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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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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颤巍巍的抖动,他官服上那一只松上晾翅的白鹤,大羽抖擞,几如活了一般,在殿檐下的穿堂风里,扑扑振翅。
我静静的看着,不言不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陈荀风仿佛抬手想要拂我的头,却在半空,生生忍住。
于是那手改为落在了我的肩上,轻轻下拍。
“……走吧。”
他说。
两人不再言语,默然一路,并肩步出宫门。
奉天门道旁柳荫下,等着的马车已没有几驾。我眯着眼睛数到自家那一辆,转头向陈荀风告辞。
“多谢陈大人挂心,时候不早,下官先行拜别。”
方才还不觉得,这下望着陈荀风,倒觉得他最近瘦的实在厉害,形容黯淡,发鬓斑白,全没了平时的矍铄。“大人昨夜也未曾睡好吧,还是早些回府歇息。”
“好,就此别过。”
陈荀风依言作揖,顿了一顿,又撤手道,“苏大人,保重。”
我忍不住苦笑,也不知是谁,看起来更招人担心。
“那晚辈送您上车——”
“苏鹊!”
没等收起笑容,身后先传来急唤。回首见是撩袍奔来的张之庭,气急败坏的样子,隔着几步就冲着我喊,“早上是怎么回事?不打一声招呼就出门?”
“之庭……”
话没说下去先觉得身侧人猛烈地一抖,不由收住话头。
糟了……
对面张之庭也看见了旁边的人物,停住脚步,一双罗汉眉深深蹙起,杏目扯圆。
静了许久的时光,我僵在那两人之间寒立。终于,等到了陈荀风压着嗓音,打破沉默的两个字。“……你好。”
张之庭有一刻没有答话。
时间漫漫,在相对的沉默中滴滴漏过,分明是煎熬人心。犹豫,复犹豫,实在忍不住,就在我要开口解围的时候,张之庭一步缓缓向前,拱手下拜。
“义父。”
……
“有事慢谈,我在车里等你,小鹊。”
等他拜完起了身,却只是抬首向我,淡淡道出这一句,转身就走,未曾再有只言片语,未曾再给旁人落下一个眼神。
我在心底,悲叹了一口气。
“大人……”
半晌,转头面对兀自发呆,形容如是一刹那加倍枯槁的陈荀风,也不知说什么好。那副悬于洗墨斋墙上的高山飞瀑图……
那张激流下,无人弹奏的七弦琴。
早该想到的。先帝时闹得满城风雨又劳燕分飞的一对朝臣,并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
陈荀风对着我苦笑。
“老夫也是昨日,才知道故人之子,竟为苏大人挚友。”
突然心下不忍。之前相对,那些故作不知的行为,已然虚伪,而这时候再说什么,都好像更是对他人的伤害。
我把目光悄然转到高耸的奉天城门。
青砖覆顶,苔记斑驳。
听说当年,乐卿张柳升请了一道圣旨,得以出使他国研习乐学。而那另一人,本有机会辞官一道离京远去,却不知为何临时起意反了悔,以致乐卿大人伤怀伤身,病终洛南。
我知道张之庭父亲凄凉的末境。入关之路,也从景元觉好事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京中数月,断续之间,也听到些隐射朝臣男风的传闻……然而却是直到张之庭进了京的那晚,才蓦然惊诧,连上了这一条线。
暗暗叹了一口气,私人恩怨,并不容他人置喙。我只仰首望了墨色老旧的“奉天门”三个字,轻声的问:
“陈大人……乐卿公子家传笛子上的挂饰,可是那只‘秋鱼’?”
身后许久无声,忽的响起低低的苦笑。
“呵,无错……”
笑声里,听着他步子慢慢离开。短暂的间隔,不回首的直往,每一步远去,仿佛都踏过无尽苍凉。
他山之石'二' 默立一刻,转身上车。车上,还有一个让人揪心的人。小六喝了一声“驾”,轱辘辄轧,我坐到张之庭同侧,伸手,覆了他的手。
冰凉,湿漉。
每个指尖都透着透骨的凉意,约莫都转过了皇城的边角,依然未暖。
“人都来了……不是担心我么?”
