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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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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终于脱离了人群,尽管那喧闹的声音犹在耳畔。
  鲤不由得缓了一口气。
  “从暗巷穿过去,也许路是通的罢?至少从方向上……”宣于静央暗自说着,松了手,然后思忖了一下。
  “试试看吧,长公子,”鲤说道,“街市上寸步难行,如若不通……再选它路如何?”
  “嗯。”他轻微地笑了一下。
  “那末……我们走吧。”他重新向他伸出手,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他愣了半晌,然后将手重新交给了他。
  月色间或从长巷上的屋檐豁口处倾泻下来,流动处似粼粼的水光,清透地染在他们的衣上。
  似乎很安静,尽管临街还有喧闹的人声。隔了灯火,便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他们走得很紧,体温从相叠的手指上淡淡匀来。
  光线愈发暗了,偏僻的巷内除却他们,空无一人。
  “长公子。”他突然,打定了主意,于是有一丝焦虑地出言唤道。
  “何事?”他身前的男子问。
  “为何……要把那件深衣送给我呢?”
  此言一出,身前的男子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是么……”面具下的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地笑,“宴他,告诉你了……?”
  鲤的手轻轻攥紧,随后因为在面具之下呼吸有些难耐,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揭起了面具的一角,露出了半张精致而又携着疑虑的脸。
  长公子轻声咳嗽。
  “鲤啊……有些事……”他恢复嗓音之后,轻声说着,却没将话接下去。
  然后戴着面具的公子渐次近了他身边。
  月色朦胧,不足以明晰视线。视觉中有太多的暗色充斥其间。那公子缓缓地,伸手将自己面具的一角揭了起来。
  太暗,暗得鲤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然而他却感觉到,有一只手轻柔地揽上了他的腰,蓦然有温热的唇,温软地贴在了自己的朱唇上。
  突然月色很远,人声亦很远。
  鲤难以置信地睁着眼,却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神情。光线太暗,是故一切都太含糊,含糊得太过暧昧,暧昧得难以拾掇。
  落在唇上的吻很轻,犹如花瓣轻轻飘浮于水面,却在他心里漾起了层层涟漪,许久不灭。
  玉一般的温软依稀沉入了心底。
  但那相触不过短短片刻。公子静央轻轻拉下面具,其后又不住地咳了起来。
  “……对不住。”他轻声咳着,同时这么说。
  从他的音调里,听不出任何波动的感情,仿佛一切顺理成章。
  “不……”鲤不知该说些什么,依然微微愣着。
  此时倏尔身边有火光闪过。他们循了光照仰面望去,却见天空中已飘满了不少长明灯。灯盏连空闪烁。
  “……恐怕,要快些去了。”长公子说。
  然后他再次拉起了他的手。
  出了暗巷,绕了远路,他们再次进入了人群。
  人来人往的繁盛与过分的拥挤,令鲤无法去思考更多的事。
  只不过行走了片刻,也已是步履维艰。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有人挤在他们两人中间。他们不过依靠着牵住的手保持着相互间的联系。
  尽管紧紧握着,然而某一时,两只手突然被身边的人流一冲,顿时便散开。
  因为人流的拥挤,鲤一不留心身子一倾,撞到了街边的木柱上,他因疼痛,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公子却已是踪迹难寻。
  宣于静央在人群中顾盼着,些许焦虑地一路张望。
  途径通往南湖之畔的高塔的路上,见了到处是人的胜景,他已放弃寻找,只念着到塔下去与他们会合。
  然而不经意抬眼之时,他却见了不远处的一袭红衣。
  那身姿挺拔的人正在一个灯火辉煌的小摊前驻足,似乎正在挑选着什么。
  他不方便高声呼喊,于是加快了步伐,凑到了那人身边。
  “长公子?”回眼之时,将面具斜在脸侧的辛垣焕放下手中的砚台,压低了声音唤道。
  毕竟“公子”这样的称谓,让旁人听了便会生出无尽的麻烦。是故一路上,他与鲤称呼他俩时都故意放低了声音。
  宣于静央温和地笑着,将面具浅浅揭了起来。
  “焕,你怎么一个人?”他轻声笑问,后又说道,“面具……当真很闷。”
  “一转眼便与大家走散了,这人流……真是可怕啊。”辛垣焕笑着回答。
  长公子从鼻腔中送出轻微的笑声,然后说:“是啊,太容易走散了,完全是片刻间的事。”说完,他又问道:“你在看什么?”
