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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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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母亲不再,石子路上反而跌坐着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他生得极清秀,干净的相貌,冷淡的神情,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服。
而他的面前则站着另外一群少年——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宝蓝色衣服、胖墩墩的公子哥。他堆满肥肉的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轻薄笑容,用一种下流口吻说道:“竟然是个细皮滑肉的,果然是那老贱妇生的杂种。”
“你说什么。”少年抬起头,原本微瞌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少年公子哥,“你骂谁?”
“哈哈哈,你是谁生的我就骂谁!”公子哥拍了拍胸壁,“你那个娘……”
他话未说完,一个拳头已经直直砸在他的面上。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站在跌坐在地上的公子哥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惊慌失措得表情,捏着拳头,压低声音说:“你才是杂种。”
“你要死啊!”尖利的叫声想起,“我爹打死你!”公子哥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指着少年的脸喊着,“打死他!打死他!”
跟在公子哥后面的一群小孩迅速地冲上前将少年包围起来。他们的拳头落在少年的身上、脸上、头上,有人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推倒。
随即便是眼前一黑。
柳柯舟只觉得自己躲在一个极狭窄的地方。硬邦邦的木板压在自己身上,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但是只看得到一条透着光的缝隙。
“娘?”他觉得不安,但是只敢小声地喊,“娘?”
“别出来。”母亲的声音压抑着恐惧,但是却保持着柔和的声调,“别出来,舟儿,别怕。捉迷藏的时候要躲好哦,让娘来找你。”温柔的语言一遍一遍地安抚过柳柯舟,他乖乖地蜷缩着身体,等着游戏结束的时刻。
但是没有。
他瞪大着眼睛盯着那窄窄的透着光的缝隙,等着母亲伸进来的手,或是她的带着笑意的话语:“你竟然在这儿。”
但是没有。
他等待着,却等来的是尖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脚步重重踏在地板上而带来的颤动,和母亲的哀求:“别——”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冰凉得像一具藏在床下的尸体。随着之声闷响,那些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娘?”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小声问,“娘?”
没有人回答。
他努力往外挪动的身体,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挡在缝隙前、阻止了光的投进的物体是什么。
当他把头凑上去后,他才发现,那是一双没有闭上的眼睛,无光的,涣散着的,沾着血的眼睛。
母亲的眼睛。

柳柯舟一下子醒了。
天没有亮。屋子里一片昏暗,柳柯舟平躺在床上——他的睡相一向很好,于是睁大的眼睛只能干涩地盯着屋顶的一片黑暗。
被子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是炽热的,仿佛有火焰一寸一寸舔过自己的内脏,他感觉得到脖颈后有冰凉黏腻的汗液在往衣领里流。他想掀开被子,起身喝一杯茶,然而身体怎么都无法动弹,只能这样无助地仰躺在床上,神志依旧沉沦在刚才那个梦境之中。
他很久没有梦到幼年的事情了。而相比较那之后的生活,梦境中所发生的,不过是一个听起来略微凄惨的故事罢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不会再次发生。柳柯舟勉强侧过了头,他闭上眼睛,而且心愿马上就要实现,就再也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柳柯舟心里一动,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取了搭在床边的外袍披上,才开口道:“请。”
他的嗓音很低哑,很衬这朦胧的夜色。门外的人发出极短促的笑声,然后才推开门走进柳柯舟的房间。
“柳宫主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般虚弱,难道是衬月色大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人在柳柯舟的床前停住脚步,挡住了大半从敞开的房门中倾泻入屋的月光。柳柯舟只见得他一个黑漆漆得身影,却难以细辨对方的面容。
“这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阁下做的得,我便做不得?”柳柯舟靠在床头,将搭在肩上的外袍扯住。
“我怎么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对方慢悠悠地问,“我只是觉得柳宫主大概在这方面是身经百战,自然会不自觉地想一想。”
柳柯舟抓着衣服的手一紧,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薄怒。他定了定神,开口笑着说:“那阁下深夜入我房中,难道是想和我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边便作势将身上的外袍脱下。
“诶哟,你别吓我。我对漂亮男人可没什么兴趣。”那人似乎是真被唬到了,往后退了几大步,几乎出了房间,“我是因为有正事儿才来的。”
柳柯舟在心底冷笑了两声,“那还是我失礼了。要不要帮您倒杯茶?”
“啧,柳宫主,我家主上说了,他自是相信您的诚心,只是。。。。。。”那人顿了顿,“诚心到了,自然也要有点表示。”
柳柯舟见对方总算转上了正题,问得又直白,略微一沉吟,问道:“不知道柳某能做什么?”
“不知道柳宫主,能否取来罪人苏叔阳的项上人头?”
柳柯舟一愣,“你说什么?”
“我家主上是晓得柳宫主和碧水宫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只怕不明真相的路人为难。若是柳宫主以后想逍遥江湖,不如提头来见,也好做个见证。”那人笑吟吟地说,“主上不会饶了苏叔阳,柳宫主不妨顺势而为,皆大欢喜。”


