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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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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岂可半途而废?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要知道,那些收不回的人力物力,定襄王还在北邑,等着您的消息!”
  “……等着朕的消息?”
  景元觉站在那里重复一遍,自个缓缓摇了摇头,好笑般的哼了一声。忽而几步走到近前,他顿住脚,压低声眼神狠厉的瞪起我,抬起一只手指着,“我难道,不是等着你的消息?——如今让事情进展到这里,就是想停,能停得下来么!”
  ……停不下来了。
  君王者,立世一时,树信万载,不容他轻易出尔反尔。老天保佑,是我先把这人蒙晕了气昏了头,直到走到这一步,已然不得不继续下去了,才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妥,徒然悔之晚矣。
  我深有自知之明,此刻这被人牵着走的滋味,定是让这样精明的人,难过怨愤到了剜心椎骨的地步。因此干脆坦然,省去毫无诚意的辩驳,扬着一张厚皮,梗着脖子面对他。
  ……景元觉毕竟是自律大过于一般常人,只一刻,就按耐住发作,眉眼一转,略是泄气般的回身挥手,让蒙恒和李瞬都出去,随手带上了殿门。
  “你,这里歇着罢。”
  他指着一处坐榻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顿了顿,“随后让刘玉送件干净衣服来,别这样劫后余生的凄惨。”
  ……我顺着他手指往下,那不远处绢黄的坐榻干净而整洁。甚而平整如丝,不见一丝的皱褶,而低头自己身上,却是真的凄惨。
  “我回去换了便好……”
  “苏鹊!”
  猛然怒喝一声。景元觉本已要负手离开,听得这话竟又转过身,脸上神色间见着恼怒,两只眼睛像是着了火一样,熊熊亮的刺人,“要这样生分——别说现在你我是主子心腹的关系,就是寻常臣子,急冲冲的回返,不多待一刻的匆忙,还有空密谋什么,还做戏给谁看?你想让这层纸不攻自破?啊?”
  我愣在那里,一刻无法接驳。
  这些天里,能躲则躲,不能躲的,则想方设法的拖,仗着他的承诺和计划的进行,胆子也大了好几分,却忘了这人君王的身份,岂会是没有脾气的人?
  于是便有些不识抬举了。
  脚下挪了几步,如上针毡般将屁股挨到榻上,见景元觉紧抿的唇角果然有了一丝的松懈,心里缓了一口气。
  ……我什么时候,这般的惧怕了他的不喜。
  他站那盯着,大约是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儿,只在最后一次抬眼偷瞥,脸色是和缓了不少。然而一身黑色玄袍的凝重天成,衬得其上的眉眼越发威武,偶然对上,剑眉低扫的一个瞠目,都震得人一阵心颤。
  “……我去隔壁,你自便罢。”
  景元觉撂下一句话,消失在了内殿一道屏风后面。
  从那天起,直到三月三日。有李大统领从地下转到正式的护卫,纵使满朝人都知道我造人嫉恨被人行刺,来往宫里再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和亲的事进展顺利,千佛山那里,已经在平山寺里搭建起了一座宏伟的祭典大台,皇帝和公主到时出宫会经过的朱雀大道一段,已经扎上鲜红的绢带,燕水河里的百条官船,也已经高挂红色的喜笼。
  我抽空去见了一次惠恬公主,公主年方十六,虽然隔着帘子,依然觉得是秀外慧中,文静端庄。也不知景元觉是怎么和他这位妹妹说的,公主对即将的远嫁即不见痛苦,也不见期待,甚而还有闲情,邀请我这个一力送她到异国他乡的罪魁看了她新绘的锦鲤戏水图,作出评点一二,完全一副淡定的自在,自在的平和。
  从她那里出来,我直接回府。宫里本还有些上巳节的活动,却因为水灾兵祸的缘故,不像往年般盛大,也不强制朝臣参加,我自然是落得个清静。这几天呆在和弘文殿的时候只多不少,正如景元觉所说,现在不是计较规避的时候,只有将君臣一体的事实宣扬出去,才不致功亏一篑。
  话虽是这么说,每日里和景元觉关在一处,互相问过情况便再无话可说,确也难过。我知他心存气恼,恨我强迫他行事,至于其他的情绪,又不好深究。于是便只有每天自己府里待着的时候,还舒坦些。
