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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作者:夕夕成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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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无涯异常冷静,翠羽也无动於衷,只有银兰反应激烈!
  银兰气得快吐血,那人居然又在骗他,一直背著他、奴才似的自己,简直傻得无可救药!
  老天爷,让他现在就死了吧,再也不想看那人一眼,再也不想听那人一句话!
  与此同时,草丛中传出一声惨呼,是白鹰的声音。
  草丛中飞出一人,竟是先前的马车夫,他非但没有丧命,手上还提著白鹰的人头。
  车夫撕掉脸上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面孔。月无涯立刻认出这张脸,银兰也立刻认出这张脸,中原镖局林当家的独生子──林枫。
  林枫是为了追查黄镖师家灭门惨案而来,从尸体被奸杀的痕迹和毒液,很容易就确定杀死笑依晴的凶手,和黄镖师灭门惨案的凶手是同一人。
  香逸雪一路给林枫留下标记,让他晚一步到达,也是留下一颗暗棋。月无涯忙著对付五岳人马,哪里会留心中原镖局的林枫呢!
  凤凰岭上,安排好退路的香逸雪,怎可能不安排接应人手呢?
  的确低估对方,月无涯在心往下沈,当前情势很严峻!
  错了,不是低估,而是今时今刻,他才知道对手是谁,是他察觉得太晚了!
  钱塘根本就是青年给他设下的圈套,等著他带人往里面钻!
  眼前的青年,比上官素果断机敏,善於把握机会,而且还不在乎手段!

  第十六章

  战局悄然扭转,林枫对上月无涯,香逸雪对上翠羽。
  说公平也公平,一对一的决斗。说不公平也不公平,月无涯和翠羽皆有轻伤,林枫和香逸雪倒是神清气爽毫发无伤。
  银兰和邪萝一旁观战,表情各不相同,一个焦虑担忧,另一个冷眼旁观。
  银兰又担心战局,又提防邪萝偷袭,一心二用疲惫不已。
  他的担心完全多疑,邪萝只是静静旁观,手指头勾著头发,一双勾人的眼睛,收敛往日媚态,变得冷漠无情起来。
  香逸雪用的剑很薄,那是一杆腰剑,平日藏在腰带中,要用时瞬间抽出,让人措手不及。
  判官笔对林家鞭,腰剑对弯刀,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银兰猛然发现,香逸雪的剑术不比自己差,尤其是技巧上面,似乎更胜一筹。只是剑招过於华丽,矫饰得未免夸张,让人有一种浮而不实之感。
  翠羽也在暗自吃惊,明明跟傅千寻同样的华山剑法,青年使来扑朔迷离虚实难辨,招式变幻捉摸不定,看似毫不心惊,实则杀机连环。
  青年招式华美,亦如他本人,剑下江湖水墨画卷,美得让人心生向往,三尺秋水华美瑰丽,仿佛不是为杀而杀,而是了却俗世污秽、涤荡尘间罪孽。
  翠羽此番遇到劲敌,对方的沛然之剑,融合了邪魅之招,亦真亦幻蛊惑人心,能够在不经意间取人性命。
  绝不是正统华山剑法,华山也不会传此邪术,这套剑法从何而来?
  青年将正邪之剑完美融合,天地灵气周身流动,剑袂带风流畅自如,惊心动魄无懈可击!
  碰到这样的对手,翠羽处境堪危,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他的弯刀虽快,还没有融合它长,纳为己用的化神之境,更无法将水火不容的正邪武功,完美地融合一处。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知道眼前的青年如何做到。
  翠羽明白有一种叫做天赋的东西,显然眼前的青年,就拥有这种从来都不属於他的东西。
  青年的天赋,对剑有超越常人的领悟,让人望尘莫及。
  从看到青年的第一眼,就知道和他不是一类人,属於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与生俱来拥有一切的宠儿。
  翠羽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部是靠自己努力挣得,从卑贱的奴隶到高贵的金饰骑士,他总是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运气从来不在他这一边,别人付出一倍的劳动,而他则需要付出三倍力气。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武功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高手能在第一时间,看清楚实力差别,翠羽明白这一战机会渺茫,可惜他无法後退。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明白这点,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他不怕死,只是舍不得那女人。如果他死了,不会挣钱又好花钱的她,该怎麽办呢?