35。
柳柯舟闻言,虽然面上维持着一副平静的神情,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了。他微微挺直了背:“苏叔阳可不容易杀的。”
“可柳宫主武功盖世,”那人拱了拱手,“更何况,苏叔阳练得可是碧水宫的雁荡决……”
“你什么意思?”柳柯舟脑中一瞬间涌现出许多念头,最终化作一记眼刀飙向那人。
对方自然是看不见的,只是笑着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这些事情柳宫主知道了也无妨。碧水宫的雁荡决本该是九重,奈何在第七位宫主手上莫名“遗失”了第九卷。只不过,它前八卷是外功招式,这第九卷却是本略显无用的心法,所以……那位宫主为了不让这件事传出去,便把雁荡决成了缺了一卷的消息压了下去。”
“便是传出去又如何?不过一卷心法而已。”柳柯舟冷声打断他的话,“还是你想说……”
“不过一卷心法?”那人呵呵笑起来,“雁荡决的心法……哪怕只是一卷心法,都能在江湖掀起血雨腥风。那位宫主当然不敢说出去,且不论江湖上人为了这么一卷心法会争成什么样子,就是对碧水宫,他也无法交代……”
他见柳柯舟沉默不语,只得接着往下说:“可惜那卷心法看似鸡肋,实则是雁荡决五重以上外功的辅助心法,若是缺了……”后面的话语便被吞回了肚子里,那人“嘿嘿嘿”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凄厉。
柳柯舟心里一动,随即便觉得一股的寒意从身体内部钻出,浸染了肌肤。他本是知道雁荡决是一门极难练的绝学,越是练到高重,习者越是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几乎还没有人能练成。陆逢当年即便是练完了第八重,最终却还是变成了疯子。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雁荡决难成,却并非绝学难练,而是人心难测。
“你告诉柳某这些做什么?”柳柯舟压抑着心底的紧张,“这些陈年旧事又何必再提。”
“碧水宫本是因为这雁荡决才能称霸武林,不过自从丢失了那第九卷,便再也未出什么人才。没料到那陆逢却是真武痴,硬生生练到了八重,给朝廷带来了不少损失。只可惜还是命短……”那人叹息着摇摇头,“他徒弟苏叔阳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学天才,比他师父的心思活络,却还是逃不过啊……”
柳柯舟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只能问:“你到底何意?”
“何意?”那人拖长了嗓音,声音如同崩坏的弦又难听又刺耳,“苏叔阳只怕命不久矣,你只要去摘得他的头颅,那么你想要的一切,便都有了——”
“柳宫主,如何?”

苏叔阳在避暑小筑后的竹林里发现一处温泉。
他本是想抓一只四处逃窜的兔子。奈何那只兔子和成了精似的,各种鬼机灵,左躲右藏,苏叔阳跟在它后面在林子里钻进钻出,最终还是被它逃脱了。
所幸的是,跟着兔子的苏叔阳寻到了一条隐蔽在林子间的石子小径。他顺着小路往前走,在尽头最终找到了一处温泉。
那是是一处天然的温泉,被纷纷杂杂的竹子环绕,很是隐蔽。大小各异、形状不一的石块将温泉围住,只在正对着小路的尽头处留着一个小小的缺口。
因为很久没有人使用,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飘落着零零散散的枯黄竹叶。苏叔阳在温泉边蹲下‘身,将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
他想起少年的手脚每晚都冰凉的,怎么都捂不暖和,搂在怀里让自己都觉得冷。
要不要带少年来泡一泡?这么暖和的水,这回总不会感冒了吧。