  偏遇刺后府里也加强了警戒,有八名禁卫在门口驻守,石狮子旁沿街一字排开,让我这个四品京官的官威,也有大幅提高的错觉。
  ……只有一方后院空荡,去年冬才取枝种下的紫藤陆续鼓了苞,压得小水塘边简易的藤架常随风吱吖吱吖的作响,品醇时分,娱人耳听。
  我坐在石桌旁自斟自饮,不去管那站在背风处的李大统领。有人天天跟着,若还要自在,就自然要学会忽略其人。
  好在这位蒙大侍卫的同僚,比之蒙氏木头,更加索然无味。竟能够一语不发的默默跟随一路往返,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想必是隐蔽的功夫练久了,人亦石杵,难于夺目。
  “啪嗒”一声——
  山石滴水入鱼池。
  我的大白鲤闻声“嗖”的跃出池面,以为有人掷了吃食,自然什么也没有——它半空翻了个筋斗,又“噗通”掉回水下,溅起一尺高的水花。
  “都是拾翠把你给喂傻了啊。”
  我指着鱼池道。那胖鱼还不死心的在近水逡巡,不时摇曳中露出一面银光闪亮的大白鳍,扑闪扑闪的,仿佛在对人示好。扔一瓣紫藤,它浮上来啊呜一口就囫囵吞下去,根本不辨个西东。“唉,越来越傻了……”
  抬头看看李瞬,双眼向天,面无表情。
  我丢了一半团糕到池塘里,看着那团白色一会就沉下去,无聊的坐回原处,又斟上一杯酒。
  “大人少饮为妙,今日上巳。”
  石头突然说话了。
  “佩兰祓禊,曲水流觞——春花烂漫之时,绿柳生姿之季,当饮则饮,方不误上巳之期矣。”我举杯到唇边向他示意,得意的一饮而尽。
  “苏大人,”石头皱起了眉头,“卑职说的不是节日。今日之期,据三月初五祭典只有两天,还宜小心为上。”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扫兴的放下酒杯,想与李大统领讨论一番这些天来敝人的容忍已经到了何等难能的地步,却见他眼珠一转,面色一寒,瞪着我就蹭蹭大步跨过栏杆——
  “喂……”
  “小声!”
  我也听到了。
  檐上呼呼的风过,鞋底轻踏屋瓦的一排咯音——是杀气。
  很想效仿那些古之圣贤,举杯对空,不慌不忙,道一句梁上是客,既来之,则安之。
  事实却是——我捏着杯子“嗖”的闪在了李瞬身后,轻了脚步提了气一刻也不作停留的往背后中进檐下回廊窜去。
  身后是呼喝不绝的刀风剑声,并着高手落地一刹那的轻微摩擦,很快淹没在前厅的禁卫们大步冲入的匆忙脚步声中——
  已三两步跃入中厅后门的我不由暗自庆幸,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方才不逃枉论他时……
  光天化日中,傍晚的阳光虽然懈怠,却也足以照亮广大土地上的纷繁人事。十数个劲装的蒙面汉子,正和留驻我家的锦衣禁卫们打成一团,刀光剑影,来去缤纷,落日藤架之下,假山鱼池之旁,匆匆乱花了看客的双眼。
  当——
  有物硬劈空□了耳旁的堂柱。
  回头看见只露柄端的暗器,大约是飞刀一流,不免欣叹,头缩得够快!
  “进去!”
  人群之中的李瞬此时分神回头大喝,“霍”的一件物事脱手飞来,撞在我微推开的门面上,顿时嵌在门面上,将好端端一扇木门格得死紧,推也纹丝不动。
  再看竟然是他悬在腰侧的刀鞘。
  毕竟是心有戚戚,不敢再贸然探头。我在中厅几扇花窗里来回走动,想将争斗的形势看得分明些。
  好在敌袭虽来得突然,精挑细选的禁卫都是有所警觉,此刻战成一团,刀剑无眼,互有损伤,却也没落到下风。
  一边破空的虹弹早燃着绿色的光芒窜上了天幕。只得再坚持一盏茶功夫,附近驻扎的京畿戍卫就能来到施以援手,到时,再不是谁胜谁负的争夺,任刺客们的功夫再好,手段再少见,也只有束手就擒。
  院里的来客大约也知道这一点。自从报信的虹弹上了天,几个先头我能看见的汉子,手上就更加了狠劲,四下施为出来,竟是不管不顾、两败俱伤的打法——不知是谁一声大喝,刀光厉闪,中厅正前三个禁卫转瞬就歪在血泊之中,一圈护围撕出一个大口。
  两个刺客立时从口子里奔出,直冲着中厅而来。
  那头李瞬撂倒阻在他身前的一个,身形转动,几步穿插,一阵风似紧跟上脱身的刺客,利刃一晃而过,还不及细看,空中就一道血雾散开,落在稍后的那一个,顿时一声凄厉惨叫,划破晴空。
  冲在前头那人知是同伴遇难,也不转头,手在怀中一摸,伸出一掷,却是“嘭”——
  一声轰然巨响。
  地面、窗框,都是剧烈震颤,脚下颠簸不稳,眼前迷蒙一片,耳中又是嗡嗡作乱,再辨不清天南地北。只觉鼻端是喘不过气的火药特殊刺鼻味,跟着满天满地的烟雾弥漫开来,呛得人涕泪直下,混沌不清。
  “保护大人!”“快!”
