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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的生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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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昨天对他短暂的思念,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我特地写了个记事本,上了闹钟,一定要记得把他的伞拿回来。
  上到四楼,先敲他的门。
  这回他倒是很快开了门:“毕清?”
  “我来还伞的。”我把伞递给他。
  “你来是因为这个啊。”他好像有点失望。
  “要不然你以为呢?”
  “没,”他抓抓头发,“你今天吃过饭了?”
  观察真细致,看我没拿盒饭就有推测。
  我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今天没什么胃口。”
  “也就是没吃饭?这怎么行?你家里有吃的东西吗?”
  我没说话。
  “看样子就是没有了。要不我给你下个面吧?年轻人还是要注意饮食。”
  说的自己七老八十一样。
  心里吐槽,本能的想拒绝这样的麻烦,可昨天夜晚那股冲动又窜到脑子里。
  “你做的好吃吗?”
  他的眼睛亮了。
  难道他料定我会拒绝?
  “我是觉得不错,至于合不合适你的口味……你尝一下就是了。”
  他把门打开,我走进去。
  我主动开口道:“我换这双鞋可以吗?”
  “可以。”
  我把鞋换了,他倒了杯水递给我。
  喝口水,我提出需求:“我想先洗把脸。”
  “往这边来。”
  虽然是同一层,但我和他的户型不一样。他这边的面积比我那边大得多,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
  我洗完脸,他往沙发上一指:“坐沙发上等等吧,面马上就好。”
  他卷着衣袖进了厨房。
  我好整以暇的站起来,站在离厨房有一些距离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的小半个身体。
  我说我胃口不好,他说给我做面。他的面条能治好我刁钻的胃口吗?
  看了两分钟,我坐到沙发上。
  他家……环境不错。
  面很快端上来。色泽很好看,黄色和红色搭配一点绿色的葱花,显得晶莹。香味也不错,很正宗的鸡蛋味。
  “尝尝吧。”他把筷子递给我。
  我拿起筷子,吃一口。
  他期待的看着我。
  ……很正常的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
  但是为了不辜负他的表情,我高深莫测的评价道:“还可以。”
  他松了一口气:“家里就只有鸡蛋和西红柿了。”
  “挺好的。”我吃了几口,“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你会做?”
  “……会炒鸡蛋。”
  他无语的样子让我觉得好笑,连忙又补上一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啊,就是觉得你做的挺好的。”
  “那你就多吃点。”
  我摇摇头,再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是面的问题,是我今天胃口真的不好。还是很谢谢你。”
  他见我不想再吃,把碗收走,“我洗一下碗,很快出来。”
  “嗯。”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纯白的颜色,似乎没有污点。
  我闭上眼睛。
  他很快走了出来:“怎么了,累了吗?”
  几乎在他说话的瞬间我就睁开了眼睛:“是有点累。”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话说回来,我占了好大便宜啊,过来还个伞还顺便蹭了一顿饭。”
  “这有什么,”蒋秀博笑了,“以后随便什么时候你想过来吃饭都行。”
  我看着他。
  他缓了缓,道:“也不早了,要不然你去休息吧。”
  “你要睡了?”
  “没有。”
  “那我们聊聊吧。住这里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聊。”
  “也好,”他指着桌上的水果:“这里有水果,随便吃。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
  “不用了,”我制止了正欲站起来的他:“大晚上的吃多了容易睡不着。”
  他笑了笑,“确实是这样。那下次再吃吧。”
  我没接他的茬,“你住这里多久了?”
  “挺长时间的了。少说有三四年了吧。”
  “三四年?”
  “怎么,觉得很长吗?”
  “不,我还以为这就是你的家呢。”
  “呵呵,没有。我是几年前买下这里的。”
  “干嘛要买在这样的地方?年轻人住这样的地方总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因为……这里便宜。我当时要找一个地方住,身上又没多少钱,所以只能买到这里。”
  我没有马上回答。
  三四年前,他应该还算年轻吧。就算没有钱,买不起好房子,也可以先租一个住着啊?还是,他的想法和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样呢?
  他见我不开口,反过来问我道:“你呢?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住到这个地方来了?听口音又不是本地人。”
  “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啊。”
  “不错?这样的房子没几个女人看得上吧。”
  “干嘛要让女人看上?”
  “你以后不打算结婚?要结婚的话就一定有女人。”
  我不置可否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没打算结婚?你住进来之前肯定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这种大多数女人看不上的房子你也买?”
  他又笑了,带着一点成熟老男人的风情:“是啊。”
  我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不再问下去。
  “你多大了?”蒋秀博突然问,“看起来很小的样子。”
  “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问问而已。你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还在上学吗?阳光帅气的大学生啊什么的。”
  “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看起来你也就二十来岁。我三十六,老男人一个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愉快的笑。
  “你这是在取笑我老?”