少年自从跟着苏叔阳上了昆山以后,便被经常一个人丢在空荡的书房里。苏叔阳没有多余的精力照料他,只能将他关在房间不至于在山间走丢。
幸而房间里存着一些笔墨纸砚,那些闲置已久的东西便被苏叔阳拿来给少年打发时间。也不论是什么品种的宣纸,往桌上一摊,便让少年提了笔、沾了墨,在上面各种涂抹。
少年很爱这个游戏,大概是沉浸于笔触一压、一提,一转、一折的快乐中。他虽然写不了几个字,但是架子摆得颇有感觉,俨然是个书法大家的模样。苏叔阳有时闲极无聊,也窝在书房里,捧着本书在手上,眼睛却看着书桌后的少年。
两个人能这般消磨一下午。
苏叔阳也会将笔从少年手中取出,搂着少年的腰,就着对方用废的纸,写下一个“苏叔阳”。陆逢不教书法,他的字还是幼时练的,只能算平平,但是衬着少年的胡抹乱涂,竟是增色不少。
两个人挨得极近的时候,苏叔阳仿佛可以闻到少年身上隐隐约约的梅花香气。体温透过轻薄的衣衫互相浸染,一点点透到心里去。
“我教你写字吧。”苏叔阳突然说。
少年不答话,只是乖顺地偎在他怀里。于是苏叔阳将毛笔塞回他的手中,抽了一张新的宣纸垫上,又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少年的手,提笔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下“顾之川”三个字。
墨汁在纸上洇开。他写得太用力了,以至于三个字看起来僵硬有余而洒脱不足。
“不好看。”苏叔阳拿起纸,将它举至空中。阳光把纸照成半透明的,那三个字也变得朦胧起来。
“没有你写得好看。”他低头看向少年,微微笑了一下,“撕掉吧,你来写。”
少年的视线柔和地停在苏叔阳的手上,然后在他准备撕掉时,伸出手捏住那张纸。苏叔阳疑惑地看向他,少年将纸轻柔地从指间抽出,抚平皱痕,压在书桌上。
宣纸很薄,可以看见一点下面压着的字。
是另一张纸上的苏叔阳。
那是他们俩离得最近的一次,只隔着一层纸的距离。



36。
苏叔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谁轻轻地戳了一下,很轻微的疼,却深入了骨子里,叫人忍不住瑟缩,恨不得闭眼咬牙不再多看一眼。
这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他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荒诞的故事。
只是个故事。
少年不大明白苏叔阳的沉默。他抬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的是视线早已飘忽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扯了扯苏叔阳的袖子,直到对方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歉意地微笑:“怎么了?”
少年张了张嘴,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脸上只有一个略显茫然的表情。苏叔阳将他散乱的黑发撇到耳后:“你想要那张纸?”
少年不安地扭动了两下‘身体,手依旧拽着苏叔阳的袖子。他的视线转向桌面上那张宣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叔阳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只能道:“那不去管它了。”顿了顿,“我带你去后山吧,那里有处温泉。你该。。。。。。”兴许是想起来少年那一头的鸟毛,他最后说:“洗洗头发吧。”

但出乎苏叔阳意料的是,少年并不喜欢温暖的、甚至有些微烫的温泉水。他瑟缩着扒在温泉旁的大石头上,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去。
温泉隐蔽于竹林之中,苏叔阳带了衣服、带了干净的棉布,甚至带了一小盅酒和小杯,牵着少年顺着布满枯黄竹叶的小径一路前行,终于来到冒着热气的温泉之前,却没有考虑到少年根本不愿意。
苏叔阳习惯于做什么之前都问一问少年,哪怕对方听不懂。但这也只是问一问,他并不需要少年做出什么回答,不料这次他也问了,少年乖乖地跟着走,事到临头却变卦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下水?”苏叔阳有些恼火地看着少年,“那么冷的水你都——我不明白这么暖和的温泉你却不愿意?”
少年捏着自己的衣领,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仰着头看向苏叔阳,畏缩而坚定地拒绝着苏叔阳。他那双灰色的眸子让苏叔阳一噎,只能说:“我保证我什么也不做。”
他当然什么也不会做。特别是当他隐约猜到少年所恐惧的事情之后,苏叔阳更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想法。有一些事情即便发生过,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是当它们以一种隐晦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人会毫无芥蒂。
他只能蹲下‘身,迫使自己的视线和少年的眼睛齐平,郑重地说道:“没有别的任何事情会发生,我保证。”
少年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两眼,苏叔阳叹了口气,“我出去,好吗?”
他当真立即起身,转头出去了。