我说话,捏了下掌下人的骨节,那人不动声色,抽了开去。
……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已然,不知是第几回了。
干脆放弃罢。
自己阖目坐了,放松身体,把食指按上额边太阳穴,轻轻的打起圈子。太多事挤在脑袋里,顾不了,不如什么也不去想,先得一刻的安静,缓上一缓。
一会儿呼吸吐纳的调理,腹中渐有暖流升起,努力的结果,疲劳是终于像乌云经风拂过,给我驱出几分澄明。
于是睁眼,揭开帘子望了下,车子已到了牌楼附近。
再看身边张之庭,眉目依旧冷淡如霜,神色却自然许多。看了放下心来,便没忍住,启口直接问了,“欠的旧帐……可曾收妥?”
像是被这话刺到,他嘴角抽动一下,“七八分。”
“如何?”
他别开目光。
“如何追讨?”
我又问一遍,故作漫不经心的腔调。
“呵……”他忽的笑了一声,转过脸来,眼里布了红丝,声音从齿缝里赌气般渗出来,“每日笙簧,故调新歌——清宵夜曲,祝人安和。”
我张着口,喟然无语。
终于知道,那么多晚归的子夜,他都干什么去了……
之庭啊,之庭。
我知道,他那些音调对人情感的触动。一曲成佛,一曲成魔,并非什么难事……无论当年,陈荀风是为了什么有负乐卿大人,那么一个看起来都觉得温文纤细的人,数十载他乡孤客的生活,风烛残年之际,良心还要受到这种追魂噬骨的刨挖……
那些张柳升的遗作,甚至乃是张乐卿当年用情深处,向情人昭然示爱的《红衣》之类——不是谴责,不是讽刺,却是日日缠念,夜夜噩梦的折磨……一生追悔,岂足以终?旁人如我,都能想见,那种午夜驱不散的故人曲里,被迫面对每一个不愿记起片段的苦楚,像是被人盘剥,被人缚石……
□的沉入心底的暗河,直至在愧疚与心碎中,慢慢、慢慢没顶。
……真够冷酷的啊,之庭。
可是——
丧父之恨,背弃之仇。多少年浸至眉间展不开的郁结,临到回来,亦然能够君子清高,不血一刃,不发一难,甚至不费一语,深深克制,远远提点,平静、优雅的漠漠陈诉……
又何等温柔。
我比不上他。
什么也不必再说。
静静看了张之庭一眼,我揭开帘子,“六儿,在羽衣楼停一下,送张公子回府。”
下车时只听他在背后犹豫的声音:
“小鹊,陈荀风和我父亲……”
见我回首点头,他的眼睛暗了一下,又慢慢亮起来,咬了下嘴唇,终于问出来,“那种关系,你可介意?”
“不,不会……”
我断然摇首。男风龙阳,古已有之,并非什么稀罕事。虽然与常理不符,本来他人相好,男女也罢,男男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情愿,只要不伤天害理,何劳旁人来操心?
我不会为此心怀芥蒂。只是……
这实在不是一个问观感的好时机——景元觉的样子一时控制不住的冲上眼前,按捺不住咚咚的心跳和往脸上直涌的血气,我木讷的顿了一下,才继续摇头。
“……不会吧。”
“小鹊。”张之庭原本忐忑带着忧愁的脸庞上,却忽然绽出一个意外的笑,唇下蓦地露出一排贝齿,映得一直光影暗淡的车内几乎是生出了光——
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下车的脚步,都为此一个踉跄。
老鸨将我领上楼去,京城头牌的姑娘,绣帕半垂,倚靠在通往她小屋的楼阶栏杆上等我。
“大人迟迟不来,还以为已忘了烟飞前番的辛苦。”
“姑娘劳苦功高,今日特来当面致谢。”
我揖了一揖,闪身擦过她的侧面进屋,“氤飞,昨日周府后事如何?”
柳烟飞跟在我身后,进门后转身,不紧不慢的闸上房门,转回,先笑了一下,飘然经过,拾起屋角的高竿。
“本就是该死的人,二爷,何必替他操心?”