  “说这句话的人从来不是我,你懂的。”
  他也笑了,“有时候真觉得时光不等人,他妈的,眨眼进啊我就已经奔四了。”
  “真没看出来你也会骂人。”
  “没看出来?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
  我想了一下:“妻慈子孝什么的,有个小孩子,每天接他放学之类的,晚上一家三口一块儿围在桌子旁边吃饭。”
  他喝了口水:“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你自己的理想生活?我就是这样,老光棍一个,娶妻生孩子之类的事情我就不去想了。越想越烦。”
  我和他认识很长时间了,邻居么,总会碰见几次。但这样的碰见仅仅只是一种提醒:“这人是邻居”,并没有很多其他的情绪。真正的交集应该在那次修灯泡之后。
  对于这样一个不是陌生人的陌生人,找话题是一件费神的事儿。
  他突然道:“我二十六岁的时候还嫩得很呢。”
  “现在也不老。”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真会安慰人。”
  “你当它是安慰它就是安慰,你试着去相信它,它就是真的。”我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再坐一会儿?”
  “不了,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也要上班吧?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那我送送你。”
  “就在这旁边送什么送?该干嘛干嘛去吧。对了,谢谢你的面。如果十分是满分的话,我勉强能打个七分。”
  这七分,四分算心意,三分算口味。


☆、chapter7

    起得有点早。
  阳光热闹的从窗户里挤进来,明媚的灯火通明。
  大早上的反正没什么事情做,索性开了电脑。搜了一下电影,都是些爆米花影片,看得蛋疼。
  一来二去,进了贴吧。
  我对网上的事情本来就不热衷,有一阵子迷恋上贴吧,每天十二点等着签到,生怕落下一天。光签到我硬是签到了最高级。
  之后渐渐失去最初的热情,就一直没怎么上去了。
  我是个万年潜水党,偶尔遇到有意思的帖子就回复个一两句,从来都没发过一条帖子。
  翻了前几个帖,都是各种妹子爆照求关注的。我把每个求关注的都关注了,再百无聊赖的往下看。
  大早上的,贴吧里已经很活跃。
  突然瞟见一个醒目的直播贴。标题是【一个被掰弯的直男不为人知的那点事儿】。
  有点意思。
  我点进去。
  楼主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是如何遇见他命定的男人,如何肝肠寸断的放弃了原本的性取向,两人之间如何纠葛,现在生活如何幸福之类。□迭起,精彩纷呈,观众连连拍手叫绝。此人非常善于讲故事,往往一个没什么爆点的情节硬是让他讲出了悬念和柔情。好像生活中处处充满生离死别、回眸凝望。
  这个人……这种讲故事的方式怎么这么熟悉?
  故事倒是有点意思,符合大众口味,辛辣主流,还有那么点甜蜜的意味。关键在于这个讲故事的人。
  大早上的直播贴……我记得……
  眼见到了一个□部分,我终于在众多寂寞的回复中站住了脚跟——虽然马上就被其他的人挤了下去,隐在茫茫回帖中。
  “之前和你冲破世俗观念、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的大妈呢?她负你,你负他?”
  半年前不知道在哪个贴吧看的,不同的马甲,但是讲故事的方法和口吻如出一辙。说他是一个小伙子,爱上了比他大十七岁的大妈,最终冲破世俗的观念和阻碍在一起的故事。那个帖子轰动一时,引发各种围观。
  所以说马甲什么的都是浮云,他深藏的灵魂实在太有个人魅力,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忘记。
  ——不过,这么一条回复,估计他都看不见。
  我突然觉得兴致怏怏。
  楼倒是盖得很快,更新就没那么给力了。
  走到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胡思乱想,恍惚才想起——原来今天是星期六啊。
  刚把脸洗完,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墙上的时间。大早上,还不到八点半,这个时候谁会到我这里来?收垃圾费的老太太?
  不是啊,之前才刚收过的。
  我心里没什么底的叫道:“是谁啊?”
  “是我,蒋秀博。”
  我把门开开,“什么事?”
