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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与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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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口气,蓝扬善抹了一把油汗,道:

“好大的灰土……”

正想讲什么,紫千豪却突然猛带经绳,坐下的甲犀骤而人立,可是连哼全未哼出一声,“呼”的打了个转便停了下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蓝扬善坐下这匹马可就没有这般灵异活络了,但他却也是出了名的老油子,紫千豪突然停住,他便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于是,这位二头陀立刻极为自然的将马儿停下——却已隔着紫千豪在三丈多外了。

目光尖利的盯注着前面靠左边的那片树林子,紫千豪的嘴唇紧闭着,双眸闪烁如寒星的冷芒,那么孤瑟与肃然,此刻,他们的位置正在这道岗脊的脊线上,与左面那片树林子成平行!

果然,只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树林中已有二十多条人影豹子似的蹿起,其快无比的向二人这边包抄了过来!

双目倏睁,蓝扬善策马靠了过来,他绷着面颊的肥肉,恶狠狠的道:

“操他个大人,敢情是些算径的毛贼,真叫大水冲翻龙王庙啦,咱倒要好好的见识见识!”

紫千豪没有回答,双目一直凝视着那二十多个围奔上来的大汉,那二十多个不速之客包抄上的阵线是一道半弧形,刚好阻断了紫千豪他们的进路,更通住他们退向岗脊之下,只是这一手,已可证明来人必是黑道上吃这一行饭的行家无疑!

“呼”的自马匹身边横缚着的细长绸囊中抽出了“金钢杖”,蓝扬善将这玩意凌空一挥就待冲杀上去,但是,紫千豪却在此时面色倏变,他急忙举手相阻,暴厉而气怒的大喝道:

“通通站住!公孙寿,你怎的来到了这里!”

喝,那二十来位仁兄,敢请个个全是一式青色劲装,腰插短斧,手提雪亮的大马刀,不折不扣,都是孤竹帮的手下!

这些人的为首者,正是那位身材硕壮、头顶光秃油亮。肿泡眼,红鼻头,更生了一双招风耳的毛和尚公孙寿!

公孙寿一见眼前之人竟是他们的龙头,也不禁一下子愣住了,他呆了一呆,才飞快地奔了上来,一面行礼,一面急巴巴的道:

“我们还以为是银坝子那边派来的眼线……大哥……,你已从‘鸡鸣山’冲出来啦?”

紫千豪的面色又是急剧的一变,他怒道:

“什么‘鸡鸣山’,你们为何来到此处?”

像是一下掉进了五里雾,毛和尚公孙寿有些模不着头脑的道:

“咦!怪了!大哥不是在昨夜被困于银坝子后面不远的‘鸡鸣山’上么?还托咐恰巧路过该处的‘黄衫一奇’徐祥徐大哥前来告警求援,老苟本想亲自带着弟兄们下来,但又奉了大哥目谕不敢轻离,因此便派了我与白辫子洪超、祁老六、苏家兄弟两个,带着一百五十名弟兄先行赶来,如若在明晨尚不见返,老苟他们就会全体出动,攻袭银坝子老巢来解危啦!”

宛如一个霹雳响在紫千豪头顶,震得他全身摇晃,面孔惨白,汗水溶消而淌,毛和尚公孙寿见状之下慌忙奔前搀扶,边惶急的道:

“大哥,大哥,你你你,你怎么了?”

猛一咬唇,紫千豪“呸”的喷出一口血水,扬手给了公孙寿一记耳光,“啪”的清脆响声,这位毛和尚被打得险些一个筋斗栽到地下,他挨了打,却连吭全不敢吭一声,肿胀着变得乌紫的面颊,赶忙垂手肃立着,眼睛都发了直,紫千豪仰天悲吼,狂叫道:

“我们中了敌人的诡计了,你们这一批无用的蠢材,其他的人呢,叫他们全都给我滚过来!”

毛和尚公孙寿猛一哆噱,立刻回身叱道:

“快去叫呀,一个个都他妈成了木头的啦?”

