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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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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你何苦蹚这滩浑水?”话音未了,便有五指如钩,扣向他的脉门。他手掌一翻,反向对方手腕划了过去,同时左手猛力一掷,将铁矛冲那洞口掷去。

身后那人微微一惊,右掌急拍。

于怜香随手一掌迎了上去,两人双掌击实之时,正是铁矛射入洞口之时,他这一掷之力巨大无比,竟使那七尺余长的铁矛没入洞中,只留下一尺多长露在洞外。

铁矛掷入之后,地面又裂开一条缝来。于怜香心中甚是喜悦,正想飞掠过去,突见数十点金光急射而来。他长袖舒卷,便将金光悉数击落。那人显然吃了一惊,但出手丝毫不慢,一眨眼间就攻出十余招,出手之快,掌力之强劲,招式之狠毒,皆是生平罕见。

于怜香身形飞动,连消带打,避过这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同时也看清这人的模样。

这人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只烂茄子,整张脸已被破坏得一塌糊涂,鼻子没了,嘴唇也不见了,只有一双眼睛非但没有丝毫缺损,反而充满摄人心神的魔力。这是一双灰绿色的眼睛,乍一看像狼的眼睛,凶狠贪婪,仔细看久了,就会觉得这双眼睛其实柔和至极,就像羚羊的眼睛一样,含情脉脉。从这双眼睛里发出的光芒,绚烂之至,五彩缤纷,就像艳冶歌台上舞伎们的珠串光辉,又好似酒宴上混合着灯光和月光的酒液的光彩。

于怜香诧异万分,禁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每多瞧一眼,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人的脸英俊几分。这人又拍出六掌,变化瑰奇神秘,掌势轻灵,均为他生平未见,明明见到双拳交错而来,击向左胸,到了跟前却忽然改变方向,笔直地击向眉心。

他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出手相击,闪电般朝这直捣而来的双拳扫了过去。在他掌风扫过对方拳风时,蓦觉一股前所未见的骇人力道以排山倒海之势推过来,倘若闪躲不及,免不了要被这股力量击得粉碎。他双掌猛的缩了回来,整个身子被这股力道震得飞了出去。眼看就要狠狠地撞在墙上,所有的力道却突然一齐消散,他背脊紧贴着墙壁,缓缓下滑,脚尖尚未沾地,立刻又弹跳起来,一掌朝对方当胸击到。

于怜香应变之快,委实大出对方意料,他见这一掌看似缓慢凝重,如曳千钧,不敢硬接,一跃而退。就在于怜香准备乘势追击时,瞥见那裂开的石缝又缓缓合拢。他吃了一惊,情急之中,信手一挥,把露在洞外的铁矛生生折了下来。

那人身形一闪,掠到于怜香背后,双掌齐出,击向对方后心。于怜香手中握紧那一截铁杆,反手挥出一掌。铁杆圈起两个圆,正反相生,浑圆无极,也不知怎的,对方的双掌便落空了。一根光秃秃的铁杆,竟似凭空生出了一树铁花,那人不禁变了脸色。

于怜香又挥出一掌,将对方逼退,同时将这铁杆甩了出去,他手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那铁杆恰好嵌在缝隙之间,石板被紧紧卡住,再也无法合闭。

对方一只手掌突然击了过来,抽在人脸上,以他的眼光,居然没能看清这一掌是如何抽过来的,而他居然也被结结实实地抽得转了半个圈子。而那人斜斜飞起,眨眼间又攻出十余招。怎奈于怜香轻功之高妙,应变之灵敏,全在他估计之上,犹如神龙在天,变幻无方,一招还未发出,他身形就已变了四五种方位。这人神色微变,最后击出一掌后,就鬼魅般消失了。

于怜香无暇多虑,那人刚一消失,他立刻从石缝里跃下。

还停留在黑暗无边的半空中,他就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等到双足着地,他便瞧见了数以万计的冰柱。这是个无边无垠的冰天雪地,四面都是厚厚的冰层,将洞窟的原貌完全遮盖。石壁上嵌满了龙眼大小的明珠,每一粒明珠后面都有一面巨大的冰棱镜,将洞窟映照得宛如十个白昼一般,灿烂辉煌。

他环顾四周,一面往里走,一面扬声道:“雯儿,雯儿!”