  他把手上的东西举起来:“给你买了早餐。”
  我有点惊愕。
  “之前几次周末的时候总是看你在下面的面馆吃早餐,这不,我刚刚去运动了,在路上顺便就给你带回来了。”
  我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他把碗往我面前一递:“拿着吧,趁热吃。我有点热,先回去洗个澡。”
  他见我仍然不动,大概是觉得有点好笑,突然拿手拍了一下我的头:“赶紧吃吧,拖久了面就糊了。我先过去了。”
  目瞪口呆。
  我极力恢复刚刚被他触摸时引发的强烈心跳。这跳动好像脱缰的野马,冲破我原先给自己设定的种种框架。
  拿着面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心烦意乱。
  这个男人……
  发呆了几分钟,终于回过神来。
  我端着面条走到电脑旁。还是刚刚的页面,盖楼的人仍然不亦乐乎。
  胡乱吃了两口面,关了电脑。
  随便套个T恤,换了条裤子下楼。
  开门出去,再轻轻的把门关上。
  心里竟然有一丝惴惴不安——我希望别人不要发现我的离开。
  准确来说,我是害怕蒋秀博发现我的离开。
  可是……心里又有一丝期待。期待他能在静谧中发现想要逃离的我。
  马上到了楼下。
  甩下所有理智的、不理智的,实际的、不实际的怀疑和猜测,我钻进现实世界的洪流中。
  还没完全到夏天,但并不妨碍一大清早就上升起来的热气。
  阳光有些灼热,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市中心的河流,有些泛黄的水闪烁着波光。我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不看脚下,不看风景,只专心看眼前。
  这尘世的呼吸,我还能拥有多久呢?
  我是个贫穷的赌徒,甚至没有上前赌一把的胆量。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也是个富有的赌徒,因为世间已经没有太多我在意的东西,已经没有我珍视的东西用来失去。
  我也不是没有赌博的胆量,只是我担心……对手根本撑不起这样的赌局。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我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上“杨佳丽”几个字安静的在屏幕上徜徉。
  我看了一眼天,始终没有接起电话。
  电话被挂断。
  马上又响了起来。
  我犹豫了十秒,接起来。
  “喂。”
  “毕清?”
  “嗯。”
  女人在那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回家一趟吧。”
  “发生什么事了?”
  “你爷爷在医院里,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怎么会?爷爷的身体一直很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话勾起了她的一些情绪:“谁知道呢,病来如山倒,说倒下就倒下了。”她的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脆弱。
  “是什么问题?”
  “颅内出血。”
  “怎么会?”
  “昨天晚上的时候,老爷子摔了一跤,大概是碰到了头部,当时我们要送他进医院检查,他说没问题,没一点事情。今天早上情况就不对了,我们马上把他送到了医院……”
  “在哪个医院?我现在马上就回来。”
  “市一。”
  我挂掉电话,马上回家。
  开门,拿现金和卡。
  打的去长途汽车站。
  同一个省不同市,算起来总共三个小时的车程。
  最近的车次是九点。
  我匆匆买票上了车。
  在车上打电话给奉哥请假。
  “是这样啊,既然你家里出了事你就先回去吧,家里的事情重要。”奉哥有微微的不悦,但还是顾及了我的面子,准了假。
  我在他那里也工作了将近两年,一直都没怎么请过假。我不爱和别人说话,这样的个性不怎么受人欢迎,再加上外卖员本身就是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工作,我又年轻,所以刚开始去的时候奉哥并不是很待见我。不过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我这个脾气,加上工作还比较勤恳,后面倒是相处的很愉快,也不会在工资和上班时间上给我很多麻烦。
  车缓缓开动,马上就上了高速。
  我眼睛一直看着外面,景色从眼底划过,没留下任何残余。
  突然一走,脚步匆匆。
  在我印象中,爷爷一直是健朗、开明的一个人,陪我度过非常难忘珍惜的童年时光。就是后来我长大之后,经历各种变故,他也始终鼓励我,教导我做人的道理。他说的话我未必真的听进去了,但是这种被人教导的心情,我觉得很稀罕。
  我被放任惯了,别人都觉得我无可救药,觉得管不了我。只有他一直没有放弃我。
  就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当时我和家里出了柜——说到家,也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而已。因为父亲早逝的关系,我基本上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这样一个要养孩子的母亲,一直没有再婚,所以必须藏起自己的柔情,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
  正是因为这样,她管我管的非常严,她说的话我必须无条件执行——这样的强压,让我更加叛逆。
  她是个硬气的可怜女人。
  我说我喜欢男人,对女人没有一点兴趣。她听到这件事很镇定,并且马上就拿她的一套来说服我,可是她的说教我已经受够了。
  当时我年纪那么轻,根本还不理解沟通和说服的真谛,不愿意试着去让她明白我的感受,先入为主、甚至顽固的认为她不可能理解我。就这样,她改变不了我,我说服不了她,最终决裂。
  她觉得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用更加坚硬的手段逼我就范,把我是gay的事情闹得人人尽知。
  在最痛苦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要报复她——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妈,怎么了?”