于是,站立在四周的一干孤竹属下们马上有两个奔向了后面的树林,而鞍上,紫千豪神色惨清,左右摇晃,喘息粗浊得远近可闻,那边一直唤着声的二头陀蓝杨善急忙翻身下马,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了紫千豪,边招呼道:

“兄弟,来,帮咱扶下你们当家的……”

毛和尚公孙寿不敢怠慢,抢上两步,与蓝扬善合力将紫千豪扶下马来,又找着一块生有枯草的地方使他坐下,紫千豪紧咬着唇,双目如火,胸膛起伏急剧,一侧的所有孤竹弟兄们全不由吓住了,多少年来,他们从未见过他们的瓢把子如此激动与愤怒过,而且,看眼前的情形,他们所等爱的,崇仰的,立誓拚死追随的大哥好像还受了不轻的创伤……

蓝扬善一边为紫千豪推拿着,一边迅速又为他服下了几粒药丸,压低了嗓门道:

“当家的,你可千万急不得,有什么变故如今尚不知道,并且大家也可以想法子解决哪,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糟,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气啊,万一气出个毛病来,什么都不用谈啦,大家一起完蛋了!”

像扯着肝场,紫千豪悲厉的道:

“全是一群饭桶,可恨……可恨!”

这时。树林子那边人影晃动,大批的青衣勇士们纷纷向这边奔来,领头的几个,可不正是“毒鲨”祁老六,“白辫子”洪超,“一心四刀”中仅存的苏括、苏言兄弟,祁老六跑在前面,他猛一眼看见紫千豪,也不禁大大的吃了一惊,粗矿的面容上涌起一片不祥的迷们与征愕,急步奔走,这位当年黄河一带的水上霸主匆匆施礼,一面疑惑而忐忑的道:

“老大……你不是被困在‘鸡鸣山’么?大家伙还急得要命,昨天傍黄徐祥这老小子风尘仆仆的赶进山来告警,老苟召集我们商量了一阵,又怕有其他变故,是而等到近午尚未见老大你返回,才点齐一干孩儿前来相援,但看这情形……老大,莫不成着了人家的道了?”

满口的钢牙紧挫,紫千豪怒道:

“这还用问,我当时离山之前是怎么交待苟图昌的?是怎么告诉你们的?谁叫你们擅作主张?谁叫你们来解围?那徐祥可拿着‘血龙令’?可执着我的信物?可带有我的书函?你们个个都是老江湖了,竟还会上这种幼稚无比的当!如今人力分散,好手遣出,正巧给对头良机乘虚进犯我们的基业,各个击破,一举成歼,你们……响们连这一点头脑全没有?可恨!”

祁老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期期艾艾的道;

“但是……但是徐祥是我们同道的呀……况且与老大你也有一段交情……”

“呸”了一声,紫千豪瞪着眼道:

“祁老六,亏得你也是黑道上滚了多少年的角色,连江湖上素来诡诈明角的一贯习性也摸不清么,在平常,大家是朋友,是同源,真正到了利害关头或生死场合,除了自己的弟兄,便任何人也不能信,不敢托了,谁到了要命的时候也得先顾着自己切身的安危……那徐样,一定是受了敌人的威胁利诱,否则,便是他有着特殊的隐情,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说不准这其中有着多少宿仇暗恨……而你们竟然大意到这等程度,我曾一再交待你们只可自守,不能出袭,你们……”

说着,紫千豪强烈的咯咳起来,蓝扬善赶忙在后面又是捶背又是推胸的为紫千豪顺着气,四周的一干孤竹弟兄则个个冷汗透衣,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祁老六哭丧着睑,呐呐的道:

“该死……该死……真该死……”

毛和尚公孙寿愣了片刻,冒冒失失的道:

“这样说来,大哥,那徐样是传的假口信了,你并没有真被困在‘鸡鸣山’上?”

火辣的瞪了公孙寿一眼,紫千豪气得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毒鲨祁老六也狠狠的斜了他这位伙计一下,憋着嗓子道:

“我的爹,你他妈真是豆腐渣脑筋,这还听不出来吗!”

白辫子洪超壮了壮胆子,提心吊胆的道:

“大哥……呃,你老先别发火,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山上早已严密戒备,步步为营,且有老苟在山上调度指挥一切,而如今也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说不定对头尚未攻进山去……大哥,你也晓得,我们傲节山固若金汤,坚如铁壁,更有一大批好手在守着,就凭银坝子方面几个毛人,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冷哼一声,紫千豪喘息着道:

“黄衫一奇徐样可在山上?”

一句话问得白辫子洪超全身骤凉,他顿时有如冷水浇头禁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哆索,傻在那里不敢吭声,紫千豪长长吸了口气,冷寒的道:

“我在问,那徐样可留在山上?”

硬着头皮,祁老六尴尬的道:

“仍在山上,人家老远奔来传信,照规矩也应该款待一番,是而留徐祥在‘小金轩’安歇……”

烈火般的愤怒与汹涌的煞气忽然化为凄凉的一笑,紫千豪的语声刹时竟变得奇异的低柔:

“只有他一个人么?”

