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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醉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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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鸿飞抱著离宵,看他面色苍白,薄唇微颤的模样,在他耳边低语道:“侯爷,属下也本想好好替你添衣加被,运功驱寒,可惜叶大侠在此,你与他又心心相惜,属下当然把这等美事留给叶大侠做,奈何他竟是如此不念旧情,忍见侯爷受冻。放心,一会属下就令人热水,让侯爷洗个热水澡取暖,再让他们为侯爷添几件衣服。”
  离宵在方鸿飞怀里似是什麽也没听到,只是无动於衷地把头偏转了过去。
  这所驿站有一处公共浴池,可供来往的官差洗去一身风尘。
  一路辛苦,眼看就要到京城了,薛统领和侍卫们也纷纷脱衣散发,泡到热水池里好好松活了下筋骨,叶飘也下了水,他依旧是独据一个角落,默不作声。
  此时,常醉侯正待在屋里,他赤裸地坐在浴桶里,双手被反剪在身後。
  方鸿飞正照顾著他沐浴,温柔地擦身搓背,仍象当初在无醉山庄那样伺候得周到。
  “侯爷,你好像瘦了。”
  方鸿飞转到离宵身後,轻轻替他按摩起了肩。
  离宵在氤氲的热气中微微仰著头,一头青丝正浮在水上。
  方鸿飞目不转睛地看著离宵的脖颈,透过水波看著对方赤裸的身体,内心常久压抑的悸动让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虽说他跟在离宵身边多年,却因为身份的悬殊,从未能见过主人如此袒露身体的模样。
  方鸿飞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又正值壮年,难免没有欲望。
  当他察觉自己已爱上常醉侯之时,那份可望而不可得的失落一直折磨著他。
  那时,他远远地看著常醉侯高贵的身影,低下头,只敢在心里一次次地描摹那身华服之下,是怎样动人的风景。
  离宵感觉到了方鸿飞的手正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忽然之间,他腹下一紧,分身竟已被人握在了手里。
  突如其来的剧烈屈辱感几乎让离宵发狂。
  他在狭小的浴桶里竭力挣扎,无论怎麽嘶喊也只能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呻吟。
  他猛地侧过头,狠狠盯住了亵弄自己的方鸿飞。
  方鸿飞起初有些怕,那是因为习惯,可很快,他就不怕了,因为他知道常醉侯已经失势,更被制住穴道绑了起来,已经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个连身体最脆弱的地方都握在自己掌心的男人,还能干些什麽呢?
  方鸿飞低眉一笑,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下来,“侯爷,属下其实一直想好好伺候您一次。人有七情六欲,侯爷您有,属下也有。”
  这样折磨和屈辱让离宵直感生不如死,可又无可奈何。
  他盯著方鸿飞,见对方始终不为所动,把头又转了过去,他低下头,看见不安静的水纹,看见了水纹下亵弄自己的手,忽然阴狠地一笑,竟将头扎进了水中。
  方鸿飞一愣,满眼的不信,他的手仍是没松,神色也镇静了下来,“侯爷,你这是何苦来哉?何必做出这出戏给我看?”
  他说完话,手上又动了几下,那人却是把头紧扎在水中,仍未抬起,直到水面的气泡渐渐变少了,方鸿飞才缓缓松了手。
  看来,离宵真是一心寻死。
  他是宁死也不肯对自己有丝毫屈从。
  常醉侯终究是常醉侯,就算受缚受辱,他仍是那个无比骄傲的常醉侯。
  方鸿飞赶紧扯住离宵的头发把他拉出了水面,这才见他面脸是水,连口鼻中也正涓涓淌出。
  离宵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张湿漉漉的脸,望著方鸿飞,蔑然一笑。
  “侯爷,属下知错了,万望您保重身体。您不想我碰您,我便不碰了。”
  方鸿飞缓缓松开了离宵的发,站定在一边,好像他又回到了无醉山庄,回到了被常醉侯厉色教训的时候。
  叶飘洗完澡出来,听几个侍卫在说大约再过两日他们就可以到达京城了。
  到达京城之後,常醉侯自然会被打入天牢听候皇上的发落,届时人人论功行赏,这些天的辛苦也值了。
  叛逆之罪,非同寻常,离宵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飘整好衣襟,把飘零剑佩在腰侧,茫然地往楼上走去。
  原来离京城已是这麽近了,自己和离宵的分别之日竟要到了。
  这一路,自己看他受了诸多的苦,却装作不知,现在想来,心头才隐隐痛得厉害。
  毕竟相恋一场,诀别在即,如何能忘?