  而后他留意到眼前所见的,尽是些造态奇特的砚台。
  辛垣焕回答:“给鸣蝉带件礼物……毕竟他本是很想出游的。”
  宣于静央不禁温雅地笑:“你们真是……感情甚笃,令人羡慕。”
  “不……鸣蝉初到三公子门下时年纪尚幼,门客之间多有相互攻讦之事,因此受了些苦,我替他出面几回之后便相互熟络了。他独身一人于此,也没个可依靠的人,想来与我当年……倒是颇为相似。既如此,可体恤之处,自是会想到他。”
  长公子面色柔缓地听着。
  这时辛垣焕看到了一个砚台,于是将他执了过来。
  “长公子,可否替我出个主意……你看这个可好?”
  当宣于静央看到那砚台上雕镂出的惟妙惟肖的细叶,以及在叶尖坠着的造态灵动的蝉时,他忍不住便笑。
  “怎么今夜,大家都成了鸟兽鱼虫……?”他说完,突然由面具上反应过来的辛垣焕也不由得笑道:“仔细想来,竟真是鸟兽鱼虫。”
  继而长公子又不免一小阵轻咳,之后他笑定,又明朗地回:“甚好,这砚台很适合。”
  于是辛垣焕转头,将它递给商人且说道:“包起来。”
  
  
  
  第22章 火夜浮鱼(四)
  “焕,当真不到我那里去?……其实对宴称臣,与对我称臣,并没有太大区别。”并肩走在去高塔的路上时,长公子轻声问身边高挑的男子。
  辛垣焕低声而恭敬地笑:“长公子折煞我了……以我的能力,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是清楚的。小人不敢给长公子添乱。”
  “你若去了,怎会是添乱?”他笑得温煦如风,并且说道,“况且对门客而言,晋身仕途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辛垣焕笑着,微微低垂了眼帘,诚恳地说了一句:“长公子,我无心跻身仕途。”
  他却吃惊,停了步子正色而问:“为何?”
  那门客有些落寞地笑,低声地回:“若跻身朝野,一旦朝衣在身,兴许哪一日,只因一卷折子、一次无意的冒犯或是细微的争端,便将惹祸上身,甚者性命难保。以我这样出身低微且在朝中无根基的人,怎敢有此妄想?”
  这话让身前的长公子怔忪久矣。
  “是么……原来如此……”他轻轻扶住自己不适的咽喉,有些失望地从唇边勾起了一缕浅淡如水的微笑,“强求不得……我本以为,你是有野心的人。我的身边,需要既忠心,又有野心的人。”
  辛垣焕不觉眼睫轻触,而后听得身边的,那将视线远远地引向湖的另一边的公子用沙哑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若无野心,便无法在朝野中存活……你面上温文而心性甚高,笑意恭顺,眼底却是冷的。我以为在你眼中,区区门客一职应担不上你的学识与才华,因此我便以为,你与天下士子一般皆有争心。”
  辛垣焕缓缓合袖垂目,用过于冷静的调子,轻易挑起了言辞中的波澜:“长公子此言不假。立足于天地之间而无争意,要心何用?”
  他忽地停顿,然后笑了起来。
  “我果真没有看错你,焕。我始终觉得你很像鹰。你要记住……我对你的欣赏。”
  他退身合袖,垂首长躬道:“多谢长公子,辛垣焕铭记于心。”
  这时两人的交谈突然被一名女子的声音所打断。
  “两位先生,要不要光顾一下小女子的生意,来测测命数啊?”
  那女子十分年轻,巧笑明眸,眼若秋波,兀自娉婷。
  辛垣焕见了便笑着对她说:“原来算卦之人还有如姑娘这般开朗明研的,在下倒是第一次见到。”
  “小女子是否能看透命理,又岂能是由外表所左右的?譬如街巷里年老眼盲的长者,难道就都能看透命数么?”她伶牙俐齿的回应,惹来那门客的一阵轻笑。
  “厉害的嘴,倒是让我想起鸣蝉。”
  他刚说完,长公子便接到:“确实有些相似。”
  “鸣蝉是谁?先生们的朋友?”女子明媚地笑。
  “是的。敢问小姐测的是何命数?”辛垣焕问。
  她银铃般地笑着说:“姻缘。”
  听闻此言,长公子忽而一愣,眼色微微有动。
  那转瞬而逝的细节被辛垣焕拾在了眼中,于是他明瞭,淡然笑着回那女子道:“姻缘便算了吧。来得或来不得,或是如何来得又如何去得,算得出又能如何?”