祁老六明白在什么时候他们这位主宰孤竹帮上下近两千人命运的龙头大哥才会有这种表情,于是,悄然透了口气,他不安的道:

“两个,还有另一个不认得,约莫有五十来岁,面皮焦黄,若有两撤八字胡,老是阴沉沉的不大讲话……”

微微仰首向天,神色是空渺而凄迷的,紫千豪默然无语,祁老六一颗心剧跳着,刚刚把嘴巴张开,紫千豪身后的蓝扬善已连忙暗里摇摇手,于是,祁老六只得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好一阵子——

紫千豪幽幽的道:

“洪超!”

白辫子洪超急急趋前一步,低声道:

“在。”

缓缓地,紫千豪道:

“可还记得在九年之前,有一次在‘雪水’之滨,我和你两个人与‘血狼星’单光那帮人争夺一箱‘翡翠明珠’之事?那是个阴雨的黄昏……”

连连点头,洪超道:

“记得记得,这怎会忘记,单光那一边是五个人,我们只有大哥与我一个,那一战打得可真叫狠,末了单光带彩,被大哥削掉一半耳朵落荒而去,他手下四个伙计一个不剩,全横尸在雪水滨上,大哥你肩头顶也挂了红,我肚子上挨了一刀,这一刀好险,幸是捅斜了些,否则就完蛋了,至今那块大刀疤还在,那天尚亏得大哥亲自将我扶了回来,喝,一箱‘翡翠明珠’颗颗圆润光洁,透明欲滴,绿莹莹的泛着碧烨烨的光彩,珍罕极了……”

神色冷酷而深沉,紫千豪低缓的道:

“与徐祥相偕上山的那人你可曾见过?”

点点头,洪超迷惑的道:

“见过,但只打了个照面……”

紫千豪接着道:

“你回想一下‘血狼星’单光的面貌,再与那人的模样互相印证一下,看看是否同为一人?”

一句话有如响了个焦雷在洪超耳边,他全身一震,面色突变,瞪着眼,张着嘴,愣愣的呆着,想着……

毒鲨祁老六咽了口唾沫,忐忑的提醒着道:

“那家伙约莫五十来岁,焦黄枯干,活像他妈大旱天自缺粮的灾区逃出来的难民,老是不大肯开口,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眉毛黄疏疏的,细眼长鼻薄嘴,眼皮子搭拉着,他妈的像没有睡好觉,便是讲两句话嗓子也沙呼呼的,喉咙里似是塞上了块枣核儿……头上,呢,好似扎着一条灰不拉吉的头巾,对了,齐耳根子包着,鼻子下面有一颗黑糊糊的毛痣……”

猛然怪叫一声,白辫子洪超跳起来吼道:

“是他,大哥,正是他……”

紫千豪沉默着没有说话,洪超又急得手足无措的叫道:

“不错,就是这老王八,记得九年之前他的面色是白苍苍的,未留八字胡,鼻子下面生有一颗圆形的红痣,但白脸可用黄姜水染成黄的,红痣能涂成黑痣,八字胡可以蓄起来,可是他的细眼长鼻薄唇却无法改变……大哥,就是他,虽然他如今已比九年以前老了很多,大概的样子还没有变,该死,我该死,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大哥,可不得了啊……”

低徐地,紫千豪淡漠的道:

“如今才想起来,该已迟了……”

一侧的祁老六也有些征忡,他焦虑又埋怨道:

“白辫子你当时怎么就想不到,这分明是来卧底的……”

白辫子洪超苦着脸,显得气急败坏的道:

“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上面去,他易了容貌,时间已隔了这么久,再加上未曾仔细注意,仅是匆匆打了个照面,谁又晓得竟会是他?”

肿着面额的毛和尚公孙寿低促的道:

“那么,我们还不立即赶回去施援,尽呆在这里干啥?”

冷冷的,紫千豪道:

“现在从这里回去,正好可以碰上对方伏袭我们的人马,他们会预料到当我们发觉真象之后所将采取的手段,而这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不要忘记敌人如今所用的战术乃是各个击破!”

周遭的孤竹勇士们全是一片沉寂,老大,你好歹也得出个点子呀!