  想著想著,他向邪萝投去一瞥,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却眷恋得好似生离死别。
  决斗之中,他本不该分神,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仿佛不看她这一眼,他一定会後悔。
  邪萝似有感应,目光与之对视,渐渐变得哀伤起来。
  那对向来冷漠的眼眸,此刻流露浓浓爱意,看得他浑然忘我痴迷其中。
  与此同时,银弧在翠羽颈边划过,倾泻漫天血雨,又似血瓣纷飞。
  似真似幻的眼前景致,邪萝伤心欲绝地看著他,眼中滚下一颗泪珠,旭日之下闪烁光芒。
  那哀恸至极的眼神,那一滴为他而落的眼泪!
  曾经所有的苦楚酸涩,都在这一刻里得到满足。
  翠羽笑了,了然阖目,安之若素。
  ‘噗通’一声,银兰看见师弟赢了,松了口气,失去意识,栽倒地上。
  一旁的邪萝冷眼旁观,白皙透明的脸,看到翠羽死时,波澜不惊毫不在意,甚至还带著一些嘲讽和解脱。
  翠羽一死大势已去,月无涯负伤顽抗一阵子,被香逸雪林枫联手制服。
  月无涯冷笑道:“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
  江湖厮杀,从来就没有赢家,有的只是两败俱伤!
  香逸雪点了他几处穴道,淡淡地道:“林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麻烦你替我把人交给碧少君。”
  林枫翻著白眼,道:“喂,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又不是华山弟子!”
  香逸雪走到银兰身边,伸手探他鼻息,又点了他胸口保命穴位,道:“我有事要办先行一步,林兄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此地交你我放心!”
  林枫皱眉道:“你少灌我迷魂汤,你的腿……算了,以後再找你算账!”
  香逸雪嘱咐道:“此人狡猾,林兄小心!”
  林枫道:“是呀,活的就是比死的麻烦!”
  月无涯淡淡一笑,道:“这只是开始,你们就嫌麻烦了吗?”
  林枫歪著脑袋,瞅著他道:“要我点你哑穴吗?”
  月无涯淡淡一笑,道:“何必麻烦?”
  说完,他银牙一咬毒液入喉,眨眼之间,面色发黑,身体抽搐。
  林枫叫了声‘不好’,伸手捏他下巴,却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他毒发身亡。
  临死之前,月无涯说,这只是开始。
  香逸雪和林枫默然对视,半晌没有说话,那句话盘旋耳边阴魂不散。
  林枫割下黑鹫人头,连同白鹰的,用包袱裹了提在手上,道:“幸好还有一个活物,多少也能问出些事情吧?!”
  他指的是邪萝,估计她知道的事情不多,否则以月无涯的极端个性,事先肯定不会放过她!
  那女人古怪地看著他们,既没有逃走的打算,也不见丝毫惊慌,好似一个看热闹的过路人。
  香逸雪瞟眼邪萝,抱起银兰,道:“先将她带走,有罪无罪,让碧少君去细查吧!”
  邪萝充耳不闻,兀自走到翠羽身边,淡淡地道:“我是被他抢来的女人。我们是云蝶国的人,我们的家乡,远在大海另一边。”
  林枫饶有兴趣地道:“哦?”
  邪萝蹲下身子,看著脚边尸体,平缓地道:“他本是我夫家之奴,蝶国奴隶蔚然成风,出生为奴一世为奴。我十八岁那年,他借比武之名,杀了我的未婚夫,然後将我强行掳走。”
  林枫道:“你是想告诉我,他在中原的恶行,都与你无关,是吗?”
  邪萝莞尔一笑,弯起漂亮的柳叶眉,温柔多情地道:“恰恰相反,他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也只与我有关!”
  香逸雪皱起眉头,林枫来了兴致,道:“哦,说下去!”
  邪萝心境平和,好似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缓缓地道:“我当时很恨他,恨不得杀死他,可是他武功很高。虽然只是偷师学来,可就连被他偷师的武士都败在他手上,後来更因救了云蝶国大公而受到王室嘉奖,从此抹去他奴隶身份,赐给他金饰骑士的头衔,就连他杀主之过都一并抹杀。我明白待在云蝶国,没有人可以要他的命,他只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所以我骗他离开故土,从此流落异乡,这样才有让他死的可能。”
  往事重述,没有悲伤没有气愤,全然无所谓的语气,却听得人别感凄凉,那是怎样的一段岁月?