  他说着,挥了挥袖便与宣于静央一起迈开步子,岂料这时又被那女子拦住。
  “哎哎,先生,说得好似看破了尘世一般,面相上,却并非如此哦。面上洒脱,心中却是在意的罢?”
  辛垣焕并不在意地前行,岂料那女子却一直死赖着挡在他们身前。
  是故辛垣焕无奈地停下脚步,颦眉睥睨而笑:“姑娘不过想要招揽生意,何必这般死缠?既如此便为我算一次,但别招惹了我家主人。”
  “是是是,我必不招惹你家主人。”女子笑着眼角向宣于静央微微挑了一下。
  宣于静央安静地笑,点头以示应允,而后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他们。
  “如何测算?”辛垣焕问。
  她将插满竹签的竹筒递给他,说道:“闭上眼,心中安然地摇晃这竹筒,直至竹签掉下两支。”
  “两支?倒是奇怪。”
  女子不在意地说:“我的算法,与别人不同,所以是两支。”
  “好吧。”于是他闭眼,照着女子所言的做了,直至听到两支竹签掉落于盘中的声音。
  女子将竹签拾起,仔细看了半晌。
  长公子与辛垣焕将目光引在她身上。
  见他微微蹙眉的样子,辛垣焕出言相问:“如何?”
  “‘智’且‘营’吗……?先生呐,你当真是妖智之人。”
  “哦?”
  “先生必多智而谨慎,处事机敏,长于心计。平日里满脑子的思虑也就算了,即便对待姻缘只怕也精于算计,悉心经营。先生,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呢,”女子方颦眉说完,后又立刻转换了音调,笑道,“不过我妹妹一定很喜欢。”
  听了末句,辛垣焕有一瞬的无言以对,然后恢复了平时淡然的笑容,微微颔首便答:“多谢姑娘的妹妹。”
  长公子忍不住地笑。
  “还有还有,先生的感情怕是免不了挫折,若姻缘尚浅,有缘无分,两地相离也未可知。过度算计,只怕会影响姻缘的好坏的,有时爱慕这东西,顺其自然远比步步为营好得多啊。相思嘛,又不是攻城略地。”
  辛垣焕听了之后,眼睫微绽,继而却笑:“姑娘说得有些道理,也与我的个性颇为吻合。只是这解签听到最后,却好似被姑娘教训了一番。”
  女子听闻,堪堪笑道:“然而只要以诚心相待,也许会有不错的结局。先生,你应是颠沛流离之人,若得一处安歇,便得一生太平。”
  辛垣焕微微愣住。
  “看来……在下之前实在低估了姑娘。姑娘之言,在下甚为佩服。”他说着,对她淡然一合袖。
  见他面容中浮上了温和与叹服的笑,那女子笑得十分得意。
  在一旁一直安静地听着的长公子宣于静央,这时轻声咳嗽了一下。
  “既能算到如此地步,那么,姑娘……”他抬眼,儒雅地落下了面中的笑容,“也替我测一下吧。”
  辛垣焕略有些吃惊地看着长公子阖上眼,虔诚地将那竹筒捧在手中摇晃。
  但他在心中想着,这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两枚细签掉落出来,那女子连忙拾来看了,却锁眉,沉思了许久。
  “怎么?”公子静央淡然地看着她,问。
  “哎呀……”那女子用手轻轻撑住脸颊,微微斜了脑袋,低声念道,“‘逝’与‘离’啊……先生面相如此贵气,怎么签卦却会如此呢……?”
  “……如何?”一向温文的长公子,这时浅浅扬起眼角,用意蕴未明的眼光看着身前之人。
  女子抬眼望他,不免有些忧伤地笑:“先生是否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恋情?”