紫千豪尚未开口,蓝扬善已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

“各位兄台,呃,不才蓝扬善,冒昧在此处插上一句话,各位大约还不知道各位的龙头当家在昨天险些豁上了一条性命吧?紫当家现在浑身的创伤尚未收回,他可以说是拚着老命在打转子,身上还是血糊糊的,连一刻也等不得,便急匆匆的备马朝回赶,这份义,这份勇,这份仁,可还真是咱姓蓝的生平第一遭见到,由此也可见他对各位的关怀之心,但各位也应该让紫当家的歇口气,别通得他真把老命陪上了,这样搞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只怕拖不住!”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住了,他们这才又察觉到紫千豪的形色樵怀,精神萎疲,毒鲨祁老六愧疚的道:

“老大,方才一阵子忙乱,你又在冒火,是而未曾注意到你还带着伤,老大,我们这批做弟兄的实在惭愧……”

挥挥手,紫千豪哑着嗓子道:

“罢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伤,我还受得了,如今事不宜迟,我们立即绕道,反扑傲节山!”

毛和尚公孙寿忙道:

“但是,大哥的伤……”

紫千豪平静的道:

“没关系,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

蓝扬善搓着手,低声道:

“当家的,你方才一气一急,血气翻涌,神色不大对劲,咱看,你还是歌上一阵子再走吧?”

冷沉的,紫千豪道:

“我固然可以歇上一会,怕只怕我的手下们却等不及了,对头的血刃绝对不会久候的!”

心头一跳,蓝扬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紫千豪甩甩头,道:

“老六,你们的坐骑呢?”

祁老六道:

“在林子里,我这就派人去招呼弟兄们开始上马启程!”

说着,四周的孤竹帮众纷纷散去,静悄而快捷的各自奔进树林中牵出坐骑,祁老六又担心的道:

“老大,你挺得住吧?”

点点头,紫千豪苦笑道:

“当然。”

忽地,他又接着道:

“老六,除了你们这一拨人,还有别的弟兄分派出去的么?”

祁老六想了想,摇头道:

“在我们出发之前没有,我看,不会再有别的人手分派出去了……”

叹了口气,紫千豪道:

“难说,对方所施手段之诡毒,是无隙不钻,无所不用其极的,只要做得到,他们不会放弃任何可资一试的机会!”

默立着,祁老六又小心的问道:

“老大,可知道是哪些人去犯山?”

紫千豪缓缓的道:

“如今晓得的是‘南剑’关心玉、青城派玄云三子、银坝子白眼婆属下的六位大爷,他们另外是否尚约有能手相助,带着多少人马,则不十分清楚,但我料想他们的阵势不会太小,否则,他们必不敢轻易相犯!”

祁老六呆了呆,道:

“但是,我们出来之前,山外的桩卡探马却一直全未发现有什么异象,一切都十分平静……”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让你看出了他们还能叫做奇袭么?老六,我们去攻击人家的时候又有哪一次让对方事先看出警兆来了,不要忘记天下并非我孤竹一帮,这一道上的行家多得很!”

祁老六连忙称是,那边,一名头领巴奔来禀告所有人手全已上马待行,紫千豪吃力的站起,没有要人扶持,自己翻上了马背,却痛得他咬了咬牙!

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两人分骑在紫千豪左右,以便随时照拂,蓝扬善也紧跟于后,一张胖脸隐带优威之色,他知道紫千豪的伤势必已恶化,而跟着来的,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这位西陲的第一高手,声威渲赫的年轻霸主能否撑挺得住,委实令人担心……

鞍上。

紫千豪回顾身后一排排肃穆的铁骑,一张张坚毅的面容,一条条粗魁的身子,不禁心中泛起一股特异的滋味,有酸楚,也有豪壮,有忧虑,也有慰藉,于是,他挥臂向前,在一片蹄声雷动下,甲犀已一马当先,狂奔而去!

竹与剑……十五、隐危机 峡谷尸横

十五、隐危机 峡谷尸横

沉沉的雾霸起自太阳落山后发苍苍的大地,合着肃杀的秋风,那么迷迷蒙蒙,浮浮荡荡的飘起,像一张张愁苦而无奈的面孔,而这些面孔融漫在一起,便变得说不出的空洞与模糊了,给人心头上一种黯涩悲凉的感触,宛似那些雾霞罩在呼吸里,落在两眼中,远近的景色,看上去也是那般哀哀切切的了。

紫千豪一手将皮缰缠在腕上,一手紧紧抓着马鞍的扶把,面色苍白得带着青森森的冷漠,他的目光直愣愣的注视着远方,像是在神触着层云重雾中的那一份落寞,他左右的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则连一句话也不敢吭,尽管苦着脸抽冷气……