冷雪雯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在这里。”

于怜香循声而去,走进一个幽深的地窖,四壁嵌着青铜灯,冷雪雯就站在一个铁栅栏前,手里拿着一盏灯。他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一个蜷缩在铁栅栏中间的灰影,一动不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那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他蹙了蹙眉,不忍再看,轻声唤道:“诶……”

那人的脸原是紧贴地面的,这声呼唤虽轻,却像钢丝一样钻入他的耳鼓。他吃力地抬头,看到这张蜡黄委顿的脸,于怜香悚然一惊,脱口道:“司虏尘!”

司虏尘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头发粘满血团和冷汗,条条缕缕的贴在额头上,散发出一种刺鼻的血腥味和一种伤口溃烂的腐臭。他看着冷雪雯,哑声道:“是兰儿么?”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说一个字,全身就要抽搐一下。

冷雪雯破门而入,冲过去扶住他,身上掠过一阵阵因为震惊和难受而引起的颤栗。司虏尘费力地露出一个凄苦的微笑,这个笑容更加扭曲了他的脸,他颤抖着握着冷雪雯的手,道:“你娘呢?你娘怎么样了?”冷雪雯打了个寒噤,轻轻道:“她很好,她让我来救你……” 

楚更苹在书房里看《南华经》,他不停地翻页,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书案上燃着一炉香,当他走神时,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缭绕的青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内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愤怒还是应该悲伤——他杀死了水晶的父亲,水晶杀死了他未来的孩子——一连串宿命般的噩运如影随形,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渺小无比。冥冥之中有一种他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左右他的命运,而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有力量的人,他以为自己真的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他游离的目光立即又回到书本,他以为是水晶——在踏月山庄,只有水晶可能这样对他。他又翻过一页,淡淡道:“你好些了么?”

只听一个声音淡淡道:“如果你指的是水晶夫人,我可以告诉你,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就自己了断了。”

听到这个声音,楚更苹心里咯噔一下,霍然起身,动容道:“穆犹欢!”

穆犹欢负手而立,淡淡道:“很意外吧?”楚更苹道:“你刚才说水晶怎么了?”

穆犹欢悠然道:“委身给自己的杀父仇人,你说她还能有脸活下去么?怎么,你想去看她?恐怕今天你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楚更苹冷笑道:“单凭你一个人,只怕挡不住我!”

穆犹欢道:“倘若不止我一个人呢?”

楚更苹皱眉道:“还有什么人?”

穆犹欢微微一侧身,缓缓道:“琢石山庄的澹台先生,控鹤坛的南宫先生,你应该都认得吧?”

楚更苹瞠视着坐在轮椅上缓缓行进的澹台慕容,眼里燃烧起愤怒的火花,紧紧攥住了拳头,锐声道:“我已经找了你二十年了!”

澹台慕容淡淡道:“这倒奇了,你找我做什么?”

楚更苹咬牙道:“当然是为了报仇!”

澹台慕容面无表情,道:“替谁报仇?”

楚更苹一字字道:“昔年晚玉山庄庄主颛孙我剑!”

澹台慕容依旧不动声色,南宫迥秀忍不住讶然道:“以你的年纪怎么会跟颛孙大先生有瓜葛?”

楚更苹目不转睛地瞪着澹台慕容,冷冷道:“颛孙先生是我师父,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孤儿,我师父临终前吩咐我找出毁灭新月教的凶手,他说毁灭新月教的人正是害死他的人。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明察暗访,那个人就是你!”

澹台慕容毫不动容,淡淡道:“你有什么证据?”

楚更苹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锐声道:“我知道是你就可以了,难道我杀你还需要经过谁的允许么?”

澹台慕容慢慢道:“你没有我杀人的证据,我却有你杀害灵鱼先生的证据。”

楚更苹吃了一惊,悚然道:“你说什么?”

南宫迥秀道:“我们查访很久了,暗杀灵鱼先生的人就是你。如果你想看证据,我们可以让你看,人证,物证都有。”

楚更苹狂笑道:“无稽之谈,简直荒谬!”

