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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作者:沈夜焰(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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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雪涯哈哈大笑,走到椅上翘足而坐,慢悠悠地道:“挽舟,嘿嘿,挽舟,叫得倒是亲热。绍云,我在这岛上养你教你近二十年,从小看你到大,你性子如何我不知道么?解挽舟没上岛之前,你可曾忤逆过我,违抗过我的命令?如今不过来个解挽舟,于是也开始配制‘天罡守阳丸’的解药了,也开始流连密林彻夜不归了,也开始不顾禁令擅自私闯禁地了!我就应该杀了他,免得他令你神迷颠倒,蛊惑你越陷越深!”

  江雪涯说到后来语气尖锐,咬牙切齿,楚绍云听了,忽然一笑:“这些和挽舟倒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一个人年龄见长而武功渐强,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受他人摆布而已。有解挽舟是如此,没有解挽舟也是如此。”他说话声音不高,甚至颇为和缓,神情依旧淡淡地。江雪涯却知道这个弟子表面上不哼不哈,不冷不热,其实心里极有主意。一到关键时刻,他说话越是若无其事平静如常,那就越是说明内心早有成算、决心已定。

  天色早已黑定了,外面侍仆没有得到江雪涯命令,谁也不敢进来掌灯,屋子里黑黢黢地。一阵冷风袭入,“呼”地将虚掩的大门吹开,月色登时洒入,映出屋子里一坐一跪两个人影。

  一屋子酒气被吹得干干净净,江雪涯看着楚绍云石像一般坚毅而淡漠的脸,渐渐冷静下来,微微笑道:“这么说,你是存心要违抗我了?”

  他眼波流转,嘴角含笑,顾盼之间又恢复那个潇洒自若、风华雍容的江雪涯。楚绍云深深吸口气,躬身施了一礼,道:“师父,弟子绝无此意,只是想为挽舟求情,求师父放他一马,有什么事绍云甘愿受罚。”

  “嗯。”江雪涯一颌首,拿起一把折扇随意把玩,慢慢地道,“若是我非要毁了他呢?”

  楚绍云猛一抬头,直视江雪涯的眼睛:“师父,那弟子也只好和他同生共死了。”

  江雪涯一怔,随即仰天大笑,半晌方道:“好好,你倒真是重情重义。”站起身来,踱到楚绍云身前,“楚绍云,你以为你是谁?这岛上弟子不过受我摆弄的棋子,我想杀就杀,想毁就毁。”他弯下腰,贴在楚绍云耳边轻轻地道,“包括你在内。”

  “你不会的。”楚绍云极为笃定地看着他,“你不会毁了我,更不会要杀我。”

  江雪涯“嗤”地冷笑一声:“为什么?”

  楚绍云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是你的儿子。”

  这句话着实大出江雪涯意料之外,一时间,往事历历涌上心头,竟觉得有些许惆怅,静静默立半晌,方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

  楚绍云道:“只是感觉。你对我比对其他人,都要上心。同在岛上一起长大的二十几个孩子,你只指点过我的武功。”江雪涯轻轻吁口气,笑道:“就凭这个?”

  “是。”

  “你有几分把握?”

  “三成。”

  江雪涯冷笑:“三成把握你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楚绍云慢慢地道:“事关紧急,总得赌一把。”江雪涯哈哈大笑,来来回回踱了几步,道:“你一向沉稳凝持,若无万分的把握,绝不出手,没想到为了一个解挽舟,居然……嘿嘿,嘿嘿。”猛然一回头,面色阴冷下来,出掌在楚绍云背后疾拍。楚绍云只觉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晃了两晃才稳住了,竭力吸口气,强压住体内翻腾的血液,一声不吭。

  江雪涯看着他骤然惨白的脸色,冷笑道:“‘腐骨烙髓钉’滋味如何?你慢慢用内功抵挡着吧,这毒性长着呢,渐渐渗透四肢百骸,到时候别说练功,只怕动动小指头都会周身骨节如毒腐火烙,痛不欲生。”

  楚绍云本就硬接江雪涯一掌,身受内伤,此时又中剧毒。他深谙药理,情知江雪涯此言非虚,“腐骨烙髓钉”毒性缓慢悠长,本是“毒炼门”用来拷打审问犯人之用,不论如何运功抵挡,只会一日更比一日痛苦不堪。以此拷问,无不开口,倒不是想求得解药,而是只求速死,快些解脱。