  几乎是不知不觉间,叶飘已提著剑走到了离宵暂时休息的屋外。
  他在门外屏息站了会,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原来方鸿飞正在替离宵穿衣。
  方鸿飞看见门被人推开,立即谨慎地抬起了头。
  进来的是叶飘。
  “叶大侠,何事?”方鸿飞替离宵系上腰带,望著叶飘笑问到。
  “没什麽。来看看。”
  叶飘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就在离宵身边,微冷的目光已专注地盯住了他。
  离宵一副谁也看不见的模样,神情淡漠,眼帘低垂。
  “方总管,不知你可否出去下,我有话想对单独对他说。”
  叶飘口里的“他”自然指的是常醉侯,方鸿飞并非不知趣的人,虽然他不愿意让叶飘和离宵独处,但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拒绝,但他转念又想,这两人在一起,亦只会彼此伤害罢了,自己又何妨他们互相折磨。
  方鸿飞把本要戴回离宵身上的镣铐放到一边,对叶飘叮嘱道,“既是如此,我就先出去了,不过还请叶大侠一会替侯爷上镣,公事所逼,情非得以。”
  叶飘蹙眉点了点头,目送了方鸿飞离开。
  等到方鸿飞把门替他们关上後,他才拉著椅子坐近了离宵。
  “还有两日便可到京城了。”他不冷不淡地说话,神色却并不从容。
  离宵这下才稍微有了些反映,微微转头,面向叶飘,那双眼缓缓地抬起,目光宁静地直视著对方。
  忽然,叶飘看见常醉侯眉眼一舒,竟对自己笑了。
  按理说,离宵应当是恨自己的,那他还笑什麽?
  叶飘不解,但也不问,只是冷漠地盯著他,唯有右手渐渐握紧了剑柄。
  离宵难得没有戴上沈重的铁镣,他伸出手,比出一个五,在叶飘眼前晃了晃。
  看见叶飘不明白,离宵无奈地低了低头,又抬手在虚空里比划出了挥鞭的动作,然後,他再抬头凝视著叶飘,满眼的戏谑。
  叶飘懂了。因为他懂了,所以心才痛得更厉害。
  ──日後走到别处,只要记得常醉侯还欠著你便可。
  那五十鞭,离宵在提醒自己,他还欠自己五十鞭。
  而自己欠他的呢?
  面前的离宵已开始宽解去上衣,袒露出赤裸的身体。
  他左右看了看,拿起自己的腰带对折了一下,向叶飘递了过去。
  那双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里,分明是在催促叶飘,让他今晚便了结了两人之间的恩怨。
  五十鞭过後,常醉侯便不再欠他,叶飘,也无须再记得常醉侯。
  叶飘接过离宵递过来的腰带,这东西虽然柔软,但若注入一点内力便可当作杀人利器,何况一根区区的鞭子。
  他又看了一眼离宵,对方蹒跚地拖著已残的右腿跪了下去,宁静安详地背对著他。
  “你真要逼我?”叶飘凄然苦笑,终於也尝到了那日在纷至居离宵所受的痛苦。
  那时自己也对他苦苦相逼,不留余地。
  离宵挺直背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亦不回头。
  “好,我成全你。五十鞭过後,常醉侯,你便不再欠我。”
  叶飘长笑一声,手上的腰带一扬,已照准离宵的背抽了下去。
  痛,很痛。离宵扶著床打了个趔趄,才又稳稳跪住。
  比之当初的五十鞭,如今这五十鞭更痛。
  叶飘好像是刻意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似的,狠狠用力。
  离宵半张著唇,疼痛难忍的呜咽和呻吟一点也未发出,嗓子里反倒辗转出几缕沙哑的低笑。
  他曾是那麽希望叶飘能陪自己一生一世,而如今却只能亲眼看著彼此越走越远。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
  最後一鞭完了,离宵如释重负。
  他还没站起来,火辣辣的伤口已被人紧紧抱住,耳边竟传来了叶飘哽咽的声音。
  “若你放弃心中贪念,那时跟我走了,该多好……”
  只是,七载筹谋,一朝捐弃,又叫他怎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跟随自己的人们?