南宫迥秀慢慢道:“我们在你卧室中发现了灵鱼先生生前绾发的玉簪,想是先生罹难前趁你不备,放到你袖子里去的,而你一直没有发现。如果不是你杀了灵鱼先生,这玉簪怎么会在你这里?踏月山庄乃江湖禁地,别人要栽赃嫁祸也没有这么容易吧?再有,你手下的萧满楼、萧潇兄弟都可以作证,他们亲眼看见你在当日潜入灵鱼先生的屋子……”

楚更苹厉声道:“住口!根本不可能!”语声急促而尖锐,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

南宫迥秀叹了口气,道:“莫非你要和他们当堂对质?除了他们俩,还有灵鱼先生府上的一个丫头,因为你曾经去过寄畅园,所以她认得你的模样。她与你素不相识,总不会也是在陷害你吧?再说最重要的证人,就是圣玫瑰金殿的玫瑰圣女水墨芳……她……”

楚更苹听得目眦欲裂,忍无可忍,哑声道:“好啊,看来你们都是串通好了!好,有本事就来杀我!难道我还怕了你们不成!”

南宫迥秀道:“按控鹤坛的规矩,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楚更苹冷冷道:“要杀我可以,要我跟你们走,办不到!”

南宫迥秀道:“那我们只好不客气了!”

江逸云对着那片废墟怔怔出神。他时常路过这里,他听说此间的主人曾经荣极一时,而这昔日的一代名园,早已风流云散,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漆黑的断柱孤独而落拓,直刺高远的晴空;片片瓦砾散落在荒草之间,蓬蒿满径,枯树满园。倾圮的院门外,行人来来往往,早已熟视无睹。在这世上,人的痛苦就是一些残渣,经不起人们的反复咀嚼,终归要被唾弃。以往他就和其他人一样匆匆路过,根本不会去注意什么,而今日他却莫名其妙地伫立在没膝的荒草中,徒增伤感。

他心中忽然充满了寂灭感,一时只觉万念俱灰,长叹一声,缓步走出。忧愁风雨,人何以堪?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人生起起落落,还不如做一株路旁的小草,年年岁岁,郁郁葱葱。走到大街上,恍如隔世。

几个江湖人骑着驴子驰来,其中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江逸云把冷香妃子给杀了……”另一人诧道:“江逸云不是早就死了么?”先前那人道:“大家都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的命那么硬。”

第三人道:“他为什么要杀冷香妃子?”先前那人“嗐”了一声,道:“还能为什么,听说冷香妃子反对他跟自己的女儿在一块……”第二人道:“不会吧,这江逸云啥时候变得这么龌龊起来?”

那几人渐渐走远,江逸云心里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烙铁,生命是如此匆遽无情,变幻莫测——他好容易让自己对雪拂兰产生了怜爱之意,本来以为经过自己的努力,已经离幸福不远了,谁知突然之间又发生这样残酷的事情!他和雪拂兰都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但他们也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脸色苍白,脚步蹒跚,恍恍惚惚地走进一个院子,上前叩门。

屋门无声开启,雪拂兰幽灵般飘了出来。几日不见,她已瘦得不成样子。江逸云心口一阵绞痛,他觉察到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横亘在他和雪拂兰之间,他仿佛可以看见她那伤痕累累、难以愈合的心灵。他眼睁睁地望着她飘飘地走到跟前,抢上前去,轻轻扶住她。她笑了一下——这笑容比什么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他想不到她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自然。他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拂兰目不转睛地凝视他,专注得叫人心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表情越来越凝重恐惧。他勉强定了定神,身子仍在发抖。这时他听见雪拂兰嘶哑而又缓慢的声音:“你还好么?”他心烦意乱,摇了摇头。雪拂兰嘴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面容简直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她轻轻道:“你不要难过,我知道那不能怪你……”

江逸云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思绪混乱不堪。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这其中包含着的那种既定的理所当然的现实,却是他的力量无法改变的。

雪拂兰呆呆望着他,忽然流下泪来,喃喃道:“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害死了我娘……”