  迷糊中只听有人奋力大喊,声音熟悉。
  袖子挥动,拨开呛人的烟雾,我蹒跚扒到窗口上去看,多少晃动模糊的身影之中,果然见着了新人——
  张妈提着两把菜刀,带着她厨房的两个把式,虎步矫健,熊臂遒劲,数个刺客之间来回穿插,团身拼杀,不落一丝下风。
  我一掌遮住了眼。
  唉。
  说实话,自从入了朝,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我府内有人。别说是景元觉这样的心思深沉的皇帝,就是普通的上位者,在朝臣的身边安插几个信得过的人物,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我怀疑过神秘的严管家,怀疑过赶车的小六,怀疑过马房的康头,怀疑过随身的拾翠,我还真的没有……怀疑过杀猪洗菜,水桶腰身的张妈。
  而屋里,我身后的墙角,我一直以为最是深藏不露、锋芒沉蕴的大内高手,正抖着手、捧着茶托、低低缩成一团,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我叹了口气。
  这也好,这也罢……
  本是一石二鸟的计策,未曾想还惊出了景元觉潜伏在我身边的力量,这算不算,是一宗额外收获?
  再去看外面的形势,已经十分的明白。李瞬带着剩余的禁卫和张妈带的人合成一圈,将里面所剩无几的刺客团团围住,越围越小。
  我转过头来,唤了里面的人一声:
  “严管家,你看,库房里的金疮药还……”
  “苏鹊!滚出来!”
  话说了一半被人打断,自然是不喜,尤其这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命令,傲慢、粗俗、无礼。我内心气愤,瞪住墙角脸色更白的无辜管家,哼了一声。
  “滚出来,话无二遍!”
  我在窗前站直了身体,冲着明显占了上风、一时休战合围的院内,冷着声质问,“来客不速,杀人惊主,却是败军之将,自报家门、伏诛于地还就罢了,又凭什么呼来喝去?”
  院内一片静悄悄,只有我的声音,回荡一周。
  此时霹雳弹的烟雾已经散尽,草木现容,院中藤架翻倒,假山缺角,是一地的狼藉。围站的人群中,李瞬个子高大,在其中露出脸来,却是面朝一方,油然担忧之色。
  我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僵了呼息。
  夕阳余晖里,一个蒙面的刺客押着个人站在西院的洞门下,架上一把寒刀,发出冷冷的青光,勒在那人颈项之间。
  人质性命堪忧,倒也难得面容沉静,冷冷瞥着架刀在他脖上的刺客,像是探亲访友偏遇上挡路的匪患一般,不惧不怒,不喊不叫。
  我知道他怕已气到了极点,才会露出这般话都懒得说的姿态。心里十二分的怪这人不守约定,说有危险赶了出去还非要唐突来此,又盯住他手上还稳稳提着的酒壶和兰草束,转不开眼神。
  今日,上巳佳期。
  苏鹊何幸……
  能在生死危境,得一友人不吝安危,提壶携兰,前来慰藉?
  ……也罢了。
  “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坦然开窗,翻出中厅,听得院里一片寂静。李瞬踏出一步,眼里皆是不赞同的神色,我偏过头,无奈之下,也只有愧对他多日的保护了。
  摊开手,我走到洞门下老实站着,一眨眼的功夫,立刻有凉凉的刀刃换上领口。
  “爽快。”
  没想,还得了那名刺客的称赞。
  我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低头,小心的盯着脖上的武器,准备随时跟着它的速度开拔,好免受破皮之苦。
  “……小鹊!”
