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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作者:夕夕成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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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逸雪道:“咦,凡事讲究搭配,特别是象我这麽风雅的人,没有适合的环境,怎可与人动武?”
  银兰皱眉,道:“什麽意思?”
  香逸雪笑道:“赏花要茗茶,赏柳要黄莺,赏月要清酒,赏灯要美人,赏乐要知音,赏山要师朋,赏水要……”
  银兰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语,冷著脸道:“够了,废话一堆,你到底想说什麽?”
  香逸雪眨眨眼睛,卖弄风情地道:“唉,真是个性急的人,人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银兰冷下脸子,严厉道:“我没工夫听你废话,省下你多余的话,直说重点!”
  梅风咳嗽一声,道:“他的意思是,你挑的地点他不喜欢!”
  银兰霍然转身,一挥手道:“既然如此,地点你定!”
  香逸雪笑眯眯地道:“哎呀,师兄你真是体贴,正合小弟的心意!”
  白湘水嘟囔道:“直说不就行了,兜这麽大圈子,我也没听懂呀!”
  香逸雪温柔一笑,道:“看在你真心求死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天水山庄断後别怪我!”
  白湘水摸摸脖子,嘀咕道:“真自信!”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废话少说,时间地点?”
  香逸雪似早有准备,悠悠地道:“三日之後,子时,抱月楼!”
  白衣少年额上青筋跳动,按著剑把的手握紧,眼中杀气冷冽。抱月楼是镇上青楼,子时在青楼决斗,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白湘水愕然,梅风皱眉,两人一齐盯著白衣少年的手,毫不怀疑那小子拔出剑来,把香逸雪刺出几个洞来。
  偏偏笑师叔带著巡山弟子经过,廊下张弓拔弩的架势,弟子们纷纷投来好奇眼光。
  察觉气氛有异,笑依晴柳眉倒竖,叱道:“你们在做什麽?”
  梅风跟白湘水推搡,嬉笑打闹道:“没什麽,我们正在赏月!”
  笑依晴凝视银兰握剑的手,冷冷地道:“赏月?我看是有人想要拔剑?”
  银兰闻言垂下手臂,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笑依晴眼睛扫到香逸雪,香逸雪将她请到一旁,摇著扇子低语什麽。
  笑依晴听著听著,眼睛明亮起来,惊喜地道:“真的,你没看错人吧?”
  香逸雪合上扇子,摸著扇骨,反问道:“天下间,有几人能有这梅花胎记呢?”
  笑依晴沈吟片刻,当机立断地道:“宁可找过不可错过,我这就下山寻他,多谢你了!”
  香逸雪圆滑地道:“师叔客气了,师叔的事情,自是我香逸雪的事情!”
  笑依晴撇下弟子自己走了,巡山弟子继续巡山,没了师叔跟在一旁,巡山的任务反而轻松。弟子们投来友好的目光,香逸雪跟他们熟络的很,招呼过了又回到廊下。
  气氛缓和一些,香逸雪望著银兰,懒洋洋地道:“怎麽,你不敢来吗?”
  银兰按下拔剑冲动,怒道:“我不去污秽之所,你不想决斗就明说,何必约在这种地方。”
  香逸雪坏笑道:“咦,我觉得那里最适合男人与男人决斗!”
  抱月楼的确有酒有肉有丝竹,锦衣少年的话里还有些别的暧昧,这对经历一段不堪过往的银兰来说,听起来尤其刺耳。
  梅风啧啧道:“惨了惨了,香小子战帖已下,接到战帖的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银兰冷笑,道:“荒谬!”
  香逸雪诡异一笑,道:“三日後,子时见!”
  三人扬长而去,银兰望著远去的身影,竟然觉得眼帘刺痛。
  厢院门口,梅风拉住香逸雪,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盯著他,道:“你不会想在他身上动真格的吧?”
  香逸雪打个哈呵,反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白湘水不解地道:“什麽如何?”
  香逸雪坏笑道:“比起蓉公子如何?”
  白湘水迷惑地道:“有什麽不一样吗,反正都是男人,我看不出来什麽名堂。不过那个蓉公子,年龄好似大了一点,跟你不相配!”
  梅风嗤之以鼻地道:“那个琴师三十几岁人老色衰,也亏你看得上眼,又是送楼又是送地,当佛爷似的供著。”
  香逸雪笑道:“咦,你们没有注意看蓉大哥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似天上宝石美丽纯净,还有他的琴声,清澄如水涓涓溪流,是我听到的最纯净的琴声。”
  梅风道:“好了好了,别转移话题,你想对那个小子做什麽?”