秋风刮着,可真够凄厉,打起降哨子在转,拂过人马身上,冰寒得刺骨,宛如无尽的冰雪渣子朝身上洒,还夹在那极似哭号的呼啸声里,一次一次的奔向远方。

二头陀蓝扬善就这不久的功夫,已与他身边并辔而驰的黑鲨祁老六混熟了,这位二头陀一五一十的将遇着紫千豪的经过讲了个一明二白,祁老六愧疚着,关切着,更有说不出的焦惶,他低低的道:

“我说,蓝老哥,孤竹帮的一副重担,全负在老大一个人的肩上,任什么大小事也得由我们当家的躬亲辛劳,想起来,我们这些做弟兄的实在汗颜,眼前,老大又挂了重彩……唉……。

蓝扬善也唱了一声,道:

“说不难事情并没有到太糟的地步,咱们赶上去接应还来得及也不一定……但大家伙可不用急,这不是发急的事,你看看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这,又何苦来哪?”

摇摇头,祁老大道:

“你不知道,老哥,我们当家的脾气很怪,他生平最恨的事便是手下们不听调度,达不成交待下的使命,当家的平素不容易发火,但只要他一怒起来,别说我们这几个,连坐第二把交椅的老苟也不敢吭气……”

接着,他又道:

“你看吧,这次事情以后,总有几个倒霉的哥儿要被发交‘铁旗堂’议处,吃不了兜着走!”

“铁旗堂?”蓝扬善道,“可是执法的堂口?”

祁老六颔首道:

“正是,我在三年以前还进去过一次,被关在山牢里坐了两个多月才放出来,这还是当家的特别思典,堂里弟兄看情面,要不,先吃上个五十藤鞭再去进水牢是免不了的,堂里的伙计们都他妈是些铁打的心肝……”

蓝扬善奇道:

“怎么,你老兄在孤竹帮里乃是身居要位的高手,连你也得受刑?”

“唉”了一声,祁老六道:

“不用说我,哪一个也不行,当家的以诚心待弟兄,用铁腕维帮规,谁犯了也得受罚,我那次只是在行事的时候吃了一个骚娘们的豆腐,又舍不下把她偷带了回来,老大一知道,先臭骂一顿后发议‘铁旗堂’,就是这样,以后我在出去办事的当儿,吓得连女人也不敢多看一眼啦……”

呵呵一笑,蓝扬善道:

“不过么,自古英雄爱美人,却也无可厚非……”

舐舐嘴唇,祁老六道:

“可惜我们当家的就不这么想啦……”

抬起眼朝前面灰沉沉,黑苍苍的景色看了看,蓝扬善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嘘着气道:

“咱说,老兄,快到了吧?”

祁老六朝前路瞧了瞧,道:

“我们在绕着圈子走,从这里回去不经过山前的‘松风坡’,直从南边的峡谷里沿着干涧登前山,若是从正路走,如今已可望见‘松风坡’的松梢子了,这么一绕路,怕要多上十来里地,还要顿饭光景才能到达……”

话刚说完,骑队的奔速果然缓了下来,开始轻徐的前进,当先的紫千豪则在此时微微举起左臂——

祁老六见状之下,回首打了声惯哨,咆哨声尖而短,在空气中跳弹了一下,骑行里,已有十二名青衣大汉分做四个不同的方向先行奔去。

甲犀上的紫千豪轻轻吁了口气,继续率领马队前行,一旁,白辫子洪超压低着声音道:

“大哥,可要放一只‘长虹箭’?”

在孤竹帮的传统里,“长虹箭”乃是通知山上的人们“双龙头”返山的讯号,日间,则使用“铜铃鼓”,这是一种尊重的礼仪,也代表着一帮之主的威赫,但此时,紫千豪却疲乏而冷峻的道:

“放给谁看,关心玉抑是玄云三子?”

洪超碰了个钉子,吓得不敢再作声,紫千豪沉默了片刻,又低低的道:

“附近可有我们的探马?”

毛和尚公孙寿忙道:

“山麓十里以内,全由罕明的手下负责飞骑巡逻,每隔半个时辰一次,三里之内,便该看着我们的暗哨了……”

紫千豪点点头,道:

“现在我们是绕道而行,但目的也是指向傲节山,这个方向是否亦有巡骑经过?”

公孙寿看了左右一下,道:

“应该有。”

紫千豪冷冷的道:

“如今却未见。”

毛和尚不敢再答腔,紫千豪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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