  离宵被叶飘转过身搂在怀里,他半阖细眸,懒懒一笑,就象醉了酒般地惬意,薄唇轻轻动了动,分明绘出三个字:我不悔。
  叶飘抱著他仰天慨叹,缓缓松了手。
  “看来,在你心里还是做皇上更重要,叶飘这个名字,或许只是你眼中嘴边的一个笑话罢了。”
  听见叶飘如此感慨,离宵神色一僵,稍後竟是满面痛楚。
  叶飘把他扶起来,仔细替他穿好衣服,抬手轻撩了离宵的几缕鬓发,将他再次揽入怀中。
  “惜取眼前人。不是我不惜取你,只是……”
  一言未毕,叶飘轻捧了离宵的脸,在他冰冷的唇上浅浅一吻,一往情深。
  沈重的铁镣又重新回到了身上,离宵坐在床边,直到看著叶飘起身离开,这才恨不得挣脱这身枷锁,随他而去。
  那时就跟你走了,该多好……
  离宵在屋里独自苦笑,双目一闭,欲哭无泪。
 

  第七章

  “城门就在前面了,速将我的腰牌给守门官员,让他们开门放行。”
  薛统领探出头看了看京城戒备森严的白虎门,将随身腰牌递给了身边的一个侍卫,让他过去打点。
  这场雪很大,叶飘遥遥看见宏伟的城墙上已满是积雪,白茫茫的一片,高大的城门巍然耸立在这片蔓延至无边无际的白色原野中,看似一座冰雪孤城。
  终於到地方了。叶飘呵出口白气,放下窗帘,转身对身旁的方鸿飞等人道:“叶某已守诺将常醉侯护送至京城,以後的事,便与叶某无关了。”
  他说完话,深深地看了一眼闭目佯寐的离宵,想与他道别,可是话到嘴边,已是无力出口。
  “怎麽,叶大侠不随我等入城听候封赏吗?”
  方鸿飞故作殷情拉住叶飘的手,满面不舍。
  “不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为了什麽赏赐才和你们一起护送常醉侯回京的。”
  叶飘摆摆手,侧目又看了眼离宵,起身便要离开马车。
  既是如此,方鸿飞自然也不会再多加阻拦,本来所谓离宵还有一干死士的话就是他编造的,目的不过为了让叶飘和离宵两人一路上受尽折磨。
  他替叶飘掀开门帘,心里的得意并未显露在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
  “叶大侠,一路保重。”
  叶飘跳下马车,立在雪地里,眉目紧锁,面上仍刻著深重的无奈。
  他对方鸿飞说道:“他这一去,想必凶多吉少,若是他……”
  若是他被皇上处死,还望你告知坟冢所在,日後叶某也好去看看他。
  後面的话叶飘说不下去了,他痛苦地想透过门帘再多看离宵一眼,却被方鸿飞的身形挡住,只瞧见衣角的颜色。
  “罢了。一场爱恨,终归是空。”
  叶飘拂袖一笑,寂寂转身,往回路走去。
  不远处,沈重的城门已被打开,马车又开始前行,茫茫的雪地上,只留下几道蜿蜒的车辙。
  叶飘忽然回过头,默默地望著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被慢慢推上的城门。
  风雪呼啸,刹那间,天地只剩寂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叶飘低吟著这句诗,取出酒囊灌了几大口,望著马车渐去的背影,笑著将缓缓酒水洒到了雪地上。
  “常醉侯,叶某敬你。”
  他目光凌乱地握住剑柄,猛地拔出了陪伴自己半生的飘零剑。
  花也飘零,叶也飘零,最是无情。只是不知如今这无情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叶飘横剑在胸,把剩余的酒水淋到寒光毕露的剑刃上。
  他望著眼前肃穆的冰天雪地,微微抬了抬左臂,右腕一动,一道血光划过之後,雪地上已落下了一只手臂。
  “我废你一脚,就自断一臂还你,自此,你我两不相欠!哈哈……哈哈哈……”
  叶飘制住了穴道,剧痛让他脚步踉跄几乎跌倒,他拄著剑,断臂处的血洒落了一地,滴在洁白的雪地上异常刺眼。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哈……”
  叶飘步履蹒跚的影子在茫茫的雪地上渐渐成了一个小点,呼啸的风雪中却仍能听见他悲凉的笑声,最後他的身影越走越远,一条被血染红的路不知伸展向了何方,而他的笑声也被风雪彻底遮掩了。
  象离宵这样的带罪之人,是没有资格立刻就见到皇上的。
  掌管严狱府的陈廷尉亲自带了人将离宵严明正身之後,便将他押入了严狱府的天牢之中。
  “一路辛苦二位大人了。”
  元凶俯首,众人都松了口气,陈廷尉同薛统领和方鸿飞寒碜了一番後,立即令人著手准备审讯离宵一事。
  萧凌依方鸿飞所透露的消息,回京之後,即将隋相软禁在了府内,又令人秘密抓捕了陈将军这些自己皇叔的附逆,可谓大获全胜。