  香逸雪想了想,凑到梅风耳边嘀咕几句,一脸坏笑。
  梅风瞪大眼睛,道:“不会吧?”
  香逸雪笑道:“确有此意!”
  白湘水好奇地道:“什麽?他说什麽?”
  梅风凑在白湘水耳边说了什麽,白湘水的下巴又掉了下来,被香逸雪的扇子托住了。
  白湘水道:“我赌他不会去!”
  梅风道:“我赌他会去,但不会从你!”
  香逸雪耸肩,坏笑道:“哈哈,想不从我,也要有反抗的能力!”
  白湘水摇头道:“那小子和琴师我都不喜欢,你就不能挑个好人吗?”
  香逸雪笑嘻嘻地道:“那我挑梅风,身家清白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我干爹也喜欢他,上次回家还问我怎麽不带他来玩呢!”
  想起皇甫玉看媳妇似的眼神,梅风打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说道:“你还是挑那两个人吧,我觉得那两人都不错,真的很适合你!”
  白湘水退後一步,看看他们二人并排在一起的样子,皱眉道:“男人跟男人真恶心,不过要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勉强还能接受吧!那个……梅风你要做女人吗?”
  梅风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了狗吃屎,怒道:“去死!”
  白湘水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对香逸雪说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他就这样凶残,你是要真对那小子动手,啧啧……”
  白湘水伸出舌头,做了个用刀抹脖子的姿态,然後又夸张地抖了抖。
  香逸雪笑道:“咦,我又不是莽夫逞强,只是用手段让他臣服……”
  梅风笑道:“听上去真有挑战,他若还是不服呢?”
  香逸雪莞尔一笑,道:“那我就逞强!”
  梅风扬眉道:“你就不怕他告到师尊面前?”
  香逸雪撇嘴道:“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吃了亏也只能硬吞,断不会告到师尊哪里。更何况关乎天水山庄声誉,我赌他绝不会声张此事!”
  白湘水皱眉道:“你这样算计别人,连我都觉得你很卑鄙,我该跟你绝交吗?”
  香逸雪笑嘻嘻道:“你是在为他抱屈,还是因此嫉妒?你若是从了我,我便……”
  白湘水飞来一脚,道:“呸,少让我恶心,我只要蝶姐!你把蝶姐给我,你欺负那小子的事情,我就当没看见!”
  香逸雪笑得孟浪,道:“蝶姐不能给你,那小子可以分你一半,我已迫不及待想听到他呻吟的声音!”
  白湘水满头黑线,骂道:“恶心的淫贼,别说我认识你!”
  梅风嗤之以鼻,不为所动地道:“我看他是闲得无聊,没事寻自己开心。这回出了事情,让他自己兜著,我们不用理睬他!”
  香逸雪哈哈一笑,淡淡地道:“知我者,梅风也!”

  第七章

  古道蜿蜒,骏马疾驰,马上少年不眠不休,往百里外的洛阳城赶去。人和马都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少年还嫌马不够快,只恨肋下没生双翅,让他一下子就飞到洛阳。
  方圆五百里的药房都跑遍了,就是没有红燕花和白粟果,银兰此刻心急如焚,缺了两味药材无法配药,断药三天逍遥子会有发病的危险。
  红燕花和白粟果并不是稀罕药材,不知道为何突然缺货,来不及细想这当中原因,他只顾著四下寻药,一边责怪自己做事不周,师傅天天要吃的药,本就该多囤些才是!
  前边就是繁华热闹的洛阳城,城中有百草堂、养仁堂、庆生堂等多家百年老字号的药店,那是银兰最後的希望,抓完药快马加鞭,明日就能赶回华山。
  胯下骏马奔跑到极限,银兰两天两夜未曾合眼,此刻白衣染尘疲惫不堪。
  眼前浮现著逍遥子头痛发作的癫狂,耳边回响著痛苦凄厉的哀嚎,又让他一刻不敢停歇,拼了命地往前赶去。
  洛阳城的药铺子就是不同,门槛都比别家的高,药柜子竖得一丈高,夥计爬上梯子替人抓药。
  问过几家大药铺都说暂时没货,银兰渐渐绝望起来,连琳琅满目物产富足的洛阳城都没货,接下来他该往哪里去寻呢?