  楚绍云咬紧牙关,一忍再忍,才开口道:“多谢师父手下留情。”他性子也真倔强,纵使体内五脏如焚四肢百骸疼痛欲裂,脸上也绝不肯带出半点痛苦的神情,又深深一揖,礼数做到十足十,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只有双手不自禁地发抖,才透露出他正忍受何等折磨。

  江雪涯噙着笑冷眼旁观,眼看着楚绍云一步一步走到门前,才慢悠悠开口道:“绍云,你猜错了,你根本不是我儿子。”

  楚绍云顿住身形,转过身来,面容平静似水,又一施礼,道:“谢师父指点。”这才离开。

  江雪涯坐到椅上,看着楚绍云渐渐离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种复仇的快意,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楚绍云来到门外,在树下默立良久,直到“腐骨烙髓钉”暂时克制,这才慢慢走向海边。岛上弟子早已用罢晚膳,各自回房歇息。海岸边静悄悄地,天上一轮满月,银白色的月光洒向平静的海面,仿佛给如墨的海水铺上一层银纱。

  楚绍云向西南而行,远远就看见沙滩上那个孤独的影子。冬夜的海风,阴冷而强劲,吹得少年长发飞扬起来。他还未走到解挽舟身边,就见那少年一指前方:“那边,就在那边,过了大海,就是我家。”

  解挽舟像是说给楚绍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眼睛只是望着前方,像是要透过无边无尽的大海,看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我爹爹最喜欢喝酒了,成天抱着个酒坛不撒手,他最喜欢吃螺蛳,不过只能在清明之前解解馋,过了清明就不新鲜了;娘做的酒酿梅子,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做起来太费事,又费时,不过她每年都要给我腌几坛子解馋,埋在梅花树底下,除了我谁也不许碰。”

  楚绍云转头看向他,少年的眼睛很亮,璀璨得仿佛天边的星子,唇边含笑,完全沉浸在甜蜜温馨的回忆之中:“还有我哥,笑起来憨憨的,脾气非常好,城中人背后都叫他大阿福解二少。他比我大五六岁,什么事都让着我……那年,那年和青城柳姑娘定下的亲事,可能如今都已经成亲了……”

  楚绍云知道,他说的“那年”,就是被江雪涯带回岛上的那一年。楚绍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握住解挽舟的一只手。

  “还有我妹妹,比我小三岁,刁蛮得不得了。她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不肯好好习武,也不肯好好做女红,我娘总发脾气说要给她找个厉害的婆家,可小丫头扁扁嘴巴要哭,娘就心软了……”

  解挽舟笑一笑,却满含苦涩:“可是娘最宠爱的还是我,甚至不惜违背爹爹,硬将‘梦回剑法’的剑谱拿给我,学会了三式。可我那时候,又任性又不懂事,嫌弃爹爹只会喝酒没有能耐,嫌弃哥哥慈眉善目地做个烂好人,嫌弃妹妹胡搅蛮缠没完没了,一心要做像解真大哥那样的侠士,想着快快学成武艺快快离开家,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闯下大大的名头。”

  少年双唇不自禁地微微发颤,眼中渐渐蓄满泪水,声音哽咽:“可是,如果我能回去……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天天陪爹爹喝酒,帮着哥哥料理家事,吃娘做的酒酿梅子,找天下最好玩最漂亮的东西,逗妹妹开心……大师兄,我真的很想回去,哪怕只是……只是坐在一起,吃顿饭……”

  解挽舟转过头来,眼中的泪水慢慢滑落,楚绍云将他轻轻拉入怀中,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听得海风在耳边,呜呜咽咽地响。

  ………………

  


                  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解挽舟哭了一阵,心里畅快许多,直起身子拭去眼泪,道:“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江雪涯那个混蛋……”一想起方才情形,忍不住羞怒之气又涌上心头,握紧拳头微微发抖,忽觉身旁楚绍云抖得更加厉害,诧异地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楚绍云先中一掌,再中剧毒,又因担心解挽舟而没有及时运功抵御,自己暗自苦苦支撑,眼下已是强弩之末,听到解挽舟问起,只淡淡地道:“没什么……”这时才发觉体内筋脉寸燃骨骼欲裂,痛楚难当,想再多说一个字也不可能。