  但是小皇帝依旧觉得自己的皇叔不会那麽简单,这偌大的朝野里定然还有他的尚未暴露的余党,所以下令严狱府待到歌淄侯回京後,便立即严查,务必要将萧离谋逆一案审个水落石出。
  而方鸿飞则以平叛功臣的身份被封官赐爵,并准许参与审讯歌缁侯一案。
  其实萧离被贬为歌淄侯的那七年,是方鸿飞人生中最快乐的七年,那七年,虽然常醉侯还是对他冷冷淡淡,却明显多了分依赖与信任,什麽小事都让他去办,什麽大事也让他经手。
  那时,他需要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当宁王大权散尽的时候,只有自己仍守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被流放到歌淄,无怨无悔。
  方鸿飞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呆在萧离身边,不懈地对他好,终有一日会感动这个骄傲的主人,可谁料,叶飘的出现彻底抹消掉了自己心中的期冀。
  本来他也可以不背叛的常醉侯的,可是他却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不想一辈子都得不到那人的温柔,若是如此,还不如让他恨自己,一生一世。
  前废宁王,歌淄侯萧离谋反的消息从一开始就没几个人知道,直到他事败被俘,到了这天牢的消息,依旧没人几个人知道。
  陈廷尉知道皇上的用意,此时天下太平,又何必再起波澜。
  “侯爷,您谋反的事已确凿在案,您又何必装聋作哑,不肯老实都招了呢?”
  他笑著地喝了口热茶,看了眼被缚在刑架上闭目不语的离宵,挥了挥手,狱卒立即心领神会地把一桶还夹杂著冰渣的雪水泼了过去。
  雪水刺骨,离宵浑身一颤,重重喘了几声,呼出阵阵白气。
  毕竟他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这刑房里的刑具虽然琳琅满目,却没有一个人敢用在他身上。
  可是陈廷尉身负皇命,誓要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既然不能轻易对皇亲国戚用刑,他们便专门找了些不留痕迹的刑求手段来折磨他。
  陈廷尉叫人脱了离宵的锦裘,只让他穿了一件单衣绑在刑架上,若他不说便以刺骨的雪水泼身,直冻得他瑟瑟发抖。
  最初,陈廷尉以为是薛统领他们喂的哑药药性未过,这位侯爷才说不出话来,自己问他也是白问,可後来他令御医仔细察看之後,哑药的药性原来早在几天前就过了。
  看见离宵这麽嘴硬,向来自命手段非凡的陈廷尉冷冷一笑,上前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雪水,低声威胁道:“侯爷,下官不敢以刑具伤你,却也有许多方法令你生不如死。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地招了好,究竟这朝廷内外,还有那些人都是听从你吩咐调度的?”
  每一次被雪水淋在身上,离宵都会觉得骨肉象被人拿刀子活活割过一番那麽痛苦。
  他是怕痛之人,傲气却不硬气,按理说,他只要什麽都说了,这些苦自然也不必再受。
  只是方鸿飞的背叛,叶飘的舍弃,早就让他痛彻心扉,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陈廷尉看见离宵依旧是连眼也不睁,青乌的唇间尤在低声呢喃些什麽,而嘴边竟有笑意。也不知是在嘲笑谁。
  “既然侯爷执意不说话,那就请恕下官无礼了!来人啊,取银针来,替侯爷探探肺!”
  他拍了拍手,狱卒们立即上前扯开了离宵早就被雪水湿透的单衣,露出他缓慢起伏的胸膛。
  陈廷尉亲自拈了根一指长的银针拿在手里,刑房阴暗,连火光也显得阴冷。
  银针在阴冷的火光下微微闪亮,一节一节地慢慢没入了离宵的胸膛。
  “啊……”
  一阵剧痛终於让强忍多时的离宵喊出了声,他看到那根还在往自己身体里刺进的银针,呼吸一窒,胸口一紧,肺腑间已剧烈抽痛起来,痛得他不敢换气。
  “侯爷,现在想说还来得及。”
  陈廷尉住了手,可银针却仍留在离宵体内,刺在他的肺里,令他稍稍换气便痛不欲生。
  尽管痛楚难忍,离宵却还是忍了下来。
  他目光恍惚地看著眼前这森罗地狱,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不会招供,因为他已不想活。
  他死了,方鸿飞会称心,皇帝侄子会安心,或许连叶飘也会放心,连他自己都甘心。
  “不知好歹。来人,将这几根针都给我扎进去。我倒要看看皇叔您的骨头有多硬?”