  落日时分,洛阳城的药铺子问遍了,银兰牵著马儿站在街头,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一名乞丐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叫银兰?”
  银兰上下打量乞丐,奇怪地道:“你是什麽人?怎会知我的名字?”
  老乞丐挖挖耳朵揉揉鼻子,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咧嘴笑道:“有人叫我把这信给你,说你会给我五两银子!”
  银兰伸手欲接,老乞丐退後一步,狡猾地道:“丐帮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闻对方是丐帮之人,银兰从包袱里掏出银子,老乞丐递上信件迅速离开。
  银兰捏著信封晃了晃,不似暗器或是毒物,撕开後滑出一叶一果,竟是红燕花和白粟果。
  还有一张便条飘了出来,寥寥数字让银兰气得浑身发颤,银牙咬得咯咯响,一挥掌街口石碑震个粉碎。看来老乞丐闪身离开是对的,不然也会变成某人的出气包!
  第二日傍晚,抱月楼幽兰厅,酒肴飘香丝竹悦耳,舞姬献艺美人邀杯,十几名纨!子弟饮酒作乐纵情声色,真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今夜香少请客,好酒好菜舞姬歌伶,抱月楼半数姑娘都被包下,三大红牌牡丹、玲珑、凤豔在场陪酒,银子花得如流水,老鸨乐得合不拢嘴。
  除了梅风和白湘水,香少还请了锦衣侯的么子沧海玉、中原镖局林老大的独子林枫、黑妖岭寨主二子潭虎和潭豹、唐门十二少唐幕、青城派掌门的侄子殷寒水、巴蜀奇侠的弟子贺兰子,这几人跟三少年纪相仿私交甚好,常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其余的都是镇上富家公子,有的是在赌场认识的,有的是在抱月楼熟络的,还有一些是在戏园子、汤池子里结交上的,都一些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月过树梢,烛残酒冷,公子哥们陆续搂著女子进房,厅内只剩三少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潭虎和潭豹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上还在打著酒嗝。
  林枫起身告辞,说明日还要随父亲走镖。
  殷寒水素有洁癖,不爱在这种地方多逗留,此刻见林枫要走,便也起身告辞。
  香逸雪不多挽留,嘲笑两句,便让他们离开。
  沧海玉也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去。从酒宴到现在,小侯爷始终绷著脸儿,未发一言。
  香逸雪笑道:“咦,小侯爷也要离开吗?”
  沧海玉头也不回地踏出大门,顺便丢下一句话:“这种货色,下次别叫我!”
  左手搂著玲珑,右手抱著牡丹,唐幕眼睛还勾著凤豔,笑道:“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三位姐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莫要辜负香少一片好意呀!”
  白湘水翻著白眼,道:“唐竹竿,看不出来你这麽有能耐?”
  唐幕哈哈一笑,道:“好说了,童子鸡!”
  说完,他簇拥著三位美人离去,气得白湘水直翻白眼,童子鸡是他最讨厌的外号。
  贺兰子走到潭豹和潭虎身边,道:“我也要告辞了,这两个人还是交给我吧!”
  香逸雪调笑道:“哈,不爱美女爱醉鬼,贺兄品味非凡呀!”
  贺兰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跟他交往几年,耳朵学会自动过滤,只见他一手拎一个,将潭家兄弟带出抱月楼。
  众人都走了,没被挑中的女子媚笑著围向三少,摸脸捏手捶打胸膛,白湘水最先坐不住了,跳起来叫道:“糟糕,那套剑诀还没参悟,师傅明天就来验收!”
  梅风讥讽道:“三更半夜,你悟什麽剑诀?怕女人就明讲,别遮遮掩掩!”
  白湘水推开两个贴著他的女子,结果对方揪得太紧,竟连袖袍都被撕破了。
  姑娘们捂嘴痴痴笑著,白湘水面红耳赤地道:“谁说我怕女人,我就是想练剑了!”
  “听说童子尿有解毒功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没有人尝试过!”香逸雪支著额头,微醺地道:“姐姐们,你们不能再撕了,再撕下去他身上就没几块布了!”
  女子们抿唇笑道:“没衣服那岂不是走不了?我们对白公子仰慕已久,今晚就留下来吧!”
  女子们嬉笑著扑过去,白湘水哆嗦一下,夺门而逃。
  香逸雪拍桌大笑,袖子一挥打翻酒壶,弄湿衣衫浑然不觉。
  梅风皱眉道:“你喝醉了!”