  解挽舟与他朝夕相伴,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虽然楚绍云竭尽全力说出三个字,但解挽舟立时听出中气不足声音发抖,再仔细看时,楚绍云的面孔在月光下惨白如纸,额上尽是冷汗。解挽舟惊骇莫名,吓得手足发软,连声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楚绍云再也支撑不住,深深弯下腰去,轻轻摆一摆手,想让解挽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只是刚张口,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解挽舟慌忙上前扶住楚绍云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时间心惊胆战手脚冰凉,一咬牙,背上楚绍云足不点地飞奔回青衣部。

  待回到房中放到床上,楚绍云已是昏迷不醒,双目紧闭面容扭曲,在灯下显得异常可怖。解挽舟一颗心砰砰乱跳,情况紧急也不容细想,三两下撕去楚绍云身上衣衫,仔细观瞧,果见后背三颗黑钉直透骨里,伤口周围肌肤黑紫一片,甚是骇人。

  解挽舟盘膝上床,右手抵住楚绍云头顶神庭穴,左手抵住他前胸膻中穴,运功疗伤。他本想用自身内力缓缓透入楚绍云体内,引得他运功相抗,再慢慢引导,两股内力汇聚一处,定能将暗器拔除。但不料解挽舟内力透处,居然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丝毫未激起楚绍云内力一分。楚绍云垂头闭目,如同死了一般。

  解挽舟心乱如麻,沉吟半晌,一手抵住他百会穴,一手虎口张开,按在一枚毒钉的周围,强运功力。这时没有楚绍云内力相助,全靠解挽舟一人,内力默运到十成,犹如海边浪潮,一波一波地前涌,终于“叮”地一声轻响,那枚毒钉被迫得飞出,钉在墙上,一条黑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解挽舟再运内力,将毒血逼出越多越好,到得最后用嘴一口一口地吸出来,但吐了半日仍是毒血。解挽舟心下焦躁,忽想起楚绍云配制的那些解毒药,慌忙跑到墙角,翻开大木箱,将里面瓶瓶罐罐统统搬出,无论什么一股脑往伤口上倒。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楚绍云轻轻呻吟一声。解挽舟忙把他放倒,见楚绍云慢慢睁开眼睛。

  解挽舟连声道:“你怎样?”楚绍云见他双目之中尽是关切,微微笑一笑,道:“我没事。”这三个字声音说得有气无力,几不可闻。解挽舟一见伤势,便知是江雪涯做的好事,楚绍云定是为了自己才会受此重伤,而自己在海边却只顾自怨自艾,丝毫没有发觉大师兄的异样,不禁又悔又愧,忍不住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楚绍云勉力抬起手,缓缓抚摸他的发顶,低声道:“真没有什么,把毒逼出去就好了。”可解挽舟早已不是那个刚上岛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江雪涯面冷心毒,这一次真是下了死手,更何况楚绍云素来稳重自持,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最是刚强,若非真是气力不济,怎肯躺在床上如此示弱?只能是毒发过于虚弱,说不定甚至有性命之忧。解挽舟越想越是害怕,伏在楚绍云身上,泪水流个不停。

  楚绍云强自提起精神,说了两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迷迷糊糊昏睡过去。解挽舟拭去泪水,本想抚他起来,再运功逼除一枚毒钉,这一起身,居然双臂无力险些跌倒,原来方才拔除一枚毒钉已是用尽内力,需得先自运功才行。但楚绍云眼下危在旦夕,自己运功势必充耳不闻心无旁骛,他万一有个闪失,又怎能放心得下。

  他在一旁正自犹豫不决,忽听门外脚步声沙沙作响。解挽舟心中一凛,凝神细听,那些脚步声正离开青衣部向外走。他猛一抬头,不由“啊”地一声,眼见窗外一片亮白,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清晨,想必是弟子们正陆续前往用膳堂吃早饭。

  楚绍云昏迷之中感到身边异动,居然警醒,看看窗中透过的曙光,深深吸口气,咬紧牙关,一挺身坐了起来。

  解挽舟一惊,忙扶住他,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楚绍云强忍住后背剧痛,待眼前眩晕缓过去,方道:“我得去用膳堂。”

  解挽舟急道:“你不必去,我帮你把饭带回来就是了。”