我愣了一下,直到花魁挪开那个眼熟的恭桶,露出其下通往楼下储藏室黑洞洞的入口,垂手立在一边,笑容盈盈的看着我。
是啊,是我为东郭了。
眯起眼睛看了那姣美的脸庞一眼,低头,盯着脚下的黑暗望了一会,反省的吐了一口气。
“烟微姐姐,有劳你奏琴吧。”
密室里等着的是卸去了伪装的闻哥,和几日不见,更添苍老的范师傅。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一见面,就是这句带着问罪的话。我窘迫的望向一脸严肃的范师傅,他黑着脸“嘭”一声将茶托按在桌上,“是不是?”
事先想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出不来。难怪他震怒,想想,确实,也就是这样吧。
好在闻哥如若未闻,平伸出了手,“过来。”
密室简陋,没有多余的家具。我挨着闻哥在他那条长凳上坐下,看着他把桌上的两张小纸条,在我眼前慢慢摊开。
都是自己的笔迹。一张是回报周府夜盗失败的密信,一张是今晨递与芸师父的知会。
皱皱巴巴,反复折展的样子。
“鹊儿……”
这时身旁人痛苦的低吟了一声,惹得我转头,看闻哥一手按在左胸上,按了一会,戳着又道,“你是在刺激我这的健康吗?”
鼻子一酸,差点就要伸手去拉下他的手指。却听得对面范师傅冷哼一声,“哼……周府的事出了天大的纰漏,北狄的事,如今又自作主张。”
闻哥不赞同的抬起眼来。
“范师傅,你已答应我,不再提周家的事。”
范师傅不置一词的托起茶杯。
闻哥转过脸来,平静的问我,“为什么要插手北边的事?”
“……我需要这份功劳立足于朝。”
我把想好的话说给他听,“虽说当时入仕是为了景元觉为了打击周肃夫做的掩饰,但和我一同入朝的其他两人当前都已身居要职,担起一面作为,我若是再无举动,怕是真要沦为一件彻底的摆设,再留在朝中也没了意义。”
闻哥叹了一口气,“那也无妨的。”
“洛水泛滥,北边战祸,我也想至少解决一时。”
闻哥皱起了眉头,“洛水是七分天灾三分人祸,地方官员为了逃脱责任,常有夸大灾情之举,加上不排除周肃夫乘机施压,给新施政的景元觉阻力的可能,未必真有报章上那么严重……北边麽,年年如此,过得了这一时,无非再损失些钱粮,拖也能拖到会战的那一天,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凶险……”
我的心里突然惶恐起来,浮起一个可怕的怀疑,难道……不,不会的。
“怎么?”
大概是见我神色不妥,闻哥中断了说话,摸了摸我的头。
“北边的事,哥你……”
终于问出了口。
闻哥望着我有一时的困窘,继而,像是终于明白了我说什么,“呼”的站起来,面颊堵上一抹潮红。
“不,不是。”
范师傅干哑的大笑在小屋里响起来。
“殿下圣德……老臣曾劝与北狄联盟,却一直遭到反对,如今未曾做过的事……哈,就连小苏鹊都有怀疑……哈,岂不冤枉至极、可笑至极。”
我也站了起来,脸色难看。
闻哥苦笑着冲我摆手。
“我是曾经动过这个想法……但并未背国。”
“对不起,”呆了好一阵,我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哥,打乱了你的计划么?是不是不该这么鲁莽……”
他摇头,慢慢又坐下来,示意我也跟着坐下。
“是我拖得太久了……”
他伸手覆上我的头,揉了一会儿,才停了手,接着道,“是我不该全都瞒着你……才生出这些事。”
……其实不是这样。
其实,我只是怕,再这样无所作为的呆在那个人身边,再没有什么能以隔开距离的尺寸之功,就完全是一块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怕在你举事之前,已不知事情会变得怎样。