  香逸雪静静地听著,此刻问道:“然後呢?”
  邪萝笑了,道:“我们走过很多地方,从开始的咬牙切齿,到後来的彼此融洽。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无论走到那里,我都改不了挥霍习性。他为满足我的花钱之欲,便开始了杀手生涯。当杀手挣钱多,而且来钱快,花起来也不会心疼。走到那里,只要杀个把人,金币就会滚滚而来。”
  林枫道:“杀人者必被人杀,你真实的目的,是想借刀杀人吗?”
  邪萝侧过脸去,漠然看著尸体,一场长久谋划最终落幕,之後竟是说不出的寂寞。翠羽面容安详,嘴角微微上扬,虽然闭著眼睛,仍能见其之笑意。
  不知不觉之中,那人已成为一无所有的一点所有,而今这点所有也化为灰烬,她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香逸雪道:“为自己之欲,造他人之杀,你结业太深!”
  邪萝咯咯地笑起来,立起身子,双手合什,戏谑地道:“大师,请问我该如何解?”
  香逸雪道:“无解,只怕来世,还要在轮回中受苦。”
  邪萝掩鼻笑了一气,漠然神态又回脸上,看著翠羽的尸体,道:“他活著的时候,我从不曾见他笑脸,你用什麽邪法,竟让死人发笑?”
  林枫淡淡地道:“你想知道吗,亲身试剑不就知了。”
  邪萝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说完,她袖中射出三寸长的竹箭,箭头不是对准香逸雪,而是对准他怀中的银兰。
  眼前黑发划过弧形,香逸雪翩然转身,一招华丽的‘天水之香’。发丝飞舞之中,银光划过邪萝咽喉,梦幻之境展现眼前……
  水雾氤氲的岸边,一页扁舟停泊,舟上一人似乎等待多时。
  雾气浓烈,看不清那人的脸,依稀看见那人伸来的手。
  那手,还如记忆那般的温润坚定,邀请她去一个没有血腥的干净之地。
  在那里,一切将从新开始。
  没有彼此错误的相遇。
  没有阴魂不散的过去。
  没有毒瘤般难以割除的心结。
  没有让人痛心疾首的误会。
  没有太多的没有,没有发生在他们之间,阻隔了幸福的一切。
  原来,一切,还能,重来……
  邪萝直愣愣地倒下了,在颈项之血,染红她的双眼之前。
  死的时候,她仍然睁大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悄然无声地滑落!角。
  林枫惊道:“为何要杀她?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一心求死吗?”
  香逸雪望著邪萝,眼中似有怜悯,道:“所以,我成全她。”
  林枫道:“如此一来,月无涯的线索就全断了!”
  香逸雪道:“你指望一个求死之人,能吐露出什麽秘密呢?”
  林枫了悟地道:“你不想她遭人逼供……看来,你还是相信了她的故事,也许她是为了博取同情呢?”
  香逸雪淡淡一笑,他相信他们的眼神,一个痴恋得让人动容,一个冷漠中藏著心碎。
  林枫责备道:“你呀,感情用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终究要来,该露面的迟早会露面,他们何必心急呢?!
  香逸雪身形一动,飘落三丈之外,朗声道:“林兄,帮我跟碧少君讲一声,我办完事情之後,再来会馆找他!”
  银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气度不凡的银发老者,第二眼看到的是两个黑发童子,一个端著药碗,另一个捧著针包,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嘀咕什麽。
  小童子眼尖,看见银兰睁眼,跳起来叫道:“师傅,师傅,醒了,醒了。”
  银发老者正替病人号脉,捻著胡须,皱眉道:“吵什麽?我不晓得吗?”
  他的眼睛飘到银兰脸上,道:“年轻人,睡了这麽久,你也该醒了。”
  银兰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虚弱得讲不出话来,连咽吐沫的力气都没有。
  想起身根本不可能,他还是不甘心地尝试著,先是用背部的力量,然後又想用腕部支撑。
  一切都是徒劳,身体没有那个部位能动弹,是病入膏肓了吗?
  银发老者看出他的心思,劝道:“别白费力气了,安心躺著休息吧!你昏睡三个多月,脏腑一直处於微弱状态,目前刚有好转迹象,身体不宜大幅活动。”
  三个多月?这是在哪里了?那个可恶的人呢?