江逸云心头一震,失声道:“不!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

雪拂兰嘶声道:“老天爷不愿意让我们在一起,所以要惩罚我,惩罚我逆天而行!我不应该假扮成冷雪雯的样子,我不应该接近你,我不应该不听我娘的话……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在惩罚我,都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她全身抽搐,手脚哆嗦,看上去疯狂而又惨痛。

“兰儿,”江逸云轻轻抱住她,抚慰着她,“兰儿,兰儿……”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温和地叫着她的名字,这越来越轻柔的语调对她那绝望的抽搐具有强烈的平息作用。他托住她不住颤栗的身子,把她抱进屋,让她躺在床上。但她的抽泣并没有停止,她边哭边抽搐,全身都在耸动。他极其不安地靠住她那筛糠般抖动的身体,握住她冰冷的手。但她那蜷缩的身体依然像被撕裂似的不停地颤抖,那抽泣像一泻千里的翻卷的波涛从她的内心滚滚地上升。他触到了她的脸,脸是凉的,而且还感到她太阳穴的血管嘭嘭的跳动,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近,但她听起来好像很远很远,模模糊糊地,没有听清。一种声音在她心中震荡,把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每个感觉都消失了,她感到有人触到她的肌肤,轻轻抚摸她,接着她便陷入了昏迷,在昏迷中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他的脸,那张脸现出关切怜惜的神情。

第三十四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水墨芳凝望着窗外的碧湖,湖波荡漾,落红无数。江逸云的身影又在心头掠过。只要他稍作表示,她愿意义无反顾地抛掉一切,投入他的怀抱。但他的态度始终是拒绝的。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抚慰,她需要偎依在他怀中,喃喃诉说她的爱与恨,苦与乐。尽管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对他的思慕和眷恋仍无时不刻不啃食她的心,每次见到他,就像有火球在灼烤她的全身。她是如此渴望他,渴望到夜夜梦见他,渴望到如痴如醉的捕捉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她总是梦见自己携着他的手游遍芳丛。梦醒之后,忽忽如失,举目四望,处处散发出无可排解的孤独的愁绪,犹如炉中的缕缕余香,捉摸不定,又排遣不去。而现实中一切如旧,她依然只是他生命中的局外人。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她,为什么他会那样宠爱冷雪雯。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看不出冷雪雯到底好在哪里:冷雪雯并不美丽,也未见得温柔,而且爱闯祸,爱得罪人——可她始终是江逸云心中最重要最珍贵的部分,她的地位摇撼不得。想到他对冷雪雯的温存体贴,想到他因为冷雪雯的安危而忧惧憔悴,她便妒火中烧。好容易熬到冷雪雯猝死,他却又去眷顾另外一个长得和冷雪雯一模一样的女人。如今雪拂兰的娘死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本以为早已化作飞灰的冷雪雯竟又死而复生,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

现在她有了更为恶毒的主意,既然她得不到江逸云,那么别人也不能。

澹台慕容的掌风袭上胸膛之前,楚更苹一直以为自己能凭着过人的轻功闪躲开去。但对方的手掌简直比意念还快,他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对方的掌心就已结结实实地击中自己的心口。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被震飞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澹台慕容本来没想杀他的,但是看到他跌落之后的脸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暗地里早已生了杀心,决意杀他灭口。

南宫迥秀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澹台先生,好快的掌法!他……他不会死吧?”

穆犹欢的眼睛发出奇特的光芒,慢慢道:“只怕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澹台慕容淡淡道:“抱歉,我出手太重了。”

穆犹欢道:“他暗杀了灵鱼先生,而且刺伤了端木夫人,这么对他还算客气了。”

澹台慕容面无表情,拨转轮椅,正想离开,听见穆犹欢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而高亢:“澹台先生,你不想知道楚更苹到底是谁么?”这个称呼让他心头一惊,这种声音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慢慢转头,看见穆犹欢显得异常兴奋和冷酷的眼睛,心头一沉。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淡淡道:“你知道么?”

穆犹欢笑道:“我当然知道,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了。”他慢慢伏下身去,撕开楚更苹的衣襟,扯下一块玉佩来,“澹台先生,你还认得这块玉佩么?”