  他忽地愣住,片刻之后微微颔首。
  “然而先生的意中人……十有八九已与先生相离,并且似乎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他又是一怔,这时便是连辛垣焕也不由惊得言道:“这……”
  女子似乎有些紧张,连忙回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姑娘请继续说下去。”宣于静央稳了稳心中念想,伸手做了个“请继续”的姿势。
  “唉……”那女子叹道,“在姻缘上,先生是苦命之人啊。受的挫折,迄今还未足呢。”
  她方那么说,言语却被辛垣焕正色打断。
  “姑娘……有些话,不可妄言。”
  宣于静央望了他一眼,而后轻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没事的,焕……姑娘但说无妨。”
  “谢先生。不知先生可否让我看看右手手相?”
  按相学,男子左手即先天格局,右手即后天变化。
  女子看了片刻,随后说道:“先生命途上,怕是多有委屈就全之事,姻缘也大抵为他人他事所左右,容易为此徒生叹息。然而幸在否极泰来,凡事终有回旋的余地。公子命中不止一位恋人,而另一位命定之人,兴许是身边已出现之人。”
  “已出现之人?”公子静央疑惑着,重复了一边。
  “很有可能,”女子明朗地笑道,最后再次出言,“二位先生,命数虽如此,却也事在人为。二位先生皆有贵气,若左右逢源,又何惧没有好的姻缘?”
  长公子淡然一笑,便说:“焕,看来谁也不得罪的,也不止你一人。重赏吧。”
  “是。”他颔首,而后便将袖中的钱袋取出,放入了她的盘中。
  女子虽惊,却一瞬笑开。
  “果然见着面相高贵之人,不要脸地赖上,就是有好处。”
  有她的笑语相送,他们的心情倒也好了些许。
  “公子,术士之言……”离开的路上辛垣焕正说着,宣于静央便接过他的话说:“不可尽信。”
  “是的。”
  “然而,对我而言,那已发生的事,她却算得准得可怕……”
  辛垣焕安静地随在他身边,停顿须臾,然后轻声说道:“会好的,长公子。她不是说……公子命定的另一个恋人,已经出现在身边了吗?”
  
  
  
  第23章 火夜浮鱼(五)
  “鲤?”从背后传来的蓦然一声呼喊,令那长发的少年在人群中转过了身。
  他回首,看到了正把狼面面具揭起一角的男子。
  月光从侧颊上一径洒下,忽而明晰了一张明媚如灯的笑脸。
  “公子。”鲤唤道。
  “怎么只有你?王兄和焕呢?”他张望了片刻,然后问。
  他眼睫轻触,面中却无多余的表情:“之前与大家走散之后遇上了长公子,此后又因人潮,与他分散了。”
  “原来如此,我起先与焕走在一起,后来不过因为多看了一眼周遭的物件,就跟他走散了。”
  “今夜果真热闹非凡。”他颇有些无可奈何。 
  “每年都是如此,而今年尤为人多啊……所以事先约好在塔下相见是对的。”他笑得并不在意,似是习以为常,接着又问道,“对了,你是否买了些什么?”
  他摇头,之后见那公子不解地蹙起了一道眉:“于是你就一直在街市上跌跌撞撞地走着?”
  鲤静了片刻,然后回答:“是的。”
  “那多没意思,我可买了个东西给你。”
  鲤奇怪地看着他,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羊脂玉的带钩。
  那玉带钩的表面如月色般清透光洁,修长微弧的形状上,缠着一尾鳞细可辨的锦鲤,弯曲着犹自延伸出舒展的姿态。
  “……带钩?”鲤对于他为何要买这样的物件有些不解,“而且,又是鱼……?”
  “送你的东西,若不是鱼,难不成该是猫?”
  鲤的唇线浅淡地匀开。
  他声若丝绦地说:“多谢公子……可为何,要买带钩呢?”