  虽然极度想弄清状况,但又没有过多精力,被童子喂下一碗汤药之後,银兰又昏昏睡去。
  这种状况持续两个月,童子的衣衫由春入夏,银兰渐渐能开口说话,精力也好了许多。
  等听到窗外蝉鸣的时候,银兰能够靠坐床头,自己端碗吃药。银发老者时不时来替他诊治,告诉他目前身体状况。
  银兰已知他就是人称神医的岁无情,是香少将他送到落雁坪来医治。
  那人已经知道他身中万象木之毒,当初的谎言成了欲盖弥彰的罪证,银兰呕得差点吐血。阿兰与银兰根本就是同一人,不知道那人在心里会怎麽想!
  听童子说,那人将他送来之後,就没再露面过。
  算算时间,那人成亲半年有余,正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哪里还顾得上来探望他。
  早在意料之中,心还是隐隐作疼,好似遭人凌迟一般,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岁无情坦白地告诉他,虽然体内毒素驱除,但是脏腑长期遭毒腐蚀,周天筋脉受损严重,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不易,想要恢复之前的功体,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岁无情提别强调,以银兰目前的状况,以後也不适合再练武。
  说穿了,就是武功尽废,以後象普通人一样生活。
  除非找到生长在火焰岛的迦叶红炽鸟,世上只有迦叶红炽鸟的心血,能助人生肌肉骨重固筋脉。
  功体不存的事实,让银兰不免神情黯然。剑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现在被告之不能练剑,这对他而言是不小的打击。日後漫漫人生,如何打发?
  似乎看穿银兰平静之下的沮丧,岁无情安慰他。迦叶红炽鸟虽然罕有,但也并非不可寻之物。
  对普通人而言,想寻此物难入登天,但对财力丰厚的天水山庄,未必就是件难事。
  提起天水山庄,银兰好久没有回去,庄务一直交由管家打理,现在也不知道怎麽样了。
  原本以为自己活不过十八岁,所以提早把天水宝藏分成三份。
  一份拿去救济那些落魄的江湖客,一份留给对自己有培育之恩的师门,还有一份留给身边最重要的几个人──老管家夫妇、恩师逍遥子、香逸雪。
  老管家夫妇跟了银家很多年,在银家最困难的时候,一直留在银梦冉身边照顾,这份恩情,银兰没有忘记。
  逍遥子是银兰的恩师,常年瘫痪在床,平日都是靠银兰打点一切。银兰为他留下一笔丰资,虽然对瘫痪的病人来说,并不能带来多少安慰,但至少能保证病人日後生活无忧。
  至於那个人,银兰没想到那人又在骗人,把坐轮椅当成一种乐趣。
  得知他瘫痪之後,银兰一直内疚於心,总想著能够补偿他。虽然那人家境丰厚,还是为他留下一份财产,只待他成亲之日赠与。
  当然,银兰不会亲自出面,那人也永远不会知道。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的就是自己,没给自己留下一文钱。
  既然还有漫长的人生,天水山庄是他唯一的归宿。他仿佛看到自己孤寂一生,最後老死在荒芜颓废的山庄。
  送了一封书信回去,告诉老管家下落,免得他们担心。银兰打定主意,等能下床走动,就回山庄过隐居日子。
  又过了一些时日,银兰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拜谢岁无情之後,银兰准备动身回家,顺道去华山拜祭先烈。
  上次师门葬礼未及参加,他想去坟前拜祭一下,顺便将逍遥子接回山庄照顾。
  虽然他身子并不适合远行,但岁无情也不多挽留,用他的话来说,年轻人自作孽不可活。
  写了两张方子给他,岁无情让童子送他出落雁萍,随後一封书信发给香逸雪。人已经离开落雁萍,出了什麽状况,岁无情可不担此责。

  第十七章

  大病初愈,银兰虚弱身体今非昔比,不过车马劳顿了两天,便病倒在客栈之内。
  可怜他身边无人照顾,每日只赖店小二送些汤药,再加上郁卒的心情,服药几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起来,弱得连下床都觉得困难,行程自又耽搁下来。
  时至中秋,合家团圆,银兰独自住店,病愁缠身,心境凄凉。
  适夜,银兰早早就躺下,辗转反侧孤枕难眠,无奈又披衣坐起,望见窗口泻进来的月光,便来到窗口望月。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皎空孤月,纤白无尘,银兰站在望月,越看越觉凄凉。想起接下的人生,都要在病痛和孤独中渡过,还不如当初不要救他,就让他毒发身亡算了。
  “今夜谁家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楼下桂园,不知何时摆上案几,香炉嫋嫋果鲜酒醇,一位华衫公子摇扇赏月,闲情逸致悠然自得。
  看清那人样貌,银兰顿时愕然,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香逸雪怎会出现此地呢?!