  可惜方抬脚就顿了脚步,那刺客倒也慷慨,住了脚,容我回头一望。
  这个其实憨厚之人,若是就这么直接走了,这些天难熬不提,纵使后来全然无事,想想,怕他日后也会自责不停……只是其中关节,又不能多少透露于他。
  仗着角度的恰好,身后人看不到,我眨眨眼——
  飞快的笑了一下。
  张之庭当然没料到这出乎意料的调皮。他一时愣在那里,素来冷峻儒雅的脸上,透出呆滞的僵硬。
  ……只有心生奸计的时候,我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正是知道的。
  而以往使性子做坏事,多能得逞,也不瞒他,这人从来纵容。只望如今……他也能明白一二,放下心来,不去自找那些徒劳的烦忧。
  颈上的凉气重了些,显示刺客的耐心已到了尽头。
  “走吧。”
  我说。
  退出宅院的路途因为李瞬的严令,没有半分的阻碍。一直到暮光里后院的巷里,看见了京畿卫远远过来不见尽头的火光,我才在心里生出好奇,想看看这剩余不到十人、几乎个个都浴血周身的刺客,怎么携我全身离去。
  接下来的事却不免让人失望。
  劫持我的刺客毫不迟疑的从怀里掏出了个扳指大的圆球,往前一掷——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连带他们自己人的尖利哭喊都淹没在漫天的尘埃中,砰砰落下的墙砖,也不知是哪一家的院墙倾覆。来不及震惊和趁机逃窜,身后那人掩住我的口鼻,颈后挨了沉闷的一痛,便在懵然中,陷入黑沉。
  螳蝉黄雀'二'  总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这音,似乎就在檐下,似乎就在耳畔,时大时小,不断不绝,仿佛愈涨愈高的滔滔大水,压在人的心头上,堵得人难过,吵得人无法安眠……
  醒来了。
  没忙着睁眼,因为嘴里极不舒服的感觉,脖子后面难过的胀痛,身子摇晃的颠簸,都在提醒迅速转到现时的处境。
  手腕和脚踝都被绳子绞了。口里大概是被塞了麻核一般的东西,又酸又涨,每积攒了一定津水不得不奋力咽下……难捱的痛苦。
  眯起眼睛,露出一道细缝。这是一家马车里。不,不是马车……终于适应了黑暗,这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载货的牛车罢。和捆成麻花一样的我零散堆作一山的,是成匹的布帛和毛毯。
  看样子是藏妥了,没有旁人看着。索性凝起目力,我向着头顶唯一微亮的地方瞅,是隐约的星光罢……静静洒下来,露出薄稀的皎光。只可惜窗子太高,我也不能轻易拱动身子,去看一看外面真正的情景。
  究竟在什么地方……
  自那之后,换到了什么时辰?
  ……只觉得腹内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头昏眼花,鼻子不知是受了火药的刺激尚存余涩,还是圈在羊绒棉绢里不习惯,痒得难耐。
  正在默默寻思,外面突然传来光亮,骇然闭上眼睛,就听见有人搬动面前布帛后探头进来的声音。
  “……不会被压死吧?”
  “胡说,哪这么容易!”鼻端有人试探鼻息的微痒,然后消失。“瞧,好好晕着呢。”
  合着眼睛,我在肚里鄙薄的摇头。看来无论大胆劫持我的歹徒是谁,也是人手有限,没能个个精明如斯啊。
  “要不再好敲一下,防止他出城醒来……”
  ……
  我的心里一片稍凉。
  然后是叽里咕噜一阵听不懂的对话。虽然压低了声不大分清,也听出不是京城周边的语言,只不知到底是哪一座山头的刁民,如此晦涩难懂。
  “好了!”