  “簪子太女气,怕你不喜欢。胭脂布匹就更……我平日里多送女子物件,不知有什么是可赠予男子的,而对于府中为你添置的物件,也一时想不到缺漏了什么,所以随意买了。尽管这做工,远远无法与宫中所制的物件相较。”公子宴散漫地笑着。
  鲤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滑过了一丝念想。
  他念着以带钩赠人,颇有些暧昧的意蕴,然而那公子素来是这样的做派,倒也无需放在心上。
  月下的他又浅淡地笑了一瞬,容颜中似乎浅浅的笼着在雪底暗自浮动的沉香。
  宣于宴见了他那难得的柔和,便又生出了玩闹的心性。
  于是他不顾那人来人往的视线,轻浪地伸出手缠上了他纤细的腰肢,随即亲昵地低眉,笑意顽劣地说:“看来夫人对这礼物还算满意,甚好甚好,为夫甚为欣慰。那么,夫人随为夫去寻兄长和那管家的去吧。”
  此言一出,原本心性柔和下来的鲤霎时变了脸色,且又被他的举动挑出了一丝躁怒。
  念起他贯来的无理取闹,他横眉,撩起狭长的凤目便以手推他,忿忿道:“公子,怎的又拿我来取笑?这街市上俱是来往的人,你竟……!”他甚是抵触地说着,脸颊在灯光的渲染下似乎些微泛红。
  “嗯?夫人生气而又娇羞的摸样,也甚是美丽,惹人怜爱啊。”他得意地笑着,轻佻地用手指在他削瘦的下颚处一撩。
  “你……!”他一咬牙便从瞳中迸出了怒意,倏地一掷袖便离了他,独自转身往人群里去。
  “哎,别啊!玩笑,玩笑而已!”他突然收了容颜中的谑然,连忙伸手扯住了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如此,明知是闹着玩的,又生什么气呢?”宣于宴将他的身子扳过,不知悔改地笑个不停。
  长发捎过颊侧,鲤怒意未消地掀起眼睫,无言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宣于宴憋了一会儿才不再笑,然后努力稳住了容色,颇有些认真地凝视着他说道,“最后一次,真的。我不再跟你开玩笑了。别生气,好吗?”
  鲤淡淡牵着唇角,方要出言之时,却闻一旁的商贩突然开口唤了起来。
  “小两口要闹别扭也别挡在这儿啊,床头床尾的才适合吵架呢!而且今夜多少人和和美美,你二人有什么拗不过的居然吵起来了?”中年人忽然对宣于宴嘿嘿一笑,道,“快哄哄你家小娘子,说几句好听的赔几个笑,来我这摊儿上买些好看的给她,她转眼就不闹了。”
  夜里虽灯火璀璨,但在人水马龙车马喧哗之地,他大抵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也不甚看得清他们容貌,便以为是夫妻不和,于是这样说了。
  岂料鲤原本稍稍定下的心顿时一搐,瞬时便恼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商贩一眼之后,猛地回身怒然而去。
  “哎,等……!你真是帮倒忙啊大叔!”宣于宴情急之下焦急地追了上去,临行时还不忘回头扔下这么一句。
  湖中五座相离的小岛之上已微微泛有火光,长空中连珠般的长明灯,映得秋日的寒夜尽是暖意。
  塔下的宣于静央和辛垣焕一边等待着那两人的到来,一边欣赏着月下的风景。
  时而有凉风自袖际拂过,漾那云裳层层如莲,耳畔,亦有渐次递来的花叶摩挲的细响。
  湖畔,有的是黑压压的人影。四下里笑语喧嚣。
  宣于静央淡然蹙额,接喋道:“那二人未免也太迟了些,已经开始燃火了。”
  辛垣焕往街市那头望去时,在人群中辨别了许久,然后眼色一亮,伸手指到:“长公子,那应是鲤?”
  宣于静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了一个一袭红衣的,手中持着面具的清瘦的人。
  那红衣在夜里,如枫叶般单薄,却又如此明亮。
  当鲤靠近的时候,辛垣焕微笑着招了招手。
  红袖容易攫取目光,他凑巧向那边望,于是恰好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辛垣焕身边的男子脸上之时,他忽地脸颊绯红。
  念起此前种种,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面具再次遮在了面上,黑如子夜的眼瞳亦不敢造次地向那边游去,生怕会逢对方的目光。
  长公子此时并未将面具戴在脸上,而落在鲤身上的视线,是一贯的温雅柔和。
  “鲤,你走到哪里去了……?”宣于静央突然那么问。
  鲤微微一顿,然后轻声回答:“没想到在人群中被撞了一下,就走散了,虽仍是在街市中,却找不到二位公子和辛垣先生。”
  他心中忐忑,微微低抑着眼睫。他突然有些感谢面具的遮蔽,让对方无法看清自己的神色。
  而后辛垣焕出言问他:“鲤可曾见了三公子?如今只差他一人而已。”
  “他……”鲤听了这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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