  中秋人月团圆,那人该在家陪新婚妻子,也许很快就会添一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和睦美满。
  看来他确实病得不轻,连幻像都看上去那麽真实,特别是那人摇扇轻笑的模样。
  反正只是幻象,多看几眼也没什麽,又不会被别人发觉。
  银兰痴呆地看著那人,想著以後形同陌路,木屋相守不过南柯一梦,终究曲终人散天各一方。
  “师兄……师兄……”
  银兰呆立窗口,眼神直楞,目光呆滞,三魂七魄不在身上。
  如果不是有鼻息,香逸雪会以自己碰到一尊石像,那人发呆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香逸雪叫了好几声,又伸手探其额头,肢体的接触,终让银兰回过神来。
  活生生的香逸雪站在眼前,嘴角微微上扬,玩味的笑容挂在脸上。
  意识到方才失态,银兰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师兄……”香逸雪似笑非笑道:“你无恙否?”
  “没事……”银兰狐疑地道:“你怎麽会在此地?”
  一阵凉风吹来,香逸雪转身把窗户关上,一贯地拉长语调:“当然……是来找你!”
  银兰猛然惊觉他们正在屋里,而他正穿著薄薄的内衣,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到让人尴尬的地步。
  那人是何时走进来?关上窗户做什麽?
  鉴於那人恶劣的前科,银兰一根弦又绷紧起来,眼神中露出戒备之色。
  香逸雪感觉到气氛转变,揣摩著对方的心思,乌溜溜的眼神扫视他。
  银兰走到桌边坐下,饮了一口茶水,恢复往日冷淡神情,疏冷地道:“你找我做什麽?师门有什麽事情吗?”
  香逸雪古怪地看他,沈默半晌,漫不经心地道:“找你,叙旧!”
  这话说得坦白,银兰霍然抬头,冷嗖嗖地道:“什麽意思?”
  香逸雪墨黑眼眸,腾起幽幽怒火,眉毛弯弯舒展,眼角还挂著笑意,让人看不透他的本意。
  一步一步逼近银兰,香逸雪笑容邪魅,道:“没什麽意思,我们之间的账,也该清算了吧?”
  银兰冷眼视之,惹得香逸雪心头怒火更炙,脸上笑意更深。
  “抱月楼,你刺我六刀,我差点死在你手上,这笔旧账师兄要如何还我?”
  银兰冷冷地道:“你自找的!”
  香逸雪直视银兰,眼神复杂,慢吞吞地道:“是吗?师兄下手真狠,差点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银兰默不作声,事已至此,辩解无益。
  那人表情冷漠,香逸雪略微失望地道:“还有那日青城殷府,师兄欠下我的三十六万四千两,加上这几个月的利息──按照银庄规矩,每月收半分利钱,时至今日是四十七万三千二百两。师兄,这笔钱你打算何时还我?”
  银兰冷哼一声,傲然道:“拐弯抹角非君子,何不直说你的来意?”
  “嗯?”香逸雪闭起眼睛眉头上扬,隐忍怒火稳住心态,且听那人说些什麽。
  银兰冷笑道:“银两问题好解决,我即刻修书回去,差人送五十万银票过来。只是师弟你深夜造访,当真只为区区五十万两吗?”
  “区区五十万两?师兄真是财大气粗,今非昔比呀!”香逸雪话透讥讽,似在暗示他过去的落魄。
  银兰显然不爱提及过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不客气地道:“我要休息了,无事请回吧!”
  “呵……”
  香逸雪莫名一笑,瞬间闪到他身旁,拦腰将他抱起,戏谑地道:“下逐客令吗?欠债的倒比讨债的硬气,只可惜今晚我偏要连本带利讨回,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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