  楚绍云摇摇头,挣扎着蹭到床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道:“我必须得去……”他说了半句就没了力气,扶住床棂不住喘息。解挽舟一怔,随即醒悟,江雪涯早有规定,岛上所有弟子,必须尽在用膳堂吃饭,缺一不可。一来是防止有人逃走,二来所有弟子聚在一处,彼此情形如何一目了然,随时可以提出挑战。因此他们去密林中捕捉碧眼雪貂,只能在晚上,一早即回,否则也不会遇到神神秘秘装成女子的江雪涯。

  楚绍云坚持要去用膳堂,并非完全因为要遵守江雪涯的规定,而是他一向循规蹈矩,稍有偏差,必会引起他人怀疑。岛上弟子个个处心积虑地无非就是要杀死他人,如果一旦得知这个武功高强的大师兄,居然会身中剧毒,连去用膳堂吃饭都做不到,那么随之而来的危险可想而知。岛上所有弟子,都会以除掉他而后快。

  这个用膳堂,一定要去,而且还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解挽舟双眉紧锁,道:“可你……,怎么去啊?”

  楚绍云稳住身形,沉吟半晌,指一指角落里那个箱子,道:“有个红盒子,你拿出来。”解挽舟早把那箱子翻得乱七八糟,但他那时情急之下,只用了药瓶药罐,其余诸物都没有动,当下走过去,果见深层放了个红盒子,不过巴掌大小,忙取出来递给楚绍云。

  楚绍云打开它,拿出一粒黑色的大药丸,放入口中服下,盘膝坐到地上运功,良久才睁开眼睛,道:“好了,走吧。”解挽舟见他面色恢复,双目有神,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大喜过望,道:“你的毒解了么?”楚绍云站起身,长长叹口气道:“没有,这粒‘重阳丸’是我无意中调制出来的,只能支撑一阵,最多也就一个时辰。而且只不过模样与常人无异,功力却半点也指不上了。”

  解挽舟见他走了两步,果然足下虚浮,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这……这能行么?”

  楚绍云道:“骗骗别人倒还可以,只不过那个霍海生……唉,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赌一把吧。”解挽舟听他言下之意也殊无把握,不由又是心焦又是担忧。楚绍云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要到了用膳堂还是这样的神情,别人不用猜也知道我只怕是凶多吉少。放心吧,不过一条命而已,他们想拿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说完,脸上不屑的神情一晃而过,挺直腰身,又是那个深藏不露沉稳从容的大师兄。

  解挽舟看着他的模样,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握住他的手,道:“我跟着你。”

  二人联袂走进用膳堂,众弟子正埋头吃饭,这几日一连死了三人,或被偷袭或中毒或中了陷阱埋伏,别说事先知晓,就是死了,也不知杀死自己的是谁。用膳堂内寂静如同荒漠,压抑而沉闷,充斥一种绝望而凶残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众弟子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用警惕而恶毒的目光暗自打量他人。

  解挽舟跟在楚绍云身后,不紧不慢向东边的角落里走去。他们素来在这里用膳,是离门口最远的一个地方。这里光线很暗,不易被人看清,而且背靠墙,抬头就可将堂内所有情形尽收眼底。但此时,解挽舟却觉得这一段路异常漫长。他低头走路,眼角的余光在众弟子的脸上一一掠去,忽然感到异常紧张,不由自主握紧双拳——这些人如果一旦知道楚绍云居然身受重伤,毫无反抗能力,势必一拥而上,将他们二人撕成碎片!

  眼见那张平淡无奇的木桌就在前面,忽然解挽舟眼前人影一晃,严察阴笑着挡住去路:“解挽舟,黑衣部的柏林桐昨夜被人杀了,是不是你干的?”

  解挽舟的心“咚”地一声,抬头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严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阵,摸着下巴道:“不是你干的,你怎么这么紧张?”解挽舟内心狂跳不已,张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一瞥间见霍海生坐在一旁,毒蛇一样死死盯住自己。他猛地醒悟过来,就是那几步,霍海生还是看出了破绽,但他心存疑虑,不敢轻易出手,于是叫严察过来肆意挑衅。