脸上大概是一阵红、一阵白了一会。
范师傅看看闻哥,又看看我,再看看闻哥,再看看我,站起了身。“既然殿下算是已经劝过你,你还是执意,我如今再说,也没什么不妥了吧。”
他踱到我面前,继续道:
“依我所见,你倒不算全无作为。你助景元觉成就齐家小子和玲珑郡主联姻,就是大功一件。齐鹏那毛头小子,虽是一身之轻,却拴着后面齐家柱国之力,说是京中最贵的单身公子哥也不为过,郡主家世再赫,却又有什么嫁妆,配得上天下三分之兵马!将堂堂十五万神策军握在手里,成就的是天下最值钱的一桩婚事,景元觉若然不是信任于你,岂能将这件大买卖交与你做?”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
最后那句,却觉听来讽刺。是也不是这样,我不尽知,外人又如何能够知晓。
“当前北境之事,我们本打算隔岸观火,趁着忙乱多安插些自己的人,要是景元觉处理不当,也是他日后罪名一条。只是若你要立下这份功劳,也是一件好事,景元觉日后倚仗不二不论,至少你在世人面前功成名就,他日一旦事起,揭露身份折向我们,也得助力加倍……”
“毕竟是使巧,事情若真如你所谋,最要紧必须他人都知道是你的手段,断不能将这件功劳记去景元觉的头上……到时说是殿下背后忧国暗地之功,也更得来容易。”
“将来一旦殿下登位,急需就是德高权重之臣,你替自己攒些大势人心,在军中建立起这般威信,也是替殿下省却许多麻烦……”
“我们不日就能成事,你要建功,我看这也是最后的机会,那份计划还是粗糙,望你自己计划周详,不要临到……”
听着范师傅滔滔不绝的说话,渐渐便有些困倦。午后的时光,最容易上下眼皮沉重,密室狭窄窒闷,和闻哥挤在一处座椅上又是温暖,竟然听着听着,真的眼皮打起架来。
捣蒜般一个点头,自己磕得惊醒过来。
睁眼发现对面范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下,面黑如墨,抿着唇,瞪着眼。
旁边有人叹气。
才觉得是完全挨到了别人的怀里,难怪坐得还这般安稳,这般温暖。脸上顿时一阵发热,挣了一下,腰上环着的手却没动弹,背后有微带恼怒的声音,“鹊儿,这几日你有好好休息吗?”
“哼!”范师傅面部扭曲,气得冒烟的站起来。“他这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听老夫念经,就要睡觉!”
……我一时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脸上立时被捏了一下。“还笑,还不回去歇着。”
范师傅只望着我冷笑。
“觉都能睡着,看来真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我在心里发苦,中午才刚刚被人断然否决,若是被他知道,不知又要说些什么。
“出来久了,走吧。”
闻哥笑了笑,起身牵了我手,亲自送我出去。
慢慢走到将要登梯上到储藏室天井,闻哥停住了脚步。
“不可冒险。”
他转过身来,好看的凤眼在黑暗里映着火折的微光,盯住我的眼睛。
我知道若不答应定是过不了这一关,重重点了头。再看看后面,范师傅留在密室里,并没有跟来。
借着他举起的火折的微亮,登上暗阶的第一级,又撤下脚来。
“哥,事成之后,你打算……怎样处置景元觉?”
权宜之计'一'
他的嘴唇颤了一下,眼光落在我的脸上,慢慢,转了一个圈。
尔后,通道的黑暗里涌起一个释然的微笑,背后落下了轻柔的抚摸,悄声的低语,“……心软了?”
