识的横刀一档,却落了个空。郭蓉弓力大,距离萧菩萨不过数十步距离,这支羽箭竟然撕破铁甲,从他左胸透入,直留下箭尾还在外头!郭蓉一箭射出,旁边早有辽人骑士发疯一般地抢上,挥矛攒刺。郭蓉丢了步弓,只是抢过矛头,和辽人骑士奋力争夺,她已经抽出了身边最后一把短刀,只是拼力抵抗!

萧菩萨身子在马上一震,低头看去,壮健的身子犹自坐在马上不倒,伸手就去折断箭杆。可是丘虎臣已经抢了上来,他已经不管周遭的一切,不管多少件兵刃同时落在他身上。这位胜捷军虞侯身上创伤已经不知道多少,血都不大流了,居然给他就这样直直冲到了萧菩萨面前,奋起最后的气力,直扑过来,拉着萧菩萨一起坠马,他的马槊已经丢掉,手中只有一把佩刀,横刀用力一勒,萧菩萨颈中黑血,就直直喷溅在他的脸上!

“痛快,痛快!白沟河畔的好弟兄,老任…………俺对得住你们!”

着萧菩萨落马,辽军军将,只是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喧哗。此次东进,谁都以为再轻松不过,宋人已经是在白沟河被耶律大石打得胆寒了,以千骑凌五百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只是过了涞水,三名指挥,已经折损了两个!

在河对岸的耶律长保,只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切。他麾下骑兵,不是已经渡河,就是正在河心,在他身边,只是廖寥数十骑。大队辽军骑兵猬集在涞水东岸,但是却硬生生给一小队宋军杀透重围,将萧菩萨打落马下!这萧菩萨是萧干大王族中子弟,很得萧干宠爱,现在却战没军中,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和萧大王交代!

耶律长保大声呼喊,红着眼睛催攒着最后一点人马渡河加入战团。无论如何,要将这一小队宋军屠个干干净净!辽军猬集得也越来越密集,外圈的人完全加入不了战团,只能空自呐喊,人马都在围着混乱的核心团团转圈,烟尘斗乱,而宋军的喊杀声音也越来越少,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剩下,犹自在浴血奋战!

沉重的号角声呜呜响起,萧言终于吹动了信号,他容色有如岩石一般坚硬,仿佛任何事情,都动摇不了他直抵易州,将这场战事彻底改变的决心!

耶律长保才跃马上了东岸,就听见远拦子的呼哨声发疯一般的在北面响起。他放眼向北而看,就看见五六百步之外,一个小小山岳上,突然冒出了红色的盔缨,接着就看见一排排浑身重甲,连马都披甲的骑士,在山岳顶上显现出来。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英武的宋军将领,手臂直直地朝西而指。而这些铁甲骑士,未有稍稍停顿,就如山洪暴发一般直涌了过来!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甲士,如同无穷无尽地冒出,加入了向前冲击的钢铁洪流当中,马蹄声音,震得大地仿佛都要塌陷。

大队辽军,正猬集在一起,可以渡河徒涉的地点,就这么窄窄两条,这千骑人马,退都没时间退回去!上前迎敌,这么多人马挤成一团,连马力都提不起来!

萧干派遣他们东进,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在这涞水河东岸,灭亡的命运!

萧言两眼,只是瞪得大大的,将号角一遍又一遍地吹响。

这奇迹,就在眼前!

第一卷 燕云乱 第068章 奇迹(六)

在大宋河北东路的顺安军,正是老种相公泾源军主力所在之地。顺安军在雄州和河间府之间。泾源军主力除杨可世所部之外,都驻扎于此。和驻扎在莫州的小种相公秦凤军,正正成为犄角之势。

任何从雄州前线送到河间府的军情消息,老种相公,总会比童贯先知道一些。

杨可世现在虽然有点离心,但是他所部都是老种相公几十年调教出来的。难道还能有什么动向,能瞒过他老人家不成?