  对方停顿了几秒。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我和她断绝关系以来第一次叫她妈。
  我没有勇气再叫第二声。
  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呜咽声。
  “……妈,怎么了?”
  “毕清……你爷爷走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挂的电话,不知道怎么下的车,怎么到的医院。
  杨佳丽——我的母亲,站在医院门口接我。
  她见到我,后退了一步,似乎认不出我一样。
  我走上去:“妈……”
  她的眼里泪花闪烁。
  


☆、chapter8

  葬礼进行得很顺利。
  亲戚们对我的到来有些反感,但也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爷爷有四个孩子,除了早逝的父亲,还有三个兄弟姐妹。他们关系一直不错,平常也都相互扶持,所以并没有在金钱方面发生什么冲突。
  他们没让母亲出钱,但是母亲仍然固执的出了应该出的那一份。
  回程的时候,她挽留我。
  “毕清,这么多年,我也了解了一些……同性那方面的,在这方面,我可以跟你保证,从此不再干涉你。你回来发展不行吗?”
  她说话的口吻和内容让我非常惊讶。
  “我那边的事情没处理好,等处理好了,我会考虑回来的。”
  她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养育了我十多年的女人,怎么可能对我不了解?她知道我是这样的回答,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送我去车站。
  我走在她前面,意外的静下了心。
  “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心里明明有其他想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换上这句无关痛痒的话。
  “嗯。”
  她没有等车开,只把我送到汽车站门口。
  这个骄傲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候也还是不肯做任何表面上的让步。为了面子活了这么多年,这东西早就比其他的东西金贵了。
  车缓缓开动。
  从我非常熟悉的地方开动。
  我在这座小小的地方度过了十七年时光,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非常熟悉。有改变,比如新建的人防工程,更多的是不变的,比如一直在汽车站旁摆摊卖玉米和其他小东西的老汉。
  我拿出手机,把“杨佳丽”的备注改成了“妈”。
  上了高速。
  一直心神不宁,因为想做的没做到。
  我只是需要一个冲动、一点勇气。
  我拿着手机,解了一次又一次的锁屏。
  窗外的东西迅速往后游走。
  我咬了咬牙,解了锁,拨刚被我改了备注的那个号码。
  “毕清?”
  “……妈,之前我做的那些……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
  我艰涩道:“对不起,我是个不孝子,对不起养育我的……”
  “都过去了。”
  “妈。”
  “在外面好好的,吃好穿好知道了没?如果真的想找个……男人,就好好处个对象吧。”
  “妈……”
  “行了行了,你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吧,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谢谢你,妈。”
  我把手机攥在手心。
  苦涩的液体流下来,咸咸的,忏悔的味道。
  我闭上了眼睛。
  三个小时的车程足以让我心情平复。
  刚挂电话的时候,我甚至想过,我待在她身边就好了。我考虑了所有这些事情的可行性,包括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态度,甚至考虑着怎样辞职,怎样搬家。
  然后冲动渐渐消失。
  到了下车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产生回去住的念头了。
  我知道,眼前这个我用两年时间还是无法熟悉的城市才是我的归属。
  不,不是归属,是寄生。
  只是一个地方,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最终仍然要魂归天堂。
  一个地方,没有任何牵绊,不管怎样,都无法和我产生联系。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了。
  把自己甩到床上,掏出手机报平安。
  也许确实太过疲劳,一沾床就沉沉睡去。
  很累的时候不会做梦,所以睡眠质量很好。
  ------
  自然醒。
  暮色沉沉,还没完全黑。
  我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
  很长时间之内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只知道从外观形态上来看我是在发呆。
  脊背弯曲着。
  小时候也是这样,但是那时候爷爷会在身边提醒,时刻让我把背挺直。
  可是现在……这个人已经逝去了。
  真的有天堂吗?如果有的话,爷爷肯定会上天堂。
  而我这肮脏的灵魂,大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他相遇了。
  我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见他了,一年前,两年前?最后可悲的发现,他的样子已经开始在我脑海里模糊了。
  我这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我一直那么崇敬爱戴、却一直不愿意花时间陪伴的人,永远离我而去了。
  他怎么会就这么死去呢?明明身体那么好,甚至比年轻人还好。
  “呵,毕清,生命本来就这么脆弱,你早就应该知道这个了。现在人死了,你再来悲春伤秋有什么用呢?平时怎么没见你去陪一陪他?”我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甩甩头,下床。
  走到客厅,把灯开了。
  打开冰箱门,我才知道甄优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冰箱里确实只有啤酒和矿泉水,还有几个零星的水果。
  我关上沙发门,重新坐到沙发上。
  很饿,但是不愿意下去买东西吃。拿出手机搜索一圈,连一个外卖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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