我原地无言,先摇了摇,再点了点头。
火折的微光被甬道里的穿堂风吹得晃动,在两人之间,散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顿了一会,只听见对方呼吸的起伏,不知是笑,还是在叹息。
“你呀……”
脸上渐渐堵上一层愧色,却难以辩驳。
也许,是这样吧。
“前日我见到他,”只听闻哥继续道,转开了话题,没有丝毫往下的追究,“元觉,已经不再是那个我离开时半大的孩子了。”
他说的是齐国公府的时候。想来他们兄弟俩人,自从六年前京城一别生死,大概,就没有再见过面罢。
像是山里成年的兽,当有了矫健的四肢、尖利的口牙、敏捷的身手和迅速的反应,便已到了被同胞们列入敌手警惕防范的那时。未必,它不是同伴间的认可,只是那么明显的像了那句话,一山不容二虎……
一国不容二主。
“若有那么一天……”
闻哥仰头,望着甬道顶端的某一点,像是看到了不远将来的时刻。然后,又低下头来,微声轻叹,“我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点了点头。
“先走了,哥。”
说实在话,我并没有把握景元觉会同意我的建议。只是有这么样的一种预感,我相信以他的智慧,权衡利弊,会做出理智的选择。我也相信,以他的胆量和气度,这样以小赌大的冒险,可以预见的损失和收获,值得作一尝试。所以,即使早朝时他当着众人的面面色铁青,即使退朝后弘文殿里说了策议的细节依然被他冲动的驳回,即使为了此事,还闹得两相红眼生出许多旁枝末节……
我依然在平心静气的等待。
所以,当我还在花魁姑娘挥舞的绢帕带着的隐约香气里迈出羽衣楼几步远,一个拐角,撞壁似的怵见当空横生一只手臂,青衣彪悍的男子和身后三四个同样彪悍的汉子、四五匹膘肥体壮的马标杆状杵在一道小巷里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人想通所花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还短。
甚而于仰头望着身材高大的中将时,都情急结巴。
“蒙、蒙中将,你、你怎么在……”
“苏大人。”
来人不卑不亢的拱手执礼,礼毕,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我来路的背后,温吞吞的接着道,“朝中有禁,凡官员不得宿娼,六品以上,白日不得擅入风月场,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该死。
我有失风度的在心里冒了句粗口,脸颊抽搐一下。
“中将,据苏鹊所知,羽衣楼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乐籍,并不在当今禁止朝臣出入的名录里罢。”
蒙中将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抬首瞟去,巷口外面一溜无数花楼额上的牌匾,他收回笑意,面无表情的回转过来。
“纵使当时不为禁录,须知乐籍二字,终究不过京兆尹堂上簿子里的一笔勾画……蒙恒常听人手所书,诸多偏误,大人。”
我哑然原地。
威胁……
昭然若揭的威胁。
佛不开眼,人岂可预知,但凭一块木头板子,光天化日,竟然也能一句抢白呛死聪明人去,天理复何在……柳烟飞这处上佳的联络点,未露破绽、未生疑窦,居然也能因为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不可再用。
我瞪着他,半天,硬压下七窍生烟的怒火,向天一拱手,“是陛下——”
咬牙切齿道,“嘱中将好意提点我的?”
面前的板脸,许是动容一下。
“陛下,”他亦向天拱手,迅即又恢复成水滴不进的铁板一块,“请您入宫,有要事相商。”
大覃暄仁四年二月三日,大朝。
成威帝陛下在这一日的朝会上,正式宣告天下:遴选景氏在册公主,与北狄结亲。同时择良日于京郊千佛山顶亲自祝祷,将北方两国喜事上告列祖列宗,以求上达天听,平复洛河水患。
消息一出,虽未至于举国哗然的地步——因为传播的速度,尚没有到得一日千里的速度,但也是京城鼎沸,人心惶然。
因为自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开国以来,覃朝历时五十余载,一直标榜上乘天意、仁德广泽,如和亲这种前朝赖以苟存的委曲求全、小人作为,向来为上位者不齿。
当今皇帝景氏元觉,虽然年轻,虽然散漫成性、庸碌无为,以前,却还算是勉强维持着一个煌煌王朝治理者基本的操守,不曾落到过这种鼠目寸光的境地,不曾这样挑战国人自尊的底限——一切的堕落来源,便必然都是其下不争气的一班臣子,卑鄙无耻、畏敌如虎、胆小如鼠……
尤其那个所谓诱使今上、使其一头栽进可能的万劫不复之境的罪魁祸首……就是敝人。
退朝的声音一起,我先人一步,从太和殿上退出来,迅速转出拐角,望后殿而去。
留在大殿里听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没有必要。
脚步虽快,却还没有下完太和殿背后的阶级,就从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
在心里默叹一声。纵使躲过了千夫所指的场面,也是躲不过有人非挺身而出、仗义勇为,一对一当面来他一番训导……
“苏鹊!”
洪亮骄傲的声音,很是几分熟悉。
“小公爷。”
我笑眯眯的转身,拱手。
“你都跟皇上说了什么?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改了口?”
齐鹏手按在腰侧的宝刀柄上,两道英武的浓眉拧成一个“川”字,虎虎生威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浑圆。
“没说什么,都是陛下自己圣明,裁夺形式,果下决断……”
我盯着他青筋爆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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