泾源军的大营,只是依城而扎。占地广阔。这西军老营当中的老营,又是另外一番气象。从营地这头,似乎都望不到营地的那一头去。望楼箭塔,沿着又高又厚的寨墙设立得麻麻密密。营内军帐,谨按八卦方位,整整齐齐的设立。营中士卒但有前行,都规规矩矩的自行成伍。老营当中,还有专门供骑军出动反击的驰道,又宽又是平整。黄土上都洒了水。战马驰过,点尘不起。在这老营当中,可能一个巡营的小官,就已经挂着左武大夫的五品武官官衔,不过行一小小都头的差遣。如何身经百战的宿将,在这泾源军老营当中,都得如履薄冰,凛凛惕惕,大宋武将菁华,几乎都是出身于此。如韩世忠在雄州前线自家营中撒泼那种景象,再不会在这里见到。

泾源军大营一设,顺按军治所城墙比起来就成了陪衬,城墙似乎还没有大营的寨墙高大,只是局促地蜷缩在一处。城门通往大营方向都已经封堵,百姓出入,都得从另外一边绕路——就算城门大开,哪个百姓又敢在这整日都是冒着肃然杀气的大营旁边经过?不过人心也安定了许多,辽狗杀入宋境最远处已经到了雄州,就算雄州不支,辽狗也不敢来挑战这座泾源军的大营,更不敢挑战老种爷爷这成名数十年的大宋中流砥柱一般的名将罢?

这个时候,大营的中门却已经敞开,营门口侍立着老相公贴身的捧刀侍卫。就看见数十骑快马风一般地朝着这里卷过来。当先骑手,颌下白须飘拂,用搭子收在两旁,怕误伤了这一部大好白须。马后亲兵,高高捧着一面种字三角虎纹带牙认旗。西军当中有资格挂这虎纹带牙认旗的人不多,姓种的只有二个。种师道安坐营中,来的只能是小种相公种师中!

他也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在马上身手矫捷不输壮年。直直地弛到营门之前,腕子一叫劲勒住健马,健马长嘶着想人立,却被他一巴掌打在马耳朵上:“想颠散某这把老骨头不成?”

健马嘶鸣两声,委屈地团团转圈,才算收住脚步。后面骑士都已经跟上,看见小种相公调教战马,都是哈哈一笑。种师中跳下马来:“老种在,就没了小种的威风,大家老实一些,下马走进大帐里头罢!曲家二郎,带某的战马收收汗,细细刷了!”

被他点到名字的亲军将领笑着应了,接过马缰绳:“小种相公,您就是策马直到营前,俺们老种相公也再不会说什么…………不过小种相公筋骨强健,一如往常,俺们瞧着也是羡慕,到您这个岁数,俺们要没死在阵前,估计也就在榻上爬不起来了,还谈什么骑马?”

种师中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着人通传某家大哥,某到了,这就请见!某毕竟是老了,外相还可支撑,内囊却贶乏…………咱们西军,就指望你们这些后生一辈!好好做,争气一些个!”

亲军将领只是笑,自己引种师中的马去收汗了,临行之前,只是低低在种师中身边说了一句:“是杨一撞那边传来的消息,老种相公闻报,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不知道前头又出了什么变故!”

种师中也是脸色一沉,杨可世是他们兄弟两人看重的骁勇斗将,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可是太没脑子,只要能上阵厮杀,其他的就全不管顾。看着西军被拆得这样七零八落,还不明白道理,现在更是和王禀混做一处,听童贯的调遣多,听他们种家兄弟的话倒少了起来。他怎么就不明白,摊着这么一个宣帅,一边要扶持刘延庆取代他们种家兄弟,一边又三心二意的打仗,这北伐之战,怎么能够打得痛快?事权不理顺,将士不一心,这仗还有什么打头?燕云是要收复,可老西军也不能白白卖命,最后还落一个没下场!

他一头想着心事,一头就朝里头走。从营门口到种师道大帐,距离颇为遥远。种师中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走起来步子又快又大,背后亲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种师中一路都没话,再没了才进营门时候的风趣老头子模样,倒是一副童贯看惯了的高傲冷淡的面孔,让前头引路的,后面侍卫的军将都心下忐忑,知道老爷子脾气又上来了,现在老头子身体不如以往,一旦生气,几天都吃不下饭,大家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在两位种相公麾下效力,怎么能忍心瞧着!

不少军将就已经在背后暗暗咒骂起杨可世来,也是几代西军将种,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到了大账门口,帐门外种师道的亲兵军将林立,帐门外还挂着军律禁牌,陈设着御赐器械。红缨铁盔甲士,两两站立,种师中到来消息,早已通传。种师道几乎一夜没睡,都在等着这个弟弟。看到种师中负气而来,都赶紧头前引路,恭谨地将小种相公带进老种的帐中。

大帐之内,陈设简单。虽然是夏末秋初,就已经升起了火盆。帅案后头挂着典图,前面也设有木图。帅案下首两侧,几案整整齐齐地摆设着,却空荡荡的。足有三四丈见方的大帐里头,只有穿着厚厚绵裘的老种弯着腰负手而立,背对着帐门口,只看着燕地的山川典图。

营帐当中,杳无人声。

听到后头脚步声响,种师道转过头来,比起当初在童贯节堂的时候,他看起来又老了三分,脸上若有病容,皱纹深深,如雕刻出来的一般,看着自家兄弟一笑:“来得不慢啊…………”

种师中叉手行礼,走过去站在兄长下首:“是不是杨一撞那里又出了什么乱子?辽军再度逼近,他吃不住了,那个宣帅指望不上,要某兄弟二人给他发救兵?自己称英雄,想包打,就咬紧牙关顶住!”