  香逸雪瞟他一眼,笑道:“哈,真是瞒不过你,难怪别人夸你聪明!”
  梅风叹息道:“唉,被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自己,比街边的旺财聪明不了多少!”
  香逸雪哈哈大笑,顷刻间又饮尽三杯酒。
  酒是美人儿端过来的,只要送到唇边,再露一个微笑,香少便豪爽地一饮而尽!
  梅风皱眉,道:“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香逸雪道:“不用,白小子不熟悉後山之路,你带他回去吧!”
  梅风骂道:“猪头,走了多次还是记不得,真是蠢到家了!”
  白湘水的吼声从屋顶上传来,中气十足声震八荒,怒道:“梅疯子,你骂谁呢?本少爷不是记不得,只是懒得记罢了!”
  反正每次都有人带路,还要他动脑子干什麽?!
  香逸雪背靠著桌子,拿起酒壶嘴对嘴的饮,道:“香家祖训一百一十三条,依赖是一个要不得的习惯。终有一天你会发现,除了你自己之外,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梅风笑道:“哈,真是香家的好子孙,醉了还不忘祖训!”
  香逸雪醉眼迷离地道:“是呀,我被祖训毒害至深,病入骨髓无药可救。”
  梅风翻他白眼,骂道:“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我先跟白小子回去,你可别误了晨训!”
  香逸雪笑道:“放心吧,我何时误事了?”
  梅风刚要抬腿,却被香逸雪抓住,定定看著他,似有话要说。
  梅风纳闷,道:“还有何事?”
  香逸雪松开手,按著太阳穴,醉眼惺忪地道:“咦,我想说什麽,想不起来了!”
  梅风踢他一脚,骂道:“醉鬼,我走了!”
  香逸雪笑道:“走吧走吧,一路走好,别忘明天晨训!”
  梅风掉头看了他一眼,道:“提醒你自个吧,欠揍的家夥!”
  “哈!”香逸雪轻轻一笑,目送玩伴离去。
  一场繁华落幕,最终还是只剩他一人。香逸雪掏出银票撒向空中,引起姑娘们的尖叫和哄抢。
  香少今天真的醉了,撒出的都是大额银票,姑娘们发髻散了衣裙撕破,连老鸨都跳进人堆争抢,香少本人无视这场骚动,径自走向琴阁。
  琴阁住著蓉公子,他是抱月楼的琴师,三十好几被香少赎身,以兄长之礼待之,连老鸨都说蓉公子命好。
  抱月楼以女色为主,只有少数几名男倌,地位比窑姐儿还要底下。香少替他们赎了身子,又赠予一些银两,除了蓉公子不愿离开,其余的全都走了。
  蓉公子执意不走,香少也不勉强,买下琴阁给他,让他不卖艺也可长住,相当於抱月楼的二老板,专管乐师歌伶等卖艺不卖身的人。
  走进琴阁,香少和衣躺在榻上,嘴里还在哼著小调,从头到脚透出一股子纨!之风。
  蓉公子端来热茶,观察少年脸色,小心地道:“香少,今晚玩得开心吗?”
  少年坐起身子,从他手里接过茶,一饮而尽,道:“确实,无趣!”
  蓉公子温柔地道:“既然无趣,为何还要勉强?”
  少年无所谓地道:“反正青春一晌,蓉大哥也厌恶欢场,为何还要留在此地呢?”
  蓉公子抿著好看的唇,眼睛望向别处,不想回答少年的问题。
  少年也没追问,目光投向沙漏,双手交叉在腿上,心不在焉地打著拍子。
  沈默片刻,蓉公子摸著他的额头,道:“要我弹琴给你听吗?”
  今夜的少年有些异常,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玩世不恭的神情,似有心事隐藏。
  少年微微摇头,道:“不用了,蓉大哥,还是讲故事给我听吧!”
  蓉公子微笑道:“故事都讲完了,没有了!”
  少年目光狡黠,笑道:“蓉大哥,那故事没说完吧?”
  蓉公子扬眉,道:“你当我是说书的?哪里来那麽多故事?”
  少年嘴角一撇,聪慧地道:“明明没有结束,你却不肯说下去,是因为余下的只是晦涩吗?”
  “哈,也是了,一个孤僻冷傲,另一个优柔寡断,当中又发生那麽多的误会,两人日後注定无果!”
  蓉公子心头一动,怔怔地看著少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说中你的心事了吗?”
  蓉连别过脸去,淡淡地道:“香少,你喝醉了!”