楚更苹受了致命一击,动弹不得,怒道:“还给我!”

澹台慕容瞳孔骤然收缩,默然无语。

穆犹欢悠然道:“你当然认得。这块玉佩是你二十八年前送给一个村姑的,不是么?那个村姑在你身受重伤的时候救了你,委身于你,你很感激她,临走的时候就送了这块玉佩给她……但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么?”

澹台慕容慢慢攥紧拳头,冷冷道:“十七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你说你就是那个孩子。”

穆犹欢笑道:“很奇怪当年你居然相信了。我当然不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这个刚刚受了你一掌、很快就要毙命的楚更苹!澹台慕容,应该恭喜你,你杀了自己的儿子!”

楚更苹震惊道:“你……你说什么?”

南宫迥秀不知所措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犹欢悠然道:“倘若楚更苹真是杀人凶手,倒也罢了,你至少能落下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可惜这一切都是你和我密谋的,真正杀死灵鱼先生的人是我,不过是你要我杀的!因为灵鱼先生一直在调查你,你害怕他发现你就是当年毁灭新月教、残害颛孙我剑的人。所以你要他死!为了瓦解控鹤坛,皇甫德仪也是你派我毒死的。南宫先生,你都听见了吧?”

南宫迥秀目瞪口呆,呐呐道:“这……这不可能!”

澹台慕容仍然不动声色。

穆犹欢看着他冷笑道:“这些天,你一定为找到楚更苹这个替罪羊而暗自高兴吧?但你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就是你的亲儿子!”

澹台慕容慢慢道:“找他做替罪羊是你的主意,你一直就在设计这个圈套,好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穆犹欢道:“不错!”

澹台慕容道:“你到底是谁?”

穆犹欢瞪着他沉静如水的脸,一字字道:“我姓莫!”

澹台慕容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直平静的声音也起了一丝颤抖:“你是长白山莫家的后人?”

穆犹欢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澹台慕容嘴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不愿告诉对方,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长白山莫家庄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是他这辈子无法摆脱的噩梦。他更不愿意告诉对方,那件事情经常会让他深夜醒来,饱受良心的谴责。如果说毁灭新月教尚且情有可原的话——因为不管承不承认,许多人都对异族人满怀敌意,对新月教也同样缺乏真诚的同情——那件事就是罪无可恕的,他像一个有残疾的人,对自己的疾痛讳莫如深,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他把这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所以他总在帘子后面观察别人。现在,既然一切都藏不住了,那就去担待吧。

南宫迥秀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穆犹欢冷笑一声,道:“二十七年前,长白山莫家庄也算得上当地小有名气的大户,有一天他们盛情款待了一位被武林中人尊为英雄的大人物——山里人善良而又纯朴,他们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这位贵客,生怕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但他们没有想到,正是他们无意中显露的财物激起了这位大英雄的贪念,为了占有莫家的财物,这位大人物兽性大发,将莫家二十余口人悉数杀死,从白发苍苍的莫老妇人到咿呀学语的幼儿……”

澹台慕容脸色煞白,长长的胡须不住抖动。

南宫迥秀悚然失色,震惊地看了澹台慕容一眼。

穆犹欢道:“杀死莫家人之后,你仔仔细细地搜查了好几遍,生怕放过一个活口。但你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我呢!当时若非我家的驼背老奴带我出去,我也死在你的刀下了。驼背是莫家老夫人收留的一个恶名昭著的魔头,他对莫家感恩戴德。惨案发生之后,他一面抚养我,一面四处查访,终于得知是你做下的血案。然后他又得知你曾与一个村姑有染,留下一子。他本想杀死那个村姑和你的儿子,不料仇人来访,将他打成重伤,等到他再去,村姑已死,你儿子已经失踪。无计可施之下,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带着那个村姑的遗物去见你,你相信了我就是你的私生子,就把我们安排在莲花漏。驼背的想法很简单,他想等我长大以后亲手杀了你复仇。但我觉得那样太便宜你了,于是从他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寻访你儿子的下落,我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你亲手杀死你的儿子,让你尝尝这种切肤之痛……”他的声音渐渐变得高亢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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