种师道摇头:“…………辽军再不会南下了…………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辽国残余南京一道,支撑不起大军长远行动,上次杀到雄州,已经是极限,以后就是苦苦支撑罢了。耶律大石和萧干纵然人杰,也无回天之力…………只要事权能一,无人掣肘,单单泾源军,步步为营,就能前抵至高粱河!不和辽军决战,谨守营寨,堕其哀兵之锐气,旷日持久,燕京不足取也…………不是为了这个才将你唤来…………”

“那是什么?”种师中因杨可世这个名字引起的余怒犹自未消,只是反问了一句。

“涿州被那个萧言,只领四百兵,就硬生生地抢过来了…………”

种师道负手,静静地道,神情竟然是无限感慨。

“他不是走去接受郭药师请降的,郭药师常胜军生变,被萧干大军驱逐而至易州。萧言冒死渡河,并不稍却。引三百白梃军,一百胜捷军,就从萧干手中夺回了涿州!现更上表宣帅,要领所部,直抵易州,救出郭药师,将涿易二州都抢回来,连成一线,迫退萧干,据城以待大军北上!”

种师中如此宿将,也是目瞪口呆!萧干这个四军大王,位高权重,所领兵马绝不在少处。郭药师常胜军步卒八千,骑兵五百,就给他轻易夺走涿州根本,再逼退至易州。就可想见,如此大军当中,那个在童贯处有一面之缘,看起来斯斯文文,笑起来有点言不由衷的小白脸宣赞,居然渡白沟河深入辽境百里虎口里头拔牙,将涿州抢了下来,这已经是奇迹一桩,他还要领兵西指,解郭药师之围,驱走萧干,尽复燕京屏障之地。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种师道虽说只要事权归一,燕京不足取也。但是打的也是缓缓持重而进,深沟高垒,不和辽人哀兵决战,耗其锐气,最后击其惰归的主意。对于为将者来说,只要取胜,不去谋求单纯的野战会战胜利,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代表种师道认可辽人残部的战斗力,认为在其士气正锐的时候决战,是一桩非常吃力的事情,士卒不知道会伤损多少。

可萧言,偏偏就带着四百人一头撞上萧干,抢下涿州不算,还要去找上门去,和萧干打野战求胜!纵然白梃军和胜捷军是大宋为数不多的轻重骑兵精锐的代表,可是这力量悬殊,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到底是那萧言疯了,还是他种师中耳朵不好使了?

种师道静静地看着种师中,种师中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是直视着自己老态龙钟的哥子:“局势将有大变!萧言是宣帅幕府赞画,这功劳,说不得宣帅全部都要了,还反衬出我们西军作战不利,宣帅可以将白沟河败战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说不得到时,真的能以刘延庆那老匹夫来领我西军全军!”

想到种师道在担忧什么,种师中顿时就是一身冷汗!

萧言此举,一下将还在北伐大军当中勉强维持的平衡全然打破,功绩固然是奇功,可是即将激起的变故,同样是让人惊心动魄!

种师道只是淡淡一笑:“无妨,这事情,宣帅自然有他的盘算,可也总有法子应对…………萧宣赞是降人,功名心切,不惜冒此奇险。此子对时局判断极其敏锐,一下就能住住对手软弱处,下定决心,就能再不更易,冒万死也遂行到底,如若是生长在兵间,说不得这西军将来都要归他统帅!可惜,只是一个燕地降人啊…………”

种师中没心情听哥子夸奖萧言,只是急切地问道:“什么法子?”

种师道脸上泛出了深重的疲倦,仿佛这六十八年人生当中的厮杀,奋力向上,勾心斗角,苦心维持西军这个团体的全部辛劳,都在这个时候让他感到再也无法承受了也似。他低声道:“萧宣赞是降人…………总得寻找靠山。这靠山,大宋并不只宣帅一处…………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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