  “佛家云酒乃穿肠毒药,昏神乱思放逸之本,残贤毁圣败坏道德,颠倒众生失慧致罪。”少年眼神桀骜,玩世不恭地道:“哈,人世一场百年如梦,醉与不醉尽在相中,醉又如何醒又如何,还不是脱不出众生之相?”
  今年的香少果然不同,连话都说得比平常要多,仅仅是因为喝多酒了吗?
  蓉公子温和地道:“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为何如此悲观?”
  少年翻了个身,把头枕在蓉公子腿上,晃动两条修长的大腿,似笑非笑地道:“非是我悲观,而是人生无趣,做人无趣,做圣贤更加无趣。”
  蓉公子腾出双手,替他揉著太阳穴,问道:“香世山庄家财万贯,你又是掌门嫡传弟子,人又生的粉雕玉琢聪慧机敏,你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你还有什麽不满足?”
  少年漫不经心地道:“要说家世,我八岁被爹爹扔到华山,只有过节才能回家,与穷人送去学手艺的孩童并无不同。要说师门,师尊整日忙著派务,根本无暇教我们武功,有这个师尊跟无一样,不过是名誉上好听罢了。要说容貌,任我玉树临风模样出众,蓉大哥也只拿我当小弟对待,生得好看也无用矣。要说聪慧机敏,世人信奉中庸之道,守愚藏拙以全其身才是首要,更何况聪者自误、慧者多劳、机者天谴、敏者伤身,四样占全乃是不幸!”
  蓉公子听对方说完,柔声应道:“大音若希,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善始善成。”
  少年哈哈大笑,道:“蓉大哥,你又要叫我修生养性吗?我偏不要,我想通了,与其做个憋屈君子,还不如做个爽快恶徒。想干什麽就干什麽,杀人放火也无所谓,反正人只活一辈子,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无善无恶无因无果,圣徒恶徒同埋黄土,谁还管它对错曲折!”
  蓉公子明眸如星,认真地看著少年,道:“香少,你可知我欣赏你什麽?”
  少年笑眯眯地道:“蓉大哥欣赏过我吗,在你眼里,难道我不是顽劣子吗?”
  蓉公子抿唇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把你看成败家之子。你一掷千金骄奢任性,赌博斗鸡喜宴好酒。虽然你为我赎身又赠琴阁,我内心并不看好你,觉得你少不更事轻浮放荡。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趣,兄弟之称只是暂时,终有一天你失去耐心,便会借酒行疯强取所图。”
  少年哈哈大笑道:“你没看错,我确实如此,只不过我想要的东西强取不来!”
  蓉公子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会,就算可以强取,你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愿。”
  少年人心不在焉地道:“哦,你何时对我有信心了?”
  蓉公子认真地道:“在我离开抱月楼的那段时间,荷君之事让我对你改观。我看走眼了,你非顽石而是白玉,晶莹剔透白璧无暇!”
  少年人微微一笑,眼睛落到沙漏上面,离子夜还有一刻锺,道:“也许你又看走眼了,我不是石头也不是玉,我只是大家眼中的香少,吃喝玩乐的纨!子,任意妄为的登徒子。”
  蓉公子敏锐地道:“嗯?你一直在看沙漏,是要急著回去吗?”
  少年神秘一笑,道:“我不会再回去了!”
  蓉公子抿唇一笑,趣味地道:“香少,你又要离家出走吗?”
  少年道:“无趣地方久待生厌,是该换个地方耍耍!”
  蓉公子失声笑道:“佛教、道派你都去过了,这一次,你该不会是去儒门吧?”
  少年哈哈一笑,道:“说不定,天下最有名望的儒门在哪里,是在夔洲的绿萍仙岛上吗?”
  蓉公子凝视少年,道:“香少……”
  少年坐起身子,拉著蓉公子的手,眼睛却望著别处,道:“蓉大哥,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璞玉也不做璞玉,我只想逍遥快活,恶名昭彰也无妨,至少我过的潇洒自在无所顾忌。”
  蓉公子暗惊,相处久了,知道少年何时玩笑,何时不是。譬如此刻,香少的表情,就绝对不似玩笑。
  以他的个性,言出必行!
  蓉公子诧异地道:“香少,你何出此言,做璞玉就不快乐了吗?”
  少年眼睛看著别处,缓缓地道:“你离开抱月楼,让我明白什麽叫做执著;荷君之死让我明白执著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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