  解挽舟定定心神,刚要说话,楚绍云慢慢地道:“挽舟,过来吃饭。”依旧是平静如水的语气,与平常毫无二致。

  大师兄开口说话,严察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拦着解挽舟,阴阴一笑让开。解挽舟沉住气,一步一步缓缓走去。严察偷眼看向霍海生,霍海生目光闪动,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严察勾手为钩,突然袭向解挽舟后颈。解挽舟听得脑后有风,微一偏头,严察这一招却是虚招,掌未触身即已收回,抬腿直踢。解挽舟一跃而起,严察那一腿没有踢中他,却踢中了角落里的木桌。沉重的梨木桌子登时“吱呀”一声移开,坐在桌旁的弟子忙起身闪避。解挽舟情知楚绍云此时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抵得住这张木桌,忙伸掌相挡,木桌登时停了下来。可也就这一挡之间,霍海生立时明了楚绍云果然身受重伤,连张木桌也要靠解挽舟,才能挡下来,“霍”地长身而起,阴惨惨的目光直盯着坐在角落里的楚绍云,微微笑道:“大师兄,你身上的伤,可不轻啊。”

  此言一出,解挽舟耳边“嗡”地一声,浑身汗出,一时心乱如麻狂跳不已,只想到:被他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

  众弟子也是一惊,尽皆停住不吃,目光如炬,齐齐向楚绍云望来。

  楚绍云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甚至不去理会霍海生,只道:“挽舟,过来吃饭。”解挽舟一咬牙,走到桌旁坐下。侍仆将食盘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忙不迭退下,紧紧贴在墙边,生怕受池鱼之殃。

  霍海生眼珠一转,笑道:“大师兄,师弟到岛上数年,还未得大师兄亲自提点,不知师兄何时有闲?让师弟好好讨教讨教。”

  众弟子知道他嘴上说是讨教,其实就是要挑战,岛上三大弟子,楚、蒋、霍,究竟功夫如何,其实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他们三人似乎功力相当势均力敌,到底谁更强,谁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更是井水不犯河水,轻易不肯出手。如今霍海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向大师兄挑战,众人不禁又是惊骇又是兴奋,难道楚绍云真的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解挽舟一颗心揪成一团,恨不能跳起来大叫大嚷,痛骂霍海生一顿。但此时正是箭在弦上千钧一发,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他只能怒视霍海生,一双手在桌下握得死紧,掌心又湿又粘尽是冷汗。

  楚绍云不动声色,连眼睛都不抬,放下碗筷,淡淡地道:“何必有闲?不如现在。”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渊渟岳峙,气势逼人。

  其实今日凌晨,霍海生就接到服侍师父的侍从密报,说楚绍云为保解挽舟,惹得江雪涯大怒,吃了很大一个亏,定是身受重伤。早上楚绍云一来,他就密切关注那人的一言一行,果见步履虚浮,而且身边解挽舟神色警惕,步入用膳堂如临大敌,他立时猜出那侍仆所言非虚,但霍海生一向谨慎小心,便暗中命严察上前试探。

  一试之下,楚绍云居然要靠解挽舟来抵挡被踢动的木桌,霍海生心中狂喜无以复加,起身挑战。却不料楚绍云毫不退缩,不但不肯示弱,反而要求即刻比试,霍海生见他神色平静从容,双目精光闪烁,心中不禁又感疑虑。难道那个侍仆说的是假的?抑或师父虽然狂怒,却并未惩罚楚绍云?莫非,是楚绍云将计就计故布疑阵,引得自己轻敌上钩,再下杀手?!

  霍海生自幼瘦小,备受欺凌,因此生性多疑,越想越是惊疑不定,不禁深悔不该这么着急,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真就此罢手,以后如何服众?更何况,自己得到的消息未必就是假的,说不定是楚绍云在这里装腔作势,企图蒙混过关。事已至此,说不得,只能赌一把。

  一想到此节,霍海生双目一立,寒凛凛一笑,道:“那就多谢大师兄了。”

  楚绍云微一颔首,道:“嗯。”

  刹那间用膳堂内一片死寂,荒山古墓般鸦雀无声,众弟子立时感到寒彻骨髓的压力袭来,个个色变,眼睁睁看着两大师兄对峙而立,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又想到一个文,叫《“YJ”男的春天》,不过这名字太和谐了,得改改,讲一个好吃懒做四处勾搭刁蛮不讲理的孔雀受,怎么被一个表面软弱无能嘴里絮絮叨叨脾气好得不像话其实内心强悍腹黑外加鬼畜擅于床上TJ的黑社会“退休”大哥按在爪子底下的故事。

  ………………

  


                  鏖战未收貔虎



 正当迫在眉睫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大门“呼”地被人推开,一人缓步而入,众人还未看清来者是谁,一物快似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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