苏叔阳背靠着一棵粗壮的竹子,耳边是隔了良久才传来的哗啦水声,觉得有那么一点莫名。他希望自己是想得太多,但是那隐约的水声总是搅得人心烦意乱。
也许少年褪去衣物,已经泡在了泉水里。被濡湿的黑发贴在后背白‘皙的肌肤上,水珠顺着脊背的线条下滑,隐入轻薄的雾气中。
水声细密而缠绵,有节奏地一波一波拍打在苏叔阳耳边。他苦笑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心。毕竟他很难确定少年会不会一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温泉池里,所以即便尴尬,也只能等着。
然而很快,水声便消失了。苏叔阳本来没有发觉,他心力大不如前,站竹林间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昏昏沉沉地想要在湿黏的土壤上坐下。等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荡漾在耳边的水声听不见了。
少年上岸了?苏叔阳一怔,可是竹林间的小道上并没有人影出现,他复一惊,脑海里还不及涌现出什么危险的画面,人已经向温泉跑去。
温泉依旧是被一片朦胧而温热的雾气笼罩着,十分的安静,隐隐可见有人靠在池边。苏叔阳缓缓走近,一颗心随着脚步落回胸膛——少年没有消失,也没有遇到威胁,还好端端地泡在池子里。
他放轻脚步,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少年挨着石头睡着了。
少年因为体寒的缘故,每到夜间的睡眠都不是很好,更何况山间的夜晚本就阴凉。苏叔阳一开始把他丢在另一个房间让他一个人睡,结果发现他似乎经常半夜惊醒,惶惶地缩在角落里,手脚俱是冰凉。后来不得已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少年稍稍安稳了,苏叔阳倒是常常被冷醒。
温泉水很暖和,蒸腾着的雾气更叫人发昏。少年歪着脑袋靠在石头上,原本苍白的肌肤也被染上了一层淡粉色,墨发在水中飘散开,看起来十分叫人心动。
苏叔阳沉默良久,终于决定将少年从水里捞出来。温泉虽然暖和,但是泡久了只怕会让人不适。
他俯身,将堆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拾起,理好后搭在一旁的石块上。随后卷起袖子,半跪在池旁,轻柔地将少年的头扶起,将黑发捞成一束握在手里。
少年睡得很熟,竟然没有被惊醒,只是因为苏叔阳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复又因为按在头上温柔地动作而舒展开眉头。他很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刻,苏叔阳不忍心弄醒他,只是草草将手中的黑发在水中搓`揉了几下,捞起后松松束起。
指甲不经意间刮到少年泛出淡淡粉意的肌肤上,苏叔阳下意识缩回手,却又忍不住轻捻指尖。无法,他只能将少年摇醒,将衣服递过去,“起来吧。”
少年眼神迷蒙地看向苏叔阳,又看看他手上的衣服,打了个哈欠,依旧窝在水里不动。苏叔阳看他一副慵懒的样子,无奈地弯下腰,拉着他的手臂将少年从水里捞出来,马马虎虎擦了水,便裹上了衣服。
山风吹过,冷意顺着敞开的衣领钻入身体,“啊啾——”一声,少年差点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苏叔阳这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用干的棉布将少年头发上的水擦干大半,才牵起对方的手,两个人一摇一摆地回了房子。