  陈廷尉脸色一冷,吩咐著狱卒继续施刑。
  方鸿飞赶到严狱府的天牢刑房时,那一干狱卒仍在反复地用银针折磨离宵。
  他们把银针刺进他的胸口,然後再慢慢抽出来,又刺进去。
  离宵面色苍白地被绑在刑架上,不时痛得浑身痉挛,嘶哑的喘息声从喉间挤出,很是痛苦。
  “皇叔实在嘴硬得很,在下也是逼不得已。”
  陈廷尉惊见方鸿飞愕然地站在门口,生怕他质问自己为何敢对皇族用刑,急忙解释。
  方鸿飞顾不得听他解释,几步便走到了已神智恍惚的离宵面前。
  他正要推开那些狱卒,替离宵拔出胸口已然刺入的银针,却听到对方干裂的唇间缓缓喊出的“叶飘”二字。
  方鸿飞要拔针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脸色倏忽变得异样的阴沈。
  “也是,皇上已下令要我们严审此宗谋反罪,若由得侯爷这麽不开口,到时候也难以交代。陈大人,继续吧。”
  既然连方鸿飞都颔首默许了,狱卒们更是没了顾忌,忙去提水泼醒了已痛昏过去的离宵。
  “呃……”
  胸肺间的银针被人恶意地拈动著,疼痛更甚,离宵痛醒过来,缓缓睁眼,看到了不知何时已来到天牢的方鸿飞。
  他忠心耿耿的方总管仍是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只是此时正冷漠地看著自己受刑。
  随著银针又刺深一分,离宵几乎已不敢再喘气,他忍痛屏息,苦苦地望著眼前的人,求生的本能,以及终於让他再难忍受的痛苦使他眼里不觉流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
  “鸿飞……”他虚弱地叫了声方鸿飞的名字,哀恳的意图已全然在颤抖的声音中。
  方鸿飞低头一笑,摆手道:“侯爷,您别叫我。此处由陈大人说了算,我帮不了你。”
  肺腑间的疼痛越来越尖锐,离宵难以为继地缓缓抽著气,再难吐出一个字眼。
  忽然他身形一颤,一口淤血终於从唇间溢了出来。
  陈廷尉见他吐血,心知不妙,急忙令人替他拔了刺进肺腑的银针,将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离宵半跪在地上,身上皆是未干的雪水,他捂著嘴不住呛咳,鲜血呈愈来愈多之势从他指缝间的滴到了石板上。
  方鸿飞大惊失色,他没料到常醉侯的内伤竟已如此严重,急忙蹲下去扶住他,抵掌在他背上度入真气。
  离宵松开捂住嘴的手,满手是血,他抬头看著这时才惊慌失措的方鸿飞,不屑的笑意写满了他的脸。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作戏?咳咳咳……”
  一句话未说完,离宵又闷咳起来,他推开了方鸿飞,颓然地坐在血水交织的地上。
  “今天就到此为止,带他下去,好生看押。”
  陈廷尉无奈地挥了挥手,只好下令将离宵先带回了牢房,若再审下去,逼死了天子的皇叔,这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当夜离宵就发起了高烧,他裹著床薄被躺在天牢冰冷的石床上,辗转反侧,胸肺之间仍是隐隐作痛。
  “侯爷。我来看你了。”
  方鸿飞站在门口,他看著离宵瑟瑟发抖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
  他恨是恨离宵对自己的冷漠轻蔑,但是内心对这人的爱一点也不会比恨少。
  离宵听见方鸿飞的声音,懒懒一笑,转头问道:“你来做什麽?看我出丑还是又想出什麽折磨我的手段要试试?”
  “属下……不敢。”
  方鸿飞叫狱卒关上门,慢慢走到了离宵身边。
  他恭敬地垂著手,如往常那般低眉顺眼地站著,看见离宵不理会他,才坐了下去。
  “侯爷,我给您带了些药。”
  他从怀里摸出个青花瓷瓶,接著扶起了离宵。
  离宵浑身虚软无力由他扶著,唯有那副漂亮的眉眼不曾失了常醉侯的凛然傲气。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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