  突然有人插入,喝断了车外的商量,顿时四邻一片安静。接着有人搬动布帛扩大了面前的空隔,一只手撑住我下巴,心里方一紧张,一只凉物就挨上了口鼻之间。
  这般醇腻的味道……
  是麻药。
  清晨时分,车子平安通过了京城西门。
  口里有麻核,身上有绳索,夹压在布帛之中,如何能站起呼救。眼睁睁,我就由着这辆牛车驮着,随着出京前往洛水救灾的庞大车队,施施然穿过了高大的城墙。
  心里是难得的平静,不做无谓的挣扎,出了城,再相机行事也罢。只是仰躺在布匹间,满脑疑虑升华,反反复复回想的,尽是刚才的麻药。虽然及时屏息,并没有吸入多少,但那上好的药粉味道,错不了……还有那些恼人的霹雳弹……
  军里的东西。
  那一句“好了”,也阴魂不散的徘徊在耳边,越重复,重复……越透着说不出的悚然。
  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外间的风从车窗吹来,带着青草的味道,大概是在一处迎风野地。
  “弄下来。”
  有人指挥道。车厢的后门便被人打开,吭哧吭哧一阵搬运布匹的忙碌后,我闭着眼睛,老实给人拽了出来。
  换上一辆轻便马车。那些人倒也行动迅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将原先藏匿在不知是何处的东西架上了马匹和车架,掉了一个方向,踏过山林几亩,很快就在远离官道的坑洼小路上飞驰。
  一路颠簸,新马车上的棉垫并不算厚软,不能阻止脑壳一次次磕在下面木板上硬碰硬的痛楚。抿紧的眼皮,一颠一落中,也常有被掀开的危急。
  我在心里斟酌,末了叹了一口气。醒不是昏,总是无法在明眼人前装得长久,何况在布匹中困得久了,身子麻得要抽搐,腹内又空虚,几乎前胸贴后背,早是忍不住五脏庙要求祭品的呼喊了。
  从不远处平缓的呼吸听来,这车厢里除了被捆成一团的我,还有一个人。
  故意咳了一声,我悠悠睁开眼睛。
  盯着单脚屈膝而座的人,看了一会儿——
  提醒自己依次露出亲切、迷惑、不解和愤怒的表情,我最后费力的鼓着嘴巴,挣扎着示意,要求他弄掉这该死的麻核。
  说完全不震惊是假的,即使刚才的说话已经提前泄露了天机,真正确认的时刻,除了失望和痛心,我找不到别的情绪。
  却不能把这些表现出来。
  “……苏大人有什么话,过了扈榆再说不迟。”
  面前人不做声的瞥了我一会,收回目光,转向一边。他胖胖的圆脸上,是人前从未见过的精沉。
  好你个李仲恭!
  轻车快马,很快掠过了京郊扈榆县城的边界,完全背转了本该前往洛水救灾的路线。
  终于在一个道口的急迂之后,李仲恭放下了车帘,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来,抠出我嘴里的麻核。
  甫一出口,我来不及松弛涨涩的腮帮,舒缓嘶哑的嗓子,“呸……咳,你这是何故,李大人!”
  他蹲在面前细细端详着我的面色,没有立即说话。
  我的面色大概还过得去吧。希望能顺了意,让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紧张、激动、又带了藏不住的怯懦和恐惧……
  “苏大人,”李仲恭最终吐了一口气倒回去,揭开帘子,将一直攥在手心的麻核抛出去,随意的在裤脚上抹了一下,拍拍手掌坐定。“你说……李某这是作何?”
  我摇了摇头,两眼愤恨的看着他。
  “以这般仓皇的速度,不外是在临危出逃……”
  李仲恭变了脸色僵坐一刹,却立时又回复了平静,望着我,又是那番深入端详的目光,“苏大人既然是被劫之虏,就要有安生的自觉,是也不是?”
  我瞪着他无语。
  这个人不是朝里那个跟在周肃夫后面,脸上总挂着笑,逢人先问三声好的吏部侍郎,甚至,也不是我在广平城里见到的那个满面油光,大腹便便,喜欢哼哈作态的莽夫了。
  也或许现在这份平阳落虎似的正经、提防和疏然,才是真的他。
  “临危出逃——”李仲恭重复了一遍,扭头撩开帘子又看了一下,转回头来,脸色在车厢的颠簸中明暗不定,“太小看我了吧,苏大人。”
  我将扭成麻花状的身子尽量平摊下来,和他对望。这捆着的时间一久,四肢彻麻,再不动,怕是要废了。
  “不是……李大人自然是前面好些天,就有了准备。甚至在命人动手要杀苏某之前,大人就向皇上请旨,要出京赈灾,为那可怜的洛水饥民添一份力了,我说的对不对?”
  “哼……你倒聪明。”
  李仲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马车正一个大颠,将他的哼声,抖成一个奇异的长音节。
  我索性平了面色,直视着他。
  “苏某不过仗着记忆好些,哪里谈得上聪明。说起来,李大人……”
  权衡一下,故意停住话头。
  “什么!”
  他果然不耐烦起来。
  “今是什么日子了?”
  李仲恭顿了一下,量是告诉我我这条死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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