37。
伴随着太阳缓缓沉下山头,天色也渐渐昏暗起来。苏叔阳本以为少年要回屋再睡,结果山风一吹,他整个人好似都清醒了,劲头十足地跟着苏叔阳坐在延廊的台阶上看晦暗不明的月亮。
苏叔阳捏着酒盅细细的脖颈,往白陶杯里斟了一点清液。山上吃食没有,院子里倒是埋着酒,味道清冽如白水,也不知道是放久了还是本来就是这样。苏叔阳会喝酒,只是不会品,偶尔到了晚上闲来没事,便取一点喝。
昆山上这几天的生活大概是苏叔阳这辈子过过得最清闲的日子了,几乎是叫人觉得如梦如幻般的悠然。没有事务要处理,没有人要杀,没有仇家要躲,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要烦,没有讨厌的人要打交道,苏叔阳整个人都懒散了下来。
日子美好得,当他看着少年的面容的时候,几乎忘记了那些过往。
少年原本是安安稳稳坐在地板上的,可是没一会儿整个人便依靠在了苏叔阳的身上,头枕在对方大腿上,身体蜷缩起来,扭过头去看苏叔阳手中的小酒杯。
他的目光追随着苏叔阳的动作,流露一点好奇来。苏叔阳见他的神情,似乎是想尝一尝杯子里的酒,不禁觉得有趣:“你也想喝?”
少年闻声看向苏叔阳的眼睛,那副乖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他的脑袋,像是面对着一只被自己养大的宠物。
苏叔阳犹豫了一刻,最后说道:“只准一点点。”
他稍稍倾斜酒盅,让最后一点酒水流入杯中,然后递到少年的嘴边,轻轻压上对方的唇。
可即便只有那么一点点只够沾湿唇瓣的酒液,少年依旧醉了——醉在那淡薄的酒味中。
苏叔阳叹了口气,这意味着他要把少年抱回房间。它并不是个坏差事——只是对现在的苏叔阳来说,身形瘦弱的少年,也不是可轻易承担的分量。
怀中的身体散发着隐约的、极淡的香气,有一点梅花的气息,又有点像房间里燃着的檀香线。苏叔阳一步步挪到房间里,直到来到床边,让少年平躺在榻上,才算松了口气。
他也合衣躺在了少年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对方隽永美好的睡颜,渐渐也瞌上了眼睛。

苏叔阳是突然惊醒的。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朦胧、暧昧的,让人隔着一层湿润的雾气,难以分辨是好还是坏的梦。
身体仿佛被柔软而温热的事物包裹,肌肤间是粘腻的触感,被压抑的声响和交缠的肢体。
真实得不可思议,荒唐的不可思议。
苏叔阳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他缓慢地坐起身,最后扶住了自己的额。
难以言说心里纷繁复杂的感受,苏叔阳不再看睡着的少年一眼,径直出了房间。
院子几乎被月光侵占,水井也笼在一片白霜之下。苏叔阳走过去,还没能捞上一桶水,却发现外边树林里,似乎有星星点点的橘色。
他微愣,等到那橘色的光芒越来越大,变成了颜色愈发复杂而绚丽的一团,苏叔阳才发现——
是火光。
“终于,好久不见了,教主。”背后意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妩媚而轻柔,“不知道这些日子,教主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好极了。”苏叔阳转头,冷眼看向来者,“还真多亏了你呢。”


38。
月光下的柳柯舟看起来颇是动人。
他穿着碧水宫繁复的宫主礼服,腰佩长剑,乌发半挽,垂在肩上的青丝随着夜风飘荡而起,温柔地抚过脖颈上的肌肤。
他端端站在院门口,仿佛不是来杀人,而是被邀做客。长长的影子拖着身后,张牙舞爪地扭动着。
苏叔阳回过头,自顾自地将井台上的水桶丢下去,只听很轻的一声“噗通”,他道:“我原来还以为你要更慢些。”
柳柯舟抚了抚鬓角凌乱的发丝,“建这昆山小筑可是有我的一份辛苦的,何况天下虽大,能去的地方倒是不太多——我听说,你被玉清教的人打成了重伤?”
苏叔阳正在拉着井绳,闻言动作顿了顿,复又将那老旧的井架拉得咯吱咯吱响:“你怎么不停说玉清教折了两位长老?”
柳柯舟目光闪了闪,“我可不关心什么玉清教,”他的语气里包含着真切的关心,“我可是担心你的身体。”
苏叔阳将手中沉重的井桶放在井台上,“关心我?”他舀起一小瓢水,“你是关心能不能杀死我吧。”
柳柯舟也不辩解,也没有真心被揭露后的惊慌。他十分有趣地看着苏叔阳捧起那一瓢水泼在脸上,轻声说:“我可是很记仇的。。。。。。那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机会杀你呢?”第二句的音量陡然提高,轻飘飘的话语中流露出一股恨意。
“那也是我要死了,而不是你杀死了我。”苏叔阳拿衣袖擦去眼边的水迹,“废话少说吧,你千辛万苦找我,总不会是要来与我喝酒聊天。”
虽然在一段不算